「怎么在喝闷酒?」一个轻轻的女子嗓音软软地响起,聂铭宇就是一震。
回头,在看到那长发披肩身影时,他的心提了起来,却在认清楚是清秀灵气的马之恬时,又重重地落下。
「你呢,又怎么会来这里一.」他重新靠回柔软皮沙发,懒懒地笑了笑。把自己莫名其妙的失望给藏得好好的。
「我在旁边餐厅跟朋友吃饭,遇到张董过来打招呼,说刚刚跟你谈公事。」马之恬轻巧地走进来,在他旁边坐下,纤纤素手把他面前酒杯挪开:「你以前不是最不爱喝问酒吗?今天怎么回事?」
「嗳,刚刚应酬完,休息一下。」聂铭宇懒洋洋地说。他舒服地靠在沙发里,长臂横在沙发背上,领带也松了,慵懒中带着性感的魅力。他眼神闪烁,嘴角却是带点嘲讽的苦笑。
这么英俊的男人,居然在这里一个人喝闷酒?马之恬简直不敢相信。
「为什么都不打电话给我?」马之恬轻轻抱怨:「我打过好几通找你,留了言口,也跟你秘书讲过,你的秘书都没告诉你吗?」
就算抱怨,语气还是那样温柔。马之恬整个人像是水做的。
在以前,说真的,聂铭宇自己都知道,他这种脾气的男人,大概就是要配上这样小鸟依人、清灵婉转的女伴。在一起时,他们从来没有争吵过,马之恬最激烈的情绪反应,就只是那次在餐厅毅然说要分手。
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再安于清秀佳人的柔情了。他极度想念那一把火似的丽人。
「你最近……跟别人在一起了吗?」马之恬的问话还是那样轻轻的,好像一不注意就听不见了:「是那个很漂亮的唐小姐?」
聂铭宇只是安静地望着马之恬,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黝黑的眼眸映着桌上的烛火,点点跳跃,闪烁不定。
「我听说了。唐小姐……美丽又聪明,又是信华唐董的掌上明珠。」马之恬索性用聂铭宇的杯子帮自己倒了一小杯酒,轻啜了一 口。她的脸低低的,语气落寞而惨淡。
「别喝酒,你没酒量,小心喝醉。」聂铭宇低沉的嗓音打断她的喃喃口口语。他俯过身把酒杯移开。
「喝醉了,你会送我回去吗?」马之恬抬起脸,认命似的苦苦微笑,细声问:「你还关心我吗?」
「我们还是朋友。何况,听说我们集团今年年终慈善音乐会,马小姐你可是压轴……」聂铭宇哂笑,拍拍马之恬柔软纤细的手,一派轻松,黝黑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火焰。
他分心了。
虽然面前有美女相伴,他却无法抑遏地想起,上一次送喝醉的女人回家,是他「乘人之危」,把唐盛蓝……
马之恬却突然反手握住聂铭宇的大手,钢琴家的修长手指紧紧与他的交缠。她的脸靠上他坚实有力的宽肩上,微微的颤抖与透过衬衫的水意,让聂铭宇知道,马之恬哭了。
「这又是干什么?」聂铭宇叹气。
「她了解你吗?你们在一起,快乐吗?」马之恬压抑着,有些破碎地轻问:「她对你,有像我对你一样吗?」
「别这样,我们好聚好散。」聂铭宇横过另一只手,轻拍马之恬的肩,耐着性子说:「你不是嫌我工作忙吗?你一定可以……」
「我没有嫌过你啊!」马之恬被这么一说,根本承受不住委屈与伤心,她的珠泪更是纷纷而下,粉脸窝在聂铭宇肩头,把他的衬衫弄得一团稀皱,哽咽不已:「我希望你多注意我」点,多放点心在我身上而已……我对你,还不够吗?」
聂铭宇只是深深叹息。马之恬对他真的没话说,千般迁就、万般关怀,从来不曾使过性子或发过娇嗔,不曾勉强他做过什么事,总是温婉配合他的作息与脾气,柔顺到他自己都觉得惭愧,没能好好回报:「之恬,别这样,跟我这种人在一起,你不会快乐的。太委屈你了。」
马之恬哭得香肩轻颤,聂铭宇像个大哥哥一样,轻拍着她的脊背,好半天的工夫,才平静了一点。
「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马之恬还在低低呢喃。
一向大方潇洒的聂铭宇,在此刻居然有些愧疚。
她没有错,只不过,爱情这种事情……
马之恬也许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好女孩,就连以前的自己,也曾经这样觉得。
可是,那感觉跟唐盛蓝却完全不同。
有了唐盛蓝的对照之后,聂铭宇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如自己一直以来的认定,是个自制力极强,把女友、感情等事与公事可以完全分开,清清楚楚,完全不会影响工作的那种人。
要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也有「迷恋」这样的情绪。在繁重公事之际,他发现自己会想要暂时抛开一切,只拥着佳人亲密交缠,共一旱两人之间的默契与私密;他发现自己会深深思念一个才分开两三天的女人;他发现自己在早晨醒来的第一个念头,不再是会议或工程进度,预算或投资评估,而是希望听到那个赖床时娇娇的鼻音,模糊不清地抗议他好吵……
这些,在马之恬身上,或说在以前所有交往的女朋友身上,都没有过。
是自己老了吗?也到了所谓的适婚年龄?想要安定下来?
放眼四顾,集团里这一票年轻主管,连总有对象了;胡骏杰跟他同年,女儿都上小学了;牛世平在追个古典美女,这他也有耳闻;连张茵这个老臣子,以为还可以跟他联手打死几头老虎的,居然也要去生小孩了!
「晚了,我送你回去吧。」聂铭宇握了握她的香肩,稳稳地说。「别这样哭哭啼啼的,明天眼睛肿了可就不好看啦。」
正在张罗面纸给一脸幽怨欲诉的泪美人擦脸拭泪,还要想办法哄她笑时,贵宾室的门口突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一抬头,俱乐部的总经理必恭必敬地站在一旁,陪着已经年届六十,却依然精神奕奕、气度雍容的连至清 也就是他们弘华集团的董事长。
连董身边还有位贵妇人,虽然上了年纪,却依然可从轮廓中看得出来,年轻时绝对是个美女。她此刻盯着聂铭宇,好像在研究什么似的。
「董事长。」聂铭宇一震,站了起来。
被自家上司碰见这样场面,本来也没有什么,毕竟之前大家都知道,马之恬是他的女伴。
只是现在……
虽然跟唐盛蓝的交往还算是秘密,但再怎么说,他已经心虚在先,何况,董事长夫人的眼神,似乎带着一丝不同意,像是在无言批判他。
「我刚要走,叶总说你也在。晚上在谈杏林的案子?」董事长一向温文含蓄,他只是微笑询问公事,对面前这英俊部属脸上涌起的一丝尴尬与淡红视若无睹。
几个得力干部里,他其实最欣赏聂铭宇。头脑灵活、手腕高超,谈笑用兵的外表下,却有着缜密而果断的心思。虽然是个不容易控制的角色,却能做出别人没有的大格局。几个大型开发案在他手上,不但不受景气影响,还个个都成绩傲人,推案结果让同行都眼红不已,投资计画对外谈起来根本是如虎添翼。
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几个红粉知己。连董很了解地笑了笑。
「刚谈完了,下礼拜要开投资评估会议,最近都在联络。」聂铭宇很快稳住场面,他不卑不亢地回答。
「公事要谈,酒不要多喝。」连董很温和地说,已经带着灰白的浓眉下,一双有神的眼眸看向桌上的酒杯与酒。「我只是过来打个招呼,先走了。」
「董事长慢走。」
连夫人一直用那种研判的眼光打量着聂铭宇,此刻也微微点个头,和丈夫一起离去。
站在一旁的马之恬清秀的脸蛋上有着不安与尴尬,只是短短一两分钟的光景,却觉得好像一世纪那么长。
被连董那样雍容的人物,看见她哭哭啼啼赖在聂铭宇怀里的样子……
而且,她也马上想到,连董就是唐盛蓝的姑丈,而唐盛蓝现在跟聂铭宇……
「怎么办?」一想到这里,马之恬就着急起来。
她看着聂铭宇吐出口大气,又重新仰靠进沙发,好像卸下什么重担一样,但一双浓眉却微微蹙了起来。
马之恬红肿着双眼,急急问:「聂,对不起,我没给你造成什么困扰吧?」
「困扰?」聂铭宇揉揉眉心,低沉反问。
「他们……连董跟夫人,不是唐小姐的姑姑、姑丈吗?你跟她……」
「我跟她的事,他们还不知道。」聂铭宇闭上眼睛,无法解释自己心头满满的复杂情绪,他随日安慰着旁边干着急的马之恬,没有太注意自己说了什么。「没事的,你不用想太多。」
闻言,马之恬沉默了。
这是聂铭字首次松口承认,自己的感情状况。
「所以……」半晌,马之恬抬起略红的大眼睛默默看着他,轻轻反问:「你跟唐小姐,是真的在一起了?」
☆ ☆ ☆
外面,大型舒适德国房车上,司机静静开着车,车内流泻高雅细微的音乐。后座的连董夫人却是一脸凝重,压低声音,很严肃地说:「绝对没错,我没有看错。就是他。」
「男人的衬衫都长得差不多,你也想太多了吧。」连董微皱着眉。
「我先生儿子的衬衫都是我亲手挑的,别的不说,看衣服的眼光,我会输给别人吗?」连夫人此话不假,她在逛街买衣服这件事情上面,可以说是学有专精:「那件衬衫是YSL的,我绝对不会认错,那个细条纹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没有很多人有这种品味。我确定那就是我上次在盛蓝书房看到的男人衬衫。」
连董事长的脸色有些无奈。「盛蓝跟聂铭宇……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他们在公事上从来没有和谐过。吵得很凶。」
「那又怎样?上班归上班,私底下要怎样,跟公事可没关系。」连夫人给自己老公一个白眼。「何况,上次其远也欲言又止了半天,我就不信没事。聂铭宇这个男人,一看就是很桃花的样子,他真的要招惹盛蓝的话,盛蓝那个聪明脸孔笨肚肠的孩子,哪里招架得住。」
「你想太多了,没影子的事情,你说得跟真的一样。」连董摇头。
「我不管,我一定要找机会问问盛蓝,好好警告她。」
第六章
才从香港开完四天的会回来,马不停蹄的会议与参观让她透支体力,唐盛蓝到家,累得洗过澡就上床,倒头便睡。连电话答录机都打算明天再听,公事包与小行李袋都放在客厅门边。
聂铭宇到半夜才进门。黑暗中,他还不小心踢到门边的公事包。把那皮质沉重的公事包移到沙发旁放好,聂铭宇进房间找人。
唐盛蓝穿着浴袍就睡了,蜷卧在被单之间,起伏诱人曲线;那张卸了状依然清丽动人的脸蛋埋在枕间,浓长眼睫合拢,秀发如云披散,她睡得正甜。
累了一整天的聂铭宇被强烈的思念给击溃,他扯掉领带,衬衫也松开扣子,无声无息地潜上床,把好几天不见的佳人拥入怀中。
熟悉的清香幽幽钻入鼻中,他俯头轻吻着她的头顶,健臂收紧,软玉温香在抱的感觉如此踏实,他的一颗心彷佛落地,阵阵疲惫也开始涌上来,他开始眼困。
「聂?」唐盛蓝被吵醒,她模糊不清地轻哼。
「还会是别人吗?」聂铭宇轻笑,炽热的唇从额际缓缓滑落,找到娇艳红唇,在柔顺的徐徐开展间开始侵略。强悍的舌毫不犹豫地宣告着主权。
「唔……」睡意朦胧中,娇娇鼻音溢出,她舒展双臂,缠上他的颈子,把娇躯贴近那精壮结实的身材:「你有没有想我?」
聂铭宇苦笑。他没有回答,只是以更热烈的吻来诉说。
毛巾浴袍很快被撩开扯掉,衬衫长裤亦然。纠缠的肢体燃起熊熊欲火,唐盛蓝脑子只是昏沉欲睡,沉醉中只能让强势的聂铭宇主导一切,彷佛在梦里。
眉眼娇甜、红唇微肿,在强硬需索间婉转轻吟的她美得令人心悸。聂铭宇在无言地释放自己激烈的爱意之后,不像以前一样抱紧她,两人累得一同跌入梦乡。而是拉开几寸的距离,手撑住头,仔仔细细地审视那张情欲氲氤、红晕浅浅的脸蛋。
慵倦美目对上一双认真的俊眸,唐盛蓝伸手轻抚若有所思的英俊脸庞。「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气息还不稳,嗓音那样娇懒,聂铭字只觉得胸口涨满各种奇怪情绪。
说不出口,理不清楚,是想念还是迷惑,是烦恼还是犹豫,这样偷来似的激情甜蜜,却好像没有明天似的。
属于黑夜的交缠与爱恋,在天亮之后,众人面前,却一定得转换成公事上立场大异其趣、一板一眼的攻防。
在夜线新闻里看到她明丽受访,代表集团说明会议的情况,她的应对是那么自信而耀眼,端庄而得体。这样的女子,绝不是他人生规画中的贤内助、良伴,她不会是站在自己身后默默支持他的安静妻子。
聂铭宇一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该放真心的时候,绝对不会浪费。这些年来的交友对象一律锁定温柔婉约的气质美女,对女强人没有任何兴趣。却在她身上,完全打破惯例。
她一定不知道。
早婚的胡骏杰曾经问过他,这样迟迟不婚,为的是什么。
聂铭宇也说不上来,只是扯起嘴角一笑。
「为什么要结婚?」牛世平这样帮他回答过。「老聂心性根本还不定,结婚只是误了人家。何况,就算结婚,也不保证以后不外遇。」
「你对他太没信心了吧?」胡骏杰略皱着浓眉,温文的脸上有些不赞同。
「老聂这种人,又不是昨天才认识他。」牛世平讲得眉飞色舞:「我都可以预见那个情景,他一定是被哭哭啼啼的女人缠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着小孩要他认,然后他可怜的老婆,含着眼泪带着微笑发表、我相信我先生,永远支持他。感言……」
「放屁。」聂铭宇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句。「你在讲你自己吧?」
牛世平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可没有,我爸我妈管我管得多严,你们是知道的,何况,外面多少记者盯着,现在很难混的啦。」
那时的他笃定潇洒,看着身旁战友们纷纷陷入情网,为情所困之际,自己对于一身轻的状况有多么自豪。
而现在,面对这张娇美脸蛋,他开始迷惑。
「你怎么了?」唐盛蓝用力眨眨眼,眨去睡意,晶光闪烁的美丽眼睛定定望着眼前那张神色不定的俊脸:「为什么不睡觉?你不累吗?」
「还好。」聂铭宇懒懒地说。他的长指开始在粉嫩光致的脸蛋上游移,划过弯弯的眉、挺直鼻梁,到丰润樱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