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的娇躯忽地颠簸了下,还未碰触泥上地的冰冷湿滑,修长精瘦的身影随即眼明手快地跨步向前,替她免去跌入泥地的可能性。
电光石火间,如轻絮般的娇躯柔柔地飘进他胸怀里,纤腰被牢牢稳扣着,紧贴着炙热的男性躯体,背脊所触是熟悉的坚硬胸膛,以及那在梦境中拥过她千万遍的健壮铁臂。千里不自觉地扬起笑容,回身对上寒剑情笑眯的眼神。
顾盼中带着似星灿烂、似月柔情的美目瞅着他,新雪揉成的小脸透出嫩色光彩,羞赧的唇瓣怯怯地绽出笑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丽生动得几乎夺去他的呼吸。
胸中一紧,寒剑情忍不住贴近她香馥的颈侧,以热烈的吻诉说心中难以言的悸动。
“别这样……”千里轻轻挣扎着,虽舍不得离开他稳固有力的怀抱,但这里是佛教圣地呀!他们怎能……怎能在光天化日下做出这等羞人的事!
“安静点,别吵,没人会看见的。”池畔绵密的芦苇是最好的天然屏障,用不着遮掩,风儿轻轻吹来,随风摇摆的绿色革浪便阻止了外人窥探的眼光。
夏目的午后,连空气都显得闲适,清风也识相地不去打扰两人亲呢的时光;湖波荡漾,光彩纷呈,倒映着他们交缠的身影,闪动出耀眼的粼粼水光。
娇吟声断断续继地从草丛中传出,与大自然交织成令人脸红心跳的曲调。
寒剑情从不曾如此温柔坚定地宣示着他的所有,尽管热情,动作却特别轻柔,似乎怕伤了她粉嫩的娇躯。这般轻怜蜜爱的抚触反倒教千里不知从何抵抗,只得在他身下红着脸,任他予取予求,沉溺于少有的柔情攻势中。
娇躯仿佛失去了自己的意志力,柔软地贴着他,依附着他所带来的酥麻感。
正处于最情迷意乱时,探寻的大手与索求的热唇突然停止,火烫的视线静静地将她的娇态尽收眼底,让冷空气有机会钻进两具缠绵的身子间,惊醒了千里昏乱的绪念。
“你……”她羞又怒,根本提不起勇气看向寒剑情的脸。
好丢脸!他们竟然真的躺在草堆中·,…·要命!像是会烫人似的,千里赶紧缩回贴在他胸膛上的小手,颤抖着揪住自己散乱的衣襟,不知道到哪找个地洞钻进去,好掩饰自己过度沉迷的窘态。这下完了!寒剑情肯定会拿这件事来取笑她。
“千里…·”
看吧,她就知道,坏胚子一个!才不可能轻易放过捉弄她的机会。
忿忿抬起头,目光犹带着火气,正打算认命地接受他的嘲笑话语——
情欲渲染得更深、更黑的瞳眸吸引了千里全数的注意,他的眼神是如此认真、如此炙热,全然没有一丝促狭的意味,蕴藏着她不解的高热炽焰,熊熊熨缀着她的脸,烫出由双颊蔓延至胸前的红潮。
“别……用这种眼光……看人……”情愿他霸道,情愿他蛮横无理,也不愿他柔情地俘掳她的心;她惊慌失措地想回避他烫人的目光,却是怎么也逃不出那两泓幽幽的深潭。。
“千里,永远不要离开我。”他突然低哑的说,语音里压抑着不确定的陌生情感。
她肯定听错了,寒剑情向来是自信又自负的,这脆弱得足以打动每个痴心女子的神情不该出现在他脸上。印象里,他永远是狡狯奸诈,将其他人玩弄于手掌间,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谁敢违背他的命令?他怎么可能流露出这种令她心疼的软弱?
太卑鄙了!他以霸道蛮横的态度进驻她心底还不够,甚至想以脆弱的姿态哄骗去她的整颗心。忧郁的俊逸容颜比自信满满时更来得迷人,每个眼神、每回眉角的牵动都流泄出愁闷的美态,足以溶化世间最坚硬的心扉。
酥软的感觉吞噬了全身,麻乱得教人手足无措,眼眶一酸,千里索性以别开头的姿态抵挡他的忧容。
“答应我!千里,永远不要离开我!”没得到她的保证,他像是不能安心似地低吼。
“我…”别问她,她真的没办法了……
“千里!”
“我……你怎能逼我说出口?”一旦坦白,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答应我,永远都别离开我,连试探也不要,千里。”寒剑情神色痛苦地说,其中包含着太多童年记忆的伤痛,疮疤深得谁也看不见,任谁也治不好。
他望着她,黑眸里悬着若有所求的情意。
“嗯。”究竟是抵挡不住他的柔情,就连仅剩的芳心也送了出去。“好,我答应你,永远不会离开你。”怯怯的手抚上寒剑情挺立的五官,头一次在他面前大胆承认自己的情感,千里柔软的小手反遭他的压制,紧紧地包裹在粗糙的修长五指里。
莫名的心软驱动着她的誓言,即使明白这份誓言多年以后,极有可能被舍弃,由别的女人代替,反倒成为他取笑的目标,她仍无法在此时此刻眼睁睁地看着他软弱,或许这就是身为女人的悲哀,明明看透了没有未来,还是傻傻地投身其中。
飞蛾扑火,是否也怀着同样的心境?
“告诉我,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她是最明了他的人,无法将他的失控看作理所当然。
寒剑情靠进她软腻的怀抱里,闷闷的语音听来有些沉痛,“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恨你。”
被柔情蜜意洗涤得理智全失的身子骤然颤了颤,怔忡的神色布满脸庞。随着他因过度伤悲的发冷躯体抖颤着,千里顿时醒悟,切切实实地将寒剑情的蚀心痛骨感受个彻底。
老夫!她为何从不曾发现他的伤痛?任他独自舔机伤口二十余年!
寒剑情五岁那年就有了后娘,也就是她姐苏雨湘,而后是斐水灵过门,寒天养的专宠妾室;一个正岁的孩子,失去了爹亲的宠爱,还得坚强面对众人,强言欢笑,教他怎么能忍受得了?
苏雨湘和家中长工所遗留的野种——千里的出生为寒剑情的命运带来最高峰的噩耗。
小妾私通长工,这见不得人的丑闻大大地震撼了当时不可一世的寒天雾,他在一夜间病倒,从此缠绵病榻,后来舒敛眉为了救失足落潮的千里,而溺毙于水中,那时他才十一岁呀!年幼不经事,却在苏雨湘与寒千里出现后相继失去生命中的两位至亲,难怪……难怪他恨她……
千里低柔眼睫,深深地将呼之欲出的泪水全数隔绝回眼皮里。
“不要同情我……”和她同样想起往事,寒剑情幽渺的低吟里添了丝沧桑。
“对不起…”千里没有办法再开口,什么都没有用了,怎么也挽不回他童年该有的欢乐时光。都是她!凡是和她沾上关系的都没有好结果,不该出世的肮脏生命为何要来到这个世界?
瞧瞧他,天生气质就带着险谲,比别人多了份深谋远虑,老成的心机不似年轻人该有的宽阔心胸。原来冷鸷的外表底下全是伤痕,不堪地折磨着他的心神,揪痛着往事伤心的回忆。都是她的错!害他变得如此不快乐,深埋的痛苦何时才能真正释然?
好久没想起以前的事了,如今深思,才发现当初的确伤了很多人,痛苦的并不是只有她们母女俩呵。
那时的寒玉笙已经大得足以接受这些,但寒剑情呢?周遭的人中曾替他想过?他的恨意,来自于年幼时得不到的亲情,莫怪乎同样的家庭会孕育出个性截然不同的兄弟。
她好难过,瘦弱的肩头负担不起他多年来的忧愁,无法替他分担些什么。“对不起……对不起……”所能做的,也只有陪着他沉默,陪着他共同度过偶然想起时的伤痛。
“我真的好恨你。”
“我知道。”冷酷如他也有悲伤的一天,深埋在她颈项间的俊脸中否别再扭曲着痛楚?他若要沉痛,她愿意永远陪着他沉痛;他若要恨,她也愿意永远承受着他的恨。“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会一辈子陪在你身旁,守候着你,等你回来……”纷扰的思绪隐隐浮出一抹印象,熟悉的语句自然而然地从她口中吐出,“今生今世,千里相随,魂梦与共……”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天幕染上一层炫人的金黄色,大刺刺地展示它耀眼的光彩;火红色球体从山的一头逐渐下沉,波光流转,辉映出好几道色彩缤纷的晚霞。
马车在雨霖花苑门口停下,穿着雪白衣裳的天仙似人儿袅哪地下了车,美目柔情回望,不舍地凝照车中突然变得温柔深情的情人。
就像所有沉浸于爱恋中的女子,她的神态风来也添了许多柔媚,甜腻得人人心。
“还不进去?”笑容虽然特意装得冷淡,声音却泄漏了寒剑情同样眷恋不舍的心情。
望了望自己被拉住的小手,千里忍不住弯起嘴角,笑容里确实地合着开怀,不同于往日的忧愁苦笑。“你拉住我的手,怎么进去?”
“是吗?”他执起她嫩白如青葱的手指放近唇边,绵绵密密地细吻着,“明晚,等我来。”
好温馨的感觉!教她走不开,只想永远堕落在这种酥柔麻软的爱恋。
“我等你!”
“进去吧。”他放开她的手。
“那……明晚见了……”千里再度回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而后踏着满足的脚步走进大门里。
停驻于门外的马车并未立刻离开,车内的人留恋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自己。
巷道尾端,一双哀怨震的目光正巧捕捉到这一幕,
“出来!”敏锐的感官察觉到不一样的凝重气氛,剑眉一挑,寒剑情低幽但清晰的声音冷冷飘荡在黄昏的空气间,听来略带寒意。
轻飘飘的人影顺从着他的话,走到马车前,愁苦的心房始终恢复不了看到方才画面时的惊骇。
“你想做什么?”见到往日熟悉的姣美面容,凋零惟悴得几乎认不出来,柔情的瞳眸一转,又化成平日的猛烈深沉,冷骛地盯着眼前已不再能触动心弦的旧日情人。
背叛他的人,永远不得好日子过!这是寒剑情给人的警告,也是对自己立下的誓言。
“你从没告诉过我…··青烟原来就是寒千里……”方绿凝,也就是老鸨方姨,颤抖着不敢置信的唇,沉痛地开口道。
方绿凝曾是寒家二少爷的未婚妻,绿春楼里首屈一指的红牌花魁,却因为犯下某种错误,造成人生中不可挽回的痛楚。没有人知道面容上划着狰狞恐怖伤痕的方姨,其实就是当年温柔多情、高雅婉约的美人方绿凝。
长年生活在过去的阴影底下,心力交瘁,逃不开记忆纠缠,美貌早已残败不堪,只剩下痛彻心肺的感受。她之所以还活着,只是为了赎罪,清偿背叛寒剑情的罪孽。
时光若再,岁月如梭,飞逝的光阴却洗不去过往的伤痛——
五年前,在苏家做的介绍下,她认识了寒剑情,并且与这位人人惧怕、气势沉稳的寒家未来主人相好,成为所有人眼中看好的金童玉女。
金风五露一逢,使胜却人间无数。
这便是当年绿春楼嬷嬷为这桩情缘所下的定论。
方绿凝凄楚地扯出笑容,回想起往事。
当年的寒剑情人虽淡漠冷酷,究竟不过是个十八岁出头的小伙子,哪抵挡得住美人的柔情攻势,很快地坠落情网,迷恋起丰姿独特、优雅温柔的方绿凝。他时常偕同苏家傲上绿春楼,一齐听她弹琴、唱小曲儿,等待整日也心满意足,毫不埋怨。
就在这种情况下,方绿凝答应了他的求亲,打算从此以后安分守己地做个寒家二少奶奶,度过余生。
奈何命运的安排总教人捉不住准则,上天似乎喜欢随意玩弄人的情感。在与寒剑情订下亲事,并且公布全城后的几个月,她才摹然醒括自己最在意的原来不是深沉精锐,将所有事物掌握在手中的寒剑情,而是温文儒雅、神采俊朗的苏家傲。
寒剑情年纪比方绿凝小,又身为寒家身分崇高的二少爷,理所当然在某些方面相当任性蛮横,恣意妄为,完全不顾他人感受;相反的,苏家傲的谦虚有礼,早就根深抵固在她的芳心内,占据她所有的思绪,怎么赶也赶不走!
方绿凝一直以为自己是暗恋,苏家傲压根不把她放在眼底,要不然也不会将她介绍给别的男子认识。偏偏某个下大雨的夜晚,事情水落石出。
那天,苏家傲与她一同上山礼佛,回家途中迷了路,暂宿在无人空庙中;深沉的漆黑彻底复盖住所有表面装饰,颠复人的爱恨情仇。
苏家做向她表白了!这喜从天降的消息令她感动得说不出话,当场泪如泉下,掌控不了自己难以掩饰的喜悦。
接着的几个月,他们俩几乎忘了与寒剑情有关的事,专心沉浸于这份迟来的爱恋当中,成日黏在一起,到处游赏,恩爱万分。
事情被揭穿的时候,寒剑情脸上的表情平稳得教人心惊,仿佛早就料定了他们的背叛,因而不放在眼底。方绿凝哭着请求寒剑情原谅,苏家傲也跪在地上誓言保证,一定会好好对待她,一生一世永不遗弃她。
寒剑情笑了,笑得好诡异,只淡淡地了声“随便你们”就拂袖而去。
她和苏家做还真的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喜不自胜地计划好未来,当晚就迫不及待地相约离开扬州城,奔向他们俩认定的美好生活。临走前,苏家傲带着她偷偷回寒家向寒千里告别,那是方绿凝头一回见到千里,隔着床帐,只略略地将她的影像看个大慨。
背叛寒剑情的人永远不会有好下场!这是他们后来才懂得的。
私奔之后,他们定居于穷乡僻壤间,当对平谈过活的夫妇。苏家傲认真苦读,欲求取功名,而她努力赚钱,以细的缝纫技巧换取生活所需费用。
幸福的日子过得特别快,没多久,寒剑情也随着未婚妻的背叛消失于扬州城里,跟随着他们的脚步来到乡间,从此展开复仇的行动。
寒剑情从小就深知有仇必报的道理,再加上童年不堪的往事,性子比起同年纪的人来得深沉很多,莫测高深的脑袋里算计着许多他人无法窥知的计画。
他不但令一群地痞流氓三天两头地上门骚扰他们,更收买了当地县令,诬陷苏家傲入狱,在牢中受尽折磨。
原本恩爱的生活被弄得风波数起,方绿凝当然不甘心,于是找上寒剑情。准备将话说个明白,问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你回扬州城来,离开苏家傲身边,继续当我的女人,我就放过他。寒剑情冷酷地说。
最笨的是她自己,竟然天真的以为奉献自己,答应他的要求,就可以救回苏家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