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绮噗哧的笑出声,“是喔!你真是伟大得不得了。”
陆达人终于也笑了开来,“好说、好说。”
夜风轻吹,吹来甜甜的茉莉花香,环绕着圆石上的两人,久久萦绕不去。
第四章
“哟呼!郊游烤肉去哕!”
陆绍亚不安分的坐在宽敞的休旅车后座高声欢呼,像只兴奋过度的猩猩,“妈、红苹果,真高兴大家可以一起在这个美好的夜晚去赏月、烤肉,不过,首先我得感谢主办人邀请我们参加!”
他攀向前座,对着坐在驾驶座旁的安绮挤眉弄眼道:“安绮,谢谢你在这么美好的周末夜晚邀请我们参加你的生日烤肉会,等会儿,我一定会烤很多汁多美味的蛤蜊请你吃,琴姐有帮我们准备很多海鲜……”他愈说愈兴奋,不知不觉已探出半个身子。
“陆老师,小心点!”贴心的洪苹从后座拉住陆绍亚的裤腰带,避免他的重心前倾,一头栽到手煞车和排档杆上。
摆着一张臭脸开车的陆达人厌烦的腾出右手,不由分说地把阻隔在他和安绮中间的那张脸推回后座,“你别搞错了,主办人是我!”
“可是邀请我们的是安绮耶!”陆绍亚的脸被推挤得像肉饼还是不放弃的说着。
端坐在后车座左侧的陆李月嘴噘得老高,活像人家欠她几百万不还似的,“我可不会谢你的,你这个浪荡的小蹄子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清楚得很,别以为你带我们出来烤肉,我就会相信你的清白。哼!门都没有,天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这么晚还带我出来,存心就是想害我感冒得肺炎。”
安绮回过头挑眉道:“您壮得跟牛一样,应该没那么容易感冒吧!我看,你唯一会得的病是‘说话尖酸刻薄症’。”说完,她露出一抹揶揄的笑容。
陆李月只是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安绮不以为意,回过头来又对上另一张臭脸,“你出来玩总是习惯绷着一张臭脸吗?你们陆家人的怪癖还真多!”
陆达人撇嘴道:“我以为你说的‘烤肉’是只有我们两个人,谁知道还会多出后面一堆人。”亏他为了今晚特别推掉所有应酬,还请秘书准备烤肉所需物品,当他的秘书一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的表情像是听到什么世界奇闻般,甚至夸张的在办公室到处广播起来,弄得职员们看到他,都不似往常般畏惧,反而多了一种暧昧的笑容。
真是的!平常嗜工作如命的人,难道就不能偶尔去烤肉吗?大惊小怪!
安绮盯着他英俊的侧脸微笑的说:“烤肉就是要人多才好玩呀!这是家庭式的聚会,所以,我理所当然的邀请我的‘家人’及好友。”
“家人?这代表什么意思?”陆达人想知道她的心意。
或者,应该说他想明白她对他的感觉!她会不会和他一样一看见对方就会莫名的脸红、发热,甚至好端端的便会傻傻的微笑?
安绮的心思翻涌,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什么……什么意思?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说的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吗?我即将嫁给你,你的家人自然也就变成我的家人,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他的问题让安绮误会他想撇清两人的关系!她不会忘记昨天在游律师的见证下签下的结婚契约,载明了他们这桩婚姻是项交易,所以,她选择他想听到的答案当作回答。
“那当然,我也是这个意思。”陆达人心一沉,闷闷的说。
其实,他也感到矛盾极了。
他一方面希望安绮对他没什么感觉,让他们的婚姻只是单纯的各取所需;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安绮能对他多了点什么感觉,让他可以理直气壮的拥有她——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想拥有她的念头。
不过,照这样的情形看来,这一切只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可惜他正在开车,没空侧过脸来注视安绮的眼睛,不然,他就会从她那双不擅长说谎的澄澈眼睛中看到她的失望。
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失落心情,陆达人强打起笑脸开玩笑的道:
“你再不亲我一下,我们的‘家人’可能就要以为我们快分开了。”他对她眨眨眼,暗示后头突然静下来的怪异状况。
安绮从广角照后镜中瞥见陆李月正眯起她那锐利的细长眼,虎视眈眈的瞄着他们。
而陆绍亚和洪苹也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他们的对话,一边假装研究着对方的手相,一边不时以眼角余光扫射他们的一举一动。
哎!演人家的新娘真辛苦,还要演戏取信于别人。安绮弯起嘴角堆满幸福的笑容,提高音量大声的说:
“达人达令,你开车开得好辛苦喔!让我亲你一下吧!”她噘起红唇凑上陆达人的俊脸,“啵!”的一声响亮又用力的吻了他的脸颊一下。
感觉不错!陆达人的心里总算平衡了一点,脸上也有了笑容,“安绮宝贝,你也辛苦了,让我亲亲。”此时不亲,更待何时?
陆达人捉到空档,冒着可能会撞上路旁山壁的危险,迅速的转过头,如愿地一亲芳泽。
安绮为了可能出现的危险状况暗暗的捏了把冷汗,但心口却莫名的暖了起来,热烘烘的情愫一直在她失速狂跳的心中扩散、扩散、再扩散。
她浑然未觉自己正紧紧的盯着陆达人的侧脸,露出一种她向来认为很可耻的幸福小女人的甜笑,像个傻笑不止的呆瓜。
“啄!好肉麻喔!”陆绍亚作势欲吐。
洪苹则是乐见她的改变,一脸欣羡的道:“安绮,你们的感情真好。”这让她深信一见钟情是有可能在真实的世界里发生的。
“呸!”陆李月仍不改杀风景的本性,冷着脸的啐道:“真是不像话!干脆去开房间算了。”
安绮首次且少见的没有反唇相稽,反倒害臊得从脸红到耳根!
***
安绮尽量不去理会她心底悸动的感觉,努力让自己回复到最初的平淡。
她必须不断的告诫自己,陆达人对她并没有一丝感情,他只是单纯的请她扮演他的新娘,所以,她应该要隐藏起她的情愫,并避免自己愈陷愈深,否则,若是一不小心倾泄出她胸口饱胀满溢的感情,到时只会伤害自己罢了!
在山庄前的野地烤肉原本应该是个惬意、快乐的事,但她为了隐藏自己真正的情绪,整晚都撑着一张跟苦旦没两样的脸。
陆达人在吃完第三片烤牛肉之后,终于受不了她的态度,便拉起她道:“安绮宝贝,陪我到树林走一走吧!我吃太饱了。”
未得到她的同意,他径自揽着她的肩往山庄前方的树林而去,留下三个专心烤海鲜争馋的饕客。
临走前,陆达人还不忘回头交代,“我们去树林走走,没事别来破坏我们谈情说爱。”
也是避免可能会有的打扰。
陆绍亚眼都没抬,直盯着烤肉架上流着汁的蚌肉,“去吧!我们可没那闲工夫当电灯泡。”
一走进三视线未及的树林中,陆达人立刻放开他的手,捉着安绮面对他,“你到底是哪儿不满意?整晚都一直躲避着我的目光,我有那么惹你讨厌吗?”
安绮仍是避着他那双深深吸引她的眼睛,顾左右而言道:
“你带我们来这么美丽的山庄烤肉,我高兴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讨厌你呢!对了,这么漂亮的山庄是谁的?”
陆达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盯着她说:“我倒宁愿你像之前一样对我大吼大叫。”
安绮甩开他的手,似笑非笑的道:“你这人有病啊!竟然喜欢人家骂你。我对你好不好吗?”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陆达人严肃的问。
“没有问题。我可以回去烤肉了吗?”
安绮只想躲开他。
陆达人追根究柢的问:“难道是因为昨天签的合约?你不满意合约的内容?”
“没有。”安绮低下头。
得不到答案的陆达人终于爆发了,“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才一天的时间,你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原本约好的两人烤肉也变成团体的烤肉活动,你这是在做什么?要我还是捉弄我?”他愈说愈大声,愈来愈激动。
“我没有。”安绮心虚的应着。
陆达人将她逼到树干前,用双手及高大的身形困住她,他咆哮的道:“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回答我!”
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安绮根本避不开他恶狠狠的目光,忍不住也大声了起来,“你是暴君啊!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我为什么要对你态度和悦?我不过是将未来五年的岁月卖给你,而不是将我整个人卖给你,所以,你凭什么要求我的态度、要求我的言行?我可不是你陆达人的玩物厂压抑在心中的话语被她连珠炮似的倒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把我当成是什么样的人?”陆达人蹙紧眉。
安绮余怒未平的继续吼道:“你老是要问我什么意思,我不是说过我说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吗?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只是一个你花钱租来的‘假新娘’,你到底指望我怎么对你?我不是你真的妻子,做不到对你温柔体贴、嘘寒问暖,因为……”她停了下来,没有说话。
“因为什么?”他一定要知道答案。
“因为……我并不爱你。”
在他的逼问下,安绮竟选了个最口是心非、最糟糕、最没有转圜余地的烂答案!
她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陆达人定定的看着她,片刻后才呼出一口气,“好、很好。”他的额角青筋暴跳着,脸部线条僵硬得看不出情绪为何。
“太好了!我也在担心你会疯狂的爱上我、担心你会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既然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我们的婚姻就照着合约走,烛光、鲜花、巧克力都是多余的,希望你别做这种傻事。”
像是要掩饰脆弱的情绪,他开始以冷笑武装起自己,“呵—一还好我们的看法相同,那未来的五年就不会太难熬,毕竟,有个政治黑金犯的岳父,对我的事业杀伤力可不小。”他故意伤害她。
气死人了!他竟然拿她老爸的事情来伤害她,是嫌她还不够悲惨吗?
“好,我绝不会做多余的事,也不会多拿你一毛钱,或多占你一分便宜,省得被你这种小人给看扁。哼!”安绮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
陆达人捉住她的手警告道:“要走一起走,别忘了我们还得‘假装’成恩爱夫妻啊!”
她气嘟嘟的攀着他的手,凶巴巴的说:“还不走吗?等我背你啊!”
陆达人也不示弱的回道:“免了,我可不想压死瘦巴巴的你。”说完,便拖着她跨大步的走。
陆绍亚刚走进树林,就看到两人一脸凶相的朝他迎面而来,“哗!做什么走路这样气呼呼的?你们方才是做了什么?”
安绮恨恨地睨了陆达人一眼,“我们在吵架。”
“哎哟!恩爱的小俩口也会吵架?”陆绍亚大惊小怪的嚷道。
“这样犯法吗?”
陆达人用杀人的目光瞪着他。
“不不不,你们高兴就好。”
陆绍亚不禁感到纳闷的问:“只是……你们吵成这样,婚还结得成吗?”
陆达人和安绮从鼻孔中喷出气,异口同声的道:“照结!”然后,理也不理被吓得目瞪口呆的陆绍亚,径自“手挽着手”往山庄的方向走去。
陆绍亚傻愣在原地,一脸无辜的说:“好心叫他们来吃烤虾,干嘛对我这么凶?”
第五章
筹备了十几天,婚礼如期举行。
全按照新人双方的意思,简单而隆重地举行,该有的礼节仪式一样也没少,还在五星级饭店宴请宾客,这个婚结得如假包换的真实,真实到安绮想随便蒙混过关都不行!
许多陆家的亲友团团围着她说话,一会儿是大伯父,一会儿是三阿姨,更不用提更长一辈的叔公、姨婆什么的,他们七嘴八舌、问东问西,全绕在“早生贵子”、“传续陆家香火”这一类的话题,问得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得一个劲儿的微笑,笑得嘴角都快抽筋了!
而且,有时还会突然跑出个老公公,考她“你知道我是谁吗?”,然后她就得努力从刚才那段充满相似面孔的记忆中搜寻相符的称呼回答道:“你是XX叔公。”
答对了,对方就会直夸她聪明,心满意足的离开;答错了,就等着听涛涛不绝的陆家族谱大讲古,话说唐山过台湾……
再加上年轻一辈的亲朋好友连番上阵灌酒,已经把她搞得晕头转向,醉得视线茫茫、脑袋也茫茫。
陆达人替她喝了不少酒,一个晚上周旋下来也有了些醉意。
两人难得阵线一致的对抗亲友团的劝酒,感觉上似乎亲近了些。
原先双方总是各忙各的,陆达人忙他的事业,安绮则是忙她的学业,只有在拍婚纱、选礼服时两人才碰面,至于婚礼的各种细节、筹备全靠陆达人那名能干的秘书在打点。
虽然这段时间陆达人对她总保持着距离,但偶尔他们还是会在家人面前扮恩爱以取信家人。
这场婚礼虽然很累人,却办得还算隆重成功,更可贵的是这些可爱的亲友们在知道她的背景和她父母亲的状况下,竟贴心且识相的没有提起这个“敏感”的话题,让她觉得轻松不少。
筵席结束后,两人便回到陆宅。安绮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换去一身米白色的长礼服,陆李月便赶忙对她来个“陆氏妇训”
“虽然我不喜欢达人娶你,不过,你既然已经进门,就得遵守三从四德,别到处招蜂引蝶。”哼!给她来个疲劳日炸式的下马威。
陆绍亚赶紧踱到母亲的身后,一边推着轮椅一边柔声安抚道:“妈,大家都累了,有什么话留到明天再说好不好?
“不行!这个小狐狸精……”陆李月的叨念声渐渐远离大厅。
陆绍亚离去前,还不忘暧昧的朝两位累到极点的新人眨眨眼道:“快进新房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喔!”
安绮“咚!”的一声倒在沙发上,很不文雅的跷起双腿,瞟看着站在水晶吊灯下的陆达人,嗤了一声,“春宵一刻值千金?恶!”
“喂!成熟点,别做出那种倒尽胃口的表情。”今晚他们都被灌了不少酒,陆达人的俊脸上添了几抹红晕,“有什么‘高见’等回房再说。”他可不想被别人听见他们的谈话!
安绮赖在沙发上,舒服得几乎快睡着了,“我不要,这儿比较舒服。”事实上,她是怕回房看见那张怵目惊心的朱红色大床。
看她要赖的娇憨模样,真教陆达人无法将那名老是对他撒泼、吵架的恰查某联想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