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从来没看过的景色怎么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使她更好奇的摸索,直到看见奇奇医院的招牌,才想到或许自己可以查些资料……
不久夏宣一脸失望的走向医院停车场,“唉!没想到资料这么少。”她只查到夏爸领养她的资料,却没有领养前任何蛛丝马迹,她无奈的发动车子朝旅馆前进。
钱嫂坐在门口,一见夏宣回来了,连忙站起来,“夏小姐,你素去哪里,都出去快一整天了,偶还在想你会不会迷路了,直到刚才偶侄女打电话来,偶才知道原来你素在她那里。”
夏宣莫名奇妙的望着热情的钱嫂,“你侄女……”
“偶侄女哦!就素在医院那个帮你查资料的小姐,唉哟!没想到你素当年那个囡阿,真素可怜哦!”钱嫂皱着眉头一脸凄苦状望着眼前的女孩,心里直嘀咕这个查某囡阿实在素歹命。
夏宣听她的话意好象她知道些什么,“钱嫂,你是不是知道当年的事,告诉我好吗?”她伸手拉着钱嫂的手臂,语气略微激动的问。
钱嫂拍拍她的手,“坐下来吧!偶慢慢说给你听。”
钱嫂从十六年前小女孩被送到医院开始说起,夏宣原本激动的神情,在听到小女孩身上的伤痕时已转为面无表情,甚至于愈来愈冰冷。
“偶知道的事就这些……对了,夏小姐你后来记忆有没有想起来。”
夏宣静默不语,像是过了许久,钱嫂的声音才传入她耳中,她缓缓摇头,“钱嫂,你有听说那名司机是在哪里撞到我的吗?”
“这个……”钱嫂用力想了很久,“对了,好象……在那个安平路上快靠近安康路那里。”钱嫂有点沾沾自喜,不禁佩服自己的记忆力依然很强,然才一转眼,当钱嫂回过头时,夏宣已经站在楼梯口欲走上去。
“夏小姐,偶有留你的晚餐,你不吃饱再上去。”钱嫂扯开嗓门说话。
夏宣努力想挤出一抹笑容,奈何心有余力不足,“钱嫂,谢谢你,我刚才在外面吃饱了。”说吃饱是骗人的,吃不下去才是真的,她现在哪有心情吃呢?
“实在素可怜呀!细汉给人休理,长大了还给人打,唉!查某人真歹命……”
夏宣关上房门,关上钱嫂的叹息声,她没开灯和衣躺在床上。
一股热流在眼眶里打转,没多久就溢出来,源源不断滑过粉颊,无声无息湿润了枕头。
她伸手摸脸上湿漉漉的水渍,这种痕迹不是作恶梦醒来后才会有的吗?现在不是在恶梦中呀!
夏至磊从小就告诫她,身为男孩子不可以流眼泪,自己也很乖从不流眼泪。
她用手背、手心频频拭掉脸上的水渍,却怎么擦都擦不完,她很乖没有流眼泪,眼泪是可以停止的,只有汗是无法控制的,对……这一定是汗,自己才控制不住,她的眼睛在出汗,一定是这样,没错,一定……
这一夜,夏宣宛如十六年前的小女孩,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无声的哭泣,不敢出声怕被隔壁夏爸听见了,怕会惹他不悦把她送回那间弥漫消毒水味道的白色房间。
※ ※ ※
此时,在台北的高亚逸正在看一份报告,一份先锋小组送来的报告,“宣儿怎么会只身一人在高雄呢?”
他小心的拿起报告附的照片,一张是宣儿在挑衣服,一张是她远眺稻米田,虽然只有两张,却让他看了很久。
“宣儿,我只能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这是我最大的极限,好好的玩吧!”他将二张相片分别放入透明袋中,才将相片紧贴在自己胸膛上。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电话拨了一组分机号码。
“欧阳,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但是行程从西部开始,从北到南……大约七夭……嗯……后一天如果没有变,我会留在高雄……其它行程你自己去……如果赶得上再说……嗯,好……就由你安排,晚安。”
他挂上电话,再度拿起相片观看,“宣儿,未来几天我会愈来愈靠近你,知道你就在不远处,却不能与你碰面,这是三十年以来对我最可怕的耐力考验。”他对着相片中人苦笑。
※ ※ ※
夏宣一早借口有事要处理需要离开,欲逃离钱嫂他们那一道道怜悯的眼神。
她看一眼放在旁边坐位的东西,除了丰富的早点还有几包土产,她无奈的抿嘴一笑。
“唉!没想到乡下人不仅热情,连流言也传得很快。”她原想只避开一天,却没想到还没走下楼,就已传来阵阵讨论声,而他们讨论的重心却是她,她无法忍受那些怜悯的声浪,只好匆匆收拾行李借故离开。
夏宣开着车从安平路开始绕,她不放过任何一条巷子,希望能看到勾起她回忆的景象,可是现在建筑物、街道几乎和以前不同了。
就在她沮丧失望时,车子驶入了一条巷子,好象……好象她曾经来过似的。
她反射性的把车停在一间房子前,当她下车时,才想到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停下来。
“奇怪房子怎么好象很久没人住了?”夏宣抱着既然来了就看看的心理,下车走近房子的围墙,沿着墙走,终于在一丛杂草后看到一扇门。
她的目光被门上的一张红单子吸引住,“房屋出租,请内洽。”她逐字念出红单上的字。
她手不经意碰到门,却发现门没关,她好奇的移动脚步,“这个房子最少也有一年以上没人住了,可是外面的红单子怎么是新的呢?”
她一眼望去,庭院杂乱无章、杂草丛生,再看看建筑物的外观,应该也有二、三十年的历史了。
突然她看到一个白白的东西从屋里跑出来,“原来是狗。”只见白狗和善的目光盯着她,不时朝屋内汪汪叫。
“来啦!白,我如道了。”一位年约七旬的老婆婆蹒跚的从屋内走出来。
“呵……这位小姐,你是要租房子吗?”老婆婆笑容满面和蔼的对夏宣说。
“不是……我……”她突然觉得老婆婆很面善,“婆婆,你如何称呼呢?”
“呵……丫头,你叫我红婆婆就好了,要不要进来坐呀!”红婆婆不待夏宣反应,半推半就的带她进入屋内。
一股熟悉的感觉浮上她的心头,好象自己曾住过这里,泛白的布帘、斑剥的桌椅,一切都令她感觉好温暖。
“丫头,来杯下午茶吧!这可是老婆子我自己种的花茶。”她率先喝了一口。
虽然红婆婆对她来说是陌生人,但是她有种感觉,知道红婆婆并不会害她,她将喝完的杯子放回桌上,才发现那只白狗不知何时也跑进来,撒娇似的用头摩红婆婆的手。
“好……我知道,你也想喝。”红婆婆拿了一个大碗,从壶里倒了满满一碗花茶给白狗喝。
她从未见过约三、四十公斤的狗,喝东西那么斯文,“红婆婆,这是什么品种的狗,怎么从没见过?”有点像大白熊犬的体型,却又有点像秋田犬的头型。
“它叫做白,是我忠实的朋友,朋友还需要分品种、血统吗?白很乖很善良,不会咬人,你要不要摸摸白。”她对白使个眼色要它过去哪边。
她伸手触摸白一身雪亮的毛,一股温暖的感觉透过手心传到心坎里,为什么连这只狗都令她有股熟悉的感觉呢?可是她之前看它时并没有这种感觉呀!好象是它的这身皮毛……
“丫头,我红婆婆要把房子租出去,只是为了找个伴,你刚才也看到了,前院乱七八槽,唉!没办法,人老喽!所以来租房子的人,我不会收他房租,只要有空帮我整理前院就好了。”她又叹了口气,喝口茶。
“这……”夏宣突然燃起一股恻隐之心,“红婆婆,如果只住几天或几个礼拜可以吗?”
“呵……没关系,人嘛!就是来来去去,有始有终,只要有过客愿意停留,不要擦身而过,我都很乐意接受,毕竟是有缘嘛!”
“既然如此,那我就租下来了,今天开始可以吗?”
“呵……愈早愈好,你的行李呢!”
“在外面,我现在就去拿进来。”
※ ※ ※
红婆婆带领夏宣进入一间约五坪大的房间,“丫头,你稍整理一下行李,如果累了就休息吧!晚餐好了我会叫你的。”她见夏宣欲帮忙,连忙说:“不用了,煮个饭我还可以,你就等着品尝我的手艺。”
夏宣送走了红婆婆,看看外面的天色,原来时间已经不早了,难怪现在就要做饭。
她把衣服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入木制的衣柜中,正要关上时,却看到门的内侧有一些小字,她蹲下来仔细看,依稀可以看出来是“蕊”字,从下往上看,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有一个“蕊”,而且愈上面的字刻的愈工整。
“不晓得是红婆婆的哪个孩子涂鸭乱刻。”她关上衣柜的门,忽然觉得有些疲倦,遂走过去躺在床上,顿时觉得很舒服很安全,当她快进入睡梦中时,才想起躺在这张床的感觉好象躺在高亚逸的怀里,一样温暖安全。
好舒服哦!她又化为那个小女孩,这次却没有恐惧、害怕的情绪出现……
小女孩在前院的草坪上骑木马,摇啊摇,小女孩的长发如海浪般荡呀荡,嘻……嘻……小女孩笑咪咪望着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回来似的。
“阿爸!”
小女孩跳下木马,快乐的奔向前去,扯拉刚进门的人衣角,衣服的主人用他温暖的大手包住小女孩的小手,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屋内。
瞬间,跳到另一个画面小女孩靠着衣橱的门,前面蹲着一个妇人用温柔的眼神望着她,妇人手里握着一只笔在小女孩头顶的木板点了一下,之后要小女孩刻下自己的名字,小女孩很认真的用力刻,妇人露出鼓励的笑容。
又跳到另一个画面——
小女孩又回到黑暗的房间里,很害怕的发抖,她屈身抱膝坐在床上,听到门边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你是不是外面有女人?!”女人用尖锐的口吻问。
“跟你说几百次了,没有。”男人不耐的说。
“不要骗我,你老实告诉我。”
“你简直不可理喻。”男人语气有一丝怒气。
“有,一定有,你骗得我好苦,我在这里痴痴等你,等你,等了十二年,期盼你能把我娶回家,可是你却……”女人哽咽得说不下去。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是老爷子要我娶那个女人,我没办法呀!更何况我根本没碰过她,我不是每个礼拜都有来吗?十二年如一日,我对你的心是真的。”男人捺着性子解释。
“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老爷子怪我家世不好不配入你家的门,我爱你所以找认了,不计名分不畏流言在这里等你,等你的到来。”
“我知道你的委屈……”
“哈……你知道,为什么两年前你的正室跑了你不表示?为什去年老爷子过世了你不表示?你到现在还瞒我,后天就要当新郎的人,哈……”女人歇斯底里的狂笑。
“你怎么知道……”男人语气惊讶。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听我解释……”
“你还有话说?!”
“我是逼不得已的……”
“十年前逼不得已,十年后还是同一个借口,你把我当什么,你专属的妓女吗?”女人自嘲的说。
“你不要这样说自己,你是我惟一的爱人呀!”男人安抚的说。
“爱人?那要与你结婚的女人又是谁?也是你的爱人吗?”女人提高音量问。
“不是,她……有一天应酬喝醉了,不小心……她有孩子……”男人吞吞吐吐的语气夹杂着一丝愧意。
“哈……孩子,这里就没有吗?我生的只配当私生子吗?”
“不要这样说小蕊,是……那个女人的父亲威胁我,如果不娶他女儿,要整垮我……他真的很有势力,我不能让袓先留下来的一切断送……”
“好了,你不用说了,只怪我没有强大背景撑腰,哈……穷人家的女儿只够格当人家的情妇。”
“你不要这样说,我以后还是照旧会来这里,也不会碰那个女人的身体……”
“我不要再等了,也不愿再等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男人语气冰冷。
“后天,不错,后天是个黄道吉日,适合结婚也适合搬家,这一场情妇游戏我退出。”
“不可以,你不可以走,不可以把我们的女儿一起带走,不可以,我爱你呀!”男人语气激动。
“爱,爱是什么,我宁可我的小孩以后不要懂,不要像我一样。”
“不要,你不要这样吓我,不要离开我,我身上的重担不容许自己有太多的选择,你要体谅我……”男人苦苦哀求。
“体谅?那谁体谅我?可怜我?!”
“就算你不体谅我,也该为小孩着想呀!难道你要小孩没有父亲吗?”
“父亲?再找就有了呀!你又怎么知道你这个父亲不是我找的。”女人以轻松平常的口吻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男人语气有一丝怒火。
“嗯……你说呢?”女人故意吊他胃口。
“不可能,小蕊她……”男人不敢置信的说。
“你这个父亲倒是比我这个做母亲还肯定,你怎么没怀疑除了小蕊,我之后都没生了?不要忘了,你一向不喜欢有那一层薄薄的阻碍。”
“不是都由你吃药……”
“你去找呀!”
“不可能……”
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响起。
“怎样,你有看到半颗药丸吗?你再想想,这几年你该有在外发泄欲望吧!不要骗我说没有,我是个女人我知道你生理的需求量,这一年来你要了我几次,十根手指还数不完。”
“我……我最近真的太忙了……”男人语气有一丝心虚。
“干么!太忙着找别的女人,体力透支了呀?那你有没有发觉别的女人都没生下你的小孩,好象只有那个女人和我有,哼!搞不好她和我一样,只是为小孩找个爹。”女人以不屑的口吻说。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男人愤怒的问。
“好话不说第二次……”
“你……你的意思是说小蕊不是我的女儿?不可能,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不……”
“有一就不能有二吗?这间房子又不是只有你能来。说白一点,找个时间你该去医院检查你的生育能力。”
“不——你骗我……”男人痛心疾呼。
“骗你我有好处吗?看在你照顾我十几年份上,不想你被别的女人骗,才老实告诉你,否则谁理你。”女人一副信不信随你的口气。
“不可能……对,我去问小蕊,除了我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男人来过。”
“不可以……”女人惊慌的说。
“你让开,我要去问她……”
“不要……她不会告诉你‘没有’,我有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