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怎么抗拒都没有用的!”
这没来由的一句话,终于引起了奈绪美的注意,她把视线从食物移到他脸上。
“你说什么?”
“我说,无论你再不情愿,接受‘利益婚姻’是我们一生下来就注定的命运。”他优雅地扬起唇角,“因为我们是优选人种。”
她眼里写满疑惑,“优选人种?”
他高傲地昂起下巴,“没错,我们都出身于名门,注定要比别人优秀,而且将来的结婚对象也必须是门当户对的。”
这下子她总算有些明白这自大狂的意思了。
“那可真抱歉,我看不出我对你的将来有任何助益,我们似乎属于不同等人物,根本没有交往的必要。”她说得好痛快。
“哈哈哈!你太谦虚了,我们两个结婚就代表‘永川集团’与‘樱岛集团’的结盟,这一联手,我们的财力大到足以撼动日本经济,你对我将来接掌集团后的发展可是有举足轻重的‘助益’喔!”
她嫌恶地轻皱眉,“我不喜欢你的说法、不喜欢你的想法,更不喜欢你这个人!”
“但是你却必须嫁给我。”他信心十足地看着她。
这个男人比她想像中更惹人厌恶!
“那可难说。”她放下刀叉,高傲地看着他。“老实告诉你,其实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而且他比你优秀一千倍。”话一出口,原以为他会有吃惊的表情,哪晓得他却是一脸的无动于衷。
“我是说真的!”她强调。
“就我所知,你并没有任何交往中的男朋友。”他轻啜了一口柏雅客古堡一九九○年份的红葡萄酒,眼光锐利地看着她。“而且,远藤伯母属意的女婿人选是我,你最好别再倔强,试着喜欢我吧!”
这一次,她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这个男人虽然外表出众,但却自以为是、不知羞耻得很,两眼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只会下金鸡蛋的金鸡母,要她嫁给这种人,那她还宁愿去当修女算了!
就在此时,一个硕长的身影由右遮去了她大半的光线,在距离她一步之远的走道上站定。
熟悉的古龙水味道沁入她鼻内,猛然惊起她的心。
不可能的——
明明心里觉得是错觉,却还是忍不住转身往上看,迎向她的竟真是那张清朗俊容。
“阿彻哥?”她真想捏捏自己的脸,看看是不是在作梦。
古泽彻朝她露齿一笑,“走吧!小公主。”
她笑了。
他那种对谷村信平视若无睹,眼里只有她的态度,在她看来实在酷毙了!
“你凭什么要她跟你走?”
正当奈绪美将平铺于膝上的餐巾拿起,摆在桌边,听话地要跟着古泽彻离开时,谷村信平却突然挑衅地开了口。
“就一个私人保镖而言,你管得也未免太多了!”谷村信平以轻蔑的眼光投向古泽彻,“难道远藤夫人没有告诉你,我极可能是奈绪美未来的老公吗?你还不快滚!”
“我不准你这么跟阿彻哥说话!”奈绪美又羞又气,“谁告诉你,阿彻哥是我的私人保镖?你凭什么这么跟他说话!”
“是远藤伯母说的。”他以颇具敌意的眼光瞟着古泽彻,“而且伯母还说,如果再遇见你,要我转告你,记着自己的身份,别跟着奈绪美胡闹,否则就算你能力再强,她也不准你再继续‘保护’奈绪美。”
古泽彻把话听进去了。
若是他没会错意,远藤伯母是在警告他别插手她家的事,否则就要限制奈绪美跟他接触吧!
阿彻哥皱起眉了——
奈绪美明白母亲的意思,也知道反抗的后果,但是一看到谷村信平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和阿彻哥轻蹙起眉的表情,她心一疼,豁出去了!
“阿彻哥不是我的私人保镖!”她咬咬唇,站起身走到古泽彻身边。“你听好了,其实我母亲骗了你,阿彻哥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已经交往多年,早已论及婚嫁,所以你死心吧!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
古泽彻一愣,没料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惊人之语,而谷村信平的表情也同样僵凝。
但不一会儿,谷村信平又露出他那自满的微笑,眼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游移。
“不可能,你们两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男女朋友,你要说谎之前也该——”
谷村信平未说完的话突然全梗在喉头。
完全出人意料的,奈绪美突然转身,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古泽彻的唇。
在四周传来不少低声耳语的同时,奈绪美绯红着脸退离古泽彻一步,不看他,直接将视线调往瞠目结舌的谷村信平脸上。
“谷村家的媳妇如果在公众场合之下与别的男人拥吻,对你们家的声誉恐怕不大好吧?或者,你觉得无所谓?”
谷村信平这会儿真的被她狂妄的举动给惹恼了!
“哼!没想到远藤家调教出来的女儿是这样的‘好修养’,我们谷村家可要不起你这种不知检点的——”
不等他将污辱的话说完,一支红尾镖便划过他右脸颊,深深地射入他身后的椅背上,吓得他白了脸,成了张嘴哑巴。
古泽彻目光如剑,冷冷地睨睇他。“注意你的措辞,除非你想与整个‘藤田帮’为敌,否则今后不准你再来骚扰奈绪美,你配不上她。”
说完,他也不管餐厅里有多少人被他方才的那一镖给吓傻,伸手揽着奈绪美的腰,堂而皇之地就把她带出了餐厅。
午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两个人谁也不先吭声。
奈绪美由他揽着腰往停车的方向走去,气温明明是个位数的低温,可是她全身却像着了火一般热烫。
他会怎么看她呢?
在她主动认他为男友,又大胆的当众献吻之后,他是不是有一点明白她对他的恋慕之意了?
她紧张地双手紧握着手提包,心儿“扑通扑通!”乱跳,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那么大胆的事。
“你想去哪里?”
上了车,古泽彻终于打破沉默,说了第一句话。
“我想离开这个城市。”
他看了一眼她美丽的侧影,视线不由得停驻在她那两片嫣红唇瓣,被她轻触的那个冰凉的吻,至今还烧灼着他的唇,令他脑袋里一团混乱。
“不如我带你去芦之湖散散心好了。”他停止“回味”,连忙收敛起心神。
一直羞赧微低着头的奈绪美,并没有瞧见他为她失神、恍惚的一幕,只听见他若无其事的提议着,仿佛先前那一吻根本没发生。
他不提是不想令她尴尬?还是他觉得那根本就没什么?
唉!她真希望自己有读心术!
“对了,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餐厅呢?”她想到这个疑问。
“是绘里打电话告诉我的。”
我会设法帮助你的!
绘里在电话中曾说过的话,此刻鲜明地在她耳边回荡。
好友又为她制造了一次告白机会,这次再不鼓足勇气说出口,也许母亲真会开始做梗,让她再也见不着阿彻哥了。
好,反正吻都吻过了,说就说、死就死吧!
“阿彻哥,关于刚刚在餐厅里——”
“喔!我知道,那是你在情急之下想出的权宜之计,我不会当真的。”他体贴地为她的行为做了解释。
可恶!
他这么说,要她怎么做爱的告白嘛!
明明是真心诚意说的情话、心甘情愿献上的初吻,他却说那是她的权宜之计!害奈绪美把到口的话又憋住,一下子变得无话可说。
“不过,那个小子大概会向你妈告状,你得仔细想想,回家之后要怎么解释才好。”他提醒她。
“不管怎么解释,反正都免不了被骂一顿——”
奈绪美看着他专注开车的神情,突然很想就此跟这个男人亡命天涯,再也不回家了。
“我们私奔吧!”
她不敢看他,视线焦着在自己裸露出毛裙外的双膝。
“阿彻哥,我们一起逃到天涯海角好不好?”
车子停在红灯下,古泽彻原本轻扶在方向盘上的双手,突然紧握了一下。
就在这一刹那,有些他原本只是怀疑而未确定的事,突然间全有了答案。
但是,也就在同时,他的心却感到沉重无比。
身旁的她,紧张得双手紧扯着裙摆,唇形紧抿成一直线,娇柔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拥入怀中宠爱。
只可惜,他深知自己不是那个能拥她入怀的男人。
于是,他伸出手,只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像哥哥哄妹妹一样。
“别孩子气了,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想离家出走,这我可不奉陪喔!”他故意装傻地说:“再说陪妹妹私奔?那多无聊啊!你找错对象了吧?小傻瓜!”
“我——”
看他一脸笑意盎然,竟把她的真心话当成了玩笑,奈绪美就像颗泄了气的皮球,低头,垂肩,脸上的红潮尽褪,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 ☆ ☆
因为管家雄伯的一通“求援”电话,远藤拓郎不得不将重要的经营计划会议中断,连忙叫司机开车载他回家。
雄伯说奈绪美晚上一回家就被母亲叫进书房大骂,而且他还听见书房里传来一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看样子这次奈绪美真的惹火了老妈。
虽然他不知道她们母女俩是为了何事争吵,不过妹妹挨了打,他不回去调停可不行。
“怎样,两个人都还在书房里吗?”
一进屋,他一边脱下风衣交给在一旁伺候的女佣,一边问着急忙前来报告“战况”的雄伯。
“是啊!夫人一直骂、小姐一直哭,我在门外听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少爷,你快去救小姐吧!”
救?用这字眼太严重了吧!
虽然母亲的脾气是强硬了些,但是还不至于气得把奈绪美打死,这点他倒还很有自信。
不过,在远藤家已侍奉三代的雄伯,一向把奈绪美当成小孙女一样疼爱,也难怪一听见书房里传出了巴掌声,他便十万火急地打电话到公司搬救兵。
“雄伯,你放心,我这就上去,不会有事的啦!”
他拍拍老管家的肩膀,随即上楼朝母亲的书房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
扭转门把开门,只见母亲站在玫瑰雕花窗台边抽着凉烟,妹妹则跌坐在地上嘤嘤低泣,不由得令他蹙起了两道浓眉。
“你怎么回来了?”远藤夫人转身看着这个一向让她引以为傲的儿子,“你不是说今晚要开会到十点左右吗?”
“我怕太晚回来,你会气得把奈绪美给掐死!”他往自己脖子上一比画。
远藤夫人走到桌前,将烟捻熄在水晶烟灰缸里。
“又是雄伯在多事——”这个老管家老爱干涉她管教孩子!
他没有搭母亲的话,走到妹妹身边,蹲下身,轻轻拍着她的头。
“你又做了什么事惹火妈妈了?”他低声问。
奈绪美抽噎着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眼睛也哭红了,左颊上还留着淡淡的五指印。
“真惨,很痛吧?”远藤拓郎伸手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担心地问:“我说话你还听得清楚吗?有没有耳鸣还是闻到血腥味?”
哥哥的温柔让奈绪美心中一恸,投进他怀里又哭了起来。
“妈,你太狠了吧?打得这么用力,好像女儿不是你亲生的一样。”他轻拍着妹妹的背安慰着,抬头又瞅着母亲说:“有话好好说就是,干嘛动手打人?还好你一年只回来当我们两、三个月的母亲,不然依你这种管教法,我和奈绪美早逃家去混帮派了!”
他真的有点不高兴。
父母都是工作狂,“樱岛财团”的事业跨足多国,他们就像候鸟一样,这一季留在日本,下一季可能就长留瑞士、加拿大等等其他国家,他活到二十七岁,跟爸妈实际相处的天数加总起来绝对不超过十年。
而在他记忆中,母亲难缠又固执的性子,总是在难得回来跟一双儿女共处时发挥得淋漓尽致,好像她不是回来联络感情,而是回来“找碴”。
简言之,就是要回来在他们独立且平静的生活中埋下几颗“地雷”,好让他们生活不会太乏味,等她离开还能“回味”到她下次回家,永远忘不了她。
看来这次奈绪美是一脚踩到“地雷”了。
“你说的那是什么话?我一年到头在外忙碌,还不是为了远藤家的事业,为了你们两兄妹的未来?我待在家里的时间虽然不多,对你们付出的心力可不比任何一个做母亲的少!”
辩解完了,远藤夫人没好气地斜睨了儿子一眼。
“我打你妹妹,你看了心疼,难道我这个做妈的就不心疼吗?问题是她今天做出了有辱我们远藤家名誉的事,你说我还能继续放任她吗?”
她将谷村家家长今天特地拨电话来批评奈绪美午餐时的举动,以及决定中止两人的交往,并取消两家联姻的事,源源本本地转述给儿子听。
“奈绪美,真是这样吗?”他再次向妹妹求证。
“嗯!”
远藤拓郎扶她站起,“那个花花公子竟然说你不知检点?哼!用飞镖吓他,惩罚太轻了,若换作我在当场,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拓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听见儿子这么说,远藤夫人简直快昏倒了。
“我在说,那个谷村信平根本配不上奈绪美。”他爆出惊人内幕,“我派人调查过了,他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还用钱堵住那些八卦记者的嘴,才让他不至于臭名满天下。”
他说出最重要的一点,“但是,百密一疏,他在读大学时曾用钱打发了一个怀了他的孩子的女生,那个女生自杀获救后,举家移民到了澳洲,谷村家以为早流掉的那个孙子,现在在澳洲已经就读小学,如果哪天那个女人带着小孩回国要认祖归宗,这财产的继承权可就出现大问题!”
“什么?”远藤夫人听得一脸愕然,“拓郎,你是说真的,还是故意污蔑对方来替奈绪美开罪?”
“征信社的调查报告下午才刚交到我手上,今天匆忙间没来得及拿回家,明天我从办公室带回来,你看看便知真假。”他边说边牵着妹妹往门口走,“所以,今天的审讯到此告一段落,我把奈绪美带走!”
没等母亲有所反应,两兄妹便已“逃”出了书房。
“哥,谢谢你赶回来为我解围。”她松了口气,也疑惑的问:“不过,你怎么会想到派人去调查谷村信平的过往呢?”“因为我看你好像真的很讨厌他,所以就去挖挖看他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疮疤,好帮助你逃过妈妈的‘逼婚’。”
说完,他停下脚步,反身按住她双肩,以审视的眼光盯着她。
“老实说,你跟阿彻真的只是在演戏吗?”
“讨厌啦!阿彻哥跟我就像兄妹一样,难道你还怀疑我跟他之间会有什么吗?不说了,我先回房!”
她假笑着敷衍几句,连忙逃离大哥那仿佛能看穿她心思的澄澈双眸,躲入自己房里独自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