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我知道了,我所过他的大名。不就是那洛阳的石不转……咳?石不转?江流石不转?难不成那江老太原名便是江流?"莫寄情笑出了声。这就是那"车小子"对八阵图情有独种的原因?"你这听谁说的?"那男人也笑了,这下所说的话,江老大完全没听进去。
他们的轻声细语在她的脑海里持续嗡嗡响。
石不转!骗得她好苦哇!……
他在洛阳。这些年来的名声日益隆,她不是没有耳闻,只是,既然他们的婚约已因他的失约而算了,这么多年了,就没有必要出面寻他来说个明白,'就当世上没了他这个人,她既看不到她没听说,好友问起婚约,就推说对方厌恶她的声名狼藉,没敢上门提亲,草草带过就罢。她怀着侥幸,活到了二十五,躲到了二十五,自以为神不知鬼不知觉,突然听说他上门要求履行婚约。吓得发疯似的逃,谁晓得他原来化成个傻子追随她身的将她耍得团团转!可恨哪!江老大捂着口,以免气得破口大骂,惊动屋内人。她小心翼翼为他们拉紧了门,轻着脚步而击。气死她了!江老大觉得自己像个傻瓜。逃了大半天,原来事实和要躲的人一起?真真是背着石头躲冰雹,不砸得她满头包,也压得她跑不了。天下还会有比她更蠢的人吗?她真想揍自己一顿!江老大怒气冲冲出了回廊,不了楼,来到后院,见了那仰头的白色身影,她顿时煞住。他不在!还在那儿痴痴瞧着她的窗口……江老大止住脚步,远远地看着他,顿时有了主意。车步石感到旁人的靠近,四处梭巡,面对的是僵在那儿的一张怒脸。神复杂地着他。有他些惊愕,跟着大喜,朝她问候:"你找我?"那张面孔的真诚,江老大真不想怀疑,但也懒得去相信。她缓缓走向他,眼睛没离开过他的脸,脑子想的是狠狠揪起他,车步石迟疑地叫了她。"江……大姐?"见她不出声,车步石迟疑地叫了她。
江老大在他面前停下。细看那张脸、原本就是眉清目秀的聪明样,她怎会当他是个傻子?隐约中其实也看出他有些古怪,但怎么也没想到,他原来就她的未---婚--夫!想起他坐在桥头,泣诉着未婚妻无情,想起他们光天化日,当路拥吻,想起他对着那幅"八阵图",情有独钟,想起他在花满楼内,要她来日不要后悔,想起他动不动就求婚;想起他……老实说,一切皆有迹可寻,且处处令入回味无穷。江老大放缓了脸部肌肉,立刻又绷得死紧;眼里闪着异样光芒,一把掀起车步石的衣领。"你说你喜欢我?要娶我……"她依然是一脸恶狠狠的模样,哪个男人敢娶她,无非是吃了熊心豹子但。但车步石早习惯了她那虚张声势的假凶狠劲。
虽觉得她问得突然,他仍忙不迭地点头,这是毋需怀疑的事实,他早承认过的。江老大靠近他的脸,月光来回梭巡他的眉、眼、鼻、唇、脸部每一个角落,试图强出他作假的蛛丝马迹。怪了,看不出来?人心隔肚皮?这种事怎么看得出来呢?江老大提醒自已。"你可愿意嫁给我?"他屏息以待。这几日怕惹毛她,他不再动不动便开口求婚,现在既然她主动问起,那他便顺口再问一次。反正他有被拒绝的准备,被她拒绝也不是第一次,没什么好丢脸的。江老大没回答他,反倒微微一笑,笑得一脸狡猾,教车步石身子一僵?
她在他的惊楞中,大刺刺地伸出两臂,缓缓缠上他的颈于,软绵绵的娇躯也贴上了他的胸膛,紧紧嵌进他的怀中,吓很他心跳速增,动了不敢动、这艳福未免来得太突然了!月光拉长两人的影子,还是拉不近两人间的差距,仍是一长一短。瞧那双相依相偎的影儿,更显得她娇弱而惹人怜。她的气息吹上他的脸。车步石惑于她的突来之举,舍不得也不敢动,就怕她生气,但如今这局面。她似乎比生气不要让人不安……她索性闭上眼,送上她的唇。黑暗中,只听到他一声闷哼,她还是稳稳吻上目标,触上了他温热的唇.应该说,他终于受不了她的诱惑,俯首而就,顺势吻了她,再顺势伸手将她圈个死紧,柔进自己怀里,好让他与她更贴近。他们早已尝过彼此的唇,那时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如今却是在星光夜里,吻的味道,似乎有了那么点不同。他变得更加狂野!;她感受到他大胆的舌又想攻城掠地,只是这回,也许是夜的催化,催得她想报复的心也软化了,化在他逐渐蛮横的吻里,任他尝到了她口中的芬芳,任他投起了她理智的旗帜,和他一同晕眩在长吻里----醉得谁也不想清醒……也不知几时分开的,江老大只觉得四肢发麻,四虚软,无意识地攀着他的肩膀,勉力支撑着瘫软的躯,她茫然抬头,望着车步石同样好不到哪去的肿双唇,烫得她双颊火红,敲得她更心悸的是,扑在脸上灼热而深沉的欲望。他是真的想要她?!车步石喘着气,揽在她腰上的手依恋不愿离去。他抿了抿唇。似乎嫌她的润泽仍然不够。他依然口干舌燥的紧,直想要的更多。车步石虎视耽耽地凝视她美丽的脸宠,老实的面孔仿佛换了张脸,极具侵略性。在她没回神前,他屈服于自己的渴望,再度将她揽人怀中,吻个彻底。情欲开了闸,不达目的誓不休!吻到痴情处,他得寸进尺地将吻移了开,不自觉转向她白嫩的颈子,将欲望印了上,才得到她的一声惊喘,然后,他便被一掌推开。"你疯了!"江老大在这一刻清醒,挣脱出他温暖的怀抱,温熟的唇吐出自己也惭愧的冷酷指控。根本是她先发的疯啊!车步石试着火速平息自己的欲望,以求清醒的同她说话。他深呼吸一口夜的凉气,勉强平静道:"我当然疯了;只要见了你,我就想要你,想得发疯。"他控制得很好的平静语气,全因他毫无遮掩的表白而出烈火红星,熔惑灼人,光芒万丈。却烫得江老大退了一步。"我不会再相信的,你休想让我相信"她摇了摇头。不管这个吻尝起来多真实,多令人心荡神驰,他就是休想骗她,休想再一次毁了她的希望。她宁可没有希望,也不要希望刹那即毁,尝那心神惧碎的失望之苦。"我没有骗你。"他和身躯眷恋地驱使他上前,作势又想抱她。
"不要过来!离我远点!"江老大怒吼,吼住他急切的脚步。
'"为什么拒绝我?"他一脸绝望。
"不要靠近!不准靠近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她遥指着他,连到退未了,终于象是逃离什么,消失在他的面前。
他没有骗她!他是真的想要她!而她为什么会口口声声说不会再相信他?紧阖的门扉被推开,自内走出一双壁人。
江老大迎了上去,想笑,却笑不出来。还是莫寄情先开的口。
"江大姐?你看起来似乎精神不是很好?""告诉我,如果我现在就要出发回扬州来日能在哪里遇见你呢?"江老大凝视着那张美颜,猜测着她到底是何来历。莫寄情同身旁的男人对望一眼,那男人笑着点头,显然也乐见她们之间的来往。她应当是个值得结交的江湖朋友。"我回关中的家里,来日.你就上观海山庄宋找我,就说找倪夫人即可。"她笑着亮出身份。倪夫人?!江老大微张嘴,一脸楞然。莫寄情以为她对自己女人的身分感到惊诧,便笑着进一步解释:"对不起,我是女人,不是有意骗你的。出门在外,我习惯这么打扮。"
江老不久前已得知她的性别,所以不觉什么,倒不晓得莫寄情竟然是观海山壮倪夫人,这才令她咋舌不已;她屏息而问:"剑小莫?"如雷贯耳啊?这个名字。原来这倾国的容颜,是属"关中第一才女"所有,她可是久仰了。剑小莫点头微笑。
那他是……江老大镇定地转向那男人,"倪凤潮?"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能遇赫赫有名的"关中之神"。江老大细细看了他潇洒闲适的外貌。倪凤潮也点头微笑,"你好;江大姐。"欣逢如此大人物,还如此容易地就让结交上了。这可对她赌馆副业的北进大有益处。江老大兴高采烈拍着胸脯自我介绍:"叫我江老大吧!"早知两人已知道,她干脆就先招了。倪氏夫妇忙道着久仰云云,"江老大"可也不是个无名之辈。
客套一番后,剑小莫笑望着她,"要走了?我们才刚"认识'了彼此,你不觉得可惜?"'我这个混江湖的,事业做得太大,不能离家太久,免得赌馆让人赢了去,我就喝西北风了。对不住!"江老大随口找了个理由,却没以她这是在孔夫子面前卖文章,不过,这对厚道的夫妇没去说她什么。剑小莫呵呵一笑,忽然道:"你真让我羡慕。
"什么?"江老大一楞。她没听错吧?还是她说错了?"你把我想做的,--实现了,开赌场、混江湖、逾龄未嫁。甚至不嫁,依然追逐自在,我想过你这样的生活。"剑小莫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又来了!他老婆嫁他这么多年,依然如此不羁。这话说得倪凤潮心里大叹:有谁会在丈夫面前说自己不想嫁的溯的?那不摆明后悔嫁他吗?江老大摇摇头,"我可以说你知好歹吗?你有盖世的才华,绝世的容貌,有爱你的丈夫,享誉天下的美名,你这天人倒来羡慕我江湖人?"倪凤湖不由自主地跟着点头。这话太合他意了!
"自由!这是你有而我没有的,虽然我甘于放弃,但心中总像少了点什么。至于我有的,你也一样不缺,只要你肯,车兄随时等着成为你的丈夫"
"事情没这么容易!"一提起他,江老大什么交情都不想套了。她双眼一眯,口出恶声:"麻烦你告诉车小子……喔!该叫他石不转,告-诉他,若想娶我,叫他亲自到扬州,提--头--来--见!"恨恨丢这句话,江老大头也不回地摇手道别。本打算下楼,顿了顿后,又不愿和石不转碰头,她转而走向前院的窗口,攀着窗沿一跃而下,飞身离去。
她自小到大,总以聪明而自豪,天晓得,如今她是被揉捏着耍!
莫寄情是个女人,如今成了的朋友也就算了,车小于根本就是石小于,而且,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他耍,他不会再有第三次的机会!越窗而走的江老大,让人联想不到穿窗之辈,倒像振落了漫天彩云的凰鸟,冲天飞去后,徒留散落一地的片片绒霞;引人低回不已。倪氏夫妇张口结舌的望着那空荡荡的窗子,许久许久,才像作了场梦,终于清醒。倪风潮佯怒着开始算帐。就算老婆只是随便说着玩,但是当着他的面对着外人嚷着不想嫁,也太不给他面子了。"你刚才的意思是,你宁愿逾龄末嫁,甚至不嫁,只求消遥自在的过活?你这是嫌弃我,怨我阻了你的自由路?"他故意摆出凶狼模样。他老婆性好漂泊,一大到晚想一些花招理由离家,甚至和他打赌,赌她离家一个月之内,不会让他寻着云云,平白让他尝尽相思苦。此刻她有了身孕,他可不会再准她离开自己一步!太危险:她走到哪儿,麻烦就惹到哪儿,前些日子甚至冒死捅了对头仇家下刀,想同归于尽……幸亏没出事,不过,再要让她这样下去,佃可是会提早去见阎王:剑小莫从容地笑了笑,"羡慕,不代表会身体力行。没有你,那样的日子当然好;有了你,那样的日子也不见得不好。但是只要有你,不管什么样的,都好。"温言软语,浓情蜜意,教那怒气霎时化为柔情,雪也融成水,连华水晶也要相愿失色。倪风潮动情地吻上她的颊,将什么"江流石不转"的丢在脑后。她老是爱吓他,老是气饱了他后又哄得他心花怒放。唉!倪风潮苦笑着抱她入怀。"有了你,才是真正的好。"他低诉着。
第六章
今天,江流满十八岁。
离开石家这些年来,她时常在想,这一天到来时,该怎么面对石不转?她父亲临终前言明,十八岁的生日,便是出嫁之时,她必须与石不转一同在她父亲的坟前,喝下交怀酒,完成终身大事。她该履约么?打从十几起知道有这么回事,她可从来没意思答应过;打从了解了什么是婚约信物,她就讨厌起自己的名字。她刻意不安于室,刻意学坏,整日像男孩一般跟邻家孩子打闹,任她父亲怎么教训也元济于事,只是忧心冲冲地担心石家人不要她。-十三岁那年父逝,她赌气离开石家,不告而别,从此开始浪迹江湖,更是变本加厉地学坏。少年人的血气方刚在她以骨的里流窜,支撑着她活下去。好几次,她沦落街头乞讨,偷窃、要、赌博,样样都十过,只差坠入风尘,全她聪敏的脑袋自保,就这么咬着牙活了下来,活过了两年。是她的运气。十五岁那年遇上个老乞丐,看她聪敏可爱,教了她几手赌术和功夫,就仰仗着这两下子,她再也不受人欺侮。而后误打误撞,她投入赌国,一十六岁发迹,一年多后闻出了她小小的一片天地。她自称是江老大,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她的婚约。
她稳稳地在江湖中翻滚踏浪,一步一步向赌国后位,渐渐扬名于长江以南。只是,她再怎么逃避,也不能与天争年纪,她还是得面对十八岁的到来。
就是今天了。
这么多年采,唯有此刻,她终于肯承认她叫江流,肯正视她的终身大事,知道这世上还有个石不转,企必须面对。早在数十天前,她已做好了准备一。心中的忐忑是难免,挣扎也少不了,终于她还是暂时离开了住处,耗了儿十大的脚程,身边也没有任何人的陪伴,千里迢迢地来到她父亲的坟前。说是为了江家人的信诺,为了婚约,也不能逃避其实这些年来,她在江湖中打滚,偶尔也会偷偷在心里扫墓:石不转如今究竟是何模样?作何营生?想过好没?是否会依约出现?见过了她;还会想要她么?当年同情过她;今日后悔了么?一向排拒的婚约,令在厌恶的石小子,此刻一想起:倒令她浮起了暖意。为什么?她承认是有些少女的幻想,否则她今日不会起了个大早,还刻意穿了件淡红长纱衫,乖乖地结了譬,梳整头发,甚至放了粉。十八年来的头一回!好吧!她也承认有些想嫁了。江湖打滚这么多年,她不是波感受过孤寂,偶尔也想过找个伴。从小她就对石不转。"情有独钟",老爱欺负他,也暗暗对他老是让步而有一些些欢喜,今天他依我出现,就给他一次机会吧!若他还没成亲,今天见了她没被吓跑,甚至还敢娶她这个江湖女混混,那么她就嫁了,管他是不是为了婚约而娶,是不是为了同情而娶,她今天心情很好,机会只始一次,过了今天,。他就下辈子再想。好坏喔!连要嫁人,也给个条件为难人。江流轻轻笑了。有些脸红。她今天是怎么了?这算是待嫁女儿心么?她愉悦地提着竹蓝,穿过市集,一身喜气,笑魇如花,路上行人不约而同地带着惊艳之色注视着她,她也熟视无睹。坟前,无人,空荡荡。想来他还没到,她来得太早了。江流在坟坟前跪下,从竹篮里拿出祭品,齐齐贡上。喃喃地对着父亲在天之灵,道尽多年的想念。正午,烈日当中。很热。江流挥了挥衣袖,聊胜于无地扇了扇。石不转还没来,也许吃过午饭才来吧?她举袖拭了拭汗,躲到一旁树下乘凉。这一身红衣很醒目,他要是来了,应该一眼就看得见吧?如果他们今天、真喝了交杯酒,那么这身衣服,就算是嫁衣了呢!江流侧着头玩弄着,丝青丝,害羞地绽开了笑容。傍晚,日落,霞光斜射,倾洒一地金黄。江流有些嗅怨,'天快黑了喔!还不来?难道他打算见了面,喝了酒,就立刻洞房?唉呀呀!她怎么这么坏,春心荡漾的,想嫁人想疯了?不把人家给吓跑了才有鬼!啤!她笑骂了自己。夜深,弦月高扑,星光闪闪。江流笑不出来了,她焦急地看天,还剩二个时辰便远完了她的十八岁生日石不转--还没出现。他怎么了?是不是不打算来了?难道他们的婚约并不算数,"只是她爹和她的单方面痴想?夜了,星月依旧,暗夜寂寥。一个时辰过了没?似乎过了,似乎没过,江流已经失去了感觉时间的夺能。她静坐在父坟前,看了看天,大概过了吧?如果没有意外,他应该不会来了……毕竟,他与她这间,并没有正式订下今日相见的约定啊!她父亲临终的愿望,薄弱得不受重视,而她,她卑微得让人轻忽。江流噙着冷笑,从竹蓝里拿出了两只精致的杯,柄上系艳红缎结:两只杯以连结,这是同房花烛夜时合仓的盏杯。'她为两盏杯添满了酒,举起其中之一,对着坟道:"爹,女儿遵守约定在今天出嫁,但是设人娶……没关系了!女儿永为江家人,交杯酒,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