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伤,是在某次争吵中被寒剑情无意划伤的。
几年下来,她多少也了解他的心理,知道他真正痛恨的并不是很不到她的爱,而是遭人背叛。寒剑情生性孤傲,最是憎恨他人的背叛,更何况是他的未婚妻。
不知是对感情心灰意冷,或是天生就冷血无情,跟在他身边的这些年,她看着寒剑情玩弄女人;他总是先温柔多情地对待她们,然后再轻易地抛弃,任随那些女人为他要死要活,凋零枯萎!
这回他的目标是玉青烟,她早就劝阻过他别玩弄青烟的感情。
青烟是个好女孩,值得更好的对待。
如今发现青烟原来就是寒千里,是苏家傲最宠的外甥女,她就更加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寒剑情继续下去,玩弄纯洁无瑕的千里。早知如此,当初她就该坚持,无论如何也不让千里的初夜权落到他手上!
她和苏家傲欠寒剑情的,就让他们自己来还,何苦牵连到千里身上?
“要报复,报复在我和家傲身上就好了,为什么不放过千里?”方绿凝仍爱着苏家傲,对她来说,苏家傲珍视的人也就是她珍视的人,她没有办法放任寒剑情欺骗千里,再将她抛弃,让千里自生自灭,堕落于爱情的泥淖里。
寒剑情是玩弄女人的高手,深知如何骗取女人的感情,她怎能让全然无辜的千里陷入这场情仇里?
听到方绿凝的话,寒剑情笑出诡谲的神态,宛若她讲了个多么可笑的笑话,流转的黑眸迸射出寒光,“你凭什么以为我是为了当年的事才找上寒千里的?若我我动了心,你可相们?”
“剑情,我求求你,放过千里,她是无辜的,根本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放过她……”恳切的哀求话语消失于他伸过来掐住
她脖子的大手,方绿凝惊恐地盯着那双有力的大手,明白只要他想,自己就会惨死于这双手之下。
“不许让她知道这件事,听到没?”他恶狠狠地警告着,狰狞的笑容挂在嘴角,料定方绿凝不敢反抗。
严格说起来,方绿凝在某方面与千里极为相似,她们都同样纤细敏感、聪慧灵巧一一偏偏,千里多了点傲气,顽固的脾气引诱着他蠢动的情欲,忍不住就是想一而再、再而三地爱她、逗弄她,看着她属服的娇美姿态。
冷冽的眼神因想起心中人儿而放柔,却让方绿凝误以为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剑情,你会放过她的,是不是?求求你。”她害怕的低语。
就是这点!千里永远不会在他面前流露出软弱;就是这点明显地区别了她们两人!
这种只会害怕求饶的女人压根激不起寒剑情的兴致,他懒懒地收回手,今出心情好,决定不和这冒犯他的人计较。“很难说,你明白我一向心狠手辣,最爱看人痛苦的模样,会不会放过她,得看我的心情决定!”
“求求你……”她能为家傲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哼!你也配来求我吗?扬州城的红牌花魁,你不是挺招摇的吗?还跟人私奔!这会儿却低声下气的求人了,真教我惊恐在心呀!”嘲弄的话很自然地从他口中吐出。
“家傲都让你关在牢里了,我也乖乖地回到你身边,侍奉你,为什么你还不放过她?”
“别开玩笑了!我有说过要原谅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吗?”寒剑情执起她带泪的玉容,怎么也兴不起怜惜的感觉,徒然愈看愈心烦,直想转身就走,别搭理这个烦人的女人。
“求求你,放过她,放过家傲……”奔驰的热泪一涌而出,几年来的委屈全在这瞬间爆发。
“休想!”他忿忿地打断她的告饶:“再讲半句,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鸷猛的威胁有效制止住方绿凝还待继续的话语,她心灰意冷地擦干眼泪,顺从地点点头。
“很好,别再让我发现你烦人的一面!走!”他毫不留情地赶人。
不敢有任何违背之处,她服从地遵照他的指示,乖乖地走进了黄昏晚景中。
夕阳余晖褪脱了金黄色衣衫,换上火红色技氅,狂放地燃烧着这个世界,燃烧出毁夫灭地的红色情潮。
谁?
敏感地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并且是用那种相当炙烫的眼神,千里慌慌张张的抬起头,就连手边正在弹奏的琴曲也中断。
近日来老觉得这目光不停地跟着自己,须臾不曾离开,她不禁有丝心慌,害怕是否又是另一个慕名而来的纨夸子弟,打算找花魁玉青烟的麻烦。
经过上回周天承的事件,她已经有所觉悟,料定流落烟花之地的生活不可能过得平静,肯定会有人再度上门调戏。
轻轻地吁了口气,望向台下皆不解地盯着她的人,千里再度抬起衣袖,从头弹奏。
托寒剑情的福,方姨不再要求她接其他客人,甚至允许她只需要侍奉寒剑情一人,平日上合奏奏曲,露个面就好,要是她再不满意这种日子,简直该遭天打雷劈了。
一曲奏罢,本该继续演奏下去的,但她今日心情实在糟糕,莫名地涌起不安的感受,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颗心怦怦乱跳,惊慌得无法再假装镇静。对白幕后隐身的乐师打了个手势,他们随即止住伴奏,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搀扶着她下台。
轻手轻脚的离开琴台,原本不想惹人注意的,奈何,这是招来许多瞩目的眼光——
“青烟姑娘,怎么不奏了?”有人问道。
“抱歉,各位,青烟今儿个身子不舒服,先回房歇息了,请大爷们慢慢享乐。”千里客套的说,突然发觉那火热的注视已转变成浓浓的关心。
究竟是谁?她再度回眸,仍旧捕捉不到人群之中到底是谁绽放出如此真挚的目光。
真挚?是的,那注视的确流露出真诚的感情,毫不忸犯作态地大胆观望她。
如此一来,就更令人迷惑了。青楼里,寻欢作乐的客相们,谁会用这种诚挚不淫秽的目光看人?
愈想愈疑虑,她不禁深深撩起眉,认真思索起这人身分的司能性。
“青烟姑娘,不上楼歇着吗?‘’瞥见千里停驻在楼梯前,侍女柳地悄悄地开口问。
“不,我站在这歇息一下就好,等会儿还得上台奏一曲呢!你别管我,先去忙你的好了。”她回以笑容。
待柳儿离去后,置身白幕之后,与外界阻绝的千里仍感受得到那道视线的紧迫不舍,心念一动,她索性掀开布幕的一角,偷偷查看究竟何人在窥伺她。
在人群中来回地梭巡过好风次,千里正打算放弃,不意却瞥见了角落独坐的熟悉脸孔。
是大哥!她惊喜的发现这个事实。原来,几天来受到注视的感觉来自于寒玉笙热切的眼眸。
匆匆地唤来了柳儿,要她请来坐在远处的寒玉笙,千里步回楼中,心底忍不住窃喜又担忧。
窃喜的是,多年不见的亲人,总算要在这一刻见面,不知道这两年来,大哥过得可好?讨媳妇了没?担优的是,让大哥看见自己堕落为风尘女子,可会瞧不起她?
一思及此,她的眉蹙得更深了。
“千里。”欣喜的走进招待客位的花厅里,望见心中不曾停止过思慕的人儿,寒玉笙忍不住加快步伐,迫不及待地冲到她面前,执起她的双手,深情低语:“千里,真的是你,我好想你。”
“我也是,大哥。”嘴中虽如此说,她脸上却带着略微为难的神色。“先坐下吧,我让人沏了壶好茶,你会喜欢的。”她没忘记,大哥平日最爱品茗。;
两人坐定在茶几边,寒玉笙炯炯的目光须臾不曾离开过千里,始终温情地对她笑着,仿佛要将她的容颜一辈子隽刻在心上。
“怎么了?”自从上次再见,他就无时无刻不思念着千里,想念她灿美如花的笑靥,笑起来迷离美丽的双阵,怎知道真正见了面,她的脸色竟如此难看。“我打扰了你吗?千里,你好像不欢迎我来。”。
“不……我……”她抬眼,深深地望进他眼底,“大哥,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我是为你而来的。”他认真的道。
千里心中~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要怀疑,二娘告诉我你在帮人家打杂,我派人寻了好久,才发现原来你在这家花苑里当花魁。”怜惜的抚去她小脸上的惊慌,低柔的男音渗进了保证,“放心,我不会告诉二娘,只要你答应我,让我替你赎身,离开这里。”
“大哥……”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难道还不能明了我的心吗?”
不!就是因为太明了那炙热的眼神代表的讯息,她才想逃避。一直以来,她并不是完全不懂大哥的心意,随着年纪成长,虽然不再待在大哥身旁,接受他万般呵护,但回想以往的事迹,已足够证明他对她的心。只是,自己的这颗心早在好久以前,久到连她都想不起来是何时,就交付给那个拥有深幽黑眸的梦中人,如何能再接受另一份真诚的情感?
前几日与寒剑情上紫檀山一游,在池畔默默听取他的深沉痛楚时,千里就下定了决心,除非寒剑情弃她,否则绝不再轻言别离。
她知道自己很傻,守着一个捉摸不住心事的男人,但她心甘情愿。
好不容易才真正决定心意,清楚看透自己想要的未来,怎么在这当头,又出现了桩会扰乱心思的纷纭情事?
见千里久久不语,美目里缥缈着遥远的绪念,似乎在思念某个人,自然地流露出寂寞的渴望,寒玉笙相当不甘心,不愿看见她深思的凄迷神色,悲哀眸光里不由自主地泛出娇媚的柔情。
再见面,发觉到她愈来愈美丽,以往的清秀佳人已摇身一变而为妩媚的娇娃,他心底便有所觉悟,深知女人是为了爱恋而美丽!但他真的好不甘心,痴恋这么多年的情感,不愿轻易放就放,任随意中人奔向他人的怀里。
“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寒玉笙心痛的说。
毕竟曾经是最相亲相爱的手足,培养出相当好的默契,他一问,她立即明白意谓何指。
“我不想破坏你我之间的感情,能不能别这些了?”她恳切请求。
“千里……”他舍不得放弃她,却又不愿退她太甚。虽然二娘已默许将千里交托给他,但没得到千里的允诺,强迫又有何用?更何况,他爱的是千里永远纤细温柔的性情,快乐时绽放的清灵笑容,绝不是她失去爱情滋润后,残败凋零的身心。
爱一个人爱得太深是种折磨,发了狂似地想拥有她,却不忍心住她尝到半点伤痛的滋味。
“对不起……
寒玉笙无奈地看着千里万般为难的模样,心酸涌上心头,十分明白自己的诉情压根动摇不了她坚决的心意。
他美丽纤强的千里,始终小心呵护的千里,终于要在成长后的某一天,飞向遥远的天际,再也不回来。
“大哥,能不能……别让男女之情破坏了我们的情谊?我知道你疼我、宠我,甚至在我和根最潦倒凄惨的那段日子里,也只有你护着我们,替我们说话一…·。但……你要我怎么说呢?我没办法……‘’拒绝人是千里最不擅长的事,更何况是拒绝一个对她用情至深的男人。
爱情的安排似乎完全不照道理,像大哥这么好的人,为何得不到真心爱他的女子,反倒将希望寄托在她这残败之身上?不值得呀!她不值得大哥如此眷恋……
“我当然懂,感情的事不能强求,而我也不愿强迫你,我……真是希望……看你过得幸福……”苦涩的情感怎么压抑也压抑不住,再不解脱,寒玉笙怕自己会被这份嫉妒欲狂的心情吞没,犯下伤害千里,也伤害自己的错。
“对不起……”她只能再三重复这三个字。
“不要这样……”
待他的手拂过她嫩若花瓣的脸颊,千里才恍然发现热泪已滚滚落下。
“我向你坦白这份感情,并不是要让你困扰的,别哭了,好吗?”有资格落泪的应该是他才对,多年的幻梦全在初见面的刹那间完全湮灭,心底的空虚,恐怕流泪哭泣也不足以诉说。“答应我,千里,好好的过,别再待在这种地方了,那男人若真心待你,就该有心娶你,跟他走吧,不要治污你纯白无暇的清誉。”能见到她再次展开幸福的笑靥,是他所能做的最后奢想。
听见寒玉笙宽容的安慰、体贴的祝福,千里的泪掉得更凶了。泪眼迷蒙中,只见得到他模糊的轮廓,最清晰的,便是那自小到大都陪伴着她的温厚笑容。
“千里,那男人是谁?”
短短一句话震碎千哩所悲伤情绪,心头一悸,她不知该隐瞒还是该坦诚好。
“怎么,你不想说?没关系,我只是随口问问!”他的笑容包含太多宠溺。
“不……我…”
“你愿意吗?千里。”
面对寒玉笙信任的眼眸,千里失了方寸,无法欺骗他澄澈清明的眼神。
“千里?”哪个男人有幸成为她终生挚爱的伴侣?他好生钦羡。
“大哥……我不能欺骗你,他是——”
“是我!”
第七章
千里瞪大眼睛,万万不敢相信寒剑情会挑在此时此刻出现。
“剑情!你怎么会在这儿?”寒玉笙激动地看着许久不曾谋面的胞弟,全然没去思索方才寒剑情那句话所意谓的深层含意。
寒剑情深深地与千里对良久,跨步迈向她,伸手就搂过她,独占的意味明显易见。“千里是我的女人,我来找她有什么不对?”
千里是你的女人!”除了失恋的痛楚,这回,心头上又多加了一道遭人背叛的伤痕。
“千里没告诉你吗?”寒剑情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讪笑,浓眉斜斜地吊向一边,勾出得意的诡笑。“哦,我还以为她全说了,需要我解释得更清楚吗?大哥,千里在两年前就完全属於我了。”
两年前?不就是千里被赶出寒家时?“你趁人之危!”
“是吗?我是人之危吗?千里,你说呢?”寒剑情残醋的将脸贴向千里,亲呢地在寒五笙面前舔吻她的颈项。
黏腻的热唇始终不肯离开,坚持彻彻底底的与她小巧的贝耳缠绵,千里宣告放弃挣扎。“大哥……”她软弱的眼神流露出无可奈何,心甘情愿成为寒剑情的附属。
“不!我不相信!这怎么可能!你竟然选择了他?”千里无言的默认说明一切出自她的自愿,寒玉笙挫败的低吼起来。若是……若是当初他留住千里母女俩就好了,也不会到两年后的今天才来后悔,眼睁睁看着她属於别人,更令寒玉笙不甘愿的是,千里为何不爱他,却有办法爱他的同胞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