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自己对奈绪美的深刻感情,纵使瞒得过众人,也瞒不过像狐狸一般精明的梁北宴,但他还是死咬着不肯承认。
“好啦、好啦!我们不要再争辩了。我主要是想问你,你是不是也送了一个特殊追踪器给奈绪美?”
“你问这个做什么?”
“奈绪美从她家的圣诞Party上消失了,明日香担心她会为了你这个负心汉跳海自杀,急得和绘里两个人都快派人下海捞浮尸了!”
电话那端突然陷入沉默,梁北宴连忙又说:“喂,你可别被我吓傻喔!快回答我,她身上到底有没有追踪器?”
“有。”古泽彻总算应了话,“叫明日香她们别担心,我会找到奈绪美,把她平安带回家。”
“语气很笃定喔!”梁北宴有一种感觉,奈绪美的行踪或许一直在阿彻的掌握中。“你现在人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我正准备去揍人!”
关上手机,古泽彻从pub里最隐蔽的座位站起,全身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笔直地朝吧台走去——
☆ ☆ ☆
猛烈的撞击声和哀嚎声骤然响起,“银河俱乐部”里的所有客人全都将视线投往了吧台,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你要干什么?”年轻男子被揍得莫名其妙。
古泽彻一拳便将那个对奈绪美下药,想迷奸她的人渣打趴在地上。
没错,他不只“送”了追踪器给奈绪美,而且因为担心她会禁不起分手的打击,所以一直特别注意她的行踪,而今晚,他更是目送着她上船、下船,一直跟着如行尸走肉般的她来到这里。
他怒目看着那个手捂着肚子,扶着吧台缓缓爬起的男人,不等对方站稳,又挥拳往那男人的脸打去!
古泽彻恶狠狠地瞪视着他,“你对我的女人下药,还敢问我想干什么?”
“你凭什么说我下药?”
年轻男子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水,以袖管抹去唇边的血迹,倏地爬起,挽起袖子,露出了想一较高下的狠劲。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一挑衅,竟不晓得从哪里突然冒出七、八个大汉,就这么把他给团团围住。
“臭小子,凭你也想动我们大哥!”
“也不去撒泡尿照照镜子,你这种人根本连远藤小姐的一根头发都没资格碰。兄弟们,上!”
古泽彻原以为“保护”他的顶多只有三、四个人,没想到一出来竟是这么多人,看来梁北宴还真不是普通的担心他。
这一闹,店里的客人个个吓得夺门而逃,唯独被下了药的奈绪美还昏睡不醒,浑然未觉这场因她而起的大骚动。
“Ricky,抱歉了,今晚店里的所有损失就全记在我帐上吧!”
古泽彻把信用卡往吧台上一搁,对着原本就是旧识的店主兼调酒师致上歉意。
“哇!从高中认识到现在,我还是头一次看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咧!”Ricky笑着收下了他的信用卡,“我们打个商量,我把损失打个对折给你,你也留下那个倒霉鬼半条命吧!店里若是出了人命,我可是会很伤脑筋的。”
古泽彻暂时没回话,伸手轻抚过奈绪美柔细的长发,如黑豹般的冷冽眼神渐渐染上温柔。
“可以了!”
他一出声,手下们立刻恭敬地退开,年轻男子偷鸡不着蚀把米,鼻青脸肿地昏死在地,模样十分狼狈。
收回信用卡,古泽彻将视线移到带头喊打的一个理着平头的小弟身上。
“你叫做浩二是吧?”他记得和这小伙子有过一面之缘,“神田分部,半藏的小弟,我没记错吧?”
“是!”能被大哥大大记住名字,浩二一脸骄傲地挺胸回答。
“你们几个也是神田分部的吗?”
“是。”所有人异口同声答道。
他点点头,“接下来的事,我会叫人处理,你们几个回去过节吧!别再跟着我了。”
浩二露出一脸为难,“可是半藏大哥说,上头交代要——”
“这是我的命令!”
他的声音不大,但具有不容抗拒的威严,再加上凌厉的眼神一扫,七、八个人立刻应声点头,不敢再多话。
“时间还早,带你们的女友去吃圣诞大餐吧!可别学我在外头打架惹事。”他从皮夹里掏出几张万元钞,塞在浩二手上。“去陪你们真正想陪的人吧!圣诞快乐,各位。”
“圣诞快乐!古泽大哥。”
七、八个大男人把“圣诞快乐”喊得像口令一样,教古泽彻听了不觉莞尔。
古泽彻向他们点点头,便抱起奈绪美离开,一点也没留意到背后目送他的七、八双崇拜的眼神。
“你们有没有看到,刚刚古泽大哥那记右勾拳,真是又快、又准、又狠,一拳就把人给打飞了!”
“我听说他的左尾镖更是厉害咧!”
“听说他重义气、守信诺,对手下一向赏罚分明,在东京总部的那些弟兄对他唯命是从,帮里也有不少对他是誓死效忠呢!”
大伙互相对望了一眼——
“我也好想调到东京总部喔!”
☆ ☆ ☆
在距离奈绪美家只剩十分钟不到的车程时,古泽彻忽然将车拐了个弯,在一间教堂附近的枫树下停了下来。
“阿彻哥——”
又来了!
看着她一直微皱眉头,偶尔还会无意识地喊他的名字,古泽彻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迷药的药效渐褪,不过酒精大概会让她继续昏睡到天明。
虽然担心她,却又不想让她知道他的担心,所以他虽然早已经看到对方在酒里下了药才拿给她,但因估量着她暂无危险,于是一直等到她失去知觉后才出面处理,为的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他一直跟在她身边。
就像此刻,因为确信她不会清醒,所以他才敢搂着她的臂,让她靠在他肩上睡,而他则打开车顶天窗,赏着明月,享受这意外得来的两人独处机会。
“阿彻哥——圣诞——快乐——”
奈绪美再次喊了他的名字,这回她唇边带着笑,明显地正在梦中与他共度快乐的圣诞节。
“你这个傻瓜——”
他苦笑看她,眼眶微润,忍不住亲吻着她洁白的额际,然后顺着她挺直的鼻梁,一路下滑到她丰润的玫瑰唇瓣。
“嗯——”
她突然扭动了一下娇躯,星眸微启,滑移着双臂攀上他的颈项,主动向他索吻。
难道她体内的药效还没褪吗?
没让他有时间细想,奈绪美翻靠在他胸前的温热身子,已在对他证明“摩擦起火”的道理。
原只是想给她淡淡的一吻,但她的挑逗点燃了他的欲望,让他全身的细胞都因为她而极度兴奋起来。
唇舌的交缠已不够,他的身体比以前更渴望她,于是他灵巧地跨过排档杆,将椅背放倒,俯身压住了她。
奈绪美逸出一声轻吟,残留的药力渐褪,重被酒精攫获的脑子由兴奋转为疲惫。
她渐渐又进入昏睡状态,却不晓得有个男人被她给扰得亢奋不已。带着三分醉意,古泽彻将双手伸入她的衣内,由背滑过胸,来到她的下腹,抚摸着她玲珑有致的曲线——
“当——”
蓦然,教堂的钟声响了,也将原本沉溺于欲望之河的古泽彻给惊醒。
他停下所有的动作,包括那正顺着她柔嫩的大腿内侧往上摸索的大手,他茫然地看着身下那不知何时又已睡去的娇颜。
“奈绪美——”
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只轻轻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随即又回到驾驶座。
“圣诞快乐,奈绪美。你已经得到你最想要的耶诞礼物了。”
他替她整一整身上的衣服,留恋地再看了她最后一眼,调好椅背,击上安全带,载着她往远藤家而去。
☆ ☆ ☆
头一回,古泽彻直接将车子驶进了远藤家的雕花大门前。
像是在举行某种严肃的“交接仪式”般,他寒着脸将奈绪美由车中抱出,再将她交给远藤拓郎,而一旁远藤夫人则冷着一张脸看着这一切。
“你答应过我会好好保护她的!”古泽彻冷冷地睇向拓郎,“她在街上乱晃,在酒吧里被人下药迷昏时,你在哪里?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吗?”
拓郎看着他,无言以对。
身为宴会的男主人,他已忙得疲于奔命,实在无暇顾及其他,但是明知妹妹情绪不稳定,却没有多留点心思在她身上,的确是他的疏忽。
“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古泽彻原已走到驾驶座旁,开了车门准备离去,却又突然转身,以坚决的眼神扫过两人。
“如果你们保护不周,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很抱歉,就算要与远藤家为敌,我也会不顾一切带走她!再见。”像是被威胁一样,拓郎微怔了怔,就这么看着古泽彻狂妄地开车离去。
“拓郎,古泽彻刚刚对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远藤夫人,直到此刻才感觉情况有异,“你可别告诉我,奈绪美跟古泽彻——”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看向母亲,“对于一个忙于应酬客人,根本没察觉自己女儿已经失踪的母亲,我真的是无话可说。”
他抱着沉睡中的妹妹,静静地走进屋里。
第九章
在“藤田帮”总部的地底练靶室里,古泽彻一个人关在里头勤练射击,才一会儿工夫就用掉百来发子弹。
扣扳机的食指都打得酸麻、僵直了,但他还是没有休息的打算,因为只要一静下来,他就想念奈绪美想得濒临崩溃。
“啧啧啧,杀气腾腾喔!”
就在古泽彻一手举枪瞄准标靶,一手扯动耳罩调整角度时,一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入了他耳中。
看见他回头,梁北宴又咧嘴笑说:“早上才去浅草寺‘初诣’祈福,这会儿你就像个恐怖份子一样,拿枪扫射不停……唔!你可别告诉我,这也是你们日本人过年的‘习俗’之一喔!”
“你不会是正好‘路过’吧?”古泽彻扬唇一哂,脱下耳罩,把枪放回原处。“找我有事吗?”
“要来跟你‘分享’一个八卦消息。”梁北宴跟着他离开练靶室,来到他的专属休息室。
古泽彻从小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扔了一罐给好友。“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明日香要你来的,而你要说的事肯定限奈绪美有关。”
梁北宴悠哉地往沙发上躺坐,“你怎么知道跟奈绪美有关?”
“因为你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哈哈!被你看穿了!”
“你再胡闹小心我揍你!”
“不逗你了,言归正传,奈绪美在圣诞节隔天就被她老妈带去瑞士了,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梁北宴很快便恢复正经。
古泽彻故作无所谓的表情,“明日香天天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我想不知道都很困难。”
“听说她不回来了。”他斜瞄了一眼古泽彻突然愣住的模样,接着又说:“根据绘里的千里追踪得知,奈绪美爱上你的事好像被她老妈知道了,所以她老妈决定搬座阿尔卑斯山来分开你们两个。”
看他安静装酷,梁北宴清了清嗓又接着说:“听说奈绪美今天的行程,是和一名年轻有为的银行家上马特洪峰的滑雪场滑雪,对方是才刚满三十岁的德裔金发帅哥,双方的父母都有意撮合,所以——”
“够了!”古泽彻闷吼一声,猛地打开啤酒,仰头灌了好几口。
“小心呛死!”梁北宴已经准备好随时要帮他急救。
“呛死算了,省得你们一天到晚来烦我!”他把啤酒饮尽,捏扁了铝罐扔进垃圾筒,像个生闷气的小孩,别过脸去不理人。
“你跟我生气有什么用,又不是我在跟奈绪美约会。”梁北宴继续“逗”他,“再说,是你自己说只想当兄妹,硬是将她推往别的男人怀中,现在人家只不过是如你所愿,去跟那些青年才俊约会,你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如果你是想来探查我的反应,那我不妨告诉你,我很高兴奈绪美终于有了不错的交往对象,除了祝福之外,我没有别的话好说。”
打开冰箱,古由泽彻又拿了一罐啤酒,独自走到可眺望富士山的窗边。
反正已经被好友看穿了他对奈绪美的情意,所以他也不再否认,说些他不爱奈绪美的假话,由衷地祝她幸福。
“是奈绪美的大哥要求你离开她的吧?”见他面对着窗的背影僵直了一下,梁北宴就知道自己没猜错。“我听公司里的人说,远藤少爷曾亲自到公司找你,时间就在你向奈绪美提出分手的前两天,不可能是巧合吧?”
“我若说是巧合,你也不会相信吧?”他毫不避讳地承认,“没错,远藤拓郎是要求我离开奈绪美,不过让我决定跟她分手的主要原因,纯粹是因为我不适合她,我没有把握能带给她幸福……除了我,她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但她却是你唯一的选择吧?”
“那不重要,只要她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就好。”
“你退出,她就会得到幸福吗?”梁北宴不以为然地撇撇唇,“也许奈绪美想要的幸福只有你能给,她爱了你十多年,不是吗?”
“我知道她爱我,但她又何尝不爱她的家人呢?我相信她可以抛弃一切跟我在一起,但结果可能是她从此失去了亲情,如此一来,她的心里永远都会有个遗憾,甚至连藤田家也会因此和远藤家交恶,这种结局不是我乐见的。”
说完他的考量,他长叹了一声,转身望向好友。
“不要把这些话告诉明日香,如果她转话给奈绪美知道,让她不顾一切的飞回日本,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那么理智的思考,再一次把她从身边推走,而你们也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你们帮不上忙的。”
古泽彻说得十分笃定,但梁北宴可不这么想。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狡猾如他,怎么可以忍受古泽彻那种以别人的利益为优先,置自己的幸福于不顾的“愚蠢”行为哩!
更何况,当年他被一大群人设计,由台湾飞来日本“自投网”,被鬼灵精怪的明日香给“套牢”,古泽彻虽然对这个计划不知情,但起先是因为古泽彻对明日香只有亲情、没有爱情,不肯娶这个“妹妹”,明白香她父亲才会打他的歪主意,所以古泽彻勉强算得上是“帮凶”吧?
禀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为人生座右铭的他,怎么可以不报仇呢!
眼前明摆着好机会,他当然得把古泽彻也给一脚踢进婚姻的坟墓里才行。
嘿嘿!好朋友就应该这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 ☆ ☆
三十多坪的餐厅里,长长的餐桌上摆着精致佳肴,但桌边却只坐着远藤拓郎一人。
食欲不佳的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动着筷子,别人家的新年是阖家团圆,围桌吃着“御节料理”,喝着“屠苏酒”,他家却是人去楼空,连厨子都放假,只有他一个人吃着留守的女佣做的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