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凡庸苦笑:“你说了算。”低头看表。“容我提醒,再十分钟,‘峻东商银’的代表就来了。要不要猜猜看是谁?”
向莞翻翻白眼,看他那张等好戏上场的表情就知道又是哪根葱蒜出马。
“标准大沙猪齐东麟?”
“宾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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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行书一脸难色望着对桌面如黄蜡、身形枯瘦的女同事,苦思不得解怎么婉转地向对方解释自己并没有──
“行书……呃,我这么叫你会太唐突吗?”
“啊?呃,不会。”温文的表情闪过错愕,瞬问又回复尔雅。“陈小姐──”
“叫我阿芸吧,我们都是这种关系了。”黄蜡般的脸从一见面就泛着喜悦的红晕,不见消褪。
这种关系是哪种关系?他想问,但唯恐会让对方台阶难下,只好作罢,苦笑:“我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才让你……”
他并没有吸引异性的魅力,也不符合“英雄救美”戏码规定的男主角要件,非常认份地安于“助人为快乐之本”的童军守则,对无法视而不见的事情尽自己一臂之力。
事情应该不是他所想的……
陈芸接下来的话给了他答案:
“我在台北找到工作了。”倾身向他,为现实生活忙碌的不健康脸色绽出期盼的神采。“公司也在这附近,老实说……我是刻意选在这附近的,因为你……你……”
真的有误会了。“陈小姐──”
“叫我阿芸。”陈芸嘟起乾燥泛紫的唇,非常不满他这么见外。“那天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想我一定会很难堪,一直想要向你道谢,可是裁员的事情忙得大家人心惶惶,我又被裁员──这事不谈,但现在总算有机会了;而且──”胸脯上下起伏一阵,压抑过度的紧张。
来之前她已经想了很多,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不怎么吸引人,也不像有钱的样子,但至少老实,这年头老实的男人少之又少,能遇见一个怎么能不好好把握。
再者,SE的薪水并不差,出路也多,跟着他不会饿死。
她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次的缘份。
单行书有股不祥的预感,奈何不希望失礼于对方,又不知道怎么逃出生天,表情显得过份僵硬。
“其实在竹科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了,你跟其他人不一样,对谁都很亲切,也很有耐心,虽然不是很帅气亮眼的那型,但我看得出来你是个老实人,很有内涵,又爱帮助人,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和你就这么一直交往下去。”
一直──他们有任何开始交往的迹像吗?好困惑。
“我相信内在美比外在美重要,所以不会特别在意你的长相好不好看,其实我觉得你很耐看,真的!”
“呃……”这也不是他们之间的问题吧?单行书不知该哭该笑。
古有名训:助人为快乐之本。但有时候助人过头是会给自己惹上小麻烦的,再加上单行书拜个人特色只能以“平凡”两字一书所赐,这类的麻烦次数太少,没办法累积实战经验,每每都弄得他手忙脚乱。
“你一定也跟我有同样的想法对吧。”陈芸的话以肯定句说出。
“事实上……”清清喉咙,脑中思索如何才能委婉不伤对方的心意。
“难道你不想?你嫌弃我?”
“不是这样的!”
“那你也是这么想的喽!”心有灵犀一点通,多好!
“也不是这么说。”白头搔更短,他的表达能力一向不好。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犹豫不定的算什么男人,将来怎么一起生活!”
一起生活?这个玩笑真的开大了。
“我想任何人见到你那天的状况都会出手相助的,我只是其中一个,纯粹帮忙而已,希望你不要误会。”
“我没有误会,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感觉的,否则不会又哄又怜。”
他只是叫她不要哭、忍着点而已……“陈小姐,我目前没有谈论感情的打算,你真的会错意了。”
“为什么不坦白呢?男女之间有感觉就对了,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
“呃……”是他说得不好吗?她一直不明白他的意思。
鸡爪突地扣住单行书落荒而逃的冲动,力道大得让他一时间抽不回来。
“我明白你的心意,真的!”
他严重质疑。“我并没有──”
“我知道你怕你自己配不上我,但是我也说过了,我是个懂得欣赏内在美的人,你的好,我最清楚不过,所以──”
“哎呀呀──”
刻意的惊讶介入这方小桌,暂时化解单行书的困窘和不知道怎么了结的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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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人原来可以睁眼说瞎话到这个地步还不会脸红。”真是算她长了见识。“这位小姐有没有兴趣行事业务工作?我正愁找不到招揽生意的职业好手。”
纯粹意外相逢,没有半点刻意。
向莞好不容易捱过和被人高捧为十大杰出青年、商业才俊、黄金单身汉的齐东麟一场午茶商谈,受尽一双傲气冷眼的鸟气和要她早日收山退出江湖嫁作人妇的女诫训示──天晓得她嫁不嫁干齐大少何事,她娘都不罗嗦了他老兄喳呼个什么劲。
转回明达科技大楼的路上不经意转头,就看见转角边咖啡店里坐在落地窗旁的单行书一张苦瓜脸,看起来好像挺困扰的。
一时好奇心起,她转了脚跟,走进来挑了最近的位置玩起侦探游戏。
听了几句话,也猜出眼前戏码名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那朵落花似乎浑然不觉流水的困惑为难一迳自唱自的爱情大戏。
正义感──不,正确来说是闲闲没事一口闷气想找个目标物发泄,反正流水无意,她也乐得有个娱乐玩玩调剂身心,来出肥皂剧公式气走这位落花小姐,拯救这位找不到台阶下场的可怜男人。
“你是谁?”陈芸摆出捍卫自己所有物的阵势,口气充满敌意。她完全忘了在竹科厂那场混乱,向莞是引爆的罪魁祸首。
“我?”
单行书连忙起身为两人作介绍:“陈小姐,这位是向小姐,是──”
“行书,到现在还叫我向小姐,我们都是这种关系了。”
这句话好熟。单行书移眸,看见面向自己的向莞在陈芸不注意的时候眨眼,流露孩子气的顽皮。
他敢说她已经听了好一阵,只是不知道她何时出现。
关系?陈芸摆出捍卫领土的态势。
“你跟行书有什么关系?”不可能,在竹科的时候她没见过单行书身边出现这样艳丽的女人,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女王跟侍卫,怎么看都不相配。
这个社会就像一座金字塔,她跟行书属于中层阶级,这女人一看就是站在塔顶的人。
平凡人就应该跟平凡人在一起过平凡的幸福生活,捞过界只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小丑,他应该像她一样认份。
“睡在身边的关系。”她没说错,那天在公园的确是睡在他身边。
“那个是──”欲出口的解释被一记美目凝回喉间。
一切交给我──朝他眨动的眼透露这个讯息,又是小孩子做好陷阱等着看谁中招的恶作剧表情,有别先前一看即知精明干练的强势。
她似乎十分热中目前的游戏。单行书在心里暗叫苦。拿别人认真的感情来玩这行径,不太道德。
但,他摊手,放弃自己当事人的身份让向莞篡主角大位。既然他不擅处理这种事,又有人出头要替他解决,那么──
就看着吧。坐回椅子上,单行书退居配角地位,讶然发现自己竟然萌生看戏的恶劣心态。
“你跟她?”陈芸露出遭背叛的神情。“你竟然这样对我?”
“行书喜欢的人是我,你还是另找对象去吧,小姐。”不要怪她对女性同胞残酷,实在眼前此姝的行为严重贬低女性地位。
倒追可以,但对方已经表示拒绝还自顾自陶醉在爱情独脚戏中就不行──这是向莞的认定。
她不否认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情,但眼前她看见的是死缠烂打不顾对方感受的行径,无关爱情,只是在乎取一张长期饭票而已。
“你……你……”蜡黄的脸孔因为激动泛起红晕。
“我很爱行书的,请你不要抢走他。”重炮再加一成,向莞小鸟依人偎进单行书怀里,大剌剌坐在人家腿上。
反倒是看戏的单行书脸红,内心苦笑为什么又把他给拖进好不容易才离开的战局?
“你……你……”
“我知道我敌不过你风韵犹存的美丽、比不上你枯槁萧条的完美身材,也没有你那么死缠烂打的厚脸皮,我有的只是一颗爱行书的心,看在我这么可怜兮兮的恳求上,请你放我一马,不要抢走行书。”
陈芸脸上一阵惨白,她的反话连聋子都听得出来。“你就让她这样对我?”质问箭头指向单行书。
深觉向莞的作法刺痛对方太深,单行书开口:“陈──”
“没有一个女人在看见自己的男人被抢的时候还能保持风度的。”向莞离开单行书大腿,俯身向敌,居高临下像个女王。“我没有一巴掌送你已经够客气,还是你要我效法泼妇骂街让你更难看?”
“你──”陈芸倏地起身,咬咬唇,勉强撑起最后一丝自尊,含泪的眼愤愤瞪着两人,最后忿然退场。
“陈小姐──”单行书起身,被后头的声音留住。
“如果你想再增加对方错误的联想就追上去安慰人家啊。”向莞把自己的果汁搬到这桌,玩着吸管。
“你的作法太过份了。”浓淡适中的眉锁上死结。
“但很有效。她最多哭个一天两天,就能收拾破碎的芳心物色下一个对象。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发现她只是想找个老实可靠的男人托付自己的下半生。’就是这点让她更气。
就是有这种女人才会让男人看女人不起,白白养大男人的沙文主义,好欺压女性还自认为很了不起。
“就算如此也是情有可原。”言语中没有否认,他知道。
“难不成感情这种事你也要日行一善,让对方抱着希望?还是你觉得自己跟她日久会生情,步入礼堂完成人生大事?”真乡愿。
她成功地留住他的脚步。“我并没有这么想。”
“那就不要给对方不必要的遐想。”善良是优点,但过度的善良有时候反而是一种变相的残酷。“感情要就要,不要就不要,暧昧不明只会浪费彼此的生命。”
“你总是以自己的观念套用在别人身上、强迫对方接受?”温和少怒的性情被加油点火,烧着愠气。
如果他曾冷静细想,会发现自己的温文只要牵涉到向莞这个都会性的美丽女子就会被怒意动摇,打破他三十二年来波纹不兴的平和。
只是人在气头上,哪想得了这么多。
“我做我认为对的事。或者你要说你能解决这个问题,在不伤害对方的情况下拒绝她的追求?”
“至少不会像你这么过份。”
“过份的人是她吧?用纡尊降贵的态度看待你,好像在说她选择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只有点头答应的份,无视你尴尬的表情。我说,如果真的爱一个人,会没有注意到他的感受吗?”
思忖她话中含意,火气呼地──熄成灰烬。“所以你替天行道?”
“虽然在这个社会,爱情已经被添加太多物质之类的人工化合物,但我还是相信真爱的,我看不惯有人亵渎爱情,还以为自己是现代痴心奇女子。”
“我仍然无法赞同你的作法,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毕竟她帮他解围是事实。
“真要谢我就陪我怎么样?”
“陪你?”
第五章
喝!
碰!
喝!
碰!
“喝──”
碰!
萤幕上凶神恶煞的强盗鼻青脸肿有如丧家犬倒地,鲜红的“YOU WIN”六个英文字母由远至近缓缓放大。
“过瘾!”向莞得意地解下拳击手套,从见到齐东麟开始就憋到现在的一口闷气全数教电动拳击机里的可怜人收受,心情大好。
做陪的人看看围绕在四周从惊艳到错愕的目光,摇头。
“要玩吗?”她问同伴。
单行书再度摇头。“我会尽量小心不惹你生气。”271t的破坏力很难让人不想退避三舍,以策安全。
“这很简单,三拳定生死,我还想挑战更高难度的大恐龙,还有超人,可惜目前这个分数已经是我最高的纪录,还得再练练。”两枚代币投进去,向莞把手套交给他。“换你。”
“我并不──”当当,恐龙在萤幕上就位等着挑战者前来。
她又自作主张。单行书无可奈何的眼神瞟向佳人,不意外自己又得到孩子气的笑容回应。
卸下主管气势的向莞私底下很爱玩,玩的东西也与时下同龄女子不同。
两个穿着正式套装的人出现在游乐场已经够令人瞩目,偏偏纤细美丽的女方又选了令人咋舌的游戏,怎么能不吸引现场的游客停下来投以特别的目光?
“快一点,后面有人排队等着要玩。”她催促,其实只是想看他有多少实力。
“小姐,你确定你的男朋友打得赢吗?这恐龙要350t才能打垮哩,还是让我来吧。”人群中一名高壮的男子走了出来,短袖针织衫贴合著偾发的肌肉,起伏之间表现莫大的压迫感。“我还可以为你打赢最高级数的超人,只要有奖品。”男人指指自己的脸颊示意。
见惯搭讪的招数,那张孩子气的脸蛋瞬间变冷。“不用了。”
“别这样,难得有缘在这里相遇,你长得很漂亮,配他那种弱不禁风的男人太可惜了。”男人不忘秀秀自己的肌肉。
“用不着。我们走了。”
“等一等嘛。”人群中又冒出两三个人,合力围住两人,见情势不对劲的旁观游客赶紧识时务退开。“干嘛走得那么急。”
在上班上学的正常时间里出现在电动游乐场的人龙蛇杂处,谁知道这又是哪里的地头蛇。
碰!碰!碰!三拳在这紧绷的气氛下杀出重围,移转注意力纷纷看向游戏机。
刚刚还上演酷靳拉大闹东京城的萤幕中那头巨大恐龙发出凄冽的惨叫,过关的字幕打出之后显示总成绩。
450t!远远超过标准,也胜过最高级数的超人所能承受的拳重。
出拳者,正是那位看来斯文可欺、毫无半点杀鸡之力的单行书。
痞子一二三四惊讶得差点掉了下巴。
“这样就可以了吗?”只有单行书还像没事人,脱掉手套甩甩出拳的右手。
“呃……嗯……”他──真是深藏不露。向莞小嘴微张,虽然呆了下,并没有忘记拍手。“你好厉害。”
温和的笑容跟脸色的苍白不太搭调,更与拳头的破坏力大相迳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