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语怀再也不会回来了吗?」郝震烈喊道。
见她点头,邱谦诏不解地离开位子,「为什麽?其实语怀根本不用担心,咱们都是她的好朋友,绝对不会出卖她。」
「没错!咱们都是她的好朋友,这秘密大夥会帮她守的。」唐奎靳也决定将真相隐瞒下来。
「允儿,告诉我们,语怀现在在哪?我们大夥一块去找她回来。」邵翊然问道。
大夥纷纷附和,唯有权品骐伫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品骐,你发什麽呆?难道你希望语怀离开吗?」唐奎靳朝他喊道。
「她这回离开说不定就不会回来了。」郝震烈提醒他。
权品骐望著好友们一言一句的劝说,而胡允儿则以渴望的眼神看著他,似乎暗示他,只要他开口愿意去见凌语怀,她原意违背约定。
权品骐想开口,却害怕吐出的句子并非心中所想,此时,他心中种种情感正纠缠不清地搅和在一起。
终於,他选择抛开一切,沉默地离开房间。
在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胡允儿的泪珠也顺势滑落面颊。
「喂!权品骐,你怎麽可以——」郝震烈无法置信地想冲出去。
邵翊然连忙拉住他,「别追了!让他冷静一下吧!」
唐奎靳与邱谦诏似乎也明白,双双无奈地摇起头来。
相信在他们这群人里,唯一无法接受事实的人就是权品骐吧!毕竟他对凌语怀放下的感情,早已远超出一般的同窗之情。
凌语怀的突然离去引起全书院的一阵骚动,就在大夥议论纷纷之时,书院的课程也告一段落,院生们欢天喜地的整理衣物、准备各自回乡去。
邵翊然与郝震烈也提著行李准备离去,这时,唐奎靳与邱谦诏两人急忙唤住他们。
「你们要跟我们一起回东门?为什麽?」郝震烈不懂地望著他们。
唐奎靳笑了笑,「一来坐客,二来见语怀。」
「是啊!老实说这一个月我们真的很想语怀,所以想请你们为我们带路。怎麽?有困难吗?」邱谦诏开口。
邵翊然摇头,「不会,怎会困难呢?你们两人的心情我们了解,其实我们也很想念语怀,不过……」
「不过怎样?」唐奎靳急忙问道。
「不过这趟回去,恐怕很难见到语怀,毕竟我们都已知道她是姑娘一事,我想她可能会因此避不见面吧!」郝震烈说明。他们与凌语怀从小一块长大,对於她的个性多少猜得到。
唐奎靳与邱谦诏两人先是相望,最後下定决心,异口同声道:「没关系,我们愿意碰碰运气。」
瞧他们两人如此坚定,邵翊然微笑道:「既然你们如此有诚意,那就一块结伴而行吧!」
闻言,唐奎靳与邱谦诏开心地相互击掌。突然,後方传来叫唤声。
「等等,你们等等我!」胡允儿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他们面前,「我也要跟你们一块到东门。」
四人似乎早料到她会有此举动,大夥明了地笑出来,尤其以邵翊然更是开心,他上前温柔地取走她的包袱,为她分担重量。
「允儿姑娘,大夥能不能见到语怀,可要靠你帮忙了。」
大夥一致认同地将目光移到她身上,惹得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问题!咱们出发吧!」胡允儿充满信心。
「对了!那品骐呢?咱们要跟他说一声吗?」郝震烈突然问道。
霎时,大夥都失去笑容,心情一阵低沉。
「我想……权大哥应该……不会去吧!」胡允儿轻叹道。
郝震烈向大夥瞧一眼,敲敲自已的脑袋,「唉!我这人就是笨。算了!他们的事咱们也插不上。时候不早了,走吧!」他一个转身先走去。
唐奎靳与邱谦诏赶忙跟上,邵翊然朝胡允儿一笑,她羞涩地垂下眼,两人并肩一同离开。
五人的身影离书院越来越远,一直伫立在门後的权品骐迟迟未移动脚步,脸上也失去往日的笑容。
一个月了,心中的痛依旧莫名地纠著,他十分明白,除非能找出那纠痛的理由,否则他根本无法冷静地面对凌语怀。
唉!这个打破他十几年来平静生活的女子,他究竟该如何面对呢?权品骐带著沉重的心情踏出书院,朝权府而去。
第七章
两年後
洛阳城今儿个喜气洋洋,东西二门皆办起喜事来了。
大红花轿在凌府门前等候新娘;红布衣裳的鼓队则在权府门前等候新郎。
两户人家大门口外挤满人潮,大夥争先恐後,想一睹这城里有始以来的大事。
凌语怀一身凤冠霞帔地出现在大厅,举止轻柔地拜别祖先与双亲。梅儿为她盖上红帕後,媒婆带头出凌府,将新娘送进花轿,一喊起轿,大票人马便开始前进。
另一方面,权品骐以一身光彩夺目的红衣裳踏出权府,轻松上马後,便伴随著响彻云宵的锣鼓声,迎娶队伍开始缓缓前进。
东门嫁女儿、西门娶媳妇,说有多巧就有多巧,二门亲事居然凑在同日举行,可真为洛阳城染上一股热闹气氛。
在凌语怀当回凌家大小姐,权品骐也不负众望考取功名,成为文武状元郎之後,双方父母就为他们各自订了门亲事。
凌家将与大学士之子结亲,权家则与洛阳名气盛大的名将之後薛家结亲,双方都是有名人士,皆深受皇上喜爱。
凌语怀坐在轿内,百般无奈。她就要嫁人,而且还是从未谋面的男子,真亏对方有胆识,居然不在乎她这差点以男儿之身继承武馆的女子,想必对方之子若不是疯子,就是有缺陷之人。
唉!虽然早猜著恢复女儿身只有嫁人一途,但她还是心有不甘。蓦然间,她回忆起过去的种种,十八岁前的生活情况是历历在目,尤其与权品骐共同生活不到一年的日子,更是她心中无法抹去的记亿。
她欺骗他,两年前当她身分曝光时,他那惊愕的双眸深深烙印在她心里。她并非有意欺骗他,倘若当时她没受伤就好了。
唉!罢了!现在还在乎这些有何用呢?两年来他始终未来找她,甚至连一封信也不曾来过,由此看来他已经忘了她了吧!
近一年的朝夕相处,如今化作云烟。倘若时光可以倒转,她宁愿与他成敌人,也不愿与他结为知己。
忆到此,凌语怀的心抽痛起来,而那莫名其妙的抽痛也挑起了她心中的遗憾及愤恨。
那笨蛋难道就不能理解她为何无法向他道出身分的原因吗?相信自从她恢复女儿身後,全洛阳之人都已知晓她的无奈之处吧。
无心的欺骗,大家都能谅解,为何唯独权品骐始终不曾出现在她面前呢?就算不愿见她,捎一封信也可以啊!
凌语怀心痛之际,花轿突然停下,外头的嘈杂声引她回神。
「梅儿,出了什麽事吗?」她掀起小窗帘问道。
梅儿紧张道:「是权府的迎亲队伍,跟咱们面对面碰头了。」
什麽?权府……迎亲?
「新郎是谁?是不是权品骐?」她万分震惊地道。
「是权公子没错。」
凌语怀错愕不已。什麽?他……他要成亲了?甚至还与她的出阁是同一天。
这样的情况、这样的方式……天呀!为何他们总是在对峙的场面相遇呢?
无奈的心中忽地涌上许多不快,她倖倖然道:「梅儿,叫对方让路!」
「可是……小姐,咱们正在桥上,除了一方退回去,否则无法通过。况且权公子还是状元郎……」梅儿怯怯地道。
「我管他色狼、野狼,总之叫他们退回去。快去说!」凌语怀下令道。
没错!权品骐办到了!文武状元的头衔全由他一人夺得,不但深受皇上喜爱,更是朝中臣子眼中的最佳女婿,就连这场婚礼也是朝中魏丞相从中牵线,怪不得对方的迎娶阵容完全不输给凌府嫁女。
「是,小姐!」梅儿匆匆离去。
权品骐望著大红花轿,心情复杂。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与凌语怀如此有缘,就连成亲也在同一天。
她……要嫁人了?
哈,说的也是,她是女人嘛!除了嫁人还能如何?权品骐脑海里闪过昔日往事,两人相互扶持,在书院生活的点滴如浪涛似的涌入他心中。
不知这两年来,她……是否还记得他?
两票迎亲人马在桥上进退两难,梅儿走上前,胆战心惊地朝位在骏马上,气势不凡的权品骐道:「权公子,抱歉……我家小姐赶吉时,可否……请让路。」
权品骐回神,还未答话,他身旁的一名手下大步跨前,喝道:「大胆丫鬟!你不知道我家权公子是状元郎吗?居然要状元郎让路,你不想活啦!你家小姐赶吉时,我们也赶良辰。识相点,快点退回去,让我们先过,听到没!」
梅儿受到惊吓,赶忙行礼,「请权公子见谅,媒婆说我家小姐若错过吉时,会不吉利。请权公子……」
「去去去,你家小姐是什麽大人物。我们状元郎若误了良辰迎娶,当心你家小姐几条命都不够赔。」权家媒婆甩起绣帕,在一旁大呼小叫。
「这……可是……」梅儿被眼前之人凶得无法回话。
权品骐明白大夥不能僵持在桥上,正打算下命退回时,端坐在轿内的凌语怀早已将对方气势凌人之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气急败坏地扯下红帕,不假思索地飞出轿子。
凌语怀使展轻功,转眼之际来到梅儿身旁,她忿然转身,纤细身影牵动衣裙,随风飘逸,优雅迷人,凤冠之上所缝缀的珠子也轻松摇摆起来,那清秀五官染著娇艳胭脂,宛如天上仙子降临般,震撼在场所有人。
凌家媒婆刷白了脸,梅儿的脸色则变得惨绿。
权品骐惊悸著,征怔地望著眼前这美艳女子。她……是语怀吗?
两年前,当他知晓她的身分,恼她欺骗自己时,她仍一身男装。如今见著她恢复女装,竟是如此撼动他的心,还有……那双吸引他的自信眸子……
凌语怀无视他那惊愕神情,大剌剌地面对他,「状元又如何?状元就了不起吗?你们权家势力强,我们凌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要我们让路,门都没有!」哼!他算什麽,若她不是碍於答应双亲要求,当今状元绝对非她莫属。
权品骐见她气势傲然,眼里闪过许多喜悦。她没变,依旧是那火爆脾气,凡见不惯之事必挺身而出,甚至忘了自己此刻可是位新娘子。
「凌小姐,抱歉,手下们一时心直语快,若有冒犯请多包涵。」他拱手道。
见他彬彬有礼的回话,凌语怀心中泛起怒火,「既然知错,还不快让路。权公子!」
多陌生的称呼,好似他们从未相识过。权品骐心中也染起不悦,「让?凌小姐真爱说笑,你要嫁人,我要娶人,大家平等地位,凭什麽要我先让!」
「权品骐,你的意思是不让路罗!」她怒瞪他。
他轻笑,「让又如何、不让又如何?」
「你——」
他知道他惹火了她,但他就是无法克制心中的莫名怒火和嘴巴。「怎麽?你就这样急著嫁人吗?倘若真是,那本公子就委屈点让路好了。」他再度口是心非,嘲讽著她。
凌语怀受不了了。好端端的出阁之日,他居然嘲笑她,还羞辱她。
「权品骐!」她怒吼一声,旋身跃起,朝他出掌。
权品骐眼明手快,跃离马上与她过招,随即引来周遭的尖叫。
梅儿急得快哭出来,两方媒婆早已被他们的举动吓到,昏厥过去。
凌语怀掌风快又狠,权品骐应对也不含糊,两人对招毫不相让,双方人马纷纷退後,桥中一下让出空间,更助长两人的对峙。
东门新娘,西门新郎,本该是人人羡煞的两桩好姻缘,岂知在途中发生争执,相互打起架来。
两人各怀心事地开打,却不知婚事已成笑话,这东、西两家再度成为洛阳城的最新话题。
凌府
「胡闹!一个代嫁新娘居然抛头露面还打架,你真是越来越放肆!」凌鹰拍桌咆哮,气得额上筋脉隐隐抽动。
跪在祖先牌位前的凌语怀正低著头反省。
凌夫人从未见丈夫如此气愤,开口道:「相公,别气了,咱们还是快点想法子补救这桩婚事吧!」
凌鹰拳头一紧,「补救?没得救了!女儿和人打架一事早传到大学士柳大人那儿,一早我就收到对方来信,他们决定取消婚约了!」
「什麽?怎麽会这样?那现在……」
「现在咱们女儿不但成了全城的笑柄,就连亲事也没人敢上门来提了!」凌鹰道出女儿闹事的下场。
凌语怀不发一语,依旧跪在地上。
凌夫人瞧女儿什麽话也没反驳,心里多少明白,尤其当她听见与女儿打架之人是权府的大公子时,只能无奈摇头。两年前女儿失魂落魄回府後,她就担心不已,趁著邵翊然与郝震烈他们来访时才明白真相。
「好了!既然对方取消婚约,那就别再责备怀儿了。怀儿,你起来,回房吧!」凌夫人将女儿扶起。
「不准起来,继续跪!没跪著三天三夜不许起来。」凌鹰气愤道完,甩袖走人。
凌语怀明了,再度跪下。
「怀儿……」凌夫人心疼喊道。
「娘,一切都是我的错,爹会生气也是应该,你就别理我,回房休息吧!你放心,我没事。正好……我也想冷静一下。」凌语怀平心静气地道。
凌夫人瞧出女儿眼里的恳求,明白道:「娘去叫人弄些吃的过来吧!」
「谢谢娘。」凌语怀见母亲出去,将门关上後,她垂下双肩,坐在地上。
好啦!这下可好!不但婚事吹了,说不定以後也别想嫁了。都是那可恶的权品骐,明知她脾气,还故意招惹她。
罢啦!不嫁就不嫁!大不了一辈子独身,自在又逍遥,多好!凌语怀安慰自己之际,泪水不知为何悄然落下。
她惊愕面颊上的湿润,一颗心不听话地纠结在一块,令她感到呼吸困难。
她……哭了!为什麽……为什麽她会哭呢?不用嫁人不是她梦寐以求之事吗?为什麽……为什麽她会……
凌语怀无法理解自己的复杂心情,只能任凭泪珠频频滚落。
她杏眼迷蒙地望著祖先牌位,思绪却飘向一名男子身上,那名与两年前截然不同,身影更加潇洒俊逸的男子……
权府
「荒唐!亏你还是皇上亲点的状元,竟然当街不顾形象和别人的新娘出手打架,简直荒唐到极点!」权雅士无法原谅儿子的鲁莽行为。
权品骐跪在祖先牌位前,接受父亲的斥责。
权夫人不忍心,挺身为儿子辩护,「好了!相公,骐儿又不是故意,就当意外,咱们和薛家无缘结亲不就得了。」
权雅士停下来回踱步的身子,朝儿子骂道:「骐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爹平时如何劝戒你,当时只要你退让,就算误了良辰又如何?结果你不但误良辰,还沉不住气和对方打架,你——气死我了!」斥责不下去,他索性甩袖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