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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三百日  第3页    作者:梁凤仪

  “你这是干甚么的?等会经纪看到,以为我们是不三不四的人。”

  “他在听电话,没有这个空。”

  “你别发神经好不好?”

  “我情不自禁。”

  “在此刻此时?”小红有点啼笑皆非。

  “正是。一想到不久将来,你会在这儿为我煮饭烧菜,我就兴奋得要有点表示。”

  “见你的大头鬼!”

  才及时挣开了麦耀华的痴缠,房产经纪就走进来问:“怎么样?理想吧?”

  “价钱可否再便宜些?”麦耀华问。“业主已不是个胡乱要价的人,这个市道,有这种尺寸的房子,还愁没有市场吗?”经纪在拼命催谷。

  “二千元一英尺旧房子也真太贵了。”

  “现今要买平货,只有一途。”经纪以权威的口气解释:“就是购买巨屋,我们手上有好几桩五千英尺以上的房子,平均每英尺不到一千六百元,仍然无人问津。”

  小红无奈地吐吐舌头。一下子能挪动一千几百万在置业上头的人家,在本城仍占少数,他们也必有足够能力移民海外。不同于他们这种只有能力撑得出一个小家庭来的普通人,没有太多的选择。

  这份领悟为小红与耀华带来一阵子的迷惘,他们很快就抹煞心上的些微不安,重新投入自己的理想之内。

  说到底,自己的幸福已在手里,也就不必管别人更大的风光了。

  他们是知足的。

  故而又多一层的安乐。

  辞别了经纪之后,耀华说:

  “我们到哪儿去吃饭?”

  “就在这区吃吧,也好熟习一下周围环境。”

  “那么说,我们是决定买那个单位了?”

  “你意下如何?”

  “由你决定,你将是家庭主妇。”

  “可是,你才是一家之王呢!”

  说上了这几句话,忽然间彼此都笑了起来,甚么叫相敬如宾,此之谓也,实在令人甜上心头。

  他们走过一间餐馆,正要走进去,小红就拉住了耀华,说:

  “不!还是去吃碗面算了!”

  “为甚么?”

  “两个人吃两个牛扒,饮一杯咖啡,少说也花掉百多二百元,反正饱肚,两碗牛脯面,一碟油菜,再加两杯清茶已很足够。”小红煞有介事地说。

  麦耀华站住了,忽然间把双腿一拍,向小红致敬:

  “遵命,你说省便省。我唯命是从。”

  “当街当巷,你这样子吓死人。”小红娇嗔道,拉着耀华快走。

  直走至一间粥面店,正想走进去,耀华说:

  “我倒有一个更省钱的主意。”

  “甚么?”小红问。

  “倒不如我们回家去,只喝一杯清水算了,有情饮水饱,省下了钱把你早日迎娶过来才是一劳永逸。”

  两小口子就是如此你调我笑、你拉我抱,欢天喜地的去吃他们的晚饭。

  任何人的一口饭是否甘香,不在乎实质,而在乎心情。

  好像这一晚,在一间顶高贵的会所餐厅,那铺着一大片云石的贵宾房内,也有另外一对人在吃晚饭,他们的气氛就比较紧张了。

  说到底,俗语所谓“丑妇终须要见家翁”是说得顶对的。

  乐秋心虽一方面要英嘉成正正式式的让她见英母。然,另一方面,她也忧心戚戚,怕自己未能表现良好,给对方一个坏印象。

  实际上,在她与英嘉成的恋爱中,她需要英母的支持。

  今日要彻头彻尾地把英嘉成抢过来,最低限度需要令英母答应看管两个孩儿,此其一。

  他日新的一对婆媳相处,若不愉快,只会被旧人见笑,此其二。

  至于其三是乐秋心认为她与英嘉成的相恋有如一块完美的碧玉,她不欲这块美玉有一丁点儿的瑕疵而破坏了气氛。

  如果英母不支持和赞同,纵使无伤大雅,也是一项无可否认的遗憾。

  因此,乐秋心异常紧张。

  英嘉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一点,从一开始相交,乐秋心就知道,且十分欢喜。

  英父是英年早逝,而英嘉成由母亲一手带大。虽然,英父有相当丰厚的遗产留下来给孤儿寡妇,他们一家从不愁衣食。但,问题不是这样子的。守寡的英母只是30刚出头,年纪轻、样貌美,加上身边有个自由钱,这样条件的女人如果肯再嫁,是不会没有人要的。

  说实在的一句话,只要有巨额家当去平衡孩子的数目,携子再嫁的女人,一样有本事馨香过黄花闺女。

  英母可能也切实遇过好些追求者,然,据她说,为了儿子,她屡屡打消再嫁的念头。

  英母曾在英嘉成懂性之后,一直灌输着一个概念与一套思想给他:

  “我如果再嫁,那人也是我的至亲,手上的一副身家,算他有份抑或无份呢、实在太难了。万一:还有别的孩子,不也是我的亲骨肉吗?一分了我的心,嘉成就少了保障了!”

  她的意思是英父的血汗钱干贴补不是姓英的人,她不情不愿。

  但如若以身相许,却又分开楚河汉界,那又怎么对得住陪伴她下半生的人?

  既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必会左右为难,那么,倒不如不要陷自己于如此苦恼地步算了。

  英嘉成非常敬佩他母亲的坚强意志与冷静头脑。他自认能够安乐地过一个唯我独尊的童年与私下拥有全部英家遗产作为事业的后盾,完全是因为英母的果敢决断。

  就为着这几十个寒暑里所作的牺牲,英嘉成认为他要对母亲补偿。

  他不能不爱乐秋心、不能不爱母亲、不能不爱孩子,于是英嘉成无可避免地受着这几方面的压力。

  在他心目中,母亲的这一关应该先闯。至于孩子,说到底还是小,尚在肉在砧板上的地位,无奈他何。

  英母的轮廓仍然英挺,一副精明的气派洋溢在眉梢眼角,很有点慑人的威力。

  英嘉成长得不象母亲,大概是遗传父亲的体型和面相多一点。尤其是骨格,英母比一般女性小,英嘉成则比普通中国男人要魁梧。

  母子二人坐在一起时,英嘉成很自然地把双手搭在英母的肩膊上,那种亲切,不自觉地惹得乐秋心微微妒忌。

  随即,她板一板腰肢,坐直身子,将那个意念扫出脑海之外。

  真危险,一见面就有心病的话,以后怎么相处下去?

  婆媳关系一下子弄糟了,不是容易拯救得来之事。

  于是,席间的乐秋心一直堆满笑容,完全一派和颜悦色的模样。可以这么说,她的态度比平日拘谨客气得多。

  为英母添菜的功夫,英嘉成与乐秋心轮流的做着,老人家只是一味低头的吃,并没有太多言语。直至英嘉成不知是有意抑或无意的离了席,上洗手间或打电话去,只余英母与乐秋心二人在座,双方的话才多起来。

  “乐小姐比我想像中年轻。”英母说。

  “伯母,请直呼我小名吧,太客气令我不安。”

  “我们才是初相识呢!甚么样的称呼,也是一句。”

  这句话听进乐秋心的耳里,很不是味道。分明一开腔,就分清楚河汉界。

  不论乐秋心已在英嘉成的心目中有了不可替代的地位,仍然有人不卖帐。

  乐秋心倒抽一口冷气,不动声色,继续言笑晏晏。又胡乱地聊了两句,英母的反应并不热烈,她淡淡然说:

  “年轻本事的姑娘,真有很多惹人喜爱之处,也因此,其实你的选择十分多,是不是?”

  乐秋心愕然。

  她开始感到自己的背有点发冷,浑身有股寒流湍动似。

  为甚么会跟她说这两句话呢?如果对手是老板的话,等于请他另谋高就了。

  乐秋心突然回答:

  “伯母,我的选择没有错误。”

  “这只是对你而言,是吗?”

  若是对英嘉成,那就不一样了。

  换言之,英母间接指乐秋心把个人的正确选择建基于别人错误的决定之上。

  这个罪名委实是太大了。

  乐秋心的脸色骤变,如坐针毡。

  幸好恰于此时,英嘉成回来了,他若无其事的又重新带领了话题。

  菜吃完之后,他问英母:

  “妈,喜欢吃甜品还是水果呢?”

  “甚么都不要了,我想赶快回家去。”英母答。

  英嘉成一听母亲嚷着要回家,也没有再问乐秋心是否要吃甜品,就赶忙叫侍应结帐。

  乐秋心在心内唧咕。

  自与英嘉成走在一起,他一直记得乐秋心最喜欢吃饭后甜品。

  英嘉成每次看着乐秋心吃甜品的那个模样,就忍不住笑。

  “笑甚么?有甚么好笑?”乐秋心嗔道。

  “你那馋嘴的模样,像个小女孩,可爱得教人肉紧。”

  每次,当乐秋心完全投入在她的甜品时,英嘉成就交叠着手,非常专注地欣赏她的神情。

  英嘉成在心里想,他和乐秋心二人,其实都在欢天喜地的品尝自己的甜品。

  故此,他不应该忘记她这个饭后的习惯。

  然,现在有更权威的一个女性,取代了乐秋心在英嘉成心目中那一等一的地位。

  乐秋心随着英嘉成母子走出会所大门时,步伐是缓慢的,毫不起劲。

  会所的当值侍应把英嘉成的汽车驶过来,英嘉成对乐秋心说:

  “我们先送母亲回家去,再送你,好不好?”

  乐秋心还未及答复,英母就说:

  “你们若仍有别的节目,我可以叫街车回家去,最不喜欢这样子兜来兜去。”

  乐秋心立即答:

  “伯母一定是累了,嘉成,你们回家去吧,我叫计程车载我回去也可以。反正明天一早要上班,大家早点儿休息吧!”

  乐秋心声音平和,态度从容,看在英嘉成眼里,很放心,于是他点了点头,随便应了一句:

  “这也好!”

  刚好在这时有辆计程车驶来,乐秋心截停了,跟英母打过招呼,扬手说罢再见,就一跃上了车,比英嘉成更早就绝尘而去。

  在计程车内的乐秋心,微微蜷缩着,她实在难过,下意识地借这么一个动作,去保护自己。

  有一个很要不得的观念,突然钻进她的心。

  世界上最能保护自己的人还是自己。

  不会有别个。

  连英嘉成也不例外。

  她突然的心灰,突然的意冷。

  就为了英嘉成迁就她的母亲一点点而已?自己真的如此敏感,小器、量浅吗?

  不,不,不。

  乐秋心蠕动着身体,在计程车的后座上,发出了似是呻吟的微弱叹息声。

  她不能忍受自己与英嘉成的关系与感情蒙上些微的污点与瑕疵。

  尤其不应为一个英嘉成和她都应该共同尊敬的人。

  回到家里,睡在床上,乐秋心开始辗转反侧。

  唯一能做的不是努力数绵羊,而是不住告诉自己,那女人是英嘉成的母亲,自己未来的家姑。且,最主要的一点是,英嘉成对母亲的爱,决不同于对自己的。

  不要这么愚蠢,去比较两种性质根本完全不同的感情。

  必须朝这个方向拼命想、拼命说服自己,才能入睡。

  请记得,自己是明天还要上班的职业女性。

  可惜越紧张入睡,越是眼光光,望着天花板。这令乐秋心心情烦躁,她甚而无端端的,突然的拿起了一个枕头,就扔出去。

  旨在发泄。

  然,暗黑之中,竟有人轻呼。

  乐秋心吓一大跳,坐直了身子嚷:

  “谁?”

  “唧唧唧,怎么小姐要发这么大的脾气?”

  英嘉成走进来,扭亮了床头灯。

  乐秋心看见了眼前人,忽然的想哭又想笑。

  她自知表情滑稽,故而当英嘉成伸手拧她的脸孔时,她干脆埋首在对方的胸膛上。

  “你怎么要这样吓唬我?”乐秋心嗔道。

  “我吓唬你?这话有欠公平吧,我一推门,一个枕头飞过来,我没吓得怪叫,算我定力足够。”

  “人家根本不知道你会来,不是已陪你的母亲大人回家去了吗?”

  “回了家,可以再出来嘛!”

  “这么晚,为甚么呢?”

  “不晚,我省起来,你还没吃甜品,看,我给你买来了什么?”英嘉成扬扬手中的纸袋,说:“这是你喜欢吃的芝麻煎堆,补偿你刚才的损失,好不好?”

  太好了,乐秋心在心内狂叫,表面上,她鼓着腮,望住英嘉成发呆。

  “秋心!”英嘉成喊了她一声。“我爱你。”“我知道。”“不要不开心,你答应吗?”“我没有不开心。”“真的没有?”“现在没有。”“那就好!答应我,以后都不会不开心。”乐秋心点点头,从头到脚像掠过一股暖流,舒服得难以形容。

  这算不算失而复得呢?满以为这一夜就要孤衾冷枕的过,又认定了英嘉成没把自己放在心里最紧要的位置上。结果呢,全部都是自己多疑、善妒、过分敏感。

  英嘉成再静悄悄的摸来,手里提的是那包自己欢喜的甜品,那情怀、那意境、那气氛……

  乐秋心忍不住笑了起来。

  英嘉成问:

  “你笑甚么?”“笑你!”“笑我?”“嗯!忽然之间觉得你像个女人。”“好不奇怪?”英嘉成扬扬眉,一派英气,乐秋心何出此言?

  她解释说:

  “从前李后主有位小情人,就是日后纳为正室的小周后,曾经为想念后主,不顾宫禁森严,偷偷到访,夜凉如水,路湿霜重,更怕惊醒旁人,于是赤了足,手提金缕鞋,会情郎去。刚才你提着甜点心的包包,摸进来的样子,教人想起这千古传诵的风流浪漫的爱情故事。”

  英嘉成是念洋书出身的,并不认识这些中国典故。他闲来阅读的书都是英文侦探间谍小说,或是有关时事财经的杂志,故此对这新鲜故事,感到陌生而有趣。

  他捧起了乐秋心的脸:

  “男女有别。我是李后主,你才是小周后。故事最终的结局是把那小周后明媒正娶过来,是不是?”

  乐秋心应得非常爽快,说:

  “是。”

  “那正是我的意思。”

  英嘉成说罢,一把将乐秋心拥在怀内,狠狠地吻她。差不多吻得乐秋心的嘴唇发痛,整个人几乎窒息。

  是柔情。也是激情。

  心灵上小小波折后的再度契合与融和,是更完美、更无缝隙纸漏、更上一层楼的。

  乐秋心睁开了眼睛,看着英嘉成那张俊朗英伟的脸,她伸手扫抚着他挺拔的鼻子,直至嘴唇。

  “秋心,让我先告诉你一件千真万确的事。”英嘉成吻着对方的纤纤玉指:“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有能力叫我爱你少一点点。”

  乐秋心再度闭上眼睛,梦呓般说:“这是冗长而复杂至极的句子,我回应的比较简单,只有3个字。”

  他的说话,不论复杂与简单,都如此美丽、如此教人心醉。

  英嘉成将要娶乐秋心为妻的消息,很快就在富恒企业传开来。

  当事人虽然没有证实传言的真伪,但,单看每日都神采飞扬、顾盼生辉的乐秋心,就差不多可以肯定答案。

  冯逸红尤其落力以各种形式去落实这件喜事。

  做秘书,最要紧是对直系上司有归属感,没有了荣辱与共的心态,工作不会起劲。

  这天,午膳时间,冯逸红在富恒大厦附近的购物商场。碰见了另外两三位富恒董事的秘书,其中一位叫蒋秀娟的,跟冯逸红最熟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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