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轻咳让两人迅速分开紧贴的身体。
他出乎意料的举动教任凉曦往侧边摔去,席少宇眼明手快的提起她,右脚一个不小心又伴到床角,两人双双跌向地板……幸而脚下铺有地毯才不至于受伤。
“伯父,好久不见。”躺在她身上,他尴尬的打招呼。
“爸爸,今天比较早下班哪!”她泰然自若的爬下他胸膛,轻一使力将他拉起来。
“嗯,幸好爸爸回来得早;要再晚点,宝贝女儿就要跟人家跑了。”任光远站在门口,笑睨两人一眼。
席少宇困窘的赧红双颊。
她笑着挽过父亲的手,右手牵过席少宇走出房间。
“该吃饭了。”
任光远似有若无的瞄着两人交握的手,轻叹:“女大不中留啊!”
???
“小萱,我来看你了。”任光远随手拿起坟墓旁的小扫把拨开树叶,放妥花束,他小心翼翼地拿出胸口内袋的照片。
将相片靠在李萱的墓碑上,任光远拿出蓝子里的郁金香。
“小柔,爸爸带来你最喜欢的花,你看,很漂亮吧!”
“小萱,你也该安心了。以前你常常在我耳边叨念,说小凉曦一年比一年漂亮,怕她不到十五岁就被人家拐走。转眼间,凉曦已经二十了,少宇跟她很要好,你还记得少宇吧!就是救起凉曦的男孩啊。时间过得真快,小男孩也变成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了。过了今年,凉曦说不定就会成为席家的媳妇。哎!小柔如果还在,一定也是个美丽的新娘子。”
凉风轻轻吹起,树叶发出的声响……任光远一阵怔忡,长叹:
“你还在怪我让小柔参加探险队?我已经后悔了,如果小柔不去那个鬼地方,我们也不会失去她……都怪我,是我不好!不该让她深入险境,落得当年连个尸体都找不到的下场。”
任光远拭掉眼角的泪,继续道:
“这几年,我也没敢告诉凉曦关于小柔的事。我怕她一知道,就会想去找寻她的亲人。我怎么能再让她步上小柔的后尘?”顿了顿,任光远轻抚小柔的照片,“妈妈,她们真是像,对吧。当年抱回凉曦,我们俩还以为是小柔回来了。我们真是糊涂,小柔和凉曦相差十几岁,凉曦怎么可能会是小柔……”
任凉曦隐身在粗壮的榕树后。父亲来时,她正要走。不过走没几步,就听到他的喃喃自语。
将他前后说的话语拼凑起来,她也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悄声慢慢走出墓园。
这,跟她的身世之谜有关吧?
忽尔,她快步奔到一棵大树旁,只见纪桑洁好整以暇地倚着树干。
“你跟踪我?”
“非也,非也!我是跟踪你老头。”纪桑洁举起食指在她面前晃晃。
“为什么?”
“无聊啊!想听听中年的肺腑之言。”纪桑洁不正经的嘻笑”
“你不做无聊的事,我也一样。”她压根不信纪桑洁的话。
“敢情你以为我们是双胞胎,而你,能够轻易猜透我的行事风格?得了吧!你是以你的行为来臆测我的。我跟你可不一样!我特爱做宇宙、无敌、超级大——‘无聊’的事。”说完,纪桑洁抖抖衣上的灰尘,掉头就走。
“洁。”她轻柔叫道。
纪桑洁头皮一麻,扭头瞪她。
“你可以选择和我站在同一阵线。”
“干嘛?打算阵前挖角啊?”纪桑洁好气地堵她一句。“你想打仗,我可不奉陪!看在室友一场的份上警告你,你斗不过他们的!若不想被他们找到,就趁早收拾包袱走人啦!”
“‘他们’是谁?”
纪桑洁一惊,使劲甩了自己的耳刮子。
“要命的大嘴巴!多事的下场是死得早。”
“‘他们’是谁?一群人、一个团体,或者是特殊的组织?”任凉曦不死心的追问。
“嘿嘿,你比我厉害多了,你努力查吧!我会天天为你祈祷,祝你早日脱离这场梦魇的!”
纪桑洁的态度显示对方的势力庞大。
“你在害怕什么?”
“怕?”纪桑洁尖锐的笑出声,细而高的声音吓跑了林中不少鸟兽。“我先问你,你曾经感受过畏惧、恐慌或无助的情绪吗?”
任凉曦沉吟半晌,摇摇头。
“看吧!我们是不可能会感到害怕的。顶多只是受够他们的摆布,不想再任由他们剥光我全身上下的精力罢了。”
“‘他们’用你的身体作实验?”
纪桑洁好笑的摊摊手。
“他们何必,早在我们出生前,就注定我们‘实验品’的身份。”
“你是说——”
“够了!别再问下去。我说得已经足够惹来无谓的麻烦。再有疑问,请阁下自行去查!别想再从我身上挖到其它消息。”走开几步,纪桑洁再度绕回任凉曦身旁。
她一把勾住任凉曦的肩膀,好奇地低问:“当席少宇吻你时,你可有感觉?”
任凉曦含娇带媚的斜睨她,任凉曦直视她目光。一会,她见鬼似的跳离她一大步。
“不可能……我不相信!老天!这不可能是真的!”
此时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会太惊讶。
她原先揣测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只是席少宇单方面的付出。可现在……乱了,全都乱了!凉曦怎么可以对他……
可恶,她要去揍扁曾经对她撒谎的人!
谁说她们绝对、永远、根本不可能有人类的正常情绪!
纪桑洁握紧双拳,旋风似的跑出墓园。
任凉曦觉得奇怪,但没有制止她怪异的举动。
她闲散的漫步在林间,感受阳光与微风轻拂过身上的感觉。
纪桑洁的话没让她太感震惊,倒是父亲无意间透露的消息令她收获颇多。
原来小柔是去过亚马逊的。
那么她与小柔外貌的神似并非偶然,两者之间必然有某种程度的关连,这问题的关键点会是纪桑洁口中的“他们”吗?
一切还处于暧昧模糊中,许多的线完毕无法合情合理的紧紧扣合。
她希望,杰克能给她满意的答案。
她穿过冗长的墓地来到青翠的草地,一旁的人工池塘养着数十只鱼儿,游来游去的好不自在。
她蹲下身,有趣的观察鱼儿游水的姿态。蓦然,水面映上一张脸孔……
她猛然起身,那人的背影已在数十步远。
她毫不犹豫的追上前,心口不规则的跳动提醒她方才的惊诧——
她以为水面上那张脸是她的,然而,不是!
那张酷似她的脸孔,是属于小柔的。
她加紧脚步,在距离她一步远的时候,猛地加快速度挡在对方身前。
那人,停下脚步。
对方长发及腰,身着雪白丝质连身裙、淑女鞋,无一不是她现今全身上下的翻版。
如果说,她们之间有何不同,除了对方略带病恹的死气外,别无其它。
任凉曦看得出来,眼前的少女也被她酷似自己的长相吓了一跳;但她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极好,没有露出一点破绽。
若不是她眼尖的瞧出那一瞬间的诧异,她还以为对方是早知道自己的存在。
“什么事?”少女冷冷地问。
“任芷柔?”任凉曦试探性地问。
“我不认识,她是谁?”少女的语调平平,丝毫听不出任何异样。
任凉曦瞧了她一会,知道她说了实话。
“何时从亚马逊回来的?”
少女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变,她力持平稳的回道:“你凭什么质问我,让开!”
任凉曦一个侧身,避开她急推的手。
“你丧失记忆几年了?”
少女凌厉的看了她一眼,脸色白得吓人。
“关你什么事?”
“你的年龄至少该有三十岁以上,不该如此年轻。”她微微沉吟,肯定说道。
“走开!你知道什么?你不过是我的复制品而已!”少女歇斯底里的扑向她。
任凉曦闪避不及的被压在她身下,她一个劲地狠打任凉曦的脸,嘴巴不住的叫——
“你这张脸是我的,是我的!没人能抢走它!你不能、他们也不能!嘿嘿……只要我撕下这张脸,世界上再也没人长得跟我一样了……”
少女使劲的用手指抓她,任凉曦吃痛,一个翻身,紧紧将少女反压在地。
她费力的握紧少女的双手,另一只手回敬少女两巴掌。
“谁叫你来的?”
“嘻嘻……我不告诉你!我偏不说,你能拿我怎样?”少女痴痴傻傻地猛摇头。
任凉曦轻扯唇角,好让身下的人儿清楚的看到她阴狠的诡笑。
“我不能把你怎样,但我可以把你丢回亚马逊。你知道的,丛林猛兽,数不尽的幽暗……你想必很怀念那里吧!”
“不、不要!求求你,我不要再回去了!那里好可怕,别把我丢回那里!”少女狂乱的挣扎,又哭又叫地踢动双脚。
“你乖乖地,我就不会。”任凉曦许下承诺。
闻言,少女惊得直点头,动也不动的静静躺着。
“来,告诉我,谁带你来的?”任凉曦放开她的手,轻柔的抚着她秀发,诱哄道
“爸爸带我来的。”
“爸爸在哪里?”任凉曦悄悄地搜寻四周,没见到半个人影。
“‘银河’。”
任凉曦微微蹙河,判断少女目前的神智是否清楚。
尖锐的哨声穿过耳际,任凉曦微微闪神;少女猛力一把撞开她,迅速的跑进树林里。
她起身要追,人已经不见踪影。
她沉默片刻,忽然朝墓园的方向喊道:“洁,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纪桑洁讪讪地走出阴暗的树影,啐道:“有没有搞错!藏得这么隐密也会被你发现,你有透视眼啊?”
“我没有。”她忿恨不平地话语令任凉曦为之失笑。“你的影子告诉我的。”
“哼!总有一天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你面前。”
“你成天跟着我,”任凉曦蹲下身体,拾起遗落在草地上的项链,显得是方才任芷柔遗留下来的。“是不是四少又派工作给你?”
“服了你!什么事都逃不过你法眼。”
“他让你来跟踪我?”
“正确的说,他派我来保护你。他认为有人要伤害你。怎样,大美人,有没有命在旦夕的恐惧感呀?”纪桑洁涎着色狼式的笑脸问道。
“你说呢?”任凉曦反问。
“依小人之见,我倒是比较担心你会危及他人的性命。看你刚才把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压在地上就知道了嘛!”
“你认识她?”
“没见过!”纪桑洁耸耸肩。任凉曦不吭一声的注视她。
十分钟后,纪桑洁赶忙讨饶。
“别瞪了!我说的是实话。”
“她曾在亚马逊待过。”任凉曦缓缓地陈述。
“得了!亚马逊流域何其大,盖十个甚至百来个建筑物都不成问题。要是他们有心藏她,我连她衣角也见不着。”
纪桑洁说的有理,只是她不明白,他们如此大费周章的理由是为什么?
“想再多也没用,他们的行事一向匪夷所思,你就算想破头也无济于事。”
“你明明可以置身事外,为什么肯淌这浑水?”任凉曦垂下眼睫。
“我特爱找自己麻烦嘛!这辈子是改不了喽。”
任凉曦摊开手掌,银色的心型坠饰呈现在眼前,里面是纪桑洁、李萱抱着婴儿时期任芷柔的照片。
现下,她从替代品的身份降格为复制品,一个随时能被本尊取代的复制品,留着何用?
怔怔地望着项链出神,良久,她才将项链收进口袋。
爸爸要是知道小柔还活着,一定会很开心……最的她连替代品也当不成了。
幽幽的叹息替代树叶的骚动声,一遍遍回荡地花草树林间。
第八章
08
半身倚靠在车门,席少宇视着每一个走出校门的学子。等了许久,终于盼到她出现在椰林大道的尽头。
他迎上前,接过她的旅行袋放置在后车厢。
她站在一旁,崭新的墨绿色轿车令她蹙起眉头。
“四少,说好搭火车去。”她缓缓地道。
席少宇一愣,压下后车厢盖子,绕过车尾握住她的手。
“连续假期的火车票难买,太晚预约,票都被订光了。”
他打开车门,示意她坐进去。
“我们搭巴士。”她立在原地,不肯坐进轿车。
“凉曦,搭巴士不如自己和工车,不必跟人挤,时间可以自己控制。”他耐心地解释。
“你工作了一天,再开一整晚的车……”她摇头,不再说话。
“我若是累了就下来休息,这样好不好?”他举起手保证,另一手习惯性的将她的乱发往耳际塞。
“这是什么?”他惊骇的挨近她的面孔,额际的紫青色血痕张牙五爪的展现在眼前。
“谁拿指甲伤你?!”他忿怒地低吼,将她提抱进车座。
从座厅底下拉出急救箱,他暴跳如雷的吼叫:“CJ应该在场的!为什么你还是受了伤?”
“如果你指的是纪桑洁,她是在。”任凉曦淡淡的道,顺手拨开他手中的棉花棒。“我不爱别人跟前跟后的,四少,撤了她的任务。”
他一怔,沾一碘酒的棉花棒往她的额轻拭,她再度拨了开。
“凉曦,如果可以,我宁愿寸步主离的守护你。但是我考虑到纪桑洁的功夫在我之上。你别动气,让她代替我保护你,好吗?”他无奈地叹气。
“你对她了解多少?”
“她是亚洲首屈一指的侦探,曾经勇夺世界级柔道金牌,连续三届获得亚洲空手道冠军,西洋剑术鲜少有人能和她匹敌,反应灵敏又是智商——”
“智商超过两百的天才。”任凉曦替他接下话。
“是呀!她告诉你的?”席少宇微笑道。
“不,很容易猜的事实。”只要以她为基准来假设纪桑洁该有的能力,纪桑洁无疑是个全能的高手;尤其是在特意的训练下,她只会比自己更出色。
“她不是台湾人。”她肯定的点出事实。
“嗯,她在加拿大出生,父亲是外国人,母亲有二分之一的台湾血统。”趁着她不注意,他赶紧将碘酒涂上她伤口。
“好了。”
收拾好急救箱,他飞快的在她红唇上吻了下。
“四少,这里是街上。”她静静地提醒,来回扫视走走停停的行人,发现有三四双眼睛定在他们身上。
“那我们快点进车里。”
席少宇笑嘻嘻地朝她眨眼,动作迅速的替她关了门,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然后开车走人。
“四少,我们的问题还没解决。”
车子驶上高速公路,车内传来近似抱怨的低喃和席少宇诡计得逞的畅笑声。
???
“先生,抱歉!这几天是连续假期,我们的客房都满了,目前只剩下一间双人房。”柜台服务生歉意连连,揣测着眼前这对俊男美女的关系。
“请帮我查查这附近的饭店,哪里还有空下来的单人房?”席少宇问道。
任凉曦双眼注意着进出饭店的客人,她的眼睛定在一对男女身上——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搂着一个妖娆性感的女人走出饭店门口。
凉曦轻扯席少宇的衣服。
“没关系,就住这里。”
他挑高眉,不吭一声的预付了两夜的住宿费。接过钥匙,他提起行李袋走进电梯,她随后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