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在冰宫,你我相撞的那种『偶然』,更甚者,我们也能在一个午休刚醒的午后,我像是作梦似的连遇上两个你,进而相识。」
他举了一大堆他们会相识的可能性,圣文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打动了她,可是--
「如果事实恰好相反,我不是那个在你十八岁,介入你感情生活的那个女生时,我们又该怎麽办?」她心细的想到了久远的未来。
她不想当别人的绊脚石,所以她知道当骆冠禹生命中的真命天子出现时,她会退让。问题是,当感情深陷时,她能说退让就退让吗?
她的迟疑明显地写在她清澄明亮的大眼里,让人一眼就看透。
骆冠禹握住她的手,「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只知道我现在想要的人是你。」
「你承诺现在,可是却无法给我未来。」
「下一秒钟的事,我们都无法预料,那麽纵使是我给了未来的保证,承诺我会爱你一生一世,那你会相信吗?」
「会。」她点头,「女人的心愿很渺小,我们认为拥有了承诺,等於是拥有了永恒。」
「纵使你们明白那样的承诺,只是换来一时的心安,你们也愿意去相信?」
「嗯。」这就是女人跟男人的不同吧。
男人讲求实际,女人却只愿相信一生一世的浪漫,其实女人又何尝不明白一生一世很长,其中又增添了许多无常的变数,甚至「承诺」这两个字也只是男人想到了,才偶尔去兑现的谎言,但男人的甜言蜜语,女人却始终愿意去相信。
「你们女生很傻。」骆冠禹下了定论。
圣文不予置评,毕竟傻不傻的问题,只有女人心里最清楚。爱一个人是甘心去承受,不是傻不傻、值不值得的问题,有些太过柔性的事,男人不会懂。
「可是,我从来不承诺我做不到的事。」骆冠禹给了答案。
圣文懂他没明讲的弦外之音,她悄悄的要将手收回,骆冠禹却紧握着不放。圣文昂头看他,他的眼中有一抹笑。
「但是我给了承诺,就是一生一世。」他应她的要求,给了一辈子的保证。
圣文的笑意直达眼底。「如果承诺是一种让人心安的谎言,那麽你刚刚撒了个全天下最大的谎。」
「那你愿不愿意相信?」
圣文点了头,「愿意。」
*****
「赫!你们有没有觉得很肉麻?」邵刚用力搓着自己的两只手臂。「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嘿咩,嘿咩,你们两个不要一谈恋爱,就眼睛里只有对方,都没有别人了好不好?要知道我们今天是来你们这玩牌,不是来看你们在那你侬我侬的。」倪亮小鼻子小眼睛的瞪着圣文跟冠禹两个人。
但见那两个「目中无人」的家伙,无视他们的叫嚣,依然故我,一个玩牌,另一个坐在身後指点迷津,直说:「哦,不对,这个时候你要保留这一张,出这一张。」
再不然,就是那个电脑天才、玩牌白痴一边玩,还一边偷看冠禹的牌,看到冠禹少的那张牌恰巧在她手中,她就连忙把自己的牌抽出来给冠禹,且就在他们看了眼睛直冒火,而冠禹也直摇头说不可以之际,杜天才又有话说了。
她说:「没关系,反正这张牌我不需要。」
噢!让他们死了吧。
「没人这麽玩牌的啦。」倪亮抗议。
「我们班的萧白痴也比杜天才还会玩。」邵刚嘴坏的附和。
「还有--」邵刚转头去质询另一个人。「你骆冠禹把马子、泡妹妹,干我们这一群人什麽事?为什麽每个礼拜六,我们都得牺牲假期来你家,陪你女朋友玩牌?」邵刚恨恨的问。
倪亮一直点头,赞同邵刚的说法,「而且你有愈来愈过分的趋向,因为今天不是礼拜六,你都要我们来陪你女朋友玩这麽无聊的游戏。」再这麽下去,可以想见的是,他薛倪亮的日子只会愈来愈黑白。
「今天是圣文的生日。」冠禹凉凉的撇下一句话,就当它是解释。
「我的妈呀!」邵刚一声惨呼。「你女朋友生日,安排这样的节目!」真是无聊加三级,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不然这样好了,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们杀到KTV去唱歌?」倪亮首先提供点子供大家参考。
宿芬冷冷地撇了嘴,说了句:「无聊。」
听到有人不赞成之余,还很恶劣地批评他的提议,眨眼间,倪亮皮笑肉不笑的露了个假笑跟宿芬说:「对,你最好、你最棒,你在家里算数学就不无聊。」他话中的冷言讽刺好明显,让人想刻意忽略不去在乎都做不到。
宿芬被激怒了,跳起来拍桌子、瞪眼睛。「薛倪亮!」
「干嘛?单挑哦!」倪亮用眼角瞥了宿芬一眼,倏而皱起眉来。「拜托,你单挑就喊单挑,别抬头又挺胸,要知道你上上下下加起来没几两肉,是前不凸、後不翘,这样的身材,你还敢抬头挺胸,你不自卑,我们看的人都觉得不好意思。」
「薛倪亮,你太过分了!」宿芬气得连声音都在发抖。「我身材是好是坏,不用你管。」
「你以为我爱管哟,我是怕你不自制,受到伤害的会是我的眼睛。」
他们唇枪舌剑一来一往,吵得好不热闹,最後还是圣文拉着宿芬,冠禹拉着倪亮,他们两个才没打起来。
「算了,算了,你们都回去吧。」看到两个好友又跟宿芬杠上,冠禹有点受下了,「如果你们是来闹场的,还不如趁早回去算了。」
「走就走,你以为我们爱在这里,当你们两个的电灯泡哟。」邵刚拉着倪亮,「我们识趣点,别待在这惹人嫌。」
邵刚拖着倪亮要离开,倪亮却去拉宿芬。
「你干嘛拉我?」宿芬甩开倪亮的手,两个脸颊气鼓鼓的。
「拜托,你没听到冠禹在赶人,也该知道你一个大电灯泡杵在这会惹人嫌,我是为你好,所以才拉你走的耶。」他点点她的额头,要她感恩。
宿芬很讨厌的拍掉倪亮的手指头,惊声尖叫:「不要碰我!」
「好啦,好啦,反正你全身上下加起来没几两肉,碰起来也不过瘾,不碰你就不碰你,不过你得跟我走,别在这惹人嫌。」倪亮不管宿芬愿不愿意,强拖着她离开。
宿芬一路尖叫着跟他们出去。
圣文看到这样的画面禁不住的摇头,「你的好朋友怎麽全都一个模样,一点都不体贴女孩子。」对女生的态度犹如武松打虎,一点都不温柔。「真亏你们三个还号称三剑客。」
更难想像的是,这样对女生不温柔的男孩,在圣心内还颇吃香的,三个人的拥护者占去校内总人数的大半,真是奇蹟。
「所以我说你命好。」冠禹将圣文搂进怀里,环抱着她,亲亲她的发。
「怎麽说我命好?」
「碰到三剑客里面最体贴、最温柔的一个,就算命好了啊。」
「是哦,是哦,我过生日,你买了个蛋糕,又叫朋友来陪我玩牌,这就是你口中的体贴与温柔了吗?」若是,那他体贴、温柔的定义,也未免太狭隘了一点。
「我没说你的生日礼物只有蛋糕。」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她猛然抬头看着他,问:「还有别的吗?」
「那当然。」他昂着下巴,骄傲极了。
「是什麽?」圣文喜孜孜的期待他的惊喜。「快告诉我。」
「给我一个吻当奖励,我就带你去。」他把脸凑到她面前要她亲。
「不要。」圣文单手把他的脸推开。「哪有我过生日,你讨赏的道理?」她嘟着嘴,才不答应他。
看她噘着嘴的可爱模样,冠禹飞快的在她嘟起的红唇上,偷了个吻。
圣文还来不及打他、抗议,他便牵着她的手,「跟我来,我拿给你看,保证你看了会喜欢,而且从今以後会更爱我。」对於他的神秘礼物,骆冠禹是十分有自信。
他牵着圣文的手绕过後院,来到实验室後面的车库。
按了遥控器,车库的门往上拉,冠禹等不及门全开,便拉着圣文弯腰进到里面,按了个开关,灯光乍现,满室通明。
首先落入圣文眼中的,是盖着帆布、结着彩带的大礼物。
「那是什麽?」她问着冠禹。
「拉开来看不就知道了吗?」他怂恿她。
圣文上前一步,张手将帆布往下拉。
帆布後的礼物竟然是--
「时空回溯机!」她又惊又喜,「是模型还是实物?」她一边摸着机身,一边赞叹。
「送给你的当然是实物。」
「能飞行吗?」赞叹的眼眸依旧眨巴着,里面盛满不能置信的眸采。
「跟二00九年那架一模一样,那你说它能不能飞行?」
「你一定花了很长的时间,制造这架飞行器吧?」时空回溯机不易打造,况且冠禹又是一个人,并没有其他的助手。
「为什麽要送我这麽贵重的东西?」圣文侧着头问。
「一来是为了让你开心,二来是为了让你心安。」
「让我开心,我懂,但为什麽会是让我心安?」这个她就不明白了。
「交往的这些日子以来,你嘴里虽不说,但我却看得出来,你在担心你不是我十八岁该遇到的那个女孩,为了解除你的疑惑,所以我依照修改後的草图,造了另一架时空回溯机。」冠禹走近圣文身边,牵起她的手。
「我们去二00九年,看看十年後的骆冠禹与杜圣文。」这是他给她的生日礼物。
圣文愣愣的看着冠禹。男孩子多半粗心,但冠禹却如此心细,看出他们两个在交往时她的不安,为此,他还神秘的利用她不在他身边的时间,偷偷造了飞行器,就只为了让她惊喜!
她该怎麽说?她昂脸望着高大英挺的他。「你怎麽看出我的不安的?」她以为她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够好,却没料到仍旧让他一眼看穿。
骆冠禹轻笑,「每次我们上街,我要是多看了某个女孩子一眼,你那天就会心神不宁、魂不守舍。」
「我哪有。」圣文噘嘴反驳。她的醋劲怎麽可能那麽大!
「是是是,你没有心神不宁、魂不守舍,你只有在煮菜的时候,错把砂糖当成盐,或是错把卧房当洗手间。」冠禹举出她的异常行为,来说明她的醋劲。
「我哪有那样!」圣文觉得好糗,-时恼羞成怒,於是抡起拳头搥向冠禹厚实的胸膛,骂他:「你随门胡诌,乱编派我的罪名。」
「好好好,是我随口胡诌,是我乱编派你的罪名。」冠禹的大掌包住她的拳头,搁放在他的心窝处。
「你没吃醋也没有任何的不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在杞人忧天,你没错,因为错的全是我。好了,现在我忏悔也忏悔过了,你说,我们现在还要不要去未来,看看我们长大後还是不是一对?」
「要,当然要。」她兴奋的点点头,迫不及待的神情明显写在脸上。
这让冠禹想到他原本打算送的那件礼物--送上他自己。
他若送上那样的礼物,不知道圣文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迫不及待的点头说她要?
思及此,冠禹一脸的春意盎然,才想转头问圣文,圣文早就爬进飞行器内,笑意盈盈的招手,要他过去。
这样的场景让冠禹感慨的了解,有些春梦只能在脑中出现,现实生活中要圣文招手,要他过去,这简直是比日出西方还更不可能发生。
冠禹坐进飞行器内,将时间调到二00九年五月二十七日晚上十点,地点就选在他家大门口。
输入完毕,冠禹让圣文按下按钮,启动飞行器--
瞬间,银白色的飞行器犹如一道光束射了出去,眼看他们就要撞上对面的墙,圣文紧张地抓住冠禹的臂膀,就在她大叫之际,飞行器像是穿透那堵墙进入了一片白光中--他们进入了时间的洪流里。
第七章
穿越时空,冠禹跟圣文来到二00九年,而他们的落点,就在十年後骆家大宅的中庭。
然而--
「屋子里一片漆黑的,是不是没人在啊?」圣文趴在窗口,往屋子里面探去,但她的脸才刚碰到窗子的边缘,就传来警报声。
「完了,怎麽办?我碰到警报系统了!」待会儿招来一大批的保安人员,那她该怎麽说她不是闯空门的小偷?
「我们快走。」冠禹拉着圣文快跑。他刚刚在屋子外逛了一圈,屋子外的花木虽修剪整齐,却没有人的气味,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但是飞行器怎麽办?它放在外面,会不会被人偷走?」圣文边跑边回头看那银白色的发光体。
「放心吧,纵使有人想偷,没有我的声纹当钥匙,他是怎麽也偷不走的。」冠禹小声的解释,不敢太大声,因为他听到保全公司的警车,一辆接着一辆急驶而来的声音。他们再不逃,就真的来不及了。
冠禹单手搂过圣文的腰,抱着脚力不佳的圣文,快速往他家後院的树林里躲去。
他们逃了好久,才出了树林。
其实二00九年的世界与一九九九年并无多大的差别,只是城镇规画的似乎比十年前还来得整齐,大城市中既没有流动摊贩,骑楼下也没摆放阻碍交通的摩托车,不变的是,夜色中的霓虹灯依旧闪耀。
「现在我们该怎麽办?」圣文不想来到未来一趟,却空手而归。
「我们先找找看附近有没有电话亭,看能不能找到你或是我的电话号码。」冠禹牵着圣文的手越过大马路,往商圈走去。
不一会,一座插卡式的电话亭出现,里面摆了一本台北县市的电话本。
冠禹把电话本拿到灯光较亮的地方,仔细找寻杜、骆两姓。
找到了姓杜的之後,再找圣文的名字。
「找到了!」冠禹把有杜圣文三个字的那一页撕下来,再如法炮制寻找二十一世纪的骆冠禹。
「还好你跟我的姓氏不常见,不然的话,我们可能找到天亮还找不到。」撕下有他的那一页,冠禹把电话本放回原来的地方。
「这样又有什麽用?电话簿里又没有住址,我们怎麽找得到另一个自己?难道你要一个个打去问?」这样人家会不会当他们是疯子啊?「而且,现在很晚了,只怕大部分的人早睡了。」圣文边推敲边摇头,总觉得冠禹的计画有点不妥。
「我没打算一个个打电话去问,我们找家网路咖啡屋,你利用网路侵入中华电信,输入所有杜圣文、骆冠禹的电话号码,以及我们的身分证字号,到时候就能精准的找到我们要找的人了。」这样他们根本不需要去扰人清梦。
「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冠禹有点得意洋洋。
「是啦,是啦,你最好、你最棒了。」她给他拍拍手,再推着他离开。「快走啦,不然待会过了十二点,那我们今天来这一趟就没意义了。」她想赶在今天结束之前,给另一个自己意外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