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曦,你看起来为什么这么难过?我说错了什么?”
“你没错,错的是我,我不该出现在这里,打扰其他人的生活……”
她的声音愈飘愈远,如同渐行渐远的帆船。
席少宇恐慌的搂紧她,额头泌出滴滴冷汗。
“别说这种话!没有我,你哪儿也不准去!我不会再放你走!”
“你以为你能阻止我?”
她冷冷的话淋了他一身湿,席少宇颤巍巍地打了个冷颤,嘴唇抖得如风中落叶。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么残酷的话!你明知道,你若是要走,我只能跟你一起走,我没有选择啊!我的心早替我作了抉择……你是人也好!是其它生物也好!我都不能没有你!你难道不懂吗?”他低吼伴随着艰涩的嗓音。
“四少,你在哭吗?”
“我不该哭吗?!我以为我已经捉住你了,没想到你仍然要走。我等着爱你,整整等了七年!好不容易教我再遇上你,肯敞开心胸接纳我。你却告诉我,不想打扰我的生活……你知不知道!我的早被你打乱了,在我知道自己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早就乱了……”
任凉曦上半身微微后倾,呈现在她眼妆有是席少宇泪流满面的脸。
她抬起手摸了摸他颊上的泪水,张嘴吮干指上的水滴。
“碱的,不好喝。”
“泪水本来就不是给人喝的!”席少宇破涕为笑,轻斥。
“泪水啊!我连一滴也没呢,我们的确是天差地远的两个人。”她呼出一口气。
“即使你是天、我是地,我也不让你走!”顿了会,他柔声道:“任凉曦,你对我没有感情吗?如果这么急着想摆脱我,为何又告诉我你喜欢我待在身边,难道那是谎言吗?”
“我不撒谎的,对你。”她想也不想的回答。
“分开的四年里,你一丁点想我的念头都没有吗?”他试探性地问。
谁说没有?她的大脑常常会突然一片空白,紧着便是他身影盘踞了她的脑海挥之不去,教她想避也避不开;只能睁着眼等他最后说出的那一句话——
我再也不会回来找你了,永远……
“我想你。”她肯定地说,轻柔的嗓音令他雀跃不已。
“我就是了!你对我并非没有感觉,为何又口口声声说要离开我?”
是呀!她对四少是有感觉的,她会想他……以发现纪桑洁与他有连络时,她分期盼再见了一面;甚至为了见他,目不转睛的站在对街等了一个多钟头……这代表什么?
她地下以为自己是缺乏一切七情六欲的,她不需要任何人,不论是爸爸妈妈,或者是四少……她原本是不该出生于世上的怪物啊!
难道,她不是吗?
“四少,我……我不知道。”头一次,她无法完整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不知道为什么要走,你很困惑,是吗?”他迫不及待地问。
“不,我觉得……我应该要走。我们是天差地远的两个人,待在你身边,只会害了你。”她轻声低喃。
“傻瓜!”席少宇笑骂,缓缓将她搂进怀里。“你跟我在一起多久了,你曾经看过我我而受一丁点伤吗?即使可能会因为你受伤,我也是甘之如饴啊!”
没错,她周遭的灾害不断,却从未因此殃及他人,她的担忧是多余的。
“你不介意我的身世?”
“我干嘛在意,我爱的是你,可不是你的身世啊!”
任凉曦垂首沉吟,片刻后,她精致的脸蛋坚决有神。
“我是爸妈从亚马逊河流域带回来的。”
“凉曦,你不想说就不要勉强。”
她肯将心事与他分享,他当然高兴,但他不想勾起她不愉快的回忆。
“我只想说给你听。”她的话得到一个颊吻,她继续说:“杰克带我逃……他在躲谁,我不十分确定。但他一路上抱着我坐船、走路。到了一处洞穴之后,他没再回来。妈妈发现了我,将我抱回了台湾。”
“杰克——是你的亲生父亲?”席少宇迟疑地问。
“不是。”她肯定他身上没有与她相同的气息。
“会不会是他托你爸妈照顾你?”
“有可能。”
两人没再说话,良久,席少宇才说:
“凉曦,即使你不想……我是说,你有权利选择忘掉过去的事,好好过现在的日子。我不希望你知道真相之后,反而变得不开心。”
“我真的有权利吗?打从小时候开始,多少人特间在我身上制造意外,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知道我的能力是否符合他们的期望;一旦我不合乎他们的标准,说不定一个疏忽,我就会死在他们的手里。”
“什么?!”她惊讶的站直身体。“你从没告诉我,有人蓄意而且持续的伤害你?!”他暴怒的紧握拳头,恨不得将那些人碎尸万段。
“对不起。”任凉曦缓缓的垂下头。
“凉曦,”他长叹口气,托起她的下巴。“我不是在骂你,我是在担心你的安危啊!这么严重的事,你不肯告诉我就算了,为什么也没让伯父伯母知道。知道他们会请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你啊!”
“我应付得来。”
“你太天真了!要是对方人数众多,你一个女孩子能单手对付五个大人吗?”
“没办法的时候,我会逃。”
席少宇又叹了口气。
“他们要的是我,不干其他人的事。”她强调。
“我也是‘其他人’之一吗?”他酸酸地问。
“现在不是了。”任凉曦笑颜灿烂,一时教席少宇看痴了。
他攫住她的唇,在星星的见证下,以吻嘉许她的坦诚。
第七章
07
“我找席少宇。”任凉曦站在楼的服务柜台前。
接待小姐心头纳闷。眼前分明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女,不像是公司的客户,也不像席总的女朋友,怎么一来就直呼总经理名讳。
“请问小姐有预约吗?”
“不算正式约定。”四少是口头上跟她说好的。
“抱歉,我们总经理很忙,你得先预约时间才能见到他。”
说完,接待小姐又埋头做事。
“他要我五点来找他,早到半小时也不准进去吗?”
“啊?”接待小姐恍然大悟。“请问小姐贵姓大名?麻烦你稍待一会,我找内线通知他。”
过一会,接待小姐呐呐地说:“总经理请你直接到他办公室去。”
直到电梯门关上,接待小姐还处在震惊中……一直予人冷静理智,不好与人亲近的总经理,刚刚竟会像个热恋中的少年,热切的询问着对方的情景——
“凉曦来了!她看起来怎么样?还好吗?会不会一副想要逃的样子……哎,我真傻!怎么问你这些!”
???
“四少。”任凉曦推开办公室大门,清柔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
“坐着等我一会,就快好了!”
席少宇欣喜的指指靠近大门边的沙发座椅。
常晴晴站在他身旁,微点下头表示招呼。她凤眼似有若无的瞟了她一眼,随即将目光放在桌上文件。
任凉曦依言坐下,静待他工作告一段落。
藉着席少宇代头审视文件,常晴晴刻意的将身子微微倾向他胸膛,偶尔用手指向文件几个可议之处,好掩饰她过分贴近的举动。
她眼睫微抬,黑眸示威似的对着任凉曦,唇角勾勒的笑意明显表露她内心的得意。
任凉曦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举动,文风不动的安坐在沙发椅上。
现场多了个情敌,常晴晴更是卖力的使出浑身解数。
她不着痕迹的将手轻搭在席少宇的肩膀,微倾下身子,教人清楚可见她诱人的曲线。
她心底升起一股异样感受,她的双眼离不开常晴晴搭在四少肩上的手,那涂满蔻丹的双手隔着西装轻缓的抚触他,像条毒蛇般钻进她的意识,啃啮她的神智。
她的身体如同着了火般难受,窒息的郁闷感狂猛的冲击她全身。
她的呼吸变得迟缓呆滞,心脏竟有短暂的静止,接着是她的双脚,竟不自主想逃离这个地方。
等她回过神,她已经搭着电梯下楼。
她是怎么了?
一到大门口,她手臂猛地被席少宇扯住,动弹不得。
“凉曦,怎么回事!你突然跑出办公室?”她一离开,他立刻追了出来。担心她又像昨天一样,开口闭口都是想离开他。
任凉曦一脸困惑地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也希望有人能告诉她她为什么会变这样。
“我……我不知道。”“你能等我下班吗?”她看起来怪怪地。
席少宇摸摸她的额头,凉的,没有发烧的迹象。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来没什么不对劲啊!
一想到要回去他办公室,她顿时感到困兽般难受。
她紧皱眉头,原本艳红的樱唇显得苍白。
“我不能。”
用力挣开他的手,她头也不回的奔出大楼,眼前徘徊不去的是一双涂满蔻丹的纤纤素手和心头烦躁不止的抑郁。
???
她一遍遍不住鞭策着“追风”向前狂奔。
“追风”是她十三岁那年,四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他知道她爱极“追风”这匹骏马,赞赏它在阳光下闪耀的柔软棕毛。于是就在她十三岁生日那天,他在“追风”身上绑了个蝴蝶结当礼物送她。
她尽情驰骋于奔赴森林湖畔的小径,想藉由凉风冷却缠绕她心头的丑恶景象。
此刻,她脑海全占满了常晴晴妖娆狐媚的纠缠情景,为什么呢?
一股气直冲上脑门,她更加快速的鞭策“追风”骑得更快,意欲摆脱的影像却益加张狂的侵入她脑海……
突然,“追风”一声嘶鸣,立时扬起上身,将她狠狠甩到空中。
“凉曦——”
落地前,她清楚听到席少宇惊恐的呼叫声。
她抱住自己的膝盖,全身蜷曲起来。她避开尖锐的石头、枯枝,跌在柔软的草地上。
虽然她尽力避开枝干、锐石,仍免不了一番皮破血流。
鲜血一滴滴泼出,她摊平双腿,以防拉扯伤口。
席少宇飞奔而至,眼中满是血线。
他静默的察看她的伤口,再反头瞥见“追风”方向;一瞬间,她仿佛以为他就要拿把枪结束它的性命。
“是我不好,不该一直拿鞭子抽它。”她招供。
“我将它送给你,不是打算让它把你摔成重伤。早知如此,我应该把它买了!”他忿忿地低咒,检视她全身上下除了伤在以膝盖之外,没有其他外伤,之后他横抱起她走向树林的方向。
“它仍然是匹好马。”
“它是匹顽劣不堪的坏马!”他不屑地冷斥。
银铃般的笑声溢出口,她才发觉自己笑了。
原本难受的窒息感因为这一笑突生一股舒畅愉快的感觉。第一次,她感受到笑容背后的意义——它让心情变得既轻松又惬意。
“它害你受伤,你竟然还笑得出来?”席少宇不快地瞪视她。
“你不能因为它不会说话就冤枉它。我是它的骑师,应该顾虑到它的情绪,不该直打它。它忍不住痛,当然会反抗。”
“瞧你说的!它是匹马,不是人。是马都该让人鞭打,没人鞭笞它它就不肯动;而且它跑得慢,活该被打!总结以上结论,全是它的错!它不该主人当成布袋一样往空中抛。”
他振振有辞讲了一大串,一堆歪理又让她笑开了脸。
“总之,你就是气它摔下我。”她说。
“对!再怎么说,它不能为了想逃避鞭子摔你下马。你知道吗?我好害怕你会因此而摔断颈子,担心你从此不能再对我笑……我宁愿你说些该死的话来气我,也不敢想像少了你,我的生命还剩下什么?到那里,除了陪你走一趟鬼门关,我没有其它的选择……”他痛苦的低吼,埋进她肩窝的头颅不住轻颤。
此刻,流进她心脏的暖流是什么?
她不自主抓紧了胸口,真切感受到几欲跳出胸口的汹涌波涛。
一股热气由她的心脏扩散至脑门,眼前微微出现朦朦胧胧的雾气,喉咙如同哽住东西般难受。
席少宇被她的模样吓去了半条命,惟恐她身上有着外表瞧不出的内伤。
他走得更急,颤巍巍的交代:“靠紧我!我们快点回去。”
他依言揽住他的脖子,臻首偎贴着他的肩窝。
他愿意为我死呢……
她满足的闭上眼,随着眼睫垂下之际,她眼角溢出一颗颗晶莹的泪珠。
颊上的热泪令她微微失神,她缓缓接住不住直落的泪水,凑近唇边尝了尝。
她拧了眉头说:“一样,碱的。”
原来,她也是会流泪的。她不是没有感觉的玩偶,没有感觉又没有感情。
她笑弯了眉,环住席少宇的手臂下意识的紧了紧。
“凉曦,你没晕过去吧?”
他忧心忡忡的收紧手臂,飞也似的赶回任家大宅。
“我很好。”她微笑地保证,
出生以来,她没像现在这么好过……她在心底上了句。
???
“你躺好,我打电话叫医生。”席少宇将她安置在床上,翻开记事本寻找电话号码。
“四少,我的膝盖只是擦伤,没到看医生的地步。”她一骨碌爬起,说着就要走下床。
他火速的冲到她面前。
“让医生彻底检查,才通发我的心。乖点!躺着休息会,我马上找马医生过来。”
“马医生出差,还在美国。”她顺口接道。
“那怎么办?你们家大病小病都是他看的。”席少宇一怔。
“我没事的。”
“如果没事,为什么方才会突然感到心悸?如果没事,下午为什么会突然跑出办公室。是我太疏忽,早看出你不对劲,却任由你离开办公大楼。”他深深自责,忙拿出电话薄找寻最近的医院。
“下午我走掉,是因为你的秘书。”她手一伸,合上厚重的电话簿。
“常秘,她怎么了?”他不解,转头看她。
“她靠在你身上,我不喜欢。”她平静的诉说,犹如常晴晴加诸在她身上的窒息感不曾存在过。
“啊——”席少宇吃惊地低叫,不敢抱任何希望地探问。“凉曦,你——你该不会是吃醋吧?”
她微微蹙眉。
她是听过这个辞汇,却自始至终没办法领会这字汇的个中含意。诸如嫉妒、忿怒、发呆这些词对她都是毫无意义的。
她不曾体会过这其中的情绪起伏,旁人再怎么解释也无法令她领悟其中的感受。
“她一直往你身上靠,我愈看愈觉得不舒服,所以我就跑出来了。这——就叫吃醋吗?”她自顾自的喃喃。
“是呀!傻丫头。”席少宇又叫又跳的高举起她,抱着她旋转。
他疯狂的搂着她旋舞,痴痴傻傻的直笑……凉曦终于懂得在乎他了!
她赶忙扶住他的肩头,感染到他愉悦的心情,她的笑颜跟着绽放。
她的心不是钢铁铸的,她也跟其他人一样嫉妒、吃味呢……真好!
她滑下地面,主动环上他的腰,小脸贴在他心口上,聆听他扑通通直跳的心跳。
席少宇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震住,回过神来,他激切地反手紧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