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怯地,记忆中的歌曲自指间流出,慢慢地高低起伏,不知不觉中融入了感情,旋律围绕着宽大的寝室,活跃了每一样音符灵巧掠过的东西,赋予了一切丰富的色彩。
冷寞如痴如醉地望着绿音沉溺音乐的天地中,这个他捧在手心呵护的小女人,这个令他着迷的小女人啊!她到底还有多少他尚未发现的惊奇?
音符带领着他俩的思绪进入未知的世界,游历神话的领域,在绿音巧妙的指缝中,创造了她不知的神奇;教会了冷寞如何卸下冷漠,如何放自己的心去飞,去感觉大地万物的生机,去体会喜怒哀乐,去经历自己的生命,去拥抱垂手可得的快乐……在有她的地方。
曲子在绿音按下最后一个琴键时宣告结束,但他俩都仍未自冥思中恢复。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他问,低低地,不愿驱走这一室从未有过的轻快和欢愉。
“这首歌名字叫‘梦中的婚礼’,是我小的时候我爸妈教我弹的第一首曲子。”
难怪会如此温馨,如此地……令人感觉到“家”。
家?他和她以及他们的孩子的家!
“冷大哥。”她开口,带着梦幻般的神采:“你想我们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好?”
孩子的名字?他倒没想过这问题。
冷寞坐到钢琴椅上,和她并肩:“你希望孩子叫什么名字?”
“我希望孩子的名字能温暖一点。”她举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我希望孩子能有一个快乐的童年,能在一个完整健全的家庭里成长,我不希望孩子继承我们的力量,我不要孩子再受和我们一样的苦,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和笑容一块长大。我希望孩子是个懂荣誉、重信诺、有原则、讲义气而且又温柔的小孩。”
“你希望孩子是男的?”
“嗯!像你。”她的手放到小腹上,依旧平坦的小腹感觉不出里面正有生命在茁壮,“我希望生一个像你的孩子,我要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多温柔的人……”
忽然想起自己为时不长的生命,她停了一下,抓住冷寞的手,她含泪要求:“冷大哥,如果我可以生下孩子,请你一定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给他一个有爸爸和妈妈的家,不要让他知道他不负责任的母亲狠心拋下他……”
“你当然会生下孩子,孩子当然会有一个完整的家,我们会把孩子教育成你想的那样,孩子有我们陪着一块长大,他一定会很快乐的。”冷寞径自说着,截去了她的丧气话:“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我们的家会很温暖的。”
“冷大哥……”她该怎么说才能让他接受事实?老天助她,这种等死的感觉好痛苦。
每一刻,她都在计算着死亡的来临;都在恐惧地等待死神宣布她已到的时辰。她拚命祈祷,求上天、求命运、求一切神佛,可怜她,可怜她腹内才成形的生命,让她能平安地将她的孩子送到人世,让她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
“怎么了?”冷寞发现她在颤抖,在冒冷汗:“头痛?你不是才吃过药吗?我早该知道那些蒙古大夫开的药不管用。”
她摇头,非常艰难地:“医生早就说过我的头痛会越来越剧烈,到最后,药物的效力会压不住疼痛,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也是我们自己选择的,不能怪医生……”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别人?绿音……”他手足无措地看她和病痛挣扎:“我们还有止痛药……”
“不可以……不可以吃止痛药,那会对孩子有不良影害的……”尽管再疼再痛再难受,她都不能放弃每一个能让孩子健康的机会,这是她这个做母亲所能为孩子做的所有了。
“我要孩子……健康,我要孩子健康……”她紧咬牙根忍受痛楚的样子,令冷寞揪紧了心。
“绿音……忍着点……”此时此刻,除了这句话,冷寞能做的实在有限。
“我在试……我在试……冷大哥,冷大哥!”她不断喊着他的名字,希望由他的名字中偷得一点点与病魔对抗的勇气:“好痛……我的头好痛,冷大哥帮我,帮我……”
怎么帮?要怎么帮?冷寞无措地问自己,不得已之下,只好使用力量暂时令绿音昏迷。
伊人无力地倒在他怀里,令他好挫败,好自责。
我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她和孩子的生命?我该怎么做?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弱,而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她受病痛的折磨
谁?到底有谁能回答我——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 ※
“慈宁,这么急叫我来有什么事?是不是芝苹和绿音有消息了?”奕霆喘息着说。
慈宁欣喜地点头:“我感觉到芝苹了!”
“你是说芝苹回来了?”奕霆睁大眼:“在哪里?”
“快看看芝苹家有没有芝苹的踪影。”
奕霆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注意到慈宁一次此一次虚弱的健康,今天竟然到了无法亲自到芝苹家的地步。
“快呀!”慈宁催促着。
按捺下问题,他闭上眼,慈宁则是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
“怎样?看到芝苹没?她怎样?”慈宁急急问着睁开眼的奕霆。
奕霆一脸失望:“我没有看到芝苹啊!”
“怎么会?我明明感应到芝苹的气息了呀!”
“会不会你感应到的是绿音?”
慈宁摇头否认奕霆的猜测:“芝苹和我自小一起长大,她和我的联系不会出错的。”
“那芝苹会到哪去了?”奕霆开始不安:“该不会掉在地球的别处回不来吧?”
就在他们为芝苹的下落烦恼时,门铃在此时响起。
奕霆和慈宁互望一眼,会是谁呀?
奕霆理所当然地替女士服务跑去开门。当门开敢时,门外狼狈的人令他们不约而同地失声喊出:“芝苹!”
门外形容憔悴的人,不是芝苹还有谁?
芝苹疲乏地打了个招呼:“嗨!我回来了。”
“芝苹,你跑到哪去了?害我们为你着急得……芝苹!”奕霆还未来得及发泄他心中的牢骚,就被芝苹下坠的身形给吓得再次惊呼。
匆匆关上门,奕霆将芝苹扶到沙发上:“芝苹,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差点找不到路回来而已。”芝苹闭上眼喘着大气,任慈宁用手帕给她拭汗。
“奕霆,去倒杯水给芝苹喝。”慈宁一边检视着芝苹是否有外伤,一边吩咐着奕霆。
奕霆的动作不慢,马上就倒了一杯水来到芝苹面前:“来,喝口水。”
芝苹倦极地喝了口水,笑道:“终于轮到你服侍我了。”
要不是看在芝苹刚历险归来,奕霆会把芝苹扁成碎碎的肉酱。
“芝苹,你去了哪里?慈宁前夜感应不到你,我们差点急疯了。”
“什么?我去了两天了呀?”芝苹咋舌。
“何止?我们还以为你永远也回不来了,正打算替你举行葬礼呢!”奕霆没好气地说。
“奕霆,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芝苹,这两天你发生了什么事?源源本本地告诉我们。”慈宁不容芝苹反驳地命令。
芝苹不好意思地傻笑:“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芝苹!”奕霆警告地喊,现在的他,正准备当她没有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时,拆了她的骨头。
“好好好!我招就是!”永远别惹生气中的人是一句至理名言,尤其是自己理亏在先的时候。“那天我回去之后,越想越不放心,我不能任绿音被无声无息地带走,最起码得见上绿音一面……”:
“那你见到了没有?”
芝苹白了插嘴的奕霆一眼:“你要不要听?不听的话我不说了。”
“听!听!当然听!哪有不听的道理?”奕霆陪笑,现在是“主讲人”最大。
芝苹又喝了口茶润喉,才又说下去:“恰巧我最近的力量又增加了好几倍,所以我就想试试我的瞬间移动能力有多大……”
“你真的做出‘移’到异世界的这种蠢事啊?”奕霆的话出口就后悔了,因为这次看向他的不只是芝苹,还有慈宁。
“我闭嘴。”他用手捂住嘴。
芝苹不理奕霆,专讲给慈宁听:“我被我的力量送到一个好冷好黑的地方,他们那边的生命体是极类似烟的一种幽体,我在那里听到他们交谈,才知道那边是一个叫做冥界的世界。”
“冥界?”这回开口的是慈宁。
芝苹点头:“他们是这样说的,我刚到那里的时候吓坏了,顾不得其它,便又用瞬间转移想回来,却把自己送到另外一个世界。”
“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不只呢!”芝苹学着奕霆方才的口气,然后才又描述下去:“后来我移到一个到处都是花的世界,那边的人见到我都很意外,他们都有一双透明的翅膀和一对尖耳朵,对于我的来到感到很震惊。最后,他们之中有一个胡子很长的老人做代表和我说话,我把我的情况告诉他,他很谅解地告诉我,说我的力量使错方向了,我对于自己能误打误撞地到了那里,还真是感到奇怪,后来那个他们称做长老的人,还教我怎么正确使用我的力量。他们那边的人真的很善良,还帮我把我给送回地球。”芝苹一口气说完:“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两天。”芝苹看着两友呆愣的样子,很满意自己所造成的震撼,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心中挂念的事令她忘了那一丝窃窃得意。
“慈宁。”她很正经地喊着至友的名字。
“什么事?”慈宁仍在努力地接受异世界的讯息。
“我要再去冥界一趟。”
“什么?你疯了不成?”奕霆反应最大:“才从那地方捡回一条小命,你又要去玩命?”
“我非去不可,因为绿音在冥界。”芝苹接下来说的话更具杀伤力。
“绿音……在冥界?”
“没错,我在误闯冥界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他们的谈话,发现绿音在冥界,而且……”她看了两友一眼:“绿音爱的人是冥王。”
幸好他俩手中都没有拿东西,否则一定会碎得很难看。
“你是说……冷寞是冥王?”奕霆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被吓得结巴了。
“我还发现了一件大阴谋,慈宁,我一定要再去一趟冥界,把绿音给救回来。”
“为什么?”他们都想知道原因。
现在最冷静的反而是芝苹:“因为冷寞不爱绿音,他之所以会费那么大的力气,完全是有预谋的;他只是在利用绿音,他欺骗绿音的感情,因为绿音有凝戒。”
奕霆和慈宁几乎要被这一连串的事给吓傻了。奕霆甚至好玩地发挥着他与生俱来的特异功能——幽默。
如果把这些事编着成书,铁定轰动。
他苦笑:只是不晓得到时候是哈哈大笑的人多,还是骂我神智不清的人占大多数。
因为,他现在就觉得身陷一团荒唐得不能再荒唐的烂帐中,而事实却又不允许他逃避地摆在他眼前。
芝苹细说从头:“这一切都是冷寞的阴谋,他故意要让绿音爱上他,获得绿音的信任,好夺取他们冥界的镇界之宝——凝戒,所以我必须再去冥界一趟,把绿音带回来!”
奕霆和慈宁互望,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 ※ ※
身在冥界的绿音,浑然不知她的三个朋友为她担足了心,犹自好奇地用双手去摸索她黑暗的新世界。
“这是河流的声音……哇!好凉的水,其的是条河耶!这里到底多大?怎么我玩了那么多天,还没弄清楚这里的范围啊?冷大哥的家怎么那么宽阔?茸茸,快来,这里有条河可以让你玩水……哎呀!茸茸别急嘛!你看你溅得我一身都是水啦!记得别游得太远会危险。”绿音殷殷向在小河中玩得不亦乐乎的大狗叮咛着。
此地光线充足,虽没有阳光那般耀目光彩,却也像白书一样温暖,四周尽是高矮疏落的树丛,不远处还耸立着一座黑漆漆的宫宇,在这片不甚明显的绿意中更添刺眼的不对称。绿地的尽头是层网似的灰蒙,好象个罩子般将这片不小的地方围了起来;灰蒙之外,是无垠阴闇得令人心惊的黑。
原来冥王冷寞为了不让绿音起疑,特地耗用力量设下结界将幽舞宫罩起,除了隔绝冥界的湿寒和骚扰外,还将这里幻设出和地球的原野一般无二的景致。几天以来,绿音在此地适得愉税快乐,毫不知情冷寞为她费了多大的心思。
为了怕绿音寂寞,冷寞甚至破例派尊者入人界,攫取各种动物到此地,增加这原野的真实感。因绿音瞎了,动物们也没注意到有何不同,因而绿音对这的环境和生活极为满意和安顺。
“冷大哥只说他的家是在市郊的一小片人工原野中,并没有说他的‘一小片’这么大呀!”绿音拨弄着河水喃喃自语:“看来冷大哥比我想象中还富有……唉!”由种种迹象看来,绿音得知冷寞的富裕,反而为此愁上心头。
“难怪他那么忙……哎哟!茸茸,要甩水到别的地方去,不要在这里啦!”绿音用手遮着茸茸洗澡后的脱水手续所带来的后遗症。
“茸茸,你怎么了?”绿音奇怪地感觉到忽停的水珠和大狗不寻常的警戒,她的手找着茸茸,摸到了它犹湿淋淋的手和它恐惧地低吼。
“茸茸,你看到谁了?”她不解地望向前方,听到一阵不怎么友善的动物吼声。
她缓缓绽出甜美的笑容,用她软而不腻的声音招呼着:“来!过来和我们一起玩,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伸出手,她没有听见任何表示,身旁茸茸不停地退后令绿音感到怪异:“茸茸,你不是最喜欢和新朋友玩吗?怎么一直后退?”茸茸呜呜的低鸣中含着害怕,绿音的手触到了湿湿软软的东西,心知眼前的动物正以嗅觉感觉她是否友善。
拍拍动物的头,绿音表露她的友谊:“乖乖,不要怕,我是你的朋友,不会害你的。”
动物似乎相信了绿音的话,用舌头添了添她的手,绿音咯咯轻笑:“别舔嘛!好痒哦!”
她摸着动物细软的手:“原来你这么壮啊?鸡怪茸茸会怕你……咦!你的牙齿怎么这么利?好象老虎的牙。你也是来喝水的对不对?我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
她拍着动物,缓缓地展开了嗓子,可是唱不到两句,她就觉得有如万火烧心般痛苦,不堪倒地,动物关心地上前舔着她的脸颊。
当冷寞见到一只硕大的老虎扑在绿音身上的时候,他的心脏几乎停了。
“绿音!”他惊喊出口,老虎受到惊吓转身就跑,冷寞可说是立刻转移到绿音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