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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金笺  第14页    作者:梁凤仪

  “找食也应该走远一点。”

  世界之大,男人之多,她方健如要偷人,有什么必要非偷姐姐的丈夫不可?一刀把我戳得鲜血如泉般涌出来,她却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得意地哈哈大笑吗?没这么容易永远让她占不该占的便宜。

  健如无疑是在极端悲痛之中,有可能金信晖的死,带给她的哀伤有甚于我。

  对于一个证实对自己不忠的丈夫,我有另外的一番看法与感受。

  或者我要感谢金信晖,他以一个牺牲自己声望尊重的方式,挽救了我为他离去可能牵起的悲恸。

  如果他没有健如,怕我今天根本就伤心而软弱得再站不牢了。

  对的,我承认,仇恨令我变得顽强。

  在以后的日子里,为了不要输给意图把我欺凌侮辱的人,我一直越战越勇,直至雄霸天下。

  是慈禧太后说过的一句话:

  “我不杀人不是不可以,只怕他们就来杀我了。”

  健如听到我反问她的话,犹如被我重重地掌掴一下。

  她的脸涨得紫红,说:

  “大姐,金信晖应该向你坦白说出我们的关系,我肚里的孩子是他的亲骨肉。”

  “健如!”我喝止道,“说话不可以乱讲,这对你、对死去的金信晖的名声都不好。”

  “大姐,有什么好与不好,是千真万确的事。”

  “健如!”我故意坐到妹子身边来,给她温言柔语地说:

  “你镇静点,未婚生子所承受的压力很大,这个我明内,如果是为了你被人家欺骗了、遗弃了,而抓着如今的这个机会,要信晖给你做个挡箭牌,我还是明白你的,但,必须从长计议,让我们这阵子伤心过后,再看如何安排一切。”

  “大姐!”健如近乎咆哮,“你说这番话不对,我的孩子的确是金信晖的。”

  “可是,健如,信晖没有向我交代,你要不要我发毒誓,他的确没有。他在临终时讲的话都是另外一套,我不骗你。”

  “他讲什么?信晖究竟讲什么?”健如近乎疯狂地叫嚷。

  “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说:

  ‘心如,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咏琴,还有我们未出世的孩子。’”“信晖甚而吃力地挣扎着,伸手抚摸我的腹部,说:

  ‘心如,让我接触他,怕这一胎是个男孩吧,记得我们说过要琴、棋、书、画,再加诗、词、歌、赋的生下去吗?’”“我听到他说这话,人都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是这样七情上面的诉说故事。

  很惊骇我说谎的能力与技巧竟然这么上乘。

  我是越编造故事越兴奋,越不能自己。

  我继续说:

  “我真不要信晖说下去了,我安慰他,一定会康复过来的,他只是摇头,竭力地说:

  ‘心如,我没有时间了,你听我讲,有很多事,必须要让你知道得一清二楚。你让我说。’”“哪些事他要你知道得一清二楚?”健如急问。

  “就是有关金家财产物业生意的情况,他要我了解,以便在他去世之后把持大局。”

  这么一说出口来,我心上就觉不妙。

  信晖在香港的业务与产业我一窍不通,如果说信晖给我说清楚,而实在又懵然不知的活,就露了马脚了。

  广州方面的情事可不同,我约略知道一二。且还有九老爷在,有查询的目标对象。

  于是又急急补充说:

  “信晖把大陆的生意情况讲光,又要向我交代香港的。

  事实上,我已六神无主,听不进耳里去了,只不住地饮泣。”

  “信晖看我哭个死去活来,也就把话停住了,只长叹一声,对我说了另外一番我听得很清楚、很入脑,会牢记一生的话。”

  果然不出所料,健如一听就急问:

  “什么话?什么使你记牢一辈子的话?”

  “他说:

  “‘心如,世界上有很多事是力不从心,也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己。例如我现在要离开你了,就是一例,还有别的例子,都不知该从何说起。可是,心如,请记着,在我清醒的理智与能力控制范围之下,我只爱你一个,由从前,直到现在,也无法不是直到永远了。希望你会原谅我的无能为力,接受我的软弱固执,相信我的真情挚爱……’”我还没有把话说完,健如就歇斯底里地喊:

  “出去,出去,我不要见你,永远不要,你是魔鬼,你是魔鬼!”

  健如失常的呐喊与举止,惊动了医护人员,他们冲进来,一边安抚她、制止她,一边劝我出去。

  我呢,放着一脸担忧及惊骇的表情,用很慈祥的语调说:

  “可是,我不放心呀!你是我妹妹呢,我得照顾你呀!”

  我越是这么说,健如的哭叫声更惨厉。

  终于医务人员把我劝了出去。

  老实说,就在那一刻,我心上有前所未有的快感。

  像翳闷多时的闷热天,忽然地下了一场大雨.舒畅了。

  我开始记住了这个感觉,这个把欺负我的人整治了,那凉爽清快的感觉。

  在见到旭晖之后,我当然没有透露实情。

  旭晖把我们几个先带回他湾仔的住处。

  那是一层唐楼的四楼,地方相当宽敞,有三房一厅,客厅外头还连着一个大大的骑楼。

  旭晖对我说:

  “大嫂,先在这儿安顿了,我们再去料理大哥的身后事。”

  我点头,这才猛地想起要面对的事情多得很。

  于是我把一家人都齐集在客厅内,商量着办。

  “是把大哥的遗体运回广州?”耀晖问。

  我随即摇摇头:

  “算了,早早入土为安,在广州设个灵位也是一样吧。”

  我当时就有个感觉,要在香江建家立业似。

  “好,我托朋友到殡仪馆去,委托他们办理认尸及购买墓地的事。”旭晖倒是有主见的。

  我慌忙问:

  “你的朋友?”

  “对,我的未婚妻傅菁。”

  答这话时,旭晖脸上一红,眼睛向室内其他各人一扫,稍稍停在惜如的脸上。

  惜如呢,没有什么表情,只微微咬着下唇,眼光不知掉到哪儿去似。

  “对,我们要跟她见个面吧!”我说。

  “先别介意,反正是会碰面的,你们且休息,让我办好事情再说。”

  “你一个人奔波很费劲,”我想想说,“惜如,你帮着旭晖做点路腿儿的工作,好吗?我想多呆在家,人很觉疲累。”

  “自然,大姊,你要休息,肚子里还有未生儿。”惜如这样说。

  我才猛地觉醒,就快要出生的孩子,竟是可怜的遗腹儿。

  一想,眼眶就含泪。

  回心再想,立即强逼泪水往回跑。

  不值得伤心呢,这世界上怀有金信晖的儿子的不只一个女人。

  凡不是唯我独尊,就表示不矜贵了。

  翌日,惜如和旭晖回来向我报告,信晖的后事办得很妥当,再过三天就可以把尸体认领送至殡仪馆去举丧。

  “大嫂,还有要我办的事吗?”旭晖问。

  “就烦你跟广州家里头通个讯,把情况报道一下,丧事办完了,我再把去向定夺。”

  “大嫂,别回去了,情势这几天变动得快。”

  我会意,说:

  “再说吧!”

  问题也不是这么简单,金家在广州的产业如何处理和解决呢?

  没想到我的这个忧疑在不久之后随着大陆解放,要担忧也实在无从担忧,总之,一切化为乌有。

  旭晖回他的房里之后,惜如跑进来,坐着,竟没有讲话。

  倒是我先开口说:

  “累了呢,睡吧,明天起来要办的事还多。”

  “对,我们最低限度要接二姐出院。”

  一言惊醒梦中人,我总不能这样子就扔下她一个人在医院不顾,这就未免欲盖弥彰,更令人起疑心了。

  “她明天能出院了吗?”

  “我下午请旭晖摇个电话到医院去问了情况,医生说,二姐已平静不少,看情势,她的情绪只要安稳下来,身体是没有什么大不了,可以出院了。”

  “嗯。”我答。

  “大姐,你会善待二姐?”惜如竟这样问。

  这是令我委屈的问题,活脱脱像怪责我是个不顾念亲情的人似。

  “我几时有不照顾你们的打算?我还得向娘交代呢!”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信晖虽殁,我仍是一家之主。”

  “我不是这个意思,二姐肚子里的遗腹子是咏琴的亲弟妹。”

  “这是什么话?”我愤怒地苛责,“谁叫你相信这些谣言。”

  “当事人口述的也算谣言?”

  “孩子是要两个人合作才生得下来的,另一个的口供在哪儿?”

  “大姐,你坚持不肯承认这个事实,对大家一点好处都没有。”

  “好,惜如,你是站在健如身边来欺压我了,我告诉你,我不怕,你们尽管来吧,我有什么好怕的?”

  “对,如果真的是光着一条身子子做人,有什么顾虑呢?

  没有后顾之忧,就没有什么可怕了。”

  真没想到,惜如的远见如此独到而厉害。

  她的话要叫我想深入一层才知要点秘诀所在。

  于是我想到了咏琴,想到了肚子里的未生儿,甚至想到了耀晖,这些人都是我的顾虑,可是,想不出这跟我把健如接受与否有何关连。

  还未待我开口相问,惜如就已洞悉我的问题似,自动奉上答案,说:

  “要提携孤小,就得有家当,你知道大哥在香港的产业与现款情况吗?”

  我呆往了。

  不只是惊骇于一针见血的说话内容,更绝对奇怪为什么只惜如会联想到这问题上去。

  当然,很快我就有了答案。

  惜如自动向我解释:

  “今午跟旭晖办事时,他提醒了我,目的是要我提醒你。”

  这也是命定的,惜如从一开始就心甘情愿地当金旭晖的跑腿。

  还是那老话,我的两个妹子是我前生的冤孽。

  当时,我只直觉地往问题的正面想去,便问惜如:

  “信晖还有什么话要你提我?”

  “他建议你们就金家在港的产业上坐下来谈一谈。”

  这建议是要被接纳的。

  金旭晖天生是商业人材吧,他一谈起资产及生意来,倒象是一本正经的,他对商业的兴趣与年龄不配衬,当然我们那个年代的人都比较早熟。

  “大嫂,问题的严重性在于我不知道大哥的文件存放在哪儿,他经手买下的产业以及父亲在生前给他调动到香港来的钱如何处理,还有,除了他,有别人可以签名取用吗?

  凡此种种都是一个疑团,也是难题。因为表面上只有大哥一人知道,除非他有把情况告诉了你或其他人。”

  我呆住了,信晖其实什么也没有告诉我。

  “大哥临终有没有交代什么?”

  我只能把曾经出口的话坚持到底说:

  “他交代的都不是有关香港产业的。”

  “那就麻烦了。”

  金旭晖沉默半晌,再昂起头说:

  “大嫂,现今是要紧关头,请恕我直言,你跟健如的瓜葛如何处理是另外一回事,我看要好好地跟健如谈判,她是唯一洞悉大哥在本城商业安排和活动的一个人。”

  “信晖在香港开设的公司总有亲信吧!”我这样说,企图不需要跟健如在此事上再接触。

  “大哥的车祸一发生了,我就意识到事态严重,可是,找到公司去,谁都说他们并不知情,只有一位算是高级的掌柜杨伯,对我说:

  “‘待方健如小姐康复后问问她吧,金先生的事,她一直代比我们任何人都知道得清楚。’”这么一句话,宛如五雷轰顶,原来在此地人人都已知金信晖的事由健如来管。

  这令我意识到一条非常重要的道理:一个女人要掌权,跟一男人要授掌权,毫无分别!必须要知道钱放在哪里。

  因为钱之所在,权之所在。

  我原本以为可以把健如压一压,我有的是身分地位,我不承认她,可奈我何!

  然,她有钱。

  这平衡了我的名位。

  看来我无法不让步。

  尤其当夜,石破天惊的又传来另一个讯息。

  小叔子旭晖叩我的房门,我赶忙披衣而起,问:“什么事?”

  “我接了未婚妻家里的电话,你知道她家里人在本城有地位,也就是说有很多线索情报,广州城已经开始受控制了。我们家的绸缎庄不能再做生意了,听说要充公,跟其他事业一样改为国营。我设法跟老刘联络,没有联络得上,连大宅的电话都不灵光。”

  我呆住了,好一会儿才晓得喊:

  “天!我娘不知如何了?”

  “大嫂,再糟糕也不会是一两天内能解决的事。唯其国内的情势急转直下,我们更需要在此作好准备。大嫂,你明白我的意思?”

  旭晖真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在达到个人目的,或称之为商业目的上,手腕从来都直指要害,不尚拖泥带水。

  我往后的做事法则,很多还是从他的身上偷师回来。

  当然,我要青出于蓝。

  第八章

  旭晖这样提示了我,也教我无法不再以另一种态度去跟方健如开另一次的谈判。

  惜如和旭晖把健如从医院接回家里来后,我们坐下来好好地谈。

  我并不难跟健如打开话匣子谈话,因为我从未跟她翻脸。

  这怕是我的聪明之处。

  谁跟谁一下子各走极端,翻了脸,就不好谈判了。

  对你最大的敌人都必须留有后路和余地,除非你一刀将他戳死。

  我跟健如说:

  “你如今的精神好得多了吧?”

  显然地,我不能排除惜如和旭晖去把健如接出院时,彼此之间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坦白沟通。因为健如直笔笔地对我说:

  “你们要知道金信晖在香港的经济与置业状况是不是?”

  她有此一问,也不足为奇,旭晖对此事的紧张完全可以理解。

  广州若靠不住的话,金家老爷挪动到香港来的产业,他是有权益要分享的。

  于是我答:

  “对。你姐夫生前在香港与你见面的时候多,彼此是亲人,我想你自然知道得比较多。”

  “大姐,”健如很严肃而坚强地对我说,”如果你仍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

  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但,强逼自己咽这一口气委实不容易。

  我依然挣扎,因此说:

  “我的语气有何不妥?”

  “大姐,打开天窗说亮话,现今呢,我和你都以金信晖的未来亡人身分商量着如何办后事、理家业,可以。如果你还口口声声的要我把金信晖认作姐夫,我这就站起来告辞了。”

  我的胸口像被人重重地捣了一记,又像被块大石压着,连一口大气也透不过来。

  从没有见过一个偷了自己姐夫的女人,可以如此的横行无道、恶迹昭彰。

  且还是在那当事的男人死了之后。

  “为什么?”我问,“健如,你至今还坚持这个身分对你有什么好处?”

  “大姐,我倒过头来相问,然则你坚持到如今不承认我也是金信晖的妻,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这一回,我们打个平手。

  彼此都为一道意气。

  或者,彼此都为要争取在人前的一重身分的认可与地位的确保。

  这当然牵引着日后很多生活上的保障以及我们孩子应有的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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