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翔一脚跨上造型椅,指头敲敲吧台,台内板着脸的侠安面无表情地忙进忙出。
“他们已经开始赌起你什么时候会笑,每个都在跟我打听内幕。”
“那你赌多少?”
“我没赌。”
她无所谓的三个字反令侠安侧目。太妹把玩着啤酒,没有喝它的意思。
恶女太妹最好赌输赢,竟然破例没起头吆喝,难怪侠安意想不到。
“洗心革面?”
“你怎么不说我是讲义气?”太妹怪叫,暴躁性格隐忍不住怒意,“怪里怪气的就算了,讲话还老带刺,嫉妒也不是这么嫉妒法!”
“谁说我嫉妒?”
“还不承认?不要说我了,每个接近他的女人哪个没被你的眼神刀剐凌迟?”
侠安面罩寒霜,太妹一张一合的唇吐出的话如无形利箭,句句刺在心坎上。
“你们为什么老不肯对彼此坦白?面对自己的感情很难吗?你们的游戏玩不累?
我这个旁观者已经受不了了。你再这样别别扭扭的,我可不客气了!”侠安转身离开吧台,任翔跟她到酒窖,和她相处到大,任翔知道当她会避开大庭广众时就是她快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倚在门上,她看见的不是清点酒柜的侠安,而是只被踩了痛脚的母老虎。
而——老天保佑,她准备找死捋虎须。
易昭锋,你最好值得我这么做。
“如果你不要,就把他让给我。”
果然,侠安停止动作。
“他会和我泡在一起不过是为了诉苦,你冷落人家也够久了,不要再戏弄大家。”
“戏弄?”侠安咯咯寒笑,“是谁戏弄谁?”
“小傻和铁齿要搬走又不是他的错!你怎么可以怪他?这太不公道。”
“你怎么知道错不在他?”
自小她们吵过无数次架,但没一次像这回一样毫无玩笑之色。
侠安步步逼近任翔,每一步都是她压抑沉久的愤怒,“他才搬来多久?就把小傻和铁齿踢出门,接下来还分裂我们的感情,他分明是要孤立我后再谋夺他要的东西!”
“东西东西,你口口声声把东西挂在嘴上,他那么想要东西就把东西给他不就成了。你不是小器的人,为什么硬抓着不放?”
“因为那是光妈韶给我的!”
“放屁,明明是你不想放他走!”
任翔也卯上了,“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自己不表态把人悬在那,又拿他要的东西要胁他,让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讲话要有根据,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要胁他了?”
“不然你在不爽什么?光臭着脸又不讲,鬼才知道你在想什么!”
“单凭他使计赶走小傻和铁齿这件事就不可原谅!”
任翔沉默了一会才轻轻地说:“你真的没替他们想过是不?小傻要搬出去和他的恋人共组家庭,铁齿终于又能重回大学念书,我们应该祝褔他们才是,你闹什么脾气?”
“那是始作俑者设计的陷阱,他就是不想让我好过,非遣走非人居里每个人不可!好好的,弄什么保荐入学,提什么成家贷款?”
她没见过侠安这么蛮不讲理,“你欲求不满是不是?只顾自己难过;昭锋肯出面保荐,为小傻和铁齿作保人这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他们总不能在这混一辈子吧?”
她知道!她再也清楚不过了,就是因为知道才格外无力承受事实。
“他妈的,真搞不懂你在龟毛什么……”
侠安忍无可忍地扫开一排酒,握起酒瓶就往墙上砸:“我错了,全都是我错了,这样好不好?你去和他双宿双飞呀!滚,你们全都滚,我不在乎,何侠安没有你们一样会活得好好的!”
“何侠安,你不要太过分!”
“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为了男人背叛同伴的任翔!你们爱怎样让他耍随你们高兴,下地狱去!”
她口不择言地诅咒,不顾满手割伤与遍地狼藉,绝决飞奔而去,没入夜的一隅。
愣在原地的任翔,没有沉默太久,“你说过你会善后的,别骗人。”
“绝不会让你损失分毫,一切算在我帐上。”易昭锋行了个礼,就要去追人。
“喂!现在你相信她是对你用真感情了吧?”
“情真如金!”而他不会辜负真金打造的心。
“可惜了这些酒。”
她还是呆在原地,领悟到何侠安迟迟不肯将东西交给他。
因为上头有她全部的爱,交给他,他们就再无瓜葛了,她害怕的不是别的,正是怕失去他呀!
蹲下收拾起碎片,她考虑起避避风头的主意,沾了酒的手塞进嘴里舔尝,一边口齿不清地咕哝:“什么时候我也能遇上纯度九九九的爱情?”
※ ※ ※
游荡街头大半夜,走到两条腿发酸,她还是不晓得自己可以去找谁。
可悲,活到今天她才发现失去了绿林,没有了非人居,她什么也不是。
原来大家一直这么宠她、这么纵容她。
突然间,她好想哭。
为什么爱一个人这么痛苦?把自己搞得不成人形不说,还连带失去好几个朋友。
非人居和绿林,是她的心血,她的一切啊!为什么他一来就轻易地夺下原本属于她的友谊、信任?
难道她以为牢不可破的信任真如此薄弱?还是她真让自私蒙蔽了?
是否,她活得太自以为是了?
你在闹什么脾气?任翔很少以那么正经的口吻质问人,现在想想挺可笑的,她已经忘了闹脾气的滋味了,没留意到她的举措有多孩子气。
人家总恭维她想得广、见得远,尔今易昭锋却三两下就拆穿了她的“高瞻远瞩”不过是她一人沉醉的春秋大梦。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挥霍青春易,许是他们荒唐得太久,久到忘了未来、前程的模样,易昭锋的出现提醒了他们该静心思索自己的下一步。
撇开感情因素,她反得感激他。
只是——自尊不准她低头,脆弱的感情也不准她低头;回到酒吧后他过的日子和皇帝没两样,左拥右抱夜夜笙歌,哪里有一丝丝在乎她的样子?连任翔的魂都被他勾走,害她“一时失手”砸了那么多酒,还不知道回去怎么交代。
看吧!失去理智的后果是很可怕的。
逃避不是她的作风,错了就认错,她何侠安不是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先回去找铁齿谈谈他对保荐入学有什么打算。
也是,祝褔伙伴单飞不会太难。
一想通,她马上回头,毫不犹豫的率性又恢复了笑面俏娃爽朗明快的风格,令紧随其后一夜的男人加深他的爱慕。
先行联络妥一切,他抄快捷方式回酒吧,等待另一场戏开幕,他有信心,这回她绝藏不了她的真心。
踏着细碎夜雾,她加快步伐以驱逐围拢的寒意,就在“绿林”别出心裁的招牌在望时,蓦然冻住身形。
“你们这是干什么?”
她娇叱酒吧前拉扯的两人,清寂夜空倍加凸显她的声音,待她藉路灯看清转首向她的面孔,忽然后悔自己多管闲事。曾来要人不成的同性恋者和易昭锋两人四眼齐凝住。
第十章
愉悦地踱近,她挽住他手臂的动作自然得只能以“浑然天成,毫不造作”冠之。
“请问你找他有何贵干?”
“呃……”对方有些嗫嚅,但仍硬着头皮应战,“他,我要他跟我回去。”
“回去?!他住你那?不会吧?我记得他是我房客,你会不会找错人了?”
她“和蔼可亲”的态度今人如芒刺在背冷汗涔下,他对她出名的笑靥有所耳闻,通常有幸得见“仙颜”的人不会太长命,尤其在她眼睛没表情却笑得异常灿烂的时候。
“这位仁兄说什么你在他那边,要我去一趟,我不相信他的说辞,他就拽住我衣服要拖我走。”说得委屈万状,活像惨遭凌虐的小媳妇。
玩什么把戏?
她当场扮起青天大老爷,“罩你的那个呢?”
“没见到太妹人。”昭锋好深情地望着她,“整夜没你踪影,所以想出来找你,就遇到这家伙了。”
“我……”冤枉呀!
跑龙套的临时演员让俏娃淡淡地那么一瞄,腿都软了;哇!他死定了,肯定尸骨无存的啦!
“就这么蹩脚的剧情也想蒙我?”真被蒙到她也不叫何侠安了。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爱她就是演戏给她看?
轻蔑地瞇瞇眼,“你的爱还真特别。”
她言不由衷的赞美没打退他,“我知道你恼我乱了你的生活、朋友,”还有心。
“可你相信我做这些全为了你好。”
“照你这么说我该感激你啰?”她还没原谅他?光是她“一时失手”毁掉的酒就够她记恨上半年。
“感激倒不必。”最好以身相许。“大家都有他们的出路,你也该打点自己的将来。”
“那请问我又该怎么盘算将来?”
当然是嫁给我。
没那么便宜你!
她没好气地拍拍脚板,“喂!他是你的了,还不快把他带走。”
啊?情势急转直下到第三者完全揣测不到的地步,熊烈的希望之火在眼里烧起:
真的可以吗?
侠安不必猜也看得见他涎着口水的脑袋里,充斥那种淫荡的画面与遐想,真叫人作呕!
“你真要把我送给他?”昭锋郁闷的问题有气无力,似乎有弃械为俘的准备。
“什么送不送?你一个大男人谁能勉强你做你不愿意的事?”连个不入流的角色也摆不平的话,他还叫什么驭魔师?
“我要你说,如果你不要我,我就跟他回去作同性恋。”
他怎么和她一样语无伦次了?想骗她,真那么简单?挑衅地斜睨他彷佛下了他今生最大决心的义无反顾,她也决心和他抗战到底:
“好哇!你去呀!去做你的同性恋,最好永远都别再来烦我。”
昭锋的肩,缓慢地垮下,“我都这样拉下自尊求你了,你还是不肯信任我?”
“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对我坦白,你教我要信任你什么?”什么嘛!又是她错了,他的求法未免太一厢情愿,“怎么不说说你的目的?怎么不说吸引你的是长发的安霞?”
他搬进非人居后她就没过过一天清静日。惹祸精、阴谋家,还好意思嚷着为她好?真是好到外层空间去了。
“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解释有什么用?我告诉你,错过了我你会后悔一辈子,就只因为你可笑的疑心!”
什么跟什么?
她勃然大怒,“我疑心?没错,我疑心你和同性恋有一腿!滚回你另一半身边去,天就快亮了,再不享受你们的‘良宵’就要变成‘良晨’了!”
够了,他被侮辱够了,不惜颜面地恳求只换得她无情的践踏——要不是因为爱她,要不是因为深爱着她,他犯得着如此作践自己吗?
“任翔说你喜欢我,如果她没说错,那你的感情还真廉价。我们走!”
第三者欣喜若狂地向她道谢,“我会好好对待他的。”
侠安气得发抖,她的感情廉价?他怎么不说自己镇日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们的背影愈拉愈长,眼见就要淡逸,她猛倏拔腿追到他们面前,大叫:“站住!”
“有何贵干?”昭锋冷酷地招呼,疏远中怒气腾腾,你这可恶、不知好歹、是非不分、暴虐无道的女人,无论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心转意,从此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很好,她悻喘了几下,跳向他——我不用说的!我用做的。
她狠狠吻住他,付诸她所有的矛盾失措,他来不及推开她就被她来势汹汹的情绪灭顶,使他失去反应能力,只能凭着深理的渴盼与本应回吻她。
临时演员咽了口唾液,看他们吻得难分难舍、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害他不知道如何自处。
“呃……我也要!”
终于壮着胆子扯扯他们衣服,“我不介意三个一块了……”
“你滚开!”
他们一人推开他一人踹向他,再度异口同声,“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落水狗夹着尾巴捧着被踹的屁股哀哀逃开,世界只剩下他们柔肠百转的眼波。
侠安不说二话拉起他一路奔跑,也没休息直接带他回非人居,用力甩上门时静谧的房间暗如深海。
她扭开灯,恶狠狠地逼至他胸前,“我廉价是不?我倒要看看你有多高贵,多圣洁。”
双手一撕,他的丝衬衫裂成两半,侠安气得有点手脚不灵,边“拆”他的衣服还边骂:“这是你恩客送你的是不?我把它撕了,把它全撕了,看你还怎么招蜂引蝶。”
昭锋让她眼角的泪水揪痛心房,低头吻了吻她微汗的额际,“我只愿吸引你这只蝴蝶,知道吗?我的引蝶,今生今世我只要你这只蝶?”
“你都不说,都东瞒一点西藏一点,我根本猜不着你在想什么,居然可以若无其事地和别人打情骂俏?我……我都嫉妒死了!”
不可思议,她能一边哭一边骂一边脱他衣服,还没有任何滞碍,“你那么爱当舞男,看都不看我一眼,那我就出价买你——用你最感兴趣的东西!”不!任何东西都比不上她!她是他这辈子要栓在身边的珍宝,他的笑面俏娃,他的恶女侠女。
侠安拆下假发,松开圈住长发的发带,踮起脚尖送上她红唇;额际,一撮乌丝与白发交缠,好似他的痴缠住她的真,纠缠难放,攀着对方的手拚了命要把彼此揉成一体。
“赔偿!我要你赔偿我!”
捶向他的拳无力地让他锁得不能动弹,他咬住她的耳垂,邪恶地轻搔起她敏感的肌肤,舌头舔舐着令她为之痉挛的地带,自眼睫、耳鬓、丰颊到颈窝,他发了狂吻她,用了心吻她,吻得她的天地昏沉,眼界浮暗。
“说,我是侠安还是安霞?”
“都不是。”她的内衣轻巧地自他指间掉落,他俩的喘息更炽,“你是我的引蝶,噢!”
浓烈的需求因他的热掌覆上她柔软的丘壑而达到高峰,他反身压住她,将她固定在他的臂间,一脚顶进她虚软的腿间架起她交付予他的身子。
他们急于探索男与女的阴阳刚柔,以双手膜拜着彼此的胸脯,填满他们敞开的怀抱,挑逗他们忍耐的极限。
“吻我……”他呻吟地闭起眼,她已占据他扁平壮硕的胸上两点明显的凸出,一手滑向他结实的窄臀,感受他腿部有力的肌筋。
他扯着顽强抵抗不肯投降的短裙,挫败地低吼,“下回裙子别用这种不好撕的质料。”
“下回我专门订制供你撕的衣裙好不好?”她一挑一绕,短裙便乖乖地掉到他脚板上,唉!男人,真是猴急的生物。
“我举双手赞成这主意。”
换她替他服务,不中用的长裤在两人七手八脚的协助下迅速投奔地心引力。悄悄贴上他热力无限的胸膛,两人俱为赤裸的欲望威力所撼,侠安更是倒抽了一口气。
手臂经他肋骨爬上他后背,缠了几圈黑丝在指上,她朝他耳际吹气:“我很喜欢袒裎相见这四个字。因为的确很少有人能在欲望高涨的情形下说谎,因为压根没时间和精神可以让人编织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