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你睡个觉,我弄好了再喊你下楼来。”姚母笑著带她到楼梯口,“就上 次那间,你还记得吧?”
“嗯,记得,姚妈妈,我先上去喽!”
“好。”姚母笑著目送她上楼,“呵!这两天又有人可以陪著我了。”姚母喜孜孜 的朝厨房走去,开始准备晚上的料理。
※※※
“怎么还是一样?恢复理智的她仍然是这么说……”安思朵缓缓的踏出警察局,失 神的呢喃著。
她到警局原是为了申请证明,顺道打听她家失火案的进展,未料却得知那个女人、 那个纵火疯女郎,已恢复神智,她遂乘机探视纪霏霏,想问清楚事发之时的状况。
“纪霏霏还是这么说,看来娘真如她所言,化为一道光消失了,可是为何会是那一 天?娘研究那个阵法多年,都不得其法而入,怎么会是那一天呢?”她停下脚步,侧头 沉思这个问题。
“或许……或许我也能成功。”安思朵自幼就瞧她母亲研究那组阵法,对于宝石的 排列组合,她早已熟记于心。“若能查出那天的各种状况,说不定……我就能找到娘, 见到她。”
有了主意,她脚步刻不容缓,随即朝目标奔去,跑向她已被烧毁的家,打算再度查 看现场环境,看是否有异于平常的地方,而造成她母亲能启动阵法的因素。
黑,依然是一片黑,整栋房子从外到崟,仍是一片污黑。
安思朵望著眼前这片荒凉残景,唇角不由得泛起一丝无奈,她深深的叹口气后,便 朝那扇已无阻隔效果的门走去。
“还好,事先在路口买了手电筒。”安思朵打开新买的携带式手电筒,“会有哪里 和以前不同……”
强烈的光束逐一扫过屋内每个角落,她仔细和脑海里的记忆比对。“这个柜子的位 置没变,椅子也没变,奇怪,这些摆设都没变……咦?这个焦黑的东西是……啊!是那 张小板凳。”
她轻蹙秀眉,细细过滤记忆中的家具摆设位置,“大致和以前相同呀,啧!还有其 他因素吗?”
一个想法突闪过她的脑海,使她不自觉的咬了咬下唇。“会是那场火吗?是火的力 量助娘启动阵法的吗?”她朝记忆中的那张铁桌走去。
“阵法设在这儿,火该是……呃……前面这扇窗子该是最先有火光出现的地方…… ”她以目测大略衡量窗户与桌子间的距离。
“咦,这个痕迹……上回来这儿,我不是涂黑了吗?怎么又……”她发现铁桌上那 一道道有著宝石形状的白痕,此时正毫无伪装的呈现在自己眼前。
“没错呀!那时……我是捡了块‘木炭’涂黑,会是谁来过这里?”她目光迅速的 扫过四周,并没发现任何异状,惟独眼前这张干净的桌面,和她上回离去时的模样不同 。
“是谁?会是谁来过了?”安思朵双眸直盯著铁桌,“那个闯入者有何目的?怎么 会那么巧,只拭净了这张桌面?”
“可能是小偷吗?”她不禁讦然失笑,“呵!我怎会如此猜?有哪个偷儿会来这里 偷东西?就算要趁火打劫,也该是事发之初或之后那几天才是呀!
“唉!希望只是顽皮小孩儿的杰作,而不是有心人土。”她再度找了一块焦黑木头 ,替铁桌上了颜色,“等事情告个段落,再来解决这些吧!”
她又瞧了瞧四周,叹了口气,丢下那块黑木头,朝外头的光明走去。
“糟糕!这下回去怎么解释?”盯著自己的一双黑手,她赶紧寻找可以去污的地方 ,生怕回去得花番口舌向她干妈解释。
她飘忽不定的眼神突地有了目标,“好吧!反正都是黑的,回去再洗好了。”她将 手电筒塞入薄外套的口袋里,吁了口气,双手往自己的黑色牛仔裤抹去。
“唉!下回得提醒自己淑女点儿,就算没带湿纸巾,最少也得带面纸或手帕。”她 无奈的瞧了眼牛仔裤,再看看自己指甲缝间的污垢,“姚妈妈应该不会注意到这种小细 节吧!”
她摇了摇头,朝干妈家走去。停在红色大门前,安思朵犹豫了一下,吁了口气,按 下电铃。
“呃……思朵是你。”
“姚妈妈,待会儿再说,我先去一下洗手间。”她朝来开门的姚母笑了笑,身子匆 匆的越过门,朝屋内跑去。
“呵!这孩子真是的,都这么大了,举动还这么像小孩老是穿那些中性服饰,我得 找机会说说她。”姚母笑著闪上门,走进屋内,倒了杯茶,等她的干女儿。
躲在洗手间里的安思朵正对著镜子笑,“还好用了这招尿遁法,否则这些污渍岂不 露出了破绽?”她拧湿了毛巾,轻拭沾在脸颊上的黑灰。
“好了,大功告成!”她满意的朝镜中那张白净的脸笑了笑。
一整个晚上,她都挂著笑容与她干妈闲聊,直到……“姚妈妈,晚安。”
“晚安。”
安思朵道过晚安,直接朝楼上的卧室走去,背对著姚母的她,笑容才逐渐从她的唇 角敛去。
她阖上房门,走向卧室内的惟一一扇窗。“今夜是个无月的夜。”她打开窗子,让 秋夜里的凉风吹进来。
当秋风拂过她的脸时,勾起她埋藏在心底的感伤,“娘,好难哦!你留的线索,让 我难以解开;你留下的残局,也让我难以向姚妈妈说清楚,我还能再见到你吗?娘,是 不是很难呢?”
泪悄悄的滑下她的颊,脸上那股微热后的凉意,使她不由得触去,“呵!不是已经 做好心理建设,怎么又流泪了?”她拭去泪痕,走向床。
“怎么办?下一步,我该如何走,先查古书,或者……试著排阵法,但只要再加上 火就成了吗?火又要多大呢?”
此刻的她多么希望有个人可商量,可以指点她该如何做比较好。“谁能告诉我呢? ”
突地,一个人影浮上她心头,“能吗?我能将一切告诉他吗?他能帮我吗?”
直至坠入睡梦前,安思朵依然思考著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心底的那个人影愈来愈清 晰,他那双宛如一潭湖水的眸子,逐渐温暖了她的心,让她跌入睡梦中。
“于季生……你能帮我吗?”紧阖美眸的安思朵,不小心的自她的双唇间泄出心底 的牵挂。
“可以吗?季生……”她梦呓著。
※※※
晨曦穿过叶缝来到大地,使大自然有了生机,温暖也悄悄的滑入山区的某栋房子里 ,让奄奄一息的病患重见光明。
“温度三十七点五度,有轻微发烧,已排气,可以开始少量进食,以清淡食物为主 ……”于季生做纪录的同时,顺便向站在一旁的护士交代注意事项。
“好了,他暂时交给你了,我去睡一会儿,若有状况,马上通知我。”他将病历表 交给当班的男护土,随即拉开房门,走出这间充满消毒水的临时病房。
“于先生,主人他……”守在门口的黑发保镳唤住了他。
“嗯,已脱离险境,目前只需小心不要受到感染,呃……大概很难,你们使用消毒 水的量,很难使菌类存活。”他调侃说道。
黑发保镳眼底虽闪过一抹笑意,却仍维持严肃表情,“谢谢你,于先生,不耽搁你 的休息,请!”语毕,他随即弯腰九十度行了个大礼。
“不客气。”于季生颔首回礼,缓缓的走向走道另一端的卧室。
躺在床上,他却辗转难眠,黑眸虽泛满红丝,睡意却迟迟不肯降临,这对已经四十 八小时未阖眼的于季生而言,可是难得的经验。
“那小妮子不知有消息了没?她母亲回来了吗?”思及此,他干脆跳下床,打开大 哥大,拨了一组可以为他解答的号码。
“喂,您好,我是于季生,请问安思朵在吗?嗯……咦!她来找我了?呃……对! 我是和她约好今天见面,我只是想确定她抵达的时间……嗯,我会的,您放心,姚伯母 ,再见。”
于季生切断电话,拿著大哥大走向床,“原来她已经来了。”他将电话放在枕边, 身子迅速钻入被窝里。
霎时,睡意降临了,侵入他的知觉,带走他的思考能力。恍惚中,他隐约觉得有件 事不对,却来不及细思已阖上疲惫的双眸,乘著睡意休息了。
※※※
“嘎?没这个人,怎么会?小姐,你确定这里真没有于季生这个人吗?”安思朵眼 底绽著一丝希冀,望向来开门的小姐。
“没有,我们这里的员工没有人姓于,当然不可能有你说的这个人,抱歉!我还有 事要忙,若你想入内参观,请十一点以后再来。”
铁门再度自她眼前闻上,安思朵只能瞪大双眸,呆望著栅栏另一端的背影逐渐离她 而去。
“怎么会这样?他给错地址了吗?”她瞄了眼之前没注意到的木制招牌,“‘林氏 花园’?不是古迹吗?季生怎么会给我这里的地址呢?
“是他弄错了,或者是他故意丢下我,不让我跟他到于人岛,会是这样吗?”她又 瞄了眼石柱上的招牌。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她垮著脸,随意的坐在石阶上。
“难不成真得等到十一点之后,再进去瞧瞧印证一下?唉!怎么会出这种乌龙状况 咧!”她不禁怪自己今早太冲动了。
一早起来,安思朵心里依然系挂著昨夜的想法,遂没等她干妈起床,只留了张纸条 ,随即背著行李匆匆离开。
之所以会如此匆促,只因她想趁想法未更改前找到于季生,才能一鼓作气告诉他事 实的真相,请他帮忙,生怕一个犹豫,她会失去勇气告诉他,因而失去商量的对象。
“真是天意吗?天要我自己琢磨这数道难题吗?”她叹了口气,摸摸咕噜作响的肚 子,“先把早餐解决了再作打算吧!空著肚子,实在想不出个结果。”
前方的一家速食店招牌吸引了她的目光,安思朵起身拍拍裤子的灰尘,随即朝热腾 腾的食物奔去。
“他应该不是那种人。”坐在速食店里,她啜了口咖啡,回想认识于季生以来的这 段日子。
他待她像是朋友,又比朋友多了一点儿关怀,若他真想弃她于不顾,当初他就不会 来找她说是要照顾她。
“而且分手前,他还怕我没钱,拿了那笔钱给我……不,他不该是那种人……”笑 容渐浮上她唇角,心底那股慌乱的失落,也逐渐流逝。
“既然不是恶意遗弃,那就该是……一时胡涂,弄错地址。”安思朵掏出他留给她 的纸条。“这个地址是刚才那里没错,可是……他来台湾是为了医病人呀!那种观光胜 地,呵!怎可能替病人医病?”
“看来稳重的他竟也会抄错地址。”她笑著看手上的那张纸条,“咦,我怎么忘了 他有留电话?呵!我还真是饿昏头了。”
她迫不及待端著才喝了一口的咖啡,匆匆的跑出店外,找了一具公用电话。
“拜托!电话千万不要抄错了。”她逐一按下那组大哥大的号码……“怎么没人接 ?”她不死心的让电话铃继续响著。
突地,一阵沙哑回应声传入她的耳际。
“喂,是季生吗?是我,你在哪?我按你留的地址去……嗯……嗯,在门口等就可 以了吗?嗯……好,那一个钟头后,我在门口等……没关系,我正好乘机进去逛逛,嗯 ……好,拜拜!”
“他怎么好像才刚睡醒?”她挂上话筒,端起放在电话上头的咖啡,一口饮尽已转 凉的咖啡。
黑色汁液缓缓的滑入她喉间,待入心田时,苦涩汁液却化成温暖的甜汁,暖和了她 的心,让她的心又有了活力。
“呵!‘林氏花园’,我来了!”朝气又重回安思朵的脸庞,知道他没骗她且依然 欢迎她,她整颗心不由得轻松了起来,似乎种种难题皆已迎刃而解。
第六章
翠绿山林中,只闻鸟语花香,偶有顽猴穿梭其中,婉蜓的山路丝毫不见人迹。一阵机 械声突地自远方传来,打断自然的脉动,从山路的尽头驶来了一辆黑色厢型车。
窗外山景虽宜人,在车子里的安思朵却如坐针毡,只能将视线放在车窗外,假装欣 赏自然风光。
她相信若眼神能结冰,此刻,她大概已成了冰人。她睨了眼映在玻璃窗上的红发驾 驶,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曾几何时得罪过他,让他对她的态度如此冷若冰霜。
原本等在“林氏花园”前的她,满心期待能见到季生,谁知道却来了他。
从见面到现在,他只说了一句“上车。”之后,就没吭半点儿声音,若不是自己记 得他,知道他能带她找到季生,她还真不想甩他搭他的车。
唉!真不知她是招谁惹谁了。安思朵轻轻吁了口气,暗自希望赶快抵达目的地。
终于,在山的那一头,出现了一栋屋子。
会是那里吗?她瞟了眼那个红发驾驶,从他脸上那副松了口气的表情,证实了她的 臆测。
黑色厢型车宛如冲刺般,快速的奔向前方的屋子,而后在屋子前的广场停了下来。
红发驾驶匆匆的拔下车钥匙,看也不看乘客一眼的打开车门,一溜烟就没了他的身 影。
“嘿!他到底把我当什么,货物吗?就算是货物也得搬下车呀!”安思朵打开车门 ,嘴里念念有辞的步下车。
“哼!没礼貌的家伙……”突地映入眼底的景象,让她忘了心里所有的不快。
一望无际的高墙,坚固的将整栋建筑物防守在其中,屋子的四周只有草坪、广场、 凉亭,没种植任何大型的枪物。
整栋房子皆由大石块堆砌而成,虽只有两层楼高,屋子后方却还有一座高塔,似乎 是用来观看远方状况的建筑。
“哇!真像座碉堡,三峡的山区怎会有这种建筑呢?”若没弄错,依她刚才看到路 标推来,这里该是隶属三峡地区。安思朵暗忖。
“这样的规画,像是有军事用途,单是这片高墙,就不容易爬进来了,就算攀爬技 术厉害,进了里面……这宽广的视野,也很容易让屋内的人发现,又只有一扇大门…… 不知道屋子后方还有没有通路?”
站在阳光下研究周道环境的安思朵浑然不知,此刻她充满兴味神采的脸庞,完全一 扫过去的愁眉不展,仿佛是个发光体,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早已走出门外的于季生没打断她的观赏,只是唇角噙著笑意,静静的欣赏她的活力 。
此时,安思朵敏锐的直觉也提醒自己有道视线正在打量她,于是她不动声色、缓缓 的将目光移向那道视线的来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