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我对配角式的角色情有独锺,不如说,这是长期压抑下而爆发的结果……
小时候,不论是看书或者戏剧,只要里头说什麽,年纪很幼齿的我,一律照吞不误,百分之百跟随编剧或作者的思想;後来,开始动笔了,书照看、戏照瞄,读者(戏迷)该有的本分一样在我身上找得到,只是,出於本能的,我不再顺著作者的思想走,而是想:为什麽会这样走呢?难道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吗?你这条线会不会太狠了点?
就是这样的想法,产生了配角的续集——《愿者上钩》。
※ ※ ※
有一天,看了一出古装连续剧(戏名已不可考),女主角贴身的丫鬟壮烈的被「牺牡」了,当然,这是一集中不到十分钟的部分,女主角悲痛得叫了叫,接著,下一幕女主角转过身继续笑著跟男主角谈情说爱……我绝对可以明白编剧的苦心,一部戏实在不必为配角牵动太多情绪与戏分,牺牲完毕就功成身退,这就是身为配角的命。只要男女主角能成眷属,观众根本不会在乎路人甲乙丙丁是不是还活著,或者下场如何……
可是,我看得很刺眼啊。
「小姐,好歹你的丫鬟失踪了,你也得哭一哭吧,不用笑得这麽快吧?」每次看见这种情节,我总是专心地注意萤幕的小角落,期待丫鬟的再出现——
而很遗憾地,一直到结局,我的视线里始终没有那个受到伤害的小小配角。
所以,《愿者上钩》就是这样产生的——一个被壮烈牺牲下的丫鬟,她接下来的故事。
理由,也就是这麽地单纯。
用更简单的说法来比喻,就是一吐长年来的怨气。
※ ※ ※
「这一本书的主题是什麽呢?」
如果有人在一开始这样问我,我一定装傻给她看。道本书,其实什麽主题也没有,作者只是想看看她幸福的未来而已。
因为《愿者上钩》是今年的意外,所以在男主角方面,想了很久,重新设定,不如捡现成的,好用又方便;至於男主角的笑、义二位兄弟,在这本书里,也依旧沦为配角。而且到此为止,接下来的就请各位想像一下西门义以世间最无坚不摧的阴险手段得到他心目中最想要的东西吧!至於西门笑,则是一个绝不会玩手段的男人,这样的解说,有兴趣的人应该都知道结果了。
《愿者上钩》,依旧有属於它的「番外篇」。当然啦,这一次绝不是恶搞篇,通常那种行径只会在套书活动里出现,原本《愿者上钩》的尾声就真的是尾声了……不过最後稿子摆了两天,还是决定多写一章「漏网之鱼」(意同後续发展),除了延续男女主角温柔的未来外,呃……最主要还是为了西门义吧。原在小说里设定他与西门笑最终的一幕,不过与《阎王且留人》的时间完全不相符,只好忍痛放弃後,一并补在漏网之鱼。
故事发生在《阎王且留人》之前数年,结束在《阎王且留人》之後数年。
很多的遗憾,并不是自己的错误所致,我绝对相当拥有这样遗憾的女孩们,有得到幸福的权利,也许,这也是我的主题之一吧。如果有人这麽问我的话。
楔子
「从今天开始,你姓西门,单名一个永字。你原名阿勇,多少带点戾气,如今改成永远的永,希望你能永远幸福。」
「永远幸福?」呸,是要他永远照顾那个小病鬼吧!
「是啊,将来等你长大後,娶了老婆,就会幸福的。」
噗!这个自称是他大哥的家伙以为在哄三岁小孩子吗?西门永内心不知吐了多少口水,最後忍住耻笑的冲动,勉强开口:
「我才不娶老婆呢,女人都是麻烦啦!」
「呵。」少年轻笑,摸了摸他可爱的头。「小孩子打哪儿来的有趣想法。」
西门永翻了翻白眼,有些不耐烦地走进那闷得透不过气来的房间。那床上,躺著一个两、三岁的小小孩,或者更小?见小孩睡得很熟,他哼一声,怪叫:
「不就长得跟我一样?我还以为这家的小孩三头六臂,才需要很多人来照顾呢!大户人家的小孩就是娇贵!」手指戳戳小孩略瘦的脸颊,再戳戳额面、戳戳嘴,愈戳愈用力,戳到那小孩突然惊醒含住他的指头。
他吓了一大跳,直觉往後跃开,想将手指抽回来,不料一块把这小孩的小小身子拖下床。
「咚」地一声,那小孩正面撞地。
西门永吓得僵住,见那小孩一动也不动。这小鬼……该不会被他搞死了吧?他咽了咽口水,很想要转身逃跑,一路逃出西门家——但他天生的硬骨让他的脚底生根。
「呸!我怕什麽?死了就死了……大不了……大不了就让差大人抓我去坐牢好了!反正有免钱牢饭,我……我才不怕呢!」他硬著头皮,上前想要探这小孩的鼻息。
忽地,小孩瘦如骨柴的手臂动了动,摸到他僵硬的腿身,开始努力攀著他的腿撑起小小的身躯。
西门永瞪大一双眼,看著小鬼头费力地坐起,然後仰头看著他,不哭不闹的。
他的唇掀了掀,瞪著小孩额头的血迹好久,才豁出去叫道:
「你瞧什麽瞧……我怕你吗?大不了……大不了我赔给你!瞧什麽瞧,仗著你眼大啊!」语毕,往柱子撞去。
用力撞了几下,头晕脑胀,眼冒金星,很想装傻昏过去,但怕血流得不够多,赔不够,万一等醒後再找他讨,他可不划算。
「永弟,你在做什麽?」门口少年惊叫。
「我都说赔给你了,你还抓著我不放干嘛!」他昏头昏脑的,唯一意识就是那双一直紧抓他腿身的小手,他想踢腿,但又怕把这小小的身躯踢飞出去。
「永弟,你在胡闹——恩弟!你怎麽啦?怎麽满脸是血?」少年大惊,连忙冲进来抱起那小孩。
接著,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他也不清楚,只知有人将拼命挣扎的他一块背去找大夫。
醒後,他自然被训了一顿,他当是放屁,反正西门家放屁的人很多,他当没闻到就好。
他的桀骛不驯,就如同他被遗弃的本名,一直到他二十三岁那年,终於尝到了苦果。
然後……
第一章
第一年——
混蛋!混蛋!混蛋……
模糊的意识在咒骂中逐渐苏醒。喉口火辣辣的痛感让他想要举手摸索桌上的茶水,却发现他的手臂沉重到像不属於他似的。
同时,轻微的触感拂过他的鼻梁……就像回到很久以前,当他头破血流清醒过来後,恩弟用他那只小小瘦瘦的手掌压住他的鼻子止血。
鼻间触感不断,像在搔他的痒处,到最後,整张脸都被某样东西「打来打去」,他内咒骂,掀开眼皮瞧瞧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偷玩他,却再度发觉连掀眼皮的过程也如此吃力。
幽蓝的颜色跃进他的视线里。他从虚弱的半张眸到突然地瞪大,瞪著鼻前的另一只眼睛。
那只眼是属於一条鱼的,而鱼尾巴不停地在他脸上摆动,像在试探他是不是可以吃的死尸。
该死的鱼东西!他暗骂,想要抓住这条不安分的鱼,直接烤来吃以泄心头大恨,赫然惊觉意志无法控制他的肉体。
他骇然大惊,以为自己的身躯被鱼给吃光,只剩一颗头——差那麽一点点,他是真的要相信了,但他的脑渣渣还算够义气,及时提醒他在昏迷前曾落海,而在落海前曾遭人重挫。
忆起此,他冷冷一笑——在他想像中,他在冷笑,事实上,他只能像断木直挺挺地在河面飘浮,像浮尸。知道自己还活著的事实真令人感到痛快,至少当以後的每个日子一想到那些置他於死地的混蛋表情时,他就很爽。
就连脸皮的知觉逐渐丧失,他也不觉得有任何的难受……雀悦的心情停摆,瞪著那条死鱼不死心地绕著他。他暗咒一声,知道自己再这样漂浮下去,迟早会去找阎王老头对骂。
他费力凝神,试图要顺著水流冲上岸,但他的身躯就这样浮著……几乎在原地不动了。
混蛋!混蛋,他脑中塞满咒人的字眼。如果老天没眼,让他不明不白地在这种鬼地方死了,他一定死不瞑目,要赖在此地当水鬼,谁敢靠近这条河,他就拖人下来作伴!
听见了没?混帐老天!他内心咆道。
正当他骂到快昏死过去的同时,很眼熟的玩意晃过他逐渐糊掉的视线,勉强定睛一看……是鱼钩?
他狂喜,知道有人就在跟前钓鱼,必定会发现他的存在……应该早就发现了吧?
也许是体内发挥垂死前的挣扎;也许是老天爷给他生还的机会,他的神力让他勉为其难地抬起头,看见了那钓者的脸。
那钓者,是个年轻的姑娘,正瞪著他瞧。
瞧什麽?没见过男人吗?大惊小怪的!
他想骂,嘴巴一掀,咕噜咕噜……水涌进他的嘴巴,冲进他的气管。
「混蛋家伙……咕噜……咳……死女人……你是瞎子是不是?还不快点救人!」
河水窜进他的大嘴里,他死命挣扎,等著那女人来救他,等了又等——等到他确定再等下去,仵作来验他尸时,会以「自发性淹死」来终结此案。他内心一凉,看见水面上那若隐若现的女人正拿著钓竿,一动也不动坐在石上,目光仍落在他挣扎的身形上。
他浑身快气爆,吃力地恨叫:「该死的女人……我若死了……必纠缠你一生一世……咕噜……咕噜……」
就在他快咽下二十三年来的最後一口气时,错乱的视线忽地跳在她的钓竿上,开始胀气的大脑意外地给了他一盏明灯。
极有可能是满腔的怒火支撑他最後一丝动力,他的手臂突然冒出河面之上,在她连惊讶的表情都来不及露时,就紧紧抓住那鱼钩。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的书虽读得不多,这句话,他还懂得!
他就当那蠢鱼,死也不放手!
双眼一翻,就此昏厥。
※ ※ ※
混蛋……混蛋……混蛋!
是谁找死,痛击他的头?
他被怒火冲醒,意识稍稍恢复的同时,头又遭一重击。他一张开眼,顿时眼冒金星,刺眼的光线差点戳瞎了他漂亮的一双眼睛。
活了这麽大,从没这麽虚弱没用过。强迫自己适应光线後,发现四周的景物正以老牛拖车的速度往後移。
他愣了下,再一细看,赫然惊觉自己正被拖行中,而且是头低脚高——双脚高高被缚於粗棍,而头垂在沙泥地上。
前方的背影娇小又细致,分明是之前那钓鱼的姑娘。
「搞什麽啊?你懂不懂救人……」嘴一张,噗噜噗噜,污秽的酸水不受控制地流出他的嘴角。
「混帐女人!我会被你玩死……唔……」恶心的秽水滑过他的脸颊,渗到他的眼里。就算是自己的,也备感恶心啊!那种腐臭的味道钻进他的鼻间,让他喉口蠢蠢欲动到难以抑止的地步。
「我跟你有仇是不是?有种的来单挑啊!你转过来……恶……」腹腔内波涛汹涌,他甚至等不及下一波的恶心,就见粗大的树干迎面而来。
「喂……等等……等等……」他瞪圆了眼,叫:「该死的女……」「咚」一声,他的头受到撞击,充满咒骂的神智不受控制飞了出去,而他的内心只残留一个念头——他火大了。
如果他活过来,他要……他要……
※ ※ ※
如果他活过来了,他要亲手掐死这个女人的父亲!
不打女人是他的修养所致,他不想在二十三岁这一年破例,所以他决定痛揍一顿这个女人的父亲!
让她那个臭父亲瞧瞧究竟教出了什麽女儿来?养不教,父之过,这句话他也读过的!
轻凉的味道斥鼻,让他心神缓了缓,浑身虽然微微刺痛著,但这点痛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还是微不足道?管它的,能活下来才该是最重要的。
他掀了掀眼皮,首进眼帘的是入夜的旧木屋,晕黄的烛光闪烁,反射在四周跟正在照料他的老头身上——
「公子,您醒啦?咦咦,何以用这般歹毒的目光瞧著我?」那老人讶问。
「你……是谁?」西门永气若游丝地问。
「老夫乃村中大夫,你身受重伤,若不及时救治,只怕公子早奄奄一息,等候牛头马面来索人了。」
「你是大夫?这麽说……你不是她老爹了?」
「他?」
「我的救命恩人。」他鄙夷地答道。
「原来,公子是指宁姑娘啊。」那老头略嫌轻蔑地答。
西门永闻言,烧得正旺的心火暂时搁下,眯眼注视这自称是大夫的老头儿。
「你……被她虐待过吗?」他问。
「啊?」
「还是,她对你见死不救过?」
「这……这倒没有。」那老人一脸迷惑。
「那就是她曾下毒想毒死你了?」
「公子,我跟宁姑娘没有任何的关系。」那老人澄清:「老夫乃李家村的人,家住前头的村落里,宁姑娘只是个外地人,平日也没有来往,公子何出此言?」
西门永哼了一声,没有正面的回覆。
「公子,你的伤势颇重,尤其你身中数刀,刀刀皆可见骨,一定得休养个把月上……还有你的头跟背到处都是严重擦伤……」
「擦伤?」
「依老夫所见,公子您的仇人与你必有不共戴天的血海之仇,在你昏迷之後,还很残忍地将你拖行数里之远呢。」
不说还不会想起,一说,胸腔内的一把火又烧了起来。西门永费力移动他的头,让整间破木屋一入他的视线范围内。
「总之,我会好就是了?」
「还好遇见了老夫,不然公子的小命可就……」
他不耐插嘴:「那女人呢?」就算不打女人,至少也要痛骂一番,他才痛快!
「女人?哦,您是说宁姑娘吗?老夫也没瞧见她……」迟疑了下,那老人忽地逼近西门永。
西门永被迫面对那张皱纹多多的老脸皮,正要脱口叫他滚远点;这老人却以说秘密的口吻压低声音说道:「公子,您若好些,就快些离去吧。我想宁姑娘她可能不怎麽欢迎你。」
「我可以感觉得出来。」西门永讥道。
「不不,我是说,她不单指讨厌公子,老夫想,她的遭遇让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接近男人了吧。」
近乎腥臭的气体喷到西门永的脸上。一个堂堂的大夫怎麽连自己的恶臭都没有发现?还是,只有在说这些浑话时,这老头儿才会产生这种臭味?正当这麽想的西门永尚未接话,那老头儿以为他有兴趣,连忙道:
「宁姑娘她啊……身子已经不乾净了,几年前……」
「你闭嘴!」他没好气地说:「有时间在这里道人长短,不如你去抓个药方,治好你的口臭!」见那老头儿一脸胀红,心中更显厌恶。「我衣服口袋里有银子,你自个儿瞧瞧药方值多少,自己动手拿,拿了後就别再让我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