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宜光尝试着攙扶他,却发现他的体重不是她所能负荷,搞了老半天,弄得满身大汗,仍不能撼动他一分一毫,没办法,唯今之计只有将他拖着走。
纤弱的手臂穿过他的胳肢窩攀住肩头,段宜光使出浑身解数,拚着手被折断的危险,拖着他往房间方向移动,噢!这真不是人做的事,僱一头象来拖还比较合理。
「嘿咻!嘿咻!只剩没几步了,加油啊,段宜光!」她一边努力,一边为自己加油打气。
听见她的自言自语,戚拓遥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幸好她太专注于搬运他,没发现他嘴角微弯的弧度。其实他一直是清醒的,打从一开始,他就不可能被段宜光不小心翻倒的沙拉油弄得站不住脚,只是不想稳住脚步,故意顺势往她身上扑过去,尔后,更故意乔裝虛弱,好让她为他服务,只不过她实在太逊了,居然连用拖的都拖成这副德行。
好不容易,她终于抵达目的地,接下来就是移到床上让他躺下。
噢!这是个高难度动作,段宜光考虑半晌,決定牺牲「小我」完成「大我」。以她细瘦的手臂搅住他厚实的胸膛,并努力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为了使力量发挥到最大,两人之间势必不能有一点点空隙存
在。
直想着救人第一的段宜光自然不会心存「邪念」,但这可不包括假裝昏迷的戚拓遥,她柔软、富含弹性的胸部紧紧帖着他,她甜美、诱人的气息深深蠱惑他,以致于他必须发挥毕生所有的自制力,才能让自己不受影响。
段宜光拚尽全力一次又一次将他往上拉,好不容易才使他沉重的身驅上半部置于床上,她立刻滚下床缘将他那双长腿抬上去放好。
呼!终于大功告成!
接下来要进行的工作是处理伤口,段宜光小心翼翼地为他解开襯衫鈕扣,露出染血的胸膛,他的伤乍看之下似乎很严重,其实不然,长度不长、深度也不深,但是流的血挺可观的。
段宜光没注意到伤口的狀況,光是那些触目惊心的血,就教她差点因为恐惧而不支倒地,自己受伤流血还不至于害怕到噁心想吐,可是看别人流血就不一样了,到现在还没晕过去,她自己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她不敢看太久,转身寻找可用的药品,从床边的柜子中找出一个急救箱,里头有一瓶双氧水、一罐绿色药膏、一包棉花、一綑纱布,以及一捲透气膠带。
只有这些东西不知道够不够?唉!管他的,先用再说。
段宜光撕下一团棉花沾了些双氧水,半闭着眼睛在他血跡斑斑的胸膛上塗擦,一下子干净的棉花不再洁白,她立刻换上新的。重复擦了几遍,她终于将伤口处理干净,也看清他的伤势。位于右胸上方,大约三公分长的伤口,看起来似乎不太严重,她安心多了,尤其他的心跳声强而有力、呼吸频率正常、伤口也不再流血,看样子他应该不会突
然「翹」掉。
抖着手拿起药膏在伤口上塗着,再将纱布折叠成方块狀覆在上头,最后以透气膠带固定。目前为止这样算是完成了,但她实在非常不确定,实在非常害怕他半夜突然暴斃,可是她能做的只有那么多,顶多再帮他祈檮,希望上帝賜福给他。
「如果你不小心死掉了,千万不能找我算帐哦!不是我害死你的,我已经尽全力抢救了,所以说,你应该去找害你受伤的罪魁祸首。」段宜光认真地说着,语气及表情彷彿已将他当成死人。
听见她的话,戚拓遥简宜哭笑不得,这女人真是乌鴉嘴!
话一说完,段宜光恭謹地在他床边跪下,轻声细语着祝祷词,闭上眼睛,脸部表情虔诚且柔和,她的祝祷百分之百真诚。
看见这一幕,戚拓遥简宜傻眼了,这女人居然会为他做出这样的举动!严格说来,他对她并不好,虽然提供了一个棲身之所,但他几乎不曾搭理她、任由她自生自滅,甚至没给过好脸色、极尽批评之能事,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能以这么虔诚的态度为他祈祷?
他真的很迷惑、很不解,最觉納闷的是,他居然有种深受感动的感觉,整颗心既舒服又温暖,就像是沐浴在阳光下清澈的溪水里,这实在不像他,不像到了极点!
第三章
唔,太阳好亮、好剌眼,这教人怎么睡得着?
段宜光拉起棉被蒙头,企图以此阻绝阳光的侵扰,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打算好好睡个过癮,咦?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她怎么可以睡着?
即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起来,环视自己所处的地方,天啊!她怎么会睡在戚拓遥的床上!这还不算什么,最严重的是,应该躺在这张床上的人,居然凭空消失了!
她太胡塗了,非但没有好好照顾伤者,反而喧賓夺主占了人家睡觉的地方,说来奇怪,她完全不记得自己爬到床上与他「分一杯羹」,这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大概是地板太难睡,休息中的脑袋早已罢工,身体脱离控制自动追求舒适感受,于是她在意识模糊的狀況下,爬上他的床,这种「无心之过」应该值得原諒吧?她又不是故意的。
戚拓遥到底跑哪儿去了?就算她「不小心」与他同床共枕,他也没必要因为害羞而躲得不见人影,算了吧!那种人恐怕到死都不懂害羞为何物,那么,他干么不好好躺在床上养伤?
段宜光扶着昏況的脑袋下床,拖着慵懒的步伐在屋子里搜寻戚拓遥的人影,连最不可能的地方都找过了,就是没看见他。这人当真是个大怪胎,老是神出鬼没教人无从追踪。算了,算了,既然他不顾伤势妄自行动,就算出了事也与她无关,她不必替他操心。
可是,她的确有点担心,昨天晚上昏迷得不省人事,今早就到处乱跑,难保不会发生任何危险,要知道,意外是无所不在啊!
真搞不懂这些从事高危险工作的人,日子过得提心吊胆有什么好?她是迫不得已被牵扯进来,但他应该不是吧?像这样随时可能发生事故、身受重伤,甚至送掉性命,他不觉得累吗?
要是能够选择,她宁可一生过着平平凡凡、清清淡淡的日子,这种大风大浪不断的生活过久了是会短命的,她可不想早早去向閻王爷报到,但......唉!此时此刻,她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梦想平淡却不可得。
奇怪,他为什么还不快快出现?连累她跟着不得安宁。
昨夜为了等他,段宜光几乎整晚没睡,他回来之后,为了处理伤口更是忙得焦头烂额,此时她的精神正处于极度耗弱狀态,想回房间补个眠却没办法安心入睡,这都是他害的。
从昨儿个中午开始就没吃东西,想吃些食物填肚子却没体力下楼买,更别提自己煮来吃了,真的好饿哦,饿到前胸帖后背,饿到四肢无力兼浑身发软,这都要怪他,不怪他怪谁?
段宜光无力地躺在沙发椅上,心情差到极点,基本生理需求无法获得满足,任谁也高兴不起来。正当她觉得自己快晕厥的时候,门适时被打开了,段宜光撇过头去,看见戚拓遥走了进来。
「你跑到哪儿去了?」段宜光有气没力地问着,这令人操心的傢伙,此刻倒是优闲得很,非但如此,精神还好得不得了。
「去医院縫伤口。」虽然伤势不严重,但若不縫合就不易痊愈。
「喔....医院....我怎么没想到可以送医院?」真是笨啊!这么简单的常识,不用人提醒就应当明瞭,她怎么会忘了?害她白白操心一整夜;心不安宁、寢不安眠,简宜笨过头了!
「这下你总该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吧?」戚拓遥不忘挖苦人,这真是要不得的个性。
「我....」算了,没体力和他争辩,況且她确确实实是个大蠢蛋。
「你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从刚刚开始,就见她一直躺在沙发上,说起话来有气没力。
「我的确快死了。」这年头死于饥饿过度,会不会遗「笑」万年?
「你胡说八道什么!好好的怎么会死?」戚拓遥不悅地朝她大皱其眉,这三八兮兮的小妮子,说话口没遮拦。
「真的,我快蛾死了。」他会看她可怜,去为她买吃的吗?
「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肚子饿,这包东西拿去吃吧!」戚拓遥拿出一个裝着食物的塑膠袋,往她脸上放下去。
段宜光当然不会计较他把食物放在她脸上,虽然这种行为极不可取,但现在首要之事,是填饱自己空虛的胃,就算他是窮凶恶极、罪无可赦之人,只要为她带来了食物,就是她的再造恩人。
「哇,是麥当勞早餐!堂哥,你真是太帅了!」取出袋子里的食物之后,她开心地大叫出来。
「大惊小怪!这种便宜的速食,也值得你高兴成这样?」她到底有没有见过世面啊?
段宜光致力于解決食物,不将他的讽剌放在心上,她已经好久好久没吃过麥当勞了,虽然速食价格低廉,但是却比山珍海味更吸引她。
「你吃慢点行不行?」她不怕噎死,他还怕替她收尸。
「好......吃.....」段宜光含糊不清地说着,汉堡、薯餅塞了满嘴。
「真容易满足。」这种女人在现今社会上当真罕见,简宜像个还没长大、心思单纯的小女孩。
「堂哥,你......不要紧吧?」这时候才想到该问问他的「病情」。
「废话!我看起来像有事吗?」这问题太侮辱人了,他戚拓遥是何许人也,那一点小伤就和蚊子叮到差不多,岂能对他造成伤害?
「可是,你昨天晚上明明昏倒了。」逞强是不行的。
「拜托!你真以为我那么逊!从头到尾我可是清醒得很,包括你把我摔在地上、把我拖进房间、帮我上药....这些事我都一清二楚,我甚至还听见你那可笑的加油声。」
还从她口中得知她的名字是段宜光。
「为什么?我不懂。」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故意要看她笑话吗?
「不为什么,只不过不想动。」有人免费服务,他当然乐于享受。
「不想动?你怎么这样!害我担心死了。」太过分了!居然用这种不足以構成理由的理由,来解释他突然倒地的原因。
「奇怪了,我有要你替我担心吗?我高兴躺在地上不行吗?我可没请你帮忙,你自己太鸡婆干我屁事?」指责他的过错?她还早得很咧!
「我......」段宜光气得说不出请来,他实在太卑鄙了,这种话也只有他才说得出口。
「你怎么样?」戚拓遥得意洋洋地盯着她胀红的俏脸,她生起气来的模样真可爱,双颊鼓鼓的像两颗小鰻头。
「我....我要回房间去了!」再看一眼他那令人憎恶的嘴脸,她会忍不住想在他脸上吐口水。
段宜光怒气腾腾地拋下剩一半的早餐,现在她完全没有食欲。
「你还没吃完呢!」这么快就打退堂鼓?真没志气。
「不想吃了。」与其吃这个賤男人买的东西,她宁可饿死算了。
一阵风似地飙进房间,段宜光顾不得淑女形象,「砰」地一声猛力关上房门,她气愤地倒向床铺,猛捶枕头出气。
愈想愈不甘心,他怎么可以做出这种有违人性的事来?他根本把她当成白痴加以侮辱,她的担心、害怕,她的恐惧、忧虑,她的无助、惊慌,在他眼中看来,是再可笑不过的傻子行为。
过分又恶劣的人!怎么可以让别人为他操心,自己却在一旁看笑话?!哪天他要真有个不测,她一定会在他面前幸災乐祸,祝他早日升天。
噢!他一定也听见她的祷告了,可能在心里偷笑到腸子快打结,而她居然那么虔诚、那么恭敬、那么煞有其事,说实在,她快被自己愚蠢的行径气死了。
光捶枕头还不够,她要狠狠捶墙壁,以发洩满腔的怒火。沉闷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响起,虽然掌上传来的疼痛感,让她的手像是快报废,段宜光仍不打算就此停手。
「你在里头搞什么鬼?」戚拓遥的听力何等灵敏,立刻察觉不对劲,冲到门口猛力敲打。
她没有回答,捶墙声却依然不停传出。他转动门把,门由里头锁住了,不多想,他立刻用肩膀撞门,门应声而开。
「住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看见她疯狂的自虐行为,戚拓遥立刻冲上前,制止她再度击上厚实的墙壁。
「放手!你走开、走开、滚出去、滚出去!」早顾不得她的任务,只知道这男人让她气得失去理智。
「你有病啊!无缘无故干么拿自己的手出气!」他的愤怒不下于他,看不惯她这样伤害自己,更不满她对他頤指气使的态度。
「我高兴!我就是有病,我就是白痴、智障、无可救药的笨蛋,你高兴了吗?我这神经病要拿自己出气,你有意见啊?!」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他不喜欢她反抗的态度,在这个屋簷下,他是主人,也就是拥有权力的人。
「我偏要,我就是要捶墙壁,甚至还要拿头去撞墙。」段宜光说着真住墙上撞过去,戚拓遥没想到她来真的,只来得及接住她反弹的身子。
「你到底在做什么!」他简直快被她吓破胆,抱着她的手微微顫抖。
「你放开我,我讨厌你、讨厌你......」段宜光突然崩潰似地哭了出来,哭得惊天动地,哭得风云变色。
「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戚拓遥胡乱安慰她,她一哭,让他整个人慌了手脚。
「你......过分......好......过分.....」段宜光抽抽噎噎地指责他,其实比较想做的是朝他破口大骂。
「对,我是很过分,你别哭了吧?」要他承认自己是猪都没问题,只要她的眼泪别像断线的珍珠般落个不停。
「我......很担心......你......」段宜光委屈地诉说着,含泪的眼瞳、动人的言词、柔弱的姿态,让人不沦陷也难。戚拓遥觉得自己受到某种程度的牵动,心湖漾起阵阵波瀾。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道歉的话自然而然脱口说出,他必须取得她的原宥,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看见她伤心流泪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