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弃找夏严,就得一天担着风险。”河慕天粗嘎地咕哝。“撇开警方不说,单
是为了祖邑的死,黑道就放出传闻要对夏严不利……尤其是五湖帮的人……”
“五湖帮?”品蝶提高嗓音问道。
“五湖帮就是——”他立即聪明地把话吞下,女儿的神情叫人提心吊胆。
“小蝶,你、你可不能乱来呀!黑社会有他们自遵的规矩条文。”
“是吗?”她露出笑脸,如果救凤阳只剩下这一条路,那么她会义无反顾地
去做。
“小蝶——”
“别说了,据我所知,当年爹地也是黑社会老大。”
提及当年的风光,他可神气了,丝毫不察女儿的挖苦之意。
“这……都过了这么多年,不过……当年不是我说的,凭我‘天’字号在江
湖上,有哪个敢来动我的?不要说是五湖帮这些后生晚辈,就是义大利黑手党也
得礼让三分——”
“是哪!爹地了不起,否则妈咪怎么会对你至‘死’不渝呢?”她加重那个
“死”字。
“小蝶——”他无奈地唤着。“我知道你一直不肯谅解当年我离开你们母女
的事,可是……我的确是不得已啊!你想想看,有谁肯抛妻弃女,谁不希望拥有
一个完整的家……可是,当时我没那个能力——”
“你不是没能力,你只是不愿意!”她的唇抿成一线,倔强非常。“如果你
不要跟陆向义去搞个什么‘天义盟’;如果你肯早一点收手;如果你肯多替妈咪
设想……那么,也许一切都会改变,也许妈咪就不会死——”
“你以为我希望她死吗?我愿意吗?”他突然咆哮打断女儿的话。
品蝶微微震住,虽然她跟爹地是长期处于抗战的立场,但是,父亲这么大声
地吼她,倒是头一遭,尤其是,他的眼眶红红的。
“对……不起,小蝶。”他暗哑地说。“你说得没错,是我没尽到责任……
可是,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像你所想的……当年我会只身回到台湾,就是想了
结一段江湖的恩怨,要你们母女俩留在美国是顾意你们的安全……我没有想到你
母亲竟等不及我去接她……”
他强忍悲恸,又继续说着:“你妈咪是个好女人,就算拿我所有的身家财产
去换回她的性命,我都愿意!只是……一切都太迟了。从你妈咪去世之后,我就
跟帮派划清界线,再无瓜葛了,而这些全都是为了你,你明白吗?”
她别过脸去,不让父亲见到滑落的泪水。
“唉——现在说这些都不重要,目前最要紧的是,怎么样找到凤阳。”
一句话正中要害。
“唯一的办法是请夏哥出面。”她偷偷地拭去泪水。
“不可能!”
“为什么?”她忍不住又嚷了出来。
“第一,我真的不知道夏严的去向,第二,就算我真的知道了,也不赞成他
出面。”何慕天已然恢复冷静。
“为——什——么?”她咬牙切齿。
“如果对方真是五湖帮的人,那对夏严来说太冒险了!”
“可是,对凤阳来说呢?爹地,他可是你未来的女婿咆!难道你就不管他的
死活?”
“小蝶!难道你要拿夏严的命去交换凤阳?当年如果没有夏严的父亲,爹地
早就死了。就算我可以忘恩负义,你呢?从小到大,夏严可像你亲哥哥一样,不
是吗?”
品蝶的思绪陷入一阵错乱中。舍谁取谁,都叫她痛不欲生。
“可是……夏哥不该犯下那么大的错……”声音异常地微弱。
“不!我相信夏严。”何慕天正色说道。“他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对他有信
心!”
“爹地——”她苦恼地说。“现在不是你对夏严有信心就可以解决,凤阳哪!
人家是研究学问的,不是像你们这种从打杀中混过来的人,现在他……唉!不知
道他们把他怎么样了?真叫人急死了……”她一头美丽的长发因六神无主而扯成
乱糟糟一团。
“你……真的很爱他?”何慕天问。
品蝶死命跺脚,她还真怀疑,凭爹地的“智商”,当年到底是金盆洗手,还
是被迫自然淘汰?
“爱!爱!我爱死他了……如果他出个差错,那我也不想活了!”
呵!这可开不得玩笑。他急忙拿起电话欲拨。
“爹地?”她不懂。
“我找陆楠,也许他可以帮上忙。”然后,他按着号码键的手被品蝶压住。
她又悔又愁地说:“别打了!陆楠已经跑路了!”
“跑路?”
品蝶报之苦笑。而且,人还是被她吓跑的。
父女俩正坐困愁城时,电话铃声响起,是品蝶的行动电话。
“喂——啊……什么?真的吗……在哪儿……好、好,我立刻赶去——”
“怎么啦?是不是有人通知……”他没敢接下“领尸”两字。
品蝶突然转过身,抱住父亲。“爹地,是……凤阳他……”她竟然哭了。
“啊?”何慕天的心被女儿哭得绞痛起来,他拍拍她,想劝慰她什么。毕竟
人死不能复生,而这一切实在太快了。
品蝶仰起脸,迅速地在父亲颊上亲了一记,又哭又笑地嚷叫:“凤阳没事了!
他获救了!爹地,真是太棒了……”
嘎?何慕天傻傻地望着女儿喜极而泣地在原地旋转。
“爹地,我现在马上就去看他……”
临去前,又在何慕天脸上啄了一下。
直到她离去多时,他仍手摸着脸颊,愣在原地。
然后,他急忙呼叫:“小川、小川!”
家仆匆忙赶来,手中还多了杯开水。“何董——吃药吧?”
“嗯?”他一愣,既而又笑嘻嘻地说:“传令下去,以后每年到了这一天,
公司上下每人多发一个月薪饷。”
小川闻言大喜,却不明就里。
“纪念呀!纪念日嘛!”哈哈哈……
几年了?女儿终于肯再亲亲他这个孤寂的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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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阳的实验室。
“没事了!没事。你不用担心了……”凤阳一直替品蝶拭着泪。打从品蝶奔
进实验室、抱住他开始,她就没有停止又哭又笑的举动。
如此情真意切的她,令他心疼不已及甜蜜万分。
“……”“咳……”一旁的林世雄终于受不了这两人的旖旎柔情,忍不住轻
咳一声,欲提醒两人的注意。
于是,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
“他是?”她竟没发觉这屋子尚有别人。
“他是林世雄,我的好朋友。”凤阳赶紧介绍,并表扬其功。“这一次能脱
险,全仗他的帮忙。”
“真的?”品蝶感激地望着他。
“其实也没什么……我早算过你犯有劫数,还好,有惊无险。”林世雄泰然
地说。
“算?你是个算命的?”
“康妮,人家可是一代大师,是堪舆学会的主席呢!”
“噢?”品蝶更不明白了,怎么“算”可以使凤阳脱离虎口?
“那他是怎么救出你的?架走你的,又是谁?”
“这……我也不清楚,我的眼睛一直被蒙住,有人给我东西吃……直到张开
眼,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他了。”凤阳指着林世雄。
林世雄神秘一笑。
“大师,你真的算得出凤阳有难,而且还找到他?”
“当然!这种奇门遁甲之术,说了你也不会懂。”林世雄一副神气貌。
“可是……你怎么对付得了歹徒的?”她追问着。
“这个嘛……”林世雄迟疑了一会儿。“其实我找到他时,并没有其他人在
场。所以,我就直接带他回到这儿,因为他担心你,所以就先打电话给你了。”
“哇!那你可真了不起!”
林世雄笑笑,却没有原来的大方。因为,凤阳始终半信半疑地瞧着他。
倒是品蝶对林大师,可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既然你那么厉害,可不可以,请你算算……凤阳跟……何品蝶会不会有好
的结果。”
“康妮——”凤阳想制止她。
可是,林世雄却回答了:“照我看来,他们之间是不适合的,反倒是你……
论面相,反而是他理想中的对象噢!”在她到来之前,凤阳已经将全盘“事实”
说出,林世雄好心地想化解她的不安。
品蝶哼哼两声地笑着,这……算是算得对,还是错?
不过,幸好凤阳化险为夷归来,否则是两者皆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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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世雄紧张地瞪着电话铃,直到响起。
“有,全照你的话做了。把纸条交给那个人之后,他真的同意把人交给我带
走……凤阳也照你的意思送到实验室去了……”他唯唯诺诺又吞吞吐吐地。
妻子秀英不时用手肘撞他。“喂!问问她,明天股票买哪支啊!”
林世雄回撞着妻子,表示知道了。
电话中一记轻笑。
他的耳朵紧紧贴着话筒,目不交睫,全神贯注。片刻后,他挂上电话。
“怎么了,有没有说啊?”秀英逼问着失了神的老公。
“她说三商银可以买。”他的语气乏力,像饿了三天般没力气。
“真的?那我得赶快通知我姊姊们……”秀英乐了,回头又问:“那个女神
算还说了什么没?”
“有!她说……”他欲言又止。
“到底是什么嘛?快点说!”
“她说,半年之内,咱们的三个女儿会全部嫁掉!”
什……么?
秀英原本就格外凸的大眼睛,这下子真的可以媲美牛眼。那三个如花似玉的
女儿,可是林家的“镇宝”,半年之内全部?
“老公,她说得……准吗?”
“到目前为止,在电话中的每件事全说中了,否则我也不会答应帮她办事。”
接着,一声哀嚎响彻林宅,然后是,左邻右舍紧闭门窗的砰声及唾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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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9哥哥:
这是我托人代写的字条,只是希望你明白,这样做是无济于事的,只会把事
情弄得更糟,最迟三个月,兄妹必能重逢,如果你相信我的预言,请放了凤阳。
妹致韵留
宋致悠缓缓地把面罩取下,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摺入口袋。他当然相信妹妹的
超能力感应,但当那林世雄找上门时,他还是吓了一跳。
是的,没错;凤阳是他宋致悠绑走的。
原本只是想唬唬人,试着套出夏严的下落,现在既然知道妹妹还安然无恙,
他也心安了大半。
三个月?也只好耐心等待了。
其实,“干”了这一票,他也是心惊肉跳的,这万一让丈母娘及未婚妻知晓
了,他一定无法活着见致韵。
第九章
大红双喜的彩绸高高挂起。
一场别出心裁、热闹非凡的婚礼终于如期举行。
整个祖园热闹的喜气升腾到最高点,观礼的人群更是盛况空前。没有白纱礼
服、没有名贵轿车,新郎和新娘的冠服装束,全是采自传统的中国式婚礼。
一对新人恍如错置时空地摆着。
由于披着凤冠,大家看不见新娘子的表情,但是明眼人却可以立即捕捉住新
郎闪烁不定的无奈。
“喂——放轻松点嘛!你当是反攻大陆去呀?噢——”宋致悠邪邪地笑,故
意压低了嗓子。“不过,这一仗的确会很辛苦!”说完,他又向凤阳使了眼色。
凤阳面向致悠,脸上又是一个无奈的表情,他真的想扯下身上这些鬼名堂,
然后,破口大骂!他转身,瞥向身旁始终低埋着头的新娘子,暗忖:如果身边的
人是康妮,那么……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如潮的佳宾,却不见佳人芳踪,这叫他有些安心,却……
也有些难过。
他真是不懂,康妮口口声声说爱他不渝,但是,却又放心地把他出借?
而且说她放心,又好像不是那一回事。每次他慎重其事地要求见何品蝶一面
时,她总是噘高红唇,煞恼起来。
“说什么对人家没意思,心理却急得想见她,你分明是口是心非!”
每当如此,他只好重复那一百零一遍的老掉牙台词——
“别的不说,单说她是何慕天的女儿,我就绝对不作二想……而且我也不想
娶了个市侩奸商的娇蛮女。”
可是,他的保证,往往只换来她阴晴不定的苦笑。这又是为什么呢?是因为
他批评何品蝶是市侩好商之女吗?
康妮、康妮,你现在在哪里呢?
他感觉到自己一颗心已被掏空、身体也不自觉地云游四方,他像个线控木偶
人般地任随摆,慢慢经历了“拜天地”、“拜高堂”的仪式,直到一记宏响彻底
惊醒了他。
“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他突然两腿发软,幸亏有致悠及时搀了一把。“干么呀?现在就腿软?不嫌
太早了吧!”
这目无尊长的家伙!他狠狠地瞪了致悠一眼。而后,强自镇定地挺直腰杆,
却听见“噗吓”的轻笑自新娘子的罩巾传出。
嘎?好熟悉的笑声啊!
唉!此时此刻,他真的想念康妮……
现在新郎、新娘送入洞房,他该如何做才能脱困呢?虽说英雄本“色”,但
那娇蛮女他是决计不会碰她的,更何况康妮的身影早已植入他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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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啊!再来喝呀!我……没醉!谁说我醉的?”
大伙儿全摇了头,然后七手八脚地把这个暗怀鬼胎的醉新郎给架进了洞房去。
“我……不要洞房……我还要喝——”
不过,却没有任何人去理会他的醉言醉语,等那房门一关,只剩下他和新娘
两人。
新娘子垂着粉颈端坐在床沿,而凤阳却醉卧在榻上,呓语着:“你……睡吧!
放心好了……我凤阳绝对会履行诺言……但是,到时候,你一定要记得你的承
诺……我绝不辜负康妮……我……”
他真的醉了!
“我爱康妮……我爱她……”
他直嚷着要起身,但咕哝一阵却睡着了。
品蝶扯下头盖,凑近他,心里有种涩涩的甜蜜感。
这个大白痴!久盼的示爱,他却挑此情此景?弄得她又喜又愁的。
折腾了大半天,她可累惨了。换下嫁衣之后,她披上那件全新的性感睡衣,
凝睬着昏沉入睡的“良人”,她不禁懊恼,或许自己真的不该“玩”得过火!
如果早点坦白,说不定今夜境况大有悬殊;至少,不会弄得虚度良宵。
现在呢?她挨着他身边,发现他浊重的呼吸不甚顺畅,她伸出手,探向他的
衣襟,想替他解除了那一身束缚,但又不免自艾自怜起来。
这……洞房花烛夜,宽衣解带的重任竟然落在她身上?
虽说她在外国待了很多年,观念很开放,但是,打死她,她也不敢相信,投
怀送抱的逊事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而且还甘之如饴。
说来说去,都得怪这个大蠢蛋,开口闭口,信誓旦旦不娶何氏的女儿,弄得
一心委身于他的“她”,始终妾身未明。
她愈想愈恼,恨不得一脚踹醒他。
就在此时,他突然来个大翻身,将品蝶压在身下。
她被压得透不过气,连忙使劲捶打他。“死凤阳、笨凤阳,你醒醒呀……好
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