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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情恨  第10页    作者:梁凤仪

  “别这么说,如果同是受害人,你比我更凄凉。”

  “二嫂,你是个明白人。”

  “也相当厉害!”她自嘲道,“我不会像你,容忍到最后关头才反击,我一有机会就把对手逼到墙角去,让她自食其果。这一次,分明是方惜如联同方健如布下的陷阱,希望把你逼出金家去,结果,我是借力她将们摒出局外。”

  傅菁冷笑,又道:

  “你知道她们现在要搬到哪儿去?”

  “哪儿呢?”

  “北角继园台。”

  “嗯。”

  那不是差劲的地方,然而跟山顶住宅区相比,就很有分别,一眼就能分出高下来。

  金旭晖并没有把方惜如照顾得很周全,我忍不住透露了这个疑问。傅菁就说:

  “金旭晖不会为女人花费太多,这是他的个性,根本不会多花一元半分不需花用的钱。要他另营金屋,哪怕地点在筲箕湾柴湾,明知方惜如最终会就范的话,他就连让她住跑马地也觉不必,更何况山顶。”

  “你这么清楚他的为人,你们才是新婚。”

  “对他,是新婚。但,大嫂,我是从小在大家庭长大的孩子,人际关系再复杂,我都能看得通透。我父亲傅品强从上海到香港,不变其本色,一直都三妻四妾。我对自己的婚姻从没有抱厚望,天下间要找到一个情有独钟,矢誓相爱的男人,实属妄想了。毕竟,他们周围的诱惑也太多了。”

  “那么,你跟旭晖的相处……”

  “我们会相处得来,因为有互相利用的条件。旭晖很本事,他有办法争取到我父亲的信任,容他在傅品强的金融王国内占一席位,这一点,单靠我还真不行呢。”

  傅菁稍停,继续说:

  “大嫂,不怕更率直地告诉你,我母亲在傅家的妻妾上排行第二,不上不下,又只生我一个女儿,如果没能找到一个本事高强的女婿,根本难于立足。现今情势不同,父亲很器重旭晖,他们臭味相投,在商业上联手,有很多方便。”

  我们已经走在通衢大道之上,阳光从中区大厦折射下来,洒得我们一身的温热。

  傅菁满脸酡红,不无激动的模样。

  她回望我一眼,幽幽地说:

  “事实上,金旭晖是个很教人倾心的男人,这一点,我无可否认。”

  为此,只有委屈自己,容纳其他女人的存在,包括方惜如在内。

  或者,在惜如方面,情况也正好如此。

  从来,有条件的男人都比有条件的女人更为上算。

  世界上只要仍有男人,就没有男女平等这回事。

  因为男人肯放女人在生命上的第一位者少,女人情愿为自己所爱的男人奉献一切者多。

  奈何!

  那是一个艳阳天,我跟三个孩子在二楼的露台,目睹着一辆货车把健如和惜如的行李运走。

  她们姊妹俩未至于狼狈,但总难免有一份落泊,从神态上表露无遗。

  牛嫂走到我身边来,说:

  “大少奶奶,你的誓言兑现了,只有他们搬出去的份儿。”

  我点点头,没有回话。

  我以为目睹金旭晖与方健如、方惜如搬离金家,我会欢腾雀跃,大快我心,原来并不如此。

  心头有着的难堪与沉重,始料不及,难以言宣。

  或者因为我是个基本上善良的人,不单是物伤其类,且是切肉不离皮,对这种为势所逼,人在江湖的骨肉相残并不热衷,反生难堪与不忍。

  尤其是自牛嫂手上接过了母亲寄来的信件,心就更翳更重更闷更无奈。

  母亲写道:

  生活是乏善足陈。身体因营养不良,已在百病丛生,支撑着活下去,全为你弟康如犹未长成,我的责任未了。

  你的近况如何?很久未见来鸿,念甚。

  心如,只一句话,为我,你万事都承让半步,容忍一分,做母亲的,没齿难忘你的这份胸襟。

  保重吧!亲吻我的四个孙儿。

  是的,母亲提点了我,在她的心目中,不可以不把金咏诗视作骨肉至亲。

  奈何!

  如果我的两个妹子肯收手不再与我为忤的话,我决不再跟她们多计较。

  然而,世界的无情与残酷,往往在于你让人一步,对方只会进逼三步,一直战至你全军覆没,他大获全胜而后己。

  现代杀戮战场的定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要共存共荣的例子委实太少了。

  整宗物业归纳到我的名下之后,我们只占住第一层,把其余的三层都出租,以租金抵销银行按揭。

  我把这个安排告诉唐襄年之后,他俯身上前,对我说:

  “心如,注意香港的物业,不会有错。尤其是改建,是赚大钱的途径。”

  他的这番话我记在心上了。

  除了要把药品代理生意营运上轨道之外,我开始留意地产。

  改建的意思是把旧的建筑物拆卸,再兴筑高楼大厦,如何去搜集物业,成了我日中的额外工作目标。

  孩子们上学,都由白牌车,即私人承包的汽车负责接送。

  白牌车司机以及麦当奴道附近的大厦看更,都跟我混熟了,我总是有意无意之间向他们透露,我有意收购残旧物业的意图。

  偶然他们知悉了附近有业主出让物业,就会立即通知我,成交之后,我总会给他们一点茶钱,图个皆大欢喜。

  因此,我无形中就建立起一个地产物业的经纪网络来。

  之所以对地产发生浓厚兴趣,除了是唐襄年的提点之外,也由于药品的总代理生意营运得离奇地畅顺,很短时间就得了厚利回报,手上有了松动的银根,除了向金旭晖赎回我抵押给他的全部属于我的金家资产外,自然就想到了投资。钟情于地产乃是因为金家在广州雄霸一方时,就是以丝绸为本位事业,其余资产都习惯放在田土上之故。

  深受了这个影响,我也就不大留意其他投资机会,只一味地在地产上头下注。

  对于我的风调雨顺,在金家之内,偷欢喜的人,怕只有傅菁与金耀晖。我完全可以想象到我的两个妹子和金旭晖的心情。

  没有人会把敌人的发达看得顺眼。

  多么可惜,他们偏偏不要把我视作亲人,却要将我列为仇敌,这是完全没有法子的事。

  记得我和唐襄年出席厂商会周年晚宴时,我坐在成业巨子庞统的身旁,他就拉开那个大嗓门说着行业内的种种趣怪事,谈到跟同行竞争,他大发牢骚说:

  “我们呀,真不必为了要证明白己大方而自暴自弃,让敌人一马,市场人人有份,胜者为王。”

  这句话,我又谨记了。

  生活上,俯抬皆是金科玉律,嘉言懿行,处事法宝,做人指南。我不会放过。

  自然,金氏企业的上轨道,令我对前景越来越具备信心,也就越发注情于工作。

  这一夜,我跟唐襄年一起与东南亚的药品包销商韦正中吃饭。饭后,唐襄年送我回家,下车前,我说:

  “要到我家来喝一杯咖啡吗?”

  唐襄年忽然转身望住我,问:

  “你这个邀请是危险的,你知道吗?”

  我没有造声,歪着头,望着车窗之外,看到皓月当空,繁星点点,这不是良辰美景吗?

  忽尔心头有一阵子的鼓动。

  我回抽一口气,道:

  “我欠你的债,什么时候清还?”

  对方没有答。

  “如果早晚要偿还的话,就宁愿早点解决掉算了。这些日子来,我一直有着不轻的心理压力。”

  “是不是活像被判了死罪的囚犯,宁可早一点行刑,图个大解决?”

  我赫然一惊,望住唐襄年。

  “我的形容是否过分了一点?”他说,语音平和,却更显力量。

  我不知如何作答。

  “方心如,对不起,我吓着你了,是吗?”

  “别把自己形容成一个刽子手。”

  “我觉得我是的。”

  唐襄年说罢,把头伏在软盘之上。

  我的脑袋忽尔空白,凝望住对方那黑浓之中夹杂着银白色的头发,呆了一会。

  “请相信我,”我温柔而又为难地说,“我并没有认为你是这般的残酷无情。我只不过视这场游戏是一场交易。”

  唐襄年缓缓抬起头来,说:

  “我几时都愿意达成一项互利互惠的交易,可是,方心如,你给我的感觉并非如此。你太使我惭愧了。”

  “从你接到伟特药厂的合约,开始逃避我的那个时候起,我一直静静地观察你的反应行动,看你如何去披荆斩棘,克服困境。这令我空前地骇异。”

  “方心如,我从没有遇过女人像你这么顽固,这么愚蠢,这么宁舍轻而易举的富贵,舍近图远去折磨自己,挑战自己。”

  “多谢你的夸奖,我不是最终屈服投降了吗?”

  “没有。”唐襄年看着我说,“方心如,那天晚上你来找我,活脱脱是头待罪的羔羊,像个走投无路的,迫不得己牺牲小我而成全大我的无辜者,步上祭台,奉献生命。我从不在这种情况之下向女人下手。”

  “你要怎样的女人侍奉你,你才叫高兴?”

  “交易,各得其所,而不是被逼牺牲。”

  “你要求过高了。”

  “为什么?”

  “你出的条件只足够要人的肉体,不足以连灵魂都收买掉。”

  “错了,只有你是我所遇到的一个例外,包括吾妻在内。”

  “什么?”

  “她嫁我,是为我扶了她父亲一把,使他们的家族从经济困境中逃脱出来。”

  “那是感恩图报,投桃报李。”

  “不,那是明码实价,两厢情愿。”我再无话。

  “我一直习惯这种交易方式,并不知道向你提供的一切优厚条件,还不足以令你心甘情愿地跟我在一起。方心如,”唐襄年说,“史无前例,你令我忽尔自省自悟,随而自卑,更不自觉地爱上了你。……”

  我的耳朵嗡嗡嗡地发响,再没法把对方的话听进去。

  过了好像很多个世纪之后,我听到唐襄年似乎说:

  “有爱,才有尊重。我不勉强你。”

  我的理解是:商场上,你肯买,我肯卖,交易是双方都达到目的,整体上愉快的、享受的、没有遗憾的。

  原来,唐襄年与我都是有强烈自尊的人。

  他的自尊在于有相当支出之下还要逼着自己去食嗟来之食;我的自尊在于受人恩惠之余仍不双手奉送真实的感觉与感情。

  天下的女人多得是,何苦为我一个而令自己觉得屈辱。

  唯其不占我的便宜,只予恩惠,唐襄年就能保有自尊。

  这是理智。

  至于感情,他说他爱上我。

  这就不必解释,不能解释了。

  一定有着当时已惘然的情景,令他堕入无尽的迷情深渊之中,不能自脱自拔自救。

  他说他爱上我。

  我不知如何反应,只抬眼凝望对方,有说不出口来的千言万语。

  唐襄年忽尔一把将我拥在怀内,就把我吻住了。

  我吓得手脚冰凉,甚而一寸寸地开始麻痹。

  我没有反抗。

  可是,也没有回应。

  在心底里有个轻微的呐喊之声对自己说:

  “感觉不能狡辩,你知道你是不是爱上对方。”

  当然不是的。

  不单只我无法欺骗自己,也不能隐瞒对方。

  一个有爱情的女人,不会在接受对方时表现得全身僵硬冷冻。

  那不是一种全情投入,而是一种意识抗拒。

  抗拒在于感情上不愿意接收肉体的需求。达不成灵欲之间的一份妥协,故而僵住了。

  别说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之后,不会甘心有这种待遇,若要是只寻欢作乐,就更不必受罪若此。

  唐襄年轻轻把我放开。

  我回了一口气,道:

  “对不起。”

  道歉的应该是我。

  “我明白。”唐襄年说,“所以,方心如,欠债的人不是你,而是我。当我静静地等待着你顽抗到尽头,才来找我时,我就知道,其实我开始偿还欠你的债,前生的债。”

  当一个男人诚心诚意地说出这些很难很难启齿的话时,我有理由相信他爱我有多深。

  为了这个转变,我茫然、困惑、迷惘、无措,还外带半点的歉疚。

  “我会等待。”唐襄年说,“很有信心地持续等待,这次不是等你的人,是等你的心。”

  “在等待的期间呢,我们如何相处?”我竟然天真而紧张地发问。

  “就像我们现在的这番相处,是私生活上的好朋友也是公事上的好拍档。”

  “嗯。”我喟叹。

  唐襄年拿起了我的手,轻吻,然后放下。

  “请相信愿意跟我达成满意交易的女人多,盼望与我相爱相恋的女人少,因而前者随时唾手而得,后者无比矜贵。”

  唐襄年说,“回家去吧!”

  “你真的不上来喝咖啡了?”

  “见了你的晚上,不用再喝咖啡,已经会难以入睡,不能再百上加斤,自讨苦吃。”

  对方说这些话时是幽默而轻松的,却得出一个意外的效果,我觉得他的话无比苦涩。

  因而,令我难过。

  忍不住回转头,推开车门就走。

  这一夜,怕我和唐襄年都不可能睡得好了。太多的愁思杂绪,萦绕心头。

  我不能欺骗自己,的确有过会否重新恋爱的念头。

  任何异性的追求与爱慕都能强化与突出自己的优越感,产生一种催化作用,教人对之有莫可明言的好感,这份好感继而会否再变质,就因人而异了。

  唐襄年绝对不是条件差的男人。

  他的吸引力还是尽在不言之中,可以令人心领神会。

  然而,我不会爱上他。

  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只要我一想到有别个男人替代了金信晖在我心上的地位,我就觉得浑身充盈着一股翳闷痛楚,源源不息。

  金信晖不能被取代,因为我仍爱他?

  是一种赤裸的情怀犹在,原始的爱恋尚存,抑或有其他原因?

  摒弃了对金信晖的感情,等于不再在乎一段恩怨,那就是放过方健如的意思了。

  我肯吗?

  真实的答案是:不知道。对于两个妹子的仇怨,已到了难解难分,且分不清自己意愿的地步了。我的矛盾往往在于不能原谅她们,同时也没法原谅她们之上。

  无疑我仍要抓紧过去。

  唯其谨记昨日的侮辱和创痛,我才会发奋图强,争取明天。

  何况唐襄年有家有室,他肯为我跟妻子离异,我也物伤其类,不愿倒转角色来演。

  从前我的丈夫被偷,已曾怨天尤人。

  现在我去偷人的丈夫,怎么自圆其说?

  至此,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我跟金信晖,怕是缘订三生,债缠九世,再脱不掉牵连瓜葛,直至永远。

  唐襄年对我的感情只可视作一服振奋精神、激励信心的灵药。为我带来的困扰,如向池中轻轻投石,并不扬波,只起了一泓涟漪。

  无疑,知道仍有一个条件如此优秀的异性对自己兴起爱念,最低限度是女人奋斗过程的强心针。

  我的生存价值被这宗浪漫的情事予以肯定。因而这些天都显得精神奕奕。

  这天,傅菁来接我下班,于黄昏时分一起到浅水湾酒店去饮下午茶。

  傅菁一坐定下来,就说:

  “你气色很好。”

  “是吗?”我笑道。

  “简直喜形于色。有值得开心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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