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仁克制着热情离开雪柔的躯体。
“对不起!”俊仁低声致歉着,差一点他便无颜去见干妈,愧对她对自己的信任。
雪柔握着俊仁双手,温婉的说道:“别说对不起,是我自愿的,只是我不要在这里!”俊仁终于将视线放在已穿着妥当的雪柔身上。那一袭薄衫已遮掩不住俊仁对底下那副身段的熟悉度,他的呼吸中犹存着雪柔身上的清香;他害怕自己突然迸发的情感,更害怕面对雪柔的深情,所以急急甩开雪柔的双手。
“别碰我!”
雪柔真是满腹心酸与委屈!满怀深情只换来冷眼看待,泪水止不住一滴一滴的成串而流。
“对不起!”俊仁越觉得歉疚,越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好一直致歉着。
雪柔听见他的道歉,泪水流得更是汹涌。
世臣来放他们的时候,假装自己并不清楚雪柔也被关在地窖。他解释说原想把俊仁关在地窖里一天就好,免得他破坏大哥和雪柔的好事,等第二天雪柔来的时候,俊仁就会脱困,没想到雪柔“一不小心”也误陷地窖。
对俊仁和雪柔而言,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是他们最想做的事,所以,不论世臣的谎言中有哪些缺漏,他们全接受了,他们只想速速与对方分开,尽快的忘掉这两天。
好像没有地窖事件般,雪柔又回到了正常生活,俊仁也上班、下班,一切似乎十分正常,他们绝口不提那些日子,林母拿他们也莫可奈何。
林母的心老是悬着,这两个孩子让她牵肠挂肚,无法清心。
杰明来家里的次数增加了,雪柔也用不同的心态看待杰明;这个事实让她更加忧心。
杰明是个好孩子,他与俊仁比较之下,显得成熟而稳重。他有足够的条件让雪柔无忧一生,而且他真心相待雪柔,也尊重雪柔,完全包容着雪柔脾气中的缺点。
面对如此佳婿,她该心满意足,但她总是想尽办法要使俊仁与雪柔和好,因此对待宋杰明,她冷淡而疏远。
这天晚上,雪柔送走杰明后,忍不住与林母抱怨道:“妈!你不公平要哦!”
“怎么了?”
“人家跟你打招呼,喊了你三次才应声,也不给人喝杯茶,太冷淡了吧?俊……那个人来,你简直把家当全打开给他享用,还怕他挑剔不吃呢!太差别待遇了吧?”
“那个人?雪柔,你们究竟怎么回事?提到他你就要发脾气,现在更好,连名字都不喊了。别像个闷葫芦似的老摇头,妈担心哪!告诉我怎么回事?天塌下来也有妈撑着呀!”
“妈,别顾左右而言他,我现在的男朋友是——宋杰明。若是你不喜欢,没关系,我离开他,再找一个令你满意的,但是方俊仁绝不列入考虑范围。你也别再逼我说什么,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是我认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作了一个正确的抉择罢了!”雪柔坚决的口绝,让林母一时语塞。
“要是妈拜托你,成不成?”林母试探性的询问着女儿。
“妈,勉强我去嫁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你认为会幸福吗?”雪柔的神色又加了几分阴霾。
“俊仁爱你哪!”
“妈,那是你的偏见!”
看女儿不愿深谈下去,林母也不再谈论这个问题。
“你可了解宋杰明?”
“还好。”雪柔的口气不甚热络,甚至有些意兴阑珊。林母心中一阵窃喜,脸上倒保持平静的模样。
“他也不坏,不过妈希望你再观察一些时候。”
“当然!”雪柔一笑,“以后他来可有茶喝?”
“咖啡也行啊!但是他得够得上格才准他喝!”林母回应一个笑脸。“妈要多认识他,毕竟他与我不熟,我不可能贸然的将女儿托付给他。”
“既然如此,怎么准我跟他回家?”雪柔不解的问着妈妈。
“以前你当他是个朋友。妈一直希望你多些友伴,扩大生活圈子,他也不坏,跟他回去还有别人可看着他,他也不致乱来,所以我同意你去;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你若是考虑与他的将来的可能性,妈当然也该多考虑一些情况,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有任何闪失。”林母认真的说着。她注视着女儿,希望她了解自己的心。“跟妈妈谈谈二水之旅好不好?”
“妈,你还不死心啊?跟你说过那儿风轻、树绿、小河清澈,宋杰明的家人和善,让我享受了一个快乐假期,如此而已,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嘛!”雪柔腻在母亲身上,撒娇的抗议着,“好像非有什么事你才高兴,是不是啊?!”
“傻女儿,妈岂是那么好骗的?你连去四天,后两天俊仁去后就没给妈一点消息、一通电话,回到家又像给人欠了几百万似的赌着气,一提起‘俊仁’这两个字,你就像吃了炸药般,你说,我怎么能相信没事?”
“真的没事嘛!要不信,去问你的傻儿子!哎呀!不谈这些了,我上书房去看点书啦!”
又给逃掉了!不过,如同女儿所言,该去问另一个当事人,如此事情才能明朗化,也才能够想出足以解决两人歧见的方法,她可不希望自己苦心策划的一出喜剧,活生生的变成一幕悲剧。
“说吧!”
“说什么?”
俊仁以无辜的表情看着节节催逼的林母,他希望糊涂的表情能将事情含糊带过,偏偏干妈是打破砂锅,非得弄清楚砂锅里是啥东西的耿直个性。她不肯放松对俊仁的逼供,不过她换了另一种方式询问。
“雪柔究竟怎么啦?”
“我……我不知道!”
天哪!俊仁竟然脸红了!林母真是觉得不可思议,真是太有鬼了,他们在那两天中究竟出了什么事?真急煞人啦!
“阿俊,干妈待你如何?”
“恩重如山。”
“那你现在岂不是恩将仇报?”
“啊?”
“雪柔要嫁宋杰明了,你知道吗?”
俊仁的嘴张大着无法合拢,他觉得刚被五雷轰顶,头皮已烧灼,脑袋里的东西有被掏空的感觉,就因为听到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林母不知推了他多少下,俊仁才有所反应。
“你身上好烫,手指却很冰凉,是不是生病了?”
“嗯……干妈,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懂,再说一次好不好?”
俊仁狠狠拧了大腿一下,又专注的听千妈宣言。
林母于是叹口气,又说一遍,“宋杰明要娶雪柔啦!”
大腿的淤青仍在、痛楚依旧,不可能是自己作梦罗?
“我不相信雪柔会如此待我!她罔顾我们多年交情不管,跟个半途杀出来的程咬金要好,太过分了,她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的存在?”
“恐怕是没有!”林母故意刺激着俊仁,“二水之旅回来后,她一听到‘俊仁’两字,就像得了麻疯病一般,避之唯恐不及,你老实说,你们究竟发生何事?”
“我……我……”俊仁“我、我”好久,仍理不出头绪,不知该从何说起。
“就从你去二水的旅途中说起吧!”
“实在没啥好说的!”俊仁仍在推托。
“俊仁——”林母不容他退缩,“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雪柔嫁给别人?”
“不!”俊仁痛苦的掩着面孔。
“以往雪柔没有旁的选择,走到最终的选择将会是你,所以干妈任你们发展纠缠;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林母摩挲着俊仁起伏不定的肩头,柔声道:“宋杰明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站在母亲的立场,我也赞成雪柔同他在一起,他可以让雪柔的生活充满平静、温馨,那是女人梦寐以求的幸福。你说,干妈是不是该举双手让宋杰明跟雪柔结婚?”
“不可以!雪柔只能跟我……我不能失去她,我……爱她!”俊仁说到后来,眼底已有了一抹坚定的神色,他再次确定般的说道:“我爱她,我希望未来的生活与她一起共度,做一辈子的夫妻、朋友!”
“你好像搞错对象了吧?这些话该同雪柔说才对呀!”林母欣慰的表情中有些许的疑惑。“她知道你爱她这件事吗?”
俊仁黯然的摇头,“现在这种情形,就算我说了,雪柔也不会相信!”
“你到底说不说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干妈……”俊仁欲言又止。
“现在除了干妈能帮你,还有谁有能耐?”林母叹口气又说:“难道你真要放弃与雪柔的未来?”
“当然不!”“说呀!”
“干妈,我现在知道雪柔的个性为什么又强又骄傲,自尊心又强了!”俊仁打趣着林母。
“我也知道为什么雪柔老让你急得生气!你这孩子也不想想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打哈哈!快点说,不要再废话!”林母扯痛俊仁耳朵,俊仁惨叫一声,急忙说了。
“你知道嘛!那天跟你要了宋家地址后,饭也没吃、脸也没洗就冲出门,我一上车才发觉老爷车的轮胎不知给谁刺破了,问你要雪柔哔哔车的钥匙,你又说没有,我只得摸着鼻子搭火车去了!”俊仁叹气着,“然后啊……”
许久没搭火车了。
以前他老跟雪柔拎个背包、跳上火车,便漫无目的的流览着,他们觉得什么地方风景不错,或者有些特殊的地方吸引自己,便停下来玩个痛快。
只要跟她在一起,就觉得人生非常快乐,不愉快的事情都可以抛得一干二净。
没有她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吵闹,他竟有些寂寞舆孤单!
一个小时不到的旅程中,他不知看了几次手表。他觉得“度秒如年”。好不容易挨到二水,一出火车站,一个西装笔挺、戴副金边眼镜的高挺男子便迎了上来。
“您是方俊仁先生吗?”
“是啊!”俊仁掩不住一脸惊愕。“你是谁?怎么认识我?”
“雪柔形容得很仔细呀!林伯母给雪柔打通电话,说您要来,她原想亲自来接车,但她身体微恙;似乎有些着凉现象,因此我自告奋勇接下这个任务。我是王世臣,宋杰明的弟弟,您好!”
俊仁礼貌性的握了握世臣的手,心中老大不痛快。才一、两天时间,雪柔就跟别人如此熟稔。他忍不住出口讽刺挪揄:“才一天时间,她就遭受冷气团受冻着凉,你们可真是‘热情招待’啊!”世臣不置可否的笑笑。
“上车吧!”
俊仁吹了一声口哨!全新的劳斯莱斯,黑亮的外壳看来是精心保养过的,内部全是原木配备,看不出一丝暴发户的铜臭味,只觉得装潢高雅。看来,宋家人是越来越不可小觑。此时他完全没想到世臣既是杰明之弟,为何姓氏不同?他被这辆魂牵梦萦的车子给迷得七荤人素,嘴不住啧啧作响,手指轻柔抚过车体的时候,表情是迷恋痴醉的。
车子平稳的滑动着,世臣由眼角余光,看着俊仁如梦似幻的享受皮革与肌肤接触的舒适感。
世臣心想,这般最好,免得多费唇舌欺瞒俊仁。
“到了!”
“咦?没房子啊!”俊仁伸展肢体,极目四望,只有一间小巧可爱的房子在堤防后,被几棵大树包围着。他指指小屋问道:“雪柔在这里?”
“是!”
“这是你们家?”俊仁心想,跟这辆好车太不相称了吧?难道他们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家庭?但他似乎又不像是只重视表面的人,这其中……
世臣替俊仁解答疑惑。
“这小屋美其名是我家的‘别墅’。你看它,地势高、临溪流,除了夏日蚊虫多些,也没啥缺点;这溪里的鱼又肥又多又没污染,我们家全爱来此小住溪钓,颇有情趣。”
“为什么雪柔住这?”
“她喜欢这里!”
“她一个人?”
“嗯!”
“宋杰明呢?”
原来担心这个!世臣原想嘲弄他一番,又怕节外生枝,于是轻描淡写道:“他另外有住处。进来吧!”
世臣开了门,就等在一旁,俊仁侧身进了小屋。
屋内有一顶小床,床上摆着鱼、钓竿,还放了顶斗笠,东西齐齐整整,但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样。
世臣仿佛察觉他的想法,便一面使劲提高地板上与地面紧密贴合的铁盖,一面又说:“地下室有些古书、老玩意,雪柔喜欢下去瞧瞧,你不妨下去看看她在不在?”
地窖乌漆抹黑,俊仁疑惑的皱起双眉,但是要见雪柔的决心强过一切,所以他摸索的踏着铁梯而下。
“雪柔——雪柔,你在吗?”
当俊仁的头顶低于地窖入口,世臣就迫不及待的锁上出入口。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把我关在地下室了!”俊仁抡着拳头用力捶着铁门。
“砰砰”作响老半天后,得不到任何回应,他终于认清一个事实——他被关在地下室了。
他虚弱的倚在墙角,思前想后仍理不出头绪,想及报上撕票、变态杀人……种种新闻,他的头皮就一阵发麻。
休息不久,他按捺不住,又站起来敲敲打打。他也找到世臣留下的维生工具,迫不及待的燃起一根烛火,看清四周是水泥砌成的小空间后,他就泄气了。他唯一的指望就是上头有人经过来解救他。
喊了许久,他已经口干舌燥、声音沙哑,再也没有一丝气力求救。他疲倦的靠着墙沉沉睡去。
“然后呢?”林母好奇的追问着。
“第二天雪柔就来了,跟我一道被锁在地窖里。”
“你做了什么事?”
“我……我吻了她!”俊仁觉得血液涌向面庞,他的声音低至不可闻。“我吻了她好久,后来……后来,雪柔推开我,我才明白自己差一点就犯下大错,然后我一直跟她道歉,她……哭着,不肯说话!”
“雪柔!对不起!”俊仁满心惭愧的看着雪柔。地窖里幽暗不明,俊仁无法真切的看清雪柔的神色。
雪柔渐渐止住泪意,她不要俊仁的抱歉,她只要——
“你没别的话好说吗?不要老跟我道歉!”她期待一句温柔肯定的答覆。
俊仁噤门不语。
“俊仁!你说话呀!”
“说什么?”俊仁讷讷不安。
“你!气死人了!你知道你刚刚的……行为,代表什么吗?你是何居心?”
“我只是一时冲动,你原谅我,下次不敢了。你喜欢什么?上去后我全买给你!”
俊仁表现他最大诚意的致歉方式,只是雪柔不像他所想像的破涕一笑,反而勃然大怒。“方俊仁!今天算我林雪柔认清你了,你把我当什么东西?妓女?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在你‘一时冲动’的时候当你泄欲的工具,在你的阴影下苟延残喘?不必了!我林雪柔承担不起这重责大任,往后你别来见我,有什么‘需要’,找你的萧亚云去,别来烦我,我——从今以后跟你画清界线!”
“雪柔!怎么了?别生气嘛!”
雪柔甩开俊仁搭过来的手,远远退到另一个角落里,独自一人生着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