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阳廷煜焦急面孔,她忍着泪水,镇静道;“侯太妃可能与张太后有仇,是否,她们过去有过节?”
阳廷煜偏头想着。
“传闻二十五年前,大约联出生之时,太后和纪贵妃同时产子,但纪贵妃难产而死,侯淑妃,也就是侯太妃,曾指控太后害死纪贵妃,一年后,侯淑妃也生了一子,不到半月便夭折,当时……侯淑妃曾疯狂喊着,又是太后作孽……或许,指的是这一桩?”阳廷煜曾从老太监口中听说,他压根不相信。
文彤辉猛然想起,张太后曾屡屡要她注意太子安危
“怎么了?”阳廷煜关心地问。
文彤辉摇摇头。张太后是皇上生母,人又已死,不该怀疑她。
“没关系。问不出来,朕怎么也会想办法为你脱罪,迫不得已,联就算用刑,也要逼问出来!”早知道就直接对付侯太妃,也不要爱后吃这五天的牢狱之苦!
他指示过狱卒,除了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不能放行,其余的,狱卒可以假意为难一番.收贿后放他们入狱探视,好让皇后找出共谋者。
不放心皇后身边的人入内,是怕引起侯太妃戒心,但可惜没抓出共谋者,反倒让一些闲杂人等混进来骚扰,甚至欺负他的爱后!可恶!阳廷煜气极。
“不。皇上不要为臣妾背负不义之名。”文彤辉不同意。
“朕为了你,什么罪都可以背?”阳廷煜斩钉截铁,说得毫不犹豫。
文彤辉翻中的激荡心情,突然归于平静冷却。
说得真顺口呵!他的甜言蜜语似乎更溜了,她几乎都快以为他是用心爱她,而非一时迷恋宠爱,热潮褪了就换别人。
差点又陷进去了。
“你不相信?”阳廷煜抓住文彤辉突然缩回的手,迎上她盛满戒心的美眸。“是不是戚清还是哪个宫妃说了朕什么?朕独宠于你,只在乎你一个,要听朕发誓吗?”
文彤辉慌忙拉下他高举的手。她就算不相信他,也不要他发了来日反悔的誓。
誓言呵!能维持多久?真心,又能热多久?
用誓言来绑住真心,心若冷了,誓言这绳索,岂不成了束缚死人的玩意儿?
绑着个行尸走肉,一个没有温度、没有心的躯壳,又然带给她多少温暖?呵,非冻死她不可!
不如,放他去给别人温暖,也留自己一条活路,何乐而不为?
她的脸上带有认命的决然,像是放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阳廷煜的一头狂热因而降温,试图想找出条通向她的信任的甬道。
“不要朕发誓,也不相信朕,彤辉,你要朕把心挖出来给你瞧吗?”看到她一动,阳廷煜双手稳住她的肩,“可惜,联还想活着和你白头到老,也许要到那时,你才会相信朕吧?”他仔细注意着文彤辉细微的表情化。
“知道朕为什么选你为后吗?”不急,他决定慢慢来。
文彤辉乌黑的双眼看着他,摇摇头。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除去外在和家世背景,这都不算,最重要的是,因为你能制得住后宫,你的手段够高。”
当他说到这里,文彤辉脸色突变,感到不安而窘迫。
“朕知道你一定对付得了整个后宫的女人!因为朕很自私的想把后宫丢给你,又不想后宫其他女人动摇你的地位,所以朕临幸过的女人,全是些不起眼的角色,便可以理所当然的不给她们地位。联不想蹈先皇覆辙,引来一群宠妃动摇国本。”
好个无情郎!碎多少颗劳心!望穿多少双秋水!他当女人的心是面团可以随意揉捏作耍?
“别怪朕,联没爱过女人,才会想出这种计策,自以为万无一失。”请到文彤辉的面容浮起责难,阳廷煜歉疚地笑笑。
“第一失策就是朕的爱后,竟然为朕安排了一批批的美人,硬要朕去亲近,弄出一堆朕讨厌的宫妃,自己却连醋也不吃!”
文彤辉羞赧地低头。谁说她没吃醋?她的醋劲可大了!
“第二失策,朕不该误以为爱上了何叙君。”阳廷煜严肃地自承。“想来,自古到今,迷恋美色的历朝历代君王,都是这般疯狂吧?清醒了,失去了,才知道没有也无所谓,只要江山依旧,何愁没有美人!”
文彤辉淡淡道;“是啊!只要江山仍在,天下的美人永远为皇上所有。”
“不!如果没有第三失策,朕才会寻出无数个何叙君来填满朕的后宫,宠幸每一名官妃,享尽帝王风流,直到老死。”阳廷煜摸着她渐渐失去防备的脸颊。
文彤辉隐隐约约猜到,与她有关。
“朕的第三失策,不该误以为与你仅有夫妻之情,没有男女情爱。”
手掌下传来她肌肤迅速渲染的烧烫,阳廷煜欣赏着她逐渐发红的面色,顺手托起她的下巴,不许她低头。
“皇上……也许,您弄错了……就像对何叙君一样,清醒了,失去了,才知道没有也无所谓……”文彤辉有些结巴。
“联说过爱你,就是爱你,难道你以为朕同每个女人都说?”阳廷煜闲着的另一手抄起她纤腰,脸庞逼近她的,“忘了从哪天起,朕就时常想念你的笑,你的眼睛,你身上的铃兰花香,你死命不肯屈服的眼泪,还有……”
抬头见他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句话,染红了她全身上下,甚至连头皮也不能幸免!她低头嗔着:“皇上!……别不正经……。”
“别的女人,要朕浪费时间心力去想,是不可能的!如何?这样够不够?还要怎样才相信朕?”
文彤辉的心中甜滋滋的,顿着许久,想点头,又不好意思,一时之间放不下矜持。
阳廷煜期盼的脸色渐渐发沉,惹得文彤辉一阵心慌,刚要开口,阳廷煜已经等不及了。他一把握住她的柔臂:
“好吧!最后一次,算朕求你。”阳廷煜换上一脸真诚。
求她?文彤辉心头猛跳。
“不知谁放出的风声,说朕并非太后所生,而是纪贵妃所出,所以,现有三方人马打着“匡复正统”大名,要讨伐朕这窃位的“伪君”。包括先皇庶兄棣王爷,朕的兄弟陈太妃之子敖王爷,黄太妃之子赫王爷。尤其棣王爷兵权在握,这帝位,有可能不保。”
“一群乱臣贼子!皇上是先皇钦命太子,这还有假?”文彤辉跟着愠怒。
“陪着朕好吗?”阳廷煜紧握着她的手:“太后已逝,朕的兄弟跟着反朕,朕的伯父也要伐朕,宦官不可信,宫妃朕不愿接近,皇妹不懂政事,太子,公主年幼,朕登基不到一年,满朝文武无知心……”
文彤辉首度见到身为皇帝的丈夫,顶天立地永远不垮的丈夫,也有孤独崩溃的一面,不禁傻眼了。
“还好!朕还有你,朕的爱后,联需要你。”阳廷煜双眼亮着,屏息问道:“你愿意陪着朕,一起渡过难关吗?即使,到头来朕甚至有可能被推翻帝位,或者流放,或者被杀……哦!不!爱后若陪着朕,联会在事前先送走你,不让你跟着朕牺牲。”
“不!我陪你!陪你一起死!”文彤辉决然道。
“不可以。如果真有这么一天,联还要你照顾太子公主……”
文彤辉捂住他的口;“真有这么一天,咱们再商议。皇上现在该想的是如何平乱事。”
“这么说来,爱后相信朕,愿意陪着朕了?”阳廷煜喜道。
“皇后、皇后,站在皇上的身后,为你料理一切、打点一切,除非,皇上不要臣妾为妻为后,就恕臣妾无能为力!”文彤辉眼里涌出幸福的泪水。
“怎么可能?即使不要整个后宫,朕也不能没有你啊!”阳廷煜声音哽咽,激动得将她拥入怀中。他终于得回她的心了,他要小心收藏着,珍惜着,不能再失去了……
两情缠绵间,阳廷煜突然想起一件要命事儿。
他曾试过将情与欲分开,想从不同的女人身上得到满足,但,当他迷恋上何叙君时,他却想要她的身与心彻底屈服;从他娶了爱后起,对她的身子也是留恋不已,爱上她后,更是欲罢不能。也许对他来说,情与欲,势必得从同一个女人身上得来,不得分开,而爱后又不好此道……
唉!得到她的情就够了,她也已为他生下太子,他不能再强求了。
吸着她身上的铃兰花香,阳廷煜有些困难地开口:“联知道你不喜欢联碰你,朕答应往后不再强逼你便是,君无戏言,算是联的一番心意,天地见证!”
“您打算找别的宫妃吗?”文彤辉幽幽问道。
阳廷煜嫌恶的摇头:“联对她们没兴趣。”
“是吗?”文彤辉侧着脸瞄他;“您也曾宠幸过几名宫妃啊!”
“是以前,受了你的气之后,无处发泄,就……”
“以后,不许去找她们!”文彤辉柔顺的脸上浮起嫉妒;“您说了爱我的,大不了,大不了臣妾……以后每回都喝酒就是……”她的声音跟着愈低,几不可闻。
阳廷煜张大嘴巴,奇观!他的爱后吃醋了!
“喝醉太伤身,朕舍不得。”他柔声道。
“……臣妾会忍过去的!”文彤辉又是一副赴死就义的烈士模样。
“不要朕忍,朕也舍不得你忍呵!”阳廷煜凑到她耳近轻声道;“说真的,你真的讨厌那一晚吗?”
文彤辉想起那个疯狂夜,满面羞红,头低得不能再低。
“朕好喜欢,回味无穷呢!”他沙哑着嗓音,在她的耳边吹气。
“臣妾也喜欢……”文彤辉心神荡漾,不知不觉地脱口而出。
“那么,不喝酒,也是大有可为的,是不是?”他哄诱着,眼睛露出狂喜。
得到她的首肯,阳廷煜欢呼一声,低头寻找她嫩红的唇,文彤辉婉转相就,两唇相触便即胶合,身躯也黏附得死紧,一同倒向床榻。
浓情春意顿时熏满小小牢房,天地同醉,两心正缠绵。
“姓张的贱人狐狸精!又在勾引皇上,我跟你拚了了!”
一声尖叫摔打鸳鸯,使得他们迅速起身整衣,回到现实。
这里是牢房呢!他们面容羞赧地相视苦笑,此刻又传来侯太妃连串惊人之语,心头震惊着,连忙携手而出。
侯太妃怔怔瞧着屏风后的身影。烛火映照着他们,忽而相拥、忽而凝视、忽而合二为一:耳边传来声音,时而窃语、时而欣喜、时而激动亢实,令她同样也跌入了往日,曾与先皇恩爱的时日。
皇上也曾经说过爱她的,可是他也爱姓张的贱人,还有她的好友纪贵妃,连同陈贤妃、黄德妃……还有无数个后宫妃,他全都爱。
她得到的宠幸是与人均分后,所剩下的一点点。只可惜,她一直以为一点点便是全部,直到姓张的贱人登上后位,她才觉地所得到的少得可怜。
先皇十五岁登基,匆促间即位,连太子妃都来不及立,使成了皇上,因此,后位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漫长的后宫争宠战,张贵妃和纪贵妃是后宫第一宠,不分上下:陈贤妃、黄德妃其次,她一个小小充容原先落居下风,纪贵妃提拔她后得到注意,皇上封为淑妃,眼看也要跃居第二位,张贵妃却及时封后,打碎了所有女人的梦,顿时,后宫的一颗颗芳心滴血,血流成河,其中也包括她的。
多少个独寝的夜,她坐在深宫,无处话凄凉。不知他是在张皇后那儿?还是纪贵妃那儿?纪贵妃是提拔她的恩人,她不能嫉妒,若是在张皇后那儿,哼!她诅咒她!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想起往事,屏风后如胶似漆的身影,顿时如同活生生映照了皇上与张皇后恩爱情状,刺目不已。
眼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倒向床榻,她再也忍不住了!
“姓张的贱人狐狸精!又在勾引皇上,我跟你拼了!”她大叫。
很得意地看到他们起身,成功打散他们。她乘胜追击。
“皇上,您说过您爱臣妾,您忘了吗?姓张的贱人霸着您、臣妾想见您一面都见不着,皇上,臣妾就在这儿,您不要被张的贱人魅惑了呵!”
“侯太妃,你看清楚,朕不是父皇。文皇后也不是母后,你弄错人了。”阳廷煜的声音传出,然后,他们双双出了牢房,来到侯太妃面前。
侯太妃醒过来,啐道;“母后?呸!你叫她母后?你的母是纪贵妃,可惜没人告诉你,平白让张的贱人作了现成母亲!哼!我呸!”
“侯太妃!无凭无据,话可不能乱说,否则便是欺君之罪!”阳廷煜横眉竖目,沈声警告。
侯太妃哼道;“不信?去问问陈太妃和黄太妃吧!她们受制于姓张的贱人,不敢声张,眼睁睁看着姓张的贱人假装怀孕,和纪贵妃互别苗头,当知道纪贵妃生了儿子,就杀了她,还偷换她的儿子,换上假婴儿尸体,说她难产而死……此事连先皇都不知道,莫怪你也蒙在鼓里。可怜啊!认贼作母!”
阳廷煜紧握着文彤辉的手,汩汩地发汗。
“纪贵妃一死,后宫可以和她争宠的就剩我了,一年后我临盆,儿子又活活被她害死……她还猫哭耗子假慈悲,跑来哀悼一番!贱人!”
阳廷煜怔怔不语,不知该信还是该疑。
“别难过,我这不就为你报了仇吗?姓张的贱人还不是被我毒死了!”侯太妃狂笑;“她怎么算,就是没算到我下毒不是下在食物上,和她吃完虚情假意的一餐后,我临走才下的毒,下在她剔牙的象牙签上,她做鬼也想不到!哈哈哈……”
握着手的两人,一同感受到凉风飕飕,浑身冒了冷汗。
“我镇日小心翼翼,收敛气焰,姓张的贱人还不打算放过我,我只好先下手为强!终究老天有眼,我报了仇!哈哈哈”
阳廷煜恢复镇定,逼问道:“既然如此,此事与文皇后无关,你为何要栽赃于她?”
狂笑中的侯太妃停息笑声,手指向文彤辉。
“谁教她是皇后!皇后全都该死,她跟姓张的贱人一样,一人独占着皇上,教后宫其他女人孤独寂寞,就是她的不对!”
阳廷煜挺身道:“始作佣者,恐怕是朕。朕若没有其他女人,也就没有女人会孤独寂寞。侯太妃,你要怪该怪朕,而不是文皇后。”
侯太妃显然也想不到阳廷煜会这样自责。她喃喃道:“如果先皇和你一样,该多好?他从来不会护着任何一个女人,如果他和你一样,也许我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你这么护着她,可一点都不像他,却像极了她,像你母亲纪贵妃,温柔善良,明明和其他宫妃是人,就是让人恨不起来,却敬爱得很,我就对她唯命是从。可惜她还是敌不过姓张的贱人!”她说着又面目狰狞,指向文彤辉;“来日,这个女人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才二十岁,远胜当年的张皇后,气焰之高,连张皇后当宠时都瞠乎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