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虎与萧北辰对望,面上还带犹豫之色,棣王爷早已起身,纡尊降贵地亲自绕到萧北辰身後,伸手便提起何叙君下巴,当真是色胆包天。
受辱的何叙君急忙闪躲,一巴掌拍开毛手,还气急败坏瞪了棣王爷一眼,刚要出言斥骂,又想到他是个王爷,只好忍住气。
她曾得罪过皇上,没必要再多得罪一个王爷,虽然这王爷远比皇上无礼。
风、萧二人又惊又怒。假表哥忙挡住棣王爷,假未婚夫善尽保护职责,再度将她护在身後。
但她那一闪即逝的愤怒眼芒,妆点她那张清丽小脸煞是美丽,全没逃过棣王爷精准的老眼。
这小泵娘胆子还挺大的,有点个性,很对味,不错!他越看越喜欢。
棣王爷又捻须笑道:“常言道: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既然还没过门,婚事就不成定局,不如本王作主,为小儿说门亲事,令表妹就由将军作主,许配小儿为侧室,本王保证她将来稳坐侧王妃之位,至於这位萧公子┅┅不妨另择婚配,本王另外为他留意,挑个世家千金。风将军,你看如何?”
对他而言,这可是互蒙其利的好买卖。
萧北辰插口道:“草民不才,人品虽然不如小王爷,但和何姑娘感情也有好些年了,她也不是个见异思迁的女子,王爷的好意,草民代她谢了。”
他撇着嘴,故意将不悦神色写在脸上,很努力扮个老实鲁钝的小老百姓,说他该说的话。
实在受不了这老色鬼!何叙君一个人见人爱的姑娘家,配他儿子可惜,配他这风流老头子更糟蹋!萧北辰决定,从今夜起,每晚光顾他棣王爷府,多偷他几样好东西,教他夜夜睡不着好觉,没兴致玩女人,白天没力气上朝兴风作浪。
这叫为世人除害!哼!
棣王爷压根不把萧北辰摆在眼里,眯着老眼不悦地瞄了他一眼,傲然向风从虎问道:“风将军,你意下如何?”风从虎若敢说不,梁子就结定了!
“表妹既然已有婚配,一马不配二鞍,烈女不事二夫,王爷好意,风某代表妹心领了。”即使得罪棣王爷,他也不会答应的!
“这样啊┅┅”
棣王爷隐藏着怒气。好个死硬的风从虎!这笔帐先记着,不忙对付,来日方长,先静观其变。
他换上一脸和气,“好吧!就当两家没姻亲缘分,不过不代表交情就没了,以後呢!欢迎将军和两位光临寒舍,多往来啊!”
老狐狸!萧北辰心里暗骂。
谁要去!何叙君心里老大不快。
“王爷说的是。”风从虎淡淡道。沙场老将毕竟也是半个官场人,纵然百般不情愿,基本应对少不了,可不能像萧、何二人,好恶分明。
“敢禀王爷,门外店家带了位傅公子前来,说是和您约好了见面的。”
侍卫上报,又让气氛更缓个几分,可惜只一时而已。
因为啊!风波本来就这麽暂时平息,来日也许还有後续发展,那也是来日的事,但很突然,老天爷看不惯天下太平,急着要知道下文,才送上个人来,再掀他一场风暴。
来人是谁?除了傅谦还有谁!
※ ※ ※
“来来来,这三位是本王的客人,凑巧遇上的!这位也是本王的客人,事先约好的,瞧本王老胡涂,都忘了呢!没关系,大家一起认识认识,人多热闹,几位不介意多交个朋友吧?”
棣王爷原本就好客,性喜结党,拉拢异己增添势力,虽然美人弄不到手,那也是暂时的,以後有的是机会;既然人都到了,就好好热闹一下,开怀喝他几杯无妨。
但他可将风从虎和傅谦看在眼里,结交值得结交的,至於因身分之别而立於一旁的萧北辰和何叙君,他不认为有资格与他同桌,即使是他想要的女人也一样,他不会刻意去招呼他们坐下。
正好,何叙君理所当然藏身在萧北辰身後。
当中只有风从虎知道何叙君和傅谦的那段情,但这三人霎时碰面,何叙君便急着躲藏,不愿认傅谦;而傅谦心有愧疚,也就暂作不认识,打算事後再叙。
几人各怀鬼胎,含混着应付,至於隔着肚皮在想些什麽,不是自己,谁也不得而知。
场面话说够了,棣王爷老调重谈。
“可惜啊!本王指望得个好儿媳妇,何姑娘偏偏又已许配萧公子了,教人不舍啊!”
即使得不到,他也要他们坐立不安,牢牢记住他棣王爷的恩情──他可是放了何叙君一马哟!将来要讨人情的。
许配给萧公子?傅谦装聋作哑大半天,忙於讨好棣王爷,听到这句话,面色忍不住变了变。
何叙君几时改配了别人?他不是滋味地朝萧、何二人望去。
“王爷,小王爷不是已有小王妃了吗?”傅谦试探道。
棣王爷瞪着眼,“那又如何?只要将来能当个侧王妃,难道还算辱没何姑娘吗?”
依他的门第观念,何叙君不过是个平民女子,当他儿子的侧妃还算高攀了;虽然她终究要落到他手中,嫁给儿子是障眼法┅┅
傅谦笑着安慰棣王爷:“何姑娘既然已有婚配,就不该改嫁了,王爷说是吗?”说罢一瞟何叙君,心里的不快,取代了乍见她时的愧疚。
话传达给何叙君的意思,却是讥她先许了他傅谦,又改许了那姓萧的。傅谦念着旧情,还是介意何叙君琵琶别抱,纵然他已先负了她。
棣王爷不以为然。“只要尚未过门,都还有转圜馀地。只是本王念着他二人旧情未了,所以不多为难罢了。”霸者心悻流露无疑。
说得好像是他高抬贵手放了何叙君一马似的。不过,更教人生气的是傅谦,是他先不要她的,竟还敢指责她!何叙君自萧北辰身後探出头。
“男子若已有婚配,是否就不能娶他人?还是说,只要新娘尚未迎进门,就还有转圜馀地?”隐忍着躲在萧北辰的身後许久,被傅谦一激,何叙君终於忍不住施展她的利牙。
她飞速扫了傅谦一眼,确定他瞬间泄露了一丝惶恐,又朝棣王爷道:“不过这也没关系,就算迎进门了,妾位无限制,有本事的男人娶几个都无妨,还顺便替儿子也多张罗几个,只要外人不知,父子还可以共享呢!”
明着褒棣王爷有本事,暗里可贬到极点,甚至直指他们父子乱伦,何叙君以一敌二,教风从虎心惊胆战,萧北辰也为她捏一把冷汗。
傅谦的言词,着实让何叙君揪心,棣王爷先前的无礼,更教她怀恨。瞧他如此轻薄於她,若说要为儿子娶妾,她才不信,随口反击便百指核心,敲中了棣王爷的心病。
棣王爷不怒反笑:“但是呢,倘若何姑娘嫁进棣王爷府,本王保证你只属一个男人所有,本王不会让小儿碰你一根寒毛,因为本王要独享你!来人!”他大喝,侍卫闻声而入。
众人大惊失色,没想到棣王爷才刚收手,又立刻翻脸,连情面也不顾了,当场就要掳人,这┅┅
风从虎抽出宝刀,“王爷,『风某的表妹』不嫁他人,请王爷三思。”他强调着自己的身分。
萧北辰横眉竖目。“王爷要强抢民女,强抢我的未婚妻,我要出去叫给别人听!”
说罢他便要往外冲,被侍卫一挡,他乾脆哇哇大叫,善尽他末婚夫的责任,扰乱棣王爷心神,一边打算是否要真动手。
棣王爷眯起老眼,狞笑道:“原先,本王是打算放过她的,岂知她太多话了,话说得让人又爱又恨,巴不得带回去立刻修理修理她的小嘴,教她学乖,再好好疼一疼。”
风从虎抬出血缘关系,还望棣王爷看在将军面上会有所顾忌,不过显然是妄想;而吵嚷着要宣传棣王爷恶行的萧北辰,显然也没能达到恫吓的目的,棣王爷果真权位熏天,色胆包天。
“你休想!”何叙君碎道。
“本王要的东西,还没有不到手的。拿下!”
“等等!”
傅谦从何叙君的新身分中清醒。又是风从虚的表妹,又是萧北辰的未婚妻,混乱至极,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是让棣王爷将何叙君掳去,傅谦死也不会饶了自己。
棣王爷阴恻恻地道:“傅状元,今日之事,你最好不要插手,本王要扳倒一个将军易如反掌,要斗倒一个状元,也不会花多大力气,你睁亮眼!”他出语威胁。
“那要斗倒文皇后,也很容易?”傅谦问道。
“什麽意思?”棣王爷拧眉。
“文皇后和何姑娘交情匪浅,棣王爷可以去打听打听。”
“你怎知道?”棣王爷疑心道。
傅谦道:“昨日入宫,同娘娘谈起近日结交了一位朋友,就是风将军的『表妹』何姑娘,娘娘还向我打听『萧公子』人品呢!”他胡扯着。
昨天,他终於见到那位仰慕已久的“公主”了。当初妄想当驸马,伤了何叙君的心,谁料地也没好报,那“公主”根本就是文皇后,是他瞎了眼,错投了仰慕,但也因而知道何叙君与皇后有过一面之缘,至於交情多少,他不清楚,然而只要牵扯上头号政敌文家人,棣王爷必定有所顾忌,他以眼示意何叙君说说和文皇后结识的经过,胡扯也行。
何叙君领悟,伸出左手。“这便是娘娘赏给我的紫玉镯。”
文家的紫玉镯?当世五大珍宝之一?棣王爷脸色阴暗,盖过些许狠色。
“你是如何结识文皇后?”他咬牙问道。
何叙君道:“王爷不如亲自去问娘娘,岂不是更清楚明白?”
棣王爷一转头,怒火烧向傅谦。
“你为何护她?”
就连旁人也跟着不解。
傅谦微笑道:“若说下官对这位何姑娘也有好感呢?”岂止好感,他们还曾有过海誓山盟!
“怎麽你也要争她?”棣王爷诧异极了,这女人是何方神圣,引得如此多男人前仆後继地争夺?
当然棣王爷不知道皇上也觊觎何叙君,否则他会连碰都不敢碰。但傅谦念着与风从虎的约定,所以只提皇后而私心不提皇上,否则,一让棣王爷知道她是皇上要的人,传扬出去,何叙君就非入宫不可了。
傅谦不改微笑,“君子不夺人所好。下官全看何姑娘意思,不会强求。”他向何叙君投了个歉意眼神。
何叙君感激地回应。他毕竟还是护着她的┅
两人眉来眼去,引来棣王爷不悦。他冷冷道:“你为了她,敢和本王作对?”
“下官并未和王爷作对,只是好意提醒。”傅谦慢条斯理道:“然王爷不也为了她,还想和风将军,甚至文皇后作对吗?”
棣王爷的脸愀然变色,“你好啊!了不起,结交了文皇后,还告诉本王并未受文丞相笼络,原来你早是文丞相那方的人,还敢来会本王!哼!以後别让我再见到你!”
长袖一甩,眯着老眼扫视所有的人,棣王爷终於悻悻离去。
迟早,什麽文皇后、文丞相,甚至皇上,都将不再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为他都会拨去!到那时,风从虎和傅谦,以及姓萧的小子,都逃不过他手掌心,那姓何的姑娘不管现下属於谁,也终将为他所有。
天下既然是他所有,天下女人当然也是他的
不会太久的,就快了。
※ ※ ※
“谦┅┅”
何叙君的声音戛止,终於垂下手,决定不阻拦,眼睁睁看着傅谦离去。
棣王爷走後,傅谦竟然也不多待片刻,朝她长揖到地,说了声“保重”,便面无表情地走了。
没有道歉,没有请求,就连说说近况也不肯,他们的感情,原来已到这个地步了?
还以为方才他护着她,多少也是顾念旧情的,他难道不想问问,何以她成了风从虎的表妹?他难道不在乎她成了萧北辰的未婚妻?
他可以问的啊!他问,她就一定解释,他为什麽不问?
棣王爷的包厢不是久留之地,风从虎和萧北辰忙带发愣的何叙君离开。
“不过是出门逛逛,也会惹来棣王爷这个大麻烦,果真是祸从天降!”萧北辰没好气地咕哝。
从这天起,他真的每夜去光顾棣王爷府,任凭棣王爷派了多少人守候,黑衣侠盗依然来去自如,教棣王爷抓人抓得心力交瘁,就是没想到他恨之入骨的“黑衣大盗”,便是惊鸿一瞥、却从没正眼瞧过的那姓萧的小子,算是报复他有眼无珠,仗势欺人,这是後话。
几人刚从一场惊涛骇浪中挣扎过来,馀悸犹存。看得出何叙君所受影响最大,风从虎最是清楚来龙去脉,也就格外为她心阚。萧北辰虽然不明白傅谦和何叙君的故事,但也是看得懂脸色的,很识相地不多话,留待以後再谈。
难道说她真是红颜祸水,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傅谦才连理都不想理她?
何叙君闲着几天,茶不思饭不想。
原本以为渐渐淡忘的感情,或许是不那麽浓烈了,但还是有几分介意的,或许,她需要一些时间恢复吧!
顺便想想,此後该何去何从。
“他为了你,放弃了大好前程。”
他指傅谦,但前来探视的风从虎为何替傅谦说话?
“他为了大好前程,放弃了我才是真的。”眼见为凭,毋庸赘述。何叙君意兴阑珊。
风从虎凝视她那黯然无生气的小脸。
“原本他的前程的确看好,皇上也对他另眼相看。但这几天朝中传闻,傅状元没得到皇上赏识,不但只得了个翰林院修撰,甚至不如榜眼、探花,皇上摆明要冷落他;他甚至还因不明理由得罪过文皇后,所以文家并不笼络他;再加上那天在棣王爷面前袒护你,从此受棣王爷排挤,朝中根本无人愿意结交他,他的仕途┅┅人人不看好。”风从虎徐徐说完。
是因为她的关系?何叙君心中受了撞击。
“为什麽告诉我这些?”她勉强问道。
“只想让你知道,傅谦对你,不若想像中无情。”
“这┅┅算是报应吗?”她很想拍掌,却一点也不感到欣喜。
“就算是报应,也是他为了你,情愿受的。”
“何以见得?”
风从虎道:“他当初刚登状元时,是何等意气风发,人人急於与他结交,但他谁都不看在眼里。不管皇上、文皇后是为何讨厌他,至少他还有个棣王爷可以靠拢,不然你以为他那天为什麽同棣王爷碰面?”想他知傅谦打算攀上棣王爷。
何叙君低头不语。
风从虎见她神色略缓,续道:“傅谦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得罪棣王爷的下场。他断了自己的後路,落得今天的地步,可以说全是为了你。”
何叙君终於弄懂傅谦的苦心,却不懂风从虎的用意。
“你这麽为他说话,是有什麽打算吗?”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