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崇拜他、佩服他,是因为冠禹的生命活得好精采。他不仅在科学方面学有专精,还像别的普通男孩-样会玩。他懂麻将、懂扑克啤,会跷课、会说谎,严格来说,冠禹不是个好学生,因为他的生命里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
但,她却好羡慕冠禹这样过生活,没有压力、没有勉强,只是做自己想要做的事,让自己的生命尽量过得多采多姿。
「干嘛一直看着我傻笑?」冠禹从高处跳下来,拿着从布行买回来的素绢跑来跑去,「过来帮我把它挂上去。」
圣文帮忙扛着布的-端,跟冠禹两个同心协力的把白布挂上去,而投影箱的投影就直接照在白布上。
萤幕上有两个人,一老一少-:年轻的是二十八岁的杜圣文,而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则是?!
「她是谁啊?」冠禹边吃着从超市买回来的冰淇淋边问。
「我外婆。」
「你跟你外婆住啊!」冠禹趁空舀了一大匙的冰,喂进圣文的嘴里,还问:「好不好吃?」
圣文点了头回答:「好吃。」
「好吃,那你坐过来我这里。」冠禹拍拍自己的大腿,哄骗圣文:「你坐过来,我喂你。」
圣文非常听话的依过去让冠禹抱,让他边喂她吃冰淇淋边宠她。
就在他们窝在一起甜甜蜜蜜的时候,门铃声乍响,他们很有默契的看向萤幕,萤幕上的杜圣文站起来开门,进门的是--骆冠禹!
「他来了!」
第十章
他来了!
乍见到冠禹的那一瞬间,圣文有那麽一刻忘了心跳与呼吸。
他……怎麽会来呢?圣文瞠大的眼里,有着难以置信的眸釆。
自从她父母亲因意外死亡之後,她就陷入自责里,在内疚中走不出来。那时候,她好依赖冠禹,时时刻刻得跟在冠禹身边,必须看得到冠禹的人,她才会觉得安心。
然而,冠禹那时候好忙,忙得没时间去留意她的心思,不明白在失去双亲之後,她情绪里的患得患失……
当然事後,她才知道当初冠禹之所以那麽忙,是因为他懂她的内疚,所以投注所有的心思在发明时空回溯机。
冠禹是想回到过去,於公是为了阻止电脑病毒的开启,於私是想让她父母避开那场空难事件,最後,电脑病毒遏止了,她父母却依旧死於空难--
这是天意,她懂,所以她自始至终都没怪过冠禹,因为她也明白,冠禹为她所做的,已经够多了。
其实这麽久了,她的心里依旧念着冠禹,只是有些事走不回原点,她明白不管她再怎麽舍不得冠禹,他们两个始终没有缘分。
因为有这层认知,所以跟冠禹分手的这段日子,她不断的调适自己的意念,努力去接受别人的追求。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够坚强,能心平气和的面对她跟冠禹之间的遗憾--
但,今日两相照面、四目相对便足以证明,冠禹对她的影响力依旧存在,见到冠禹的人,她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乱了分寸。
深吸了口气,圣文勉强稳住自己的心跳。
她从鞋柜里拿出拖鞋让他换上,请他进来坐,倒了杯水、递了冰毛巾。她一如以往的对待他,抬头看着高大英挺的他,脸上挤出一抹笑,问道:「怎麽有空过来?」
「想到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所以过来看看。」他接过水,转头去问候外婆。「婆婆,我是冠禹。」
「冠禹!」外婆昂着老脸,笑意盈盈的审视坐在自己身侧的年轻人。
她一边拉着冠禹的手拍着,一边开口:「怎麽这麽久没来看圣文了?昨天圣文还煮了你爱吃的菜等你回来。」
「婆婆!」圣文企图打断外婆的胡言乱语。
然而她老人家却不理会圣文的抗议,迳自拉着冠禹的手,对他说:「圣文年纪小,不懂事,你是她的先生,要多让她一点。你知道的,我们圣文从小就孤僻,不大会说话,有什麽事就全往肚子里去,也不会跟人明说,你要多体谅她。」
「我会的。」冠禹点头承诺。
但,他的承诺对圣文而言,无异是一种尴尬。
他们都已经离婚了,冠禹怎麽来善待她、体谅她?
「奶奶,我跟冠禹已经离婚,不是夫妻了。」圣文蹲在外婆身边,试着跟外婆解释她跟冠禹的关系。
谁知道她老人家一听到「离婚」两个字,脸色即沉了下来,训斥圣文。「夫妻闹闹意见是谁都会有的事,有事就想办法解决,不要动不动就把『离婚』两个字,挂在嘴边。」
「可是我和冠禹之间……」
「圣文。」冠禹开口打断圣文的辩驳,他摇头:「别说了。」他真的不在乎外婆将他跟圣文,依旧看成一对。
他转向老奶奶说道:「婆婆,我跟圣文到院子里去摘你最喜欢的玉兰花。」
「好好。」老奶奶点头赞同,「两个人一起去,面对面的把事情说清楚,别让疙瘩一直存在你们中间,我一个人待在这没问题,你们放心的好好谈。」
老人家挥手赶他们出去,想留个安静的天地,让这对离异的夫妻独处。
*****
走在修剪得宜的草坪上,圣文显得心事重重。
跟在後头的冠禹突然开口,「婆婆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
「自从爸妈走了之後就这样,所以,算算日子也有两年了。」圣文声若蚊蚋地吐出答案。
而冠禹也在自己的心里推敲时间。
两年!那就是在他们离婚之前。可是他这个当人家孙女婿的,却一点也不知道外婆的病--骆冠禹的心一沉,他问圣文:「你这是在处罚我吗?」
圣文不懂。她转回身子,瞅着冠禹,不解的问:「为什麽是处罚?」
「因为你气我在你父母过世後,忽略了你的悲伤,所以当外婆生病时,你连提都不提,一肩扛起所有的责任。你是想跟我撇清关系,想让我难过,让我不好受,让我明白你杜圣文不想跟我骆冠禹,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不是这样的。」圣文摇头否决他的猜测。「真的不是这样。当初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外婆那时候的病症很轻,而她又非常坚持一个人住,不想打扰我们的生活。那时候,我以为外婆之所以记忆力衰退,是因为爸妈的死让她受到太大的刺激,只要日子一久,等丧女之痛渐渐淡忘,外婆的病便会慢慢的好起来。再加上那阵子你忙,所以我便把事情压下来,不想让你烦心。」
「然後呢?」
「然後……我们之间渐渐疏远,而外婆的记忆也愈来愈糟,所以--」
「所以你跟我离婚,搬过来跟外婆住,一个人负起照顾外婆的责任!」冠禹说出圣文所想的。「你扛下所有的责任,把我谢绝在外,你这样做不是处罚我是什麽?」冠禹瞅着圣文,那眸光中揉合了怜惜与薄怨。
怜的是,圣文独自一个人承受了那麽多的责任;怨的是,圣文连个机会都不给他,便将他拒於心门之外。
「你真当我是个外人,是不是?」他问她。
圣文一颗头颅低垂,猛摇着说:「不是。」
「既然不是,那当初为什麽要提出分手?莫非我真的做人那麽失败,让你觉得待在我身边是一种委屈?」他一句疑问,道尽他这一年来的心事。
「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开心,我顺遂你的心意,纵使心里再怎麽不愿意,我还是委屈自己答应跟你离婚。但是,如果离婚不是你想要的,你只是想将自己囚禁起来,让自己过着不快乐的日子,那麽--圣文,你便辜负了我当初成全你的一片心意。」冠禹将自己的心声,全部坦白的说出。
圣文还是紧抿着嘴巴,不肯回应他的告白。
冠禹深深叹了口气,「你别不说话,你不说话,我根本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麽?」他停顿了话语,等圣文的答案。
过了半晌,低头闷着的圣文才开口说了一句:「那时候爸妈去世,我难过得快要死掉,而你却每天在研究室里忙着。」
「我是在研发飞行器,我以为,若是我能穿越时空,就能阻止你父母双亡的悲剧。」
「可是你不说,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以为你对我漠不关心,是因为我是你的负担,所以当我知道外婆的病情之後,我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成为一个麻烦。」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我的麻烦,你就决定离开我?!」
圣文悄悄的点了两下头。「其实,刚开始只是一时气话,我以为我说了『离婚』,你会留我。」
「而我却以为『离婚』是你想要的,以为待在我身边会令你难受,所以我成全了你。」
老天!
「这麽说来,我们的离婚竟是为了对方着想!」冠禹的心豁然开朗。原来圣文不是不爱他,只是太在乎他的感受,所以才决定要与他分手!
虽然这样的心思有点迂回、有点怪,但--
「我还是很爱你。」冠禹伸手将圣文搂进怀里,说出一直藏在心底的话。「不管你有多怪、有多麻烦,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因为你是我最甜蜜的负担。嫁给我,让我再爱你一次。」他提出要求。
圣文让他突如其来的求爱,给惊愣住了。她推开冠禹的怀抱,下意识的又想逃。
这一次冠禹不再放手,他说:「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对於我的求爱,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他年少轻狂时的那股霸气又回复。「所以你只能点头说声:『我愿意』。」
圣文有点惊讶他的专横,於是抬起头来看他,而目光对上的,却是冠禹温柔深情的视线,刹那间,圣文才知道,有时候霸道也是一种多情的表现。
她如冠禹所愿地点了头,说了声:「我愿意。」
*******
呜呜呜,好感动哦!
圣文窝在冠禹的怀里哭得淅沥哗啦的,害得冠禹手足无措,完全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麽,才惹圣文哭得这麽伤心?
拎起自己胸前的布料,冠禹抹去圣文的泪,小心翼翼的关心着圣文,「怎麽了?为什麽好好的,又哭了呢?」
圣文用力的擤了擤鼻涕,指着萤幕上那对相拥的恋人,告诉冠禹:「他们和好了。」
「他们和好了,所以你哭了?」说真的,冠禹有点不懂说。
圣文拉着冠禹的衣襟,擦去自己的泪,又擤了两声鼻水,怒搥冠禹的胸膛两下,这才舍得开口:「别笑我,我本来就不能看这种温馨的画面。」所以她一向不爱看连续剧,就是这个原因。
「好好好,不笑你。」他将她没擦乾的泪痕吻掉。「只是你别说哭就哭啊,你这样会让我以为,我又做错了什麽,所以才惹你哭的。」
「那你是承认你常常惹我生气罗,是不是?」圣文开始清算前帐。
「喂喂喂,你说话要凭良心哟,哪一次不是你无理取闹?哪一次不是我大人有大量,陪着笑脸跟你说对不起?」冠禹的食指戳上圣文的额头。「做人不可以得寸进尺,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呀,你呀……」他修长的手指又在圣文的额前指指点点的。
「十年前、十年後一点长进都没有,有事不明说,全往肚里吞去,我又下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教我怎麽猜得透你的心思?所以啊,从今天开始,我们两个得打个契约,你有心事、有委屈都得说出来,不准你动不动就提什麽分手、离婚的,你听到没有?」
冠禹凶凶的警告圣文,一根手指还在圣文面前晃来晃去。
圣文顺势一张嘴,把冠禹的手指头,狠狠的咬了一口。
「嘿!会痛耶!」冠禹抽回自己的手指头细细查看,明显的齿痕印了一圈。「你干嘛咬我!」
「谁教你的手指头那麽讨人厌,一直在我面前指指点点。」圣文嘟着嘴,笑得有点得意。
她知道,不管她做了什麽,冠禹一定不会讨厌她,这种宠溺让她觉得幸福,所以她以後才不会动不动,就把分手之类的话挂在嘴边呢,笨蛋冠禹!
「我要吃冰淇淋啦。」她嘴巴张得大大的,像等待喂食的雏鸟。
瞧她这模样,冠禹就没辄了。他舀了一口冰淇淋送进圣文的嘴巴里,边喂她还边唠叨:「吃吃吃,就晓得吃,总有一天你会变成小胖子,到那时候,如果我不要你,看你怎麽办?」
他叨念不休,圣文根本就不理他,迳自张开口要冠禹继续喂她吃冰淇淋,突然,她想到了一件事--
「我们哪时候回一九九九年?」她爬出冠禹的怀抱,面对面的问冠禹,连带的,也把口中的冰淇淋,喷得冠禹一脸。
冠禹火大了。「你在干嘛?!」说话就说话,干嘛喷了他满脸的冰淇淋。
「哦,对不起、对不起啦,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擦,你别生气。」圣文跪在冠禹面前,提起衣袖帮冠禹擦脸。
她的脸就近在咫尺,弄得冠禹心猿意马极了。
「你知不知道我好恨?」他突然开口。
「你恨什麽?」圣文停下所有的动作,关心起冠禹的情绪。
冠禹答了,「恨二十八岁的骆冠禹,可以对你做一些我不能对你做的事。」一想到另一个他可以抱得美人归,而他只能在这里喂圣文吃冰淇淋,他就很呕。
「色!」圣文听懂了冠禹的恨意之後,手指印又烙在冠禹俊朗的脸上。「你怎麽想来想去都是那档子事?」
「就连孔老夫子都说食色性也了,我一个平凡的高中生哪能太超凡。」冠禹皮皮的回了圣文一句没正经,但老实说--
「圣文,你满十八岁了没有?」
「昨天刚满。怎麽,你想干嘛?」圣文狐疑的眼神来回地梭巡着冠禹。他该不会以为她十八岁,就会把第一次给他吧!
「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冠禹被人拒绝得莫名其妙。「我想都别想什麽?」
「性啊!你问我满十八了没,不是想那个吗?」
拜托!「我是在想,你若满十八岁,那我们--」冠禹突然住口,神情变得诡异。
「怎麽样?」圣文咄咄逼人的追问下去。
「我们结婚好不好?」
圣文让这样的提议,给弄得心口一紧。
而她的表情让冠禹紧张了,「我是说真的,反正我们两个情投意合,早就认定了彼此,而且十年後的我们依旧会在一起,不就证明了我们早晚会结婚?既然早晚都会做的事,为什麽不能十八岁就守在一起?」
「你是认真的,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圣文傻傻的问。
冠禹坚定的点头。
「我是认真的,绝没有在开玩笑。」为了表示他的诚意,冠禹连童军指都竖上了。
霍然,圣文笑开了脸,摊开双手抱住冠禹,连连说了三句:「我愿意。」
「我还要去拍婚纱照,二十四组就好,可不可以?」圣文巴着冠禹问,她的心愿只有这麽小小的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