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她所料的,以后的日子,洪月苓始终冷冷淡淡,对她不发一言。洪月屏对她的反应没有怨言,只是默默承受,比起她所遭遇过的事情,月苓的责备又算得了什么呢?
惟一感到遗憾的,是洪月苓对她的不谅解。她实在不想因为子虚乌有的事,而破坏了石必正和月苓之间的感情。
她放弃阻止月苓跟石必正交往,就是希望他们能有个好的结局,可是……结果怎么会这样?
「叩叩」!她敲门,里面没声音,她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月苓。」
洪月苓满脸敌意,认定来者不善,粗鲁的道:「你进来做什么?」
「我必须跟你谈谈。」
从鼻子轻哼出声,她不屑的道:「有什么好谈的,你来跟我示威吗?」
「不是的。月苓,我……」洪月屏还没说完,就被洪月苓的一个手势打断,她满脸厌恶,依旧以冷得慑人的语气道:「要不是怕被妈知道我们之间的丑事,我早就跟你吵起来了。在我还没发脾气之前,你还是先离开吧。」
洪月屏早就知道她的个性倔强,没想到却执拗的连沟通都没有办法。
「月苓,你必须要静下心来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她摀住了耳朵,压低了声音喑哑的道:「我不要再听到从你的口中说出那些话来。我讨厌你的矫柔做作、可怜兮兮,你以为这样的话,我就会放过你们了吗?」
她不能心软,对敌人慈悲,就是对自己残酷!
洪月屏走过去,拉下她摀住耳朵的双手,快速的道:「月苓,求求你不要这个样子,你完全弄错了,你再这样子下去的话,受伤的不只是你,还有石必正呀!」
「是啊!我如果再不松手的话,你们两个都会因为心生愧疚而于心不安,所以才过来要求我原谅你们,好让你们能够心安理得的在一起是不是?」
洪月屏真佩服洪月苓小小的脑袋瓜,她总是有本事凭着几句话再加上丰富的想象将事情扭曲,而达到自己心中想要的结果,再这样下去的话,谎言恐怕会取代真相。
「月苓,我并不是来请求你原谅任何人的,我只想拜托你看清事实真相。你可以不听我的话,但是你不能不听石必正的话,跟他谈一谈,好吗?」她诚恳的道。
有那么一剎那,洪月苓几乎要相信她了,但她又硬起心肠,认为这一切不过是推诿之词,如果自己软了下来,不就代表自己错了吗?
……不!她仍然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见她没有软化,洪月屏苦苦哀求:「月苓,听我一次,你不会后悔的。」
「你已经在我心头划下一刀,难道我还会傻傻地让你撒上盐巴吗?」洪月苓一阵酸楚,她并不想让洪月屏难过的。
背过洪月屏,她的话向从苦水里捞起来似的,又湿又重。
「我……我还当你是我姐姐……所以……请你现在离开,免得我跟你恩断义绝。」
她的肩膀起伏不定,洪月屏可以听到她抽抽噎噎的啜泣声。
「我知道了。」洪月苓不想再惹她难过。她是她惟一的妹妹呀!
洪月苓知道洪月屏走了出去,决堤的泪水再度一发不可收拾。
那是她的姐姐呵!如今却变成为她的情敌。姐妹对峙原本就不应当了,何况是为了一个男人。可是……她真的放不下啊!她无法将阿正拱手让人,她知道她做不到。
对他付出的情与意,她不奢望能被投以相等的回报,可是至少至少,他不该轻贱她的感情啊!这些日子以来,难道她在他的心中真的毫无份量?否则他为什么轻易的毫不留恋……
第九章
以前的她总是满怀期待,对每一天的来临感到欣喜。
可是现在……她畏怯了。站在通识教室的门口,对该踏出脚步还是转身离去,都犹豫不决。
她还能看到他吗?再看到他时,她会不会又不受控制,失控起来?
为什么她得受他影响呢?她的日子、她的心,都被他搞乱了!
屏着一口气,她不能示弱,凭什么得因为他,她连课都没有办法好好的上。不行!
她要做自己。
踏进教室,呵!阿正竟然此她早到教室,真是太令人意外了!他向来不是不迟到片刻不能显出他的独特吗?
几天没见,他还好吗?
洪月苓甩了甩头,摆脱这个想法,她还关心他干嘛?像他那种无情无义的人最好消失在她面前,永远不要再出现。
可是,她的目光为什么总是情不自禁向他的所在处落去?她不禁自我恼怒起来。
「月苓,这儿。」简碧雯伸手招呼,她帮洪月苓占好位置了。
洪月苓走到她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摊开待会儿上课要用的讲义,冷不妨被人用原子笔戳了戳手臂,她抬起头来,只见简碧雯一脸认真的问道:「你跟学长吵架了是不是?」
洪月苓没有回答。
简碧雯还记得她打电话告诉洪月苓她所见到的事情之后,洪月苓和石必正的「情」
况就不甚融洽,她当然会担心是不是她惹的祸?
「是不是跟我上次打电话到你家有关?」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是。」洪月苓不想讲太多。
「那你跟学长最近是怎么回事?」
「跟你说过没事嘛!」洪月苓不耐烦的道。
简碧雯才没那么容易就被她的坏脸色吓退。
「怎么可能没事?你想想你以前跟学长走得多近,最近却变得怪怪的。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不想再理她,简碧雯当洪月苓是默认,她道:「哎呀!架吵过了就算了,你们还在斗气吗?」
「你不知道啦!」洪月苓闷闷地说。
「事情有很严重吗?看你们吵成这个样子,想想你们之前的感情有多好?要是散了多可惜。」简碧雯惋惜,接着又道:「不过没关系,没有经过挫折的爱情,是显不出它的珍贵和伟大的,等你们和好之后,你们的爱情故事就可以万古流芳了。」
「你是小说看太多了是不是?」洪月苓忍不住念她。
「我说月苓呀!你也要替我们这些无辜老百姓想一想呀!李学长他们跟我抱怨过好几次,说你们这种样子再不解决的话,石学长这几天都阴阳怪气的,而他们每天跟他在一起,也都被他搞得乌烟瘴气的。」
「他变得阴阳怪气,干我什么事?」
「你确定?」
洪月苓拒绝回答。
「你就跟学长谈一谈吧!不要都不说话,那只会让事情更糟糕。专家学者不都说两人相处要靠沟通来维持感情吗?除非你不想要这段感情,那就没话可说了。」
洪月苓虽然没说话,但她有把简碧雯这句话听进去了。
没错,理智告诉她要平心静气下来,好好去找石必正谈一谈,而情绪却不能忍受他对她的背叛和伤害,爱情总有骄傲的一面。
可是他跟她,就要这么结束?
洪月苓发现她还不想就这么算了,她……还在期待着?
偷偷觑眼过去,想看看他,却发现他的眼神似乎落在她的身上已久。当他和她的视线四目交接时,他彷佛吃了一惊,迅速撇过头去。
他还对她有情吗?洪月苓的心软了下来。
本来想趁通识上半堂下课时,跟他好好谈一下的,未料教授一说下课,他的人便一溜烟跑出教室。
洪月苓见状,也跟了上去,趁她现在还有勇气跟他开口赶快行动,否则待会儿就没把握说不说的出口了。
咦?他进到别间教室了,是去找人吗?洪月苓站在外面等待。
不过他去找的人是谁?只不过是好奇的、随意的往里面瞧,她踉跄的退了两步,眼眶不争气的又红了起来。
她干嘛还要自取其辱、自打嘴巴?明明知道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自己的身上了,她何必要自作多情,妄想跟他复合呢?
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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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在找我?」洪月屏诧异的看着石必正问道。
「是呀!他说你都没有跟他联络,到你打工的地方又听说你把工作辞了,所以他叫我来问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累了,想休息一阵子。」洪月屏只回答了一半的问题。
「重点不是在你辞职的问题,我哥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都没消息了?」
洪月屏虚弱的笑了笑。「是吗?」
「跟我哥联络一下吧!他很关心你。」
「我知道,我也很谢谢他的关心,不过你们帮我的忙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打扰你们了。」
「说这什么话,我们不是朋友吗?而且你也没有麻烦我们什么呀!不过我倒是想麻烦你跟我哥联络一下吧,要不然我被他念得耳根子都长茧了。」
洪月屏垂下了眼帘,轻轻的道:「没这必要吧?」
「为什么呢?你不给他一个消息,我哥他不会安心的。」
「你就告诉他我很好。」
「我想这句话应该由你亲口对他讲,我说并没有说服力。」石必正动脑劝她,不容洪月屏反对。
她不是不想看到石必贤,事实上……他的温柔、善良、体贴……都已经烙在她的心头了。既然有了这些,又何必非得一定要去面对呢?
「再说吧。别说这个了。对了!你跟月苓怎么样了?」她转了个话题。
一提到洪月苓,石必正的表情就变了,如同向天空借来一片灰云,笼罩在他的头上,神色暗了下来。
「我不知道。」
「误会能尽早解决就尽早解决,不要拖得太久。」洪月屏劝戒道。「我希望你们能和好如初。」
「我也希望呀……可是她……她根本不听我的话。」那小妮子,把他当陌生人,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彻彻底底把他排拒在外。
她忘了他对她做的一切吗?也许不多,但都是他发出真心、心甘情愿为她付出呵!
那些……她全忘了?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就抹杀了他,扰乱了他的生活,并弄得一团糟。
「对她多用点心,好吗?」
石必正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他移动身子:「这件事我自有斟酌。好了,我还得上课,先走了,再见。」他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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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到现在她才知道她付出的情意,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否则她也不会到现在仍无法自拔,连寸步都难移。可是另一个……是她的亲姐姐呀!
她还记得父亲死后,有一半晦暗期是她和姐姐一起度过的,那种相怜相惜、护持互助的心灵慰藉,是平凡生活中的手足所无法取代的。
她该退一步吗?那会伤了她的心;不让位吗?那么会有三颗心在受煎熬……进退都是左右为难啊!
现在她连家也很少回了,宁愿在外游荡,也不要去和另外一个人抢空气。
肩上的背包蓦然被外力狠狠的向外扯,她下意识的想要把它抢回来,头部突然受了一拳,整个人跌到地上,背包落在一旁。
她看到一名不过是国、高中生的男孩子,正准备捡起她的背包落跑,她连忙大叫了起来:「抢劫啊!」
男孩愣了一下,惊慌的吼道:「不许叫!」
随着心中的悲愤,洪月苓趁机将她的不满全都借由叫嚣发泄出来,在空荡的公园里尖叫。
男孩慌张的看了看四周,怕随时都有人过来,他粗暴的将洪月苓按在地上,扼住她的脖子,失控的大喊:「不许叫,告诉你不许叫听到了没有?」
男孩的体魄壮健,人高马大,她整个人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看不到任何东西,再加上他紧紧箍住她的喉咙,拳头逐渐收缩,她张大了嘴,却没有办法吸进半分空气。
「放……放开……我。」她困难的挤出声音。
「叫你不要叫,你还叫!不许叫、不准叫!」男孩脸上明明写满害怕,却还是紧紧的将她的喉头箍住。
她感到生命受到威胁,暴徒侵犯了她,就像一朵花,轻易的被掐下之后,就失去了所有。
难道……她会死掉吗?
深层的恐惧涌了上来,死亡或许不可怕,但是面对死亡时为什么这么难过?鼻腔和喉咙因无法取得氧气,呈现麻痹的紧涩,脑门也逐渐失去意识……她就要死了吗?可是好痛苦、好难过……对,她一定就快要死了,要不然怎么会看到最想见的人?是阿正,他出现在她的眼前,即使到现在,她仍然无法忘怀他。
阿正啊……是她死前的惟一记忆,怨他、尤他,像是飘走的云絮,她只想他,想他的一切……「月苓,你还好吧?」
死了还有知觉吗?要不然她的耳边为什么清晰的响起他的声音?而她的呼吸……竟然畅通无阻了。
由他扶起之后,洪月苓发现她的背包好好的摆在她的脚边,刚才的男孩子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石必正。
「你……」她深呼吸几口。「你怎么会在这?」
「我一直跟在你后面。」他讪讪的道。
洪月苓讶异的看着他,他局促的调过视线,避免和她正对。
洪月苓霎时心田流过暖暖的情意。
他……他关心她,所以才跟在她身后吗?
如果……如果他没有跟在她身后的话,她是不是就会死了呢?她的心中溢满感激。
「谢谢。」
「放学已经很久了,你怎么还在外面游荡呢?一个人走在外面三个多钟头,又这么晚了,你到底懂不懂得保护自己?」他一边气恼的道,一边将她扶了起来。
「对……对不起。」她怯怯的道。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到底有没有为自己好好想一想?万一你出事的话,你说怎么办?」他紧抓着她的肩头摇晃的道。
该死!他竟然让她碰到这种事,只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她了。
「我说过对不起了嘛!」她嗫嚅道。
「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差点就出事了耶!」他着恼道。为她的不爱护自己感到忿怒,为什么不早点回家?
算那小子跑得快,要不然他一定把他揍死!
洪月苓低着头不敢吭气,须臾才缓缓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三个多钟头了?」
「月屏说你最近都很晚回家,我不放心,所以就跟在你后面看看,没想到你真的给我出事,好险现在没事,要不然你要我怎么向月屏交代?」心头一松之后,怨载便不断的流出。
洪月苓怔了一会,抢过他帮她拾起的背包,转身就走。
石必正被她的举动愣住,他追了上去。「你在做什么?」
「好了,我已经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你又吃错什么药了?」石必正真想把她吊起来鞭打一顿,这就是她待他的方式吗?
他真的……没办法进驻她的心中吗?
「我已经没事了,你也可以跟我姐姐交代了。」她暴烈的蹦出这句话。
石必正愣了会,他追了上去。「你不要无理取闹了好不好?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