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轻即将发作,而东方彻仍是嘻皮笑脸,眼见一场争战将发生,霎时——
“在吵什么?”东方任出现,好奇地问。
“我对轻轻说,要她对爹——”
聂轻急急捂住东方彻的嘴,硬是挤出一抹僵硬的笑。“没什么,我们在聊天,对不对,阿彻?”
“唔,唔唔······”根本没人听懂阿彻在说什么。
东方任只是看着聂轻,笑着,怕一开口又将她给吓跑了。
“你能不能别老是冲着我笑?”
“为什么?”东方任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笑。
微笑?对他而言,是十多年没听到的形容词了。
“因为,我习惯的是绷着脸、老是发脾气的你,你的笑让我不知所措、让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那笑,将她心中东方任不问是非的坏形象给冲得只剩一团烟雾。
“你很老实。”
“我也这么认为。”
接下来,只是沉默,无话可说的沉默。
沉默有时是无声胜有声,有时却是无话可说,尤其是在其中一方绞尽脑汁却仍找不到话题时,气氛就更显无奈与尴尬了。
东方任这才明白自己并不是无所不能的,起码他就想不出任何方法化解聂轻对他的恐惧,无奈之余只能任沮丧与挫败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心。
“你们要练功了吧?我还是离开好了,免得打扰你们。”聂轻又要逃了。
“轻轻!”东方彻气得大叫。才刚叮咛过她的,她怎么忘了?
“不用了。”东方任身形一闪,又阻在她身前。
“啊!”吓得聂轻赶紧悟住自己的嘴。
“我希望你留下来陪我。”
“不要。”她想也不想地就回绝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她不想让活水涧也沾了他的味道与身影。
东方任的无处不在让聂轻惶恐,因为,她得随时活在有他的记忆中,无央堡中的一朵花、一片树叶都会让她想起他,一刻也无法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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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到底能忍受多少次的拒绝?
每天,东方任都要问自己千百遍。
对于聂轻,就算东方任的心中有几百个问号,最后,只能将疑惑和挫折化为一声哀叹从唇边飘荡而出。
“如果有三个月的时间不见我,你会不会想念我?”他问。
“咦?三个月?”
“没错,我将亲自率领商队入辽境到长白山购买毛皮与药材。”
“我为什么不知道?”东方彻惊叫。
“因为那是我刚才决定的。听长白山上出现了一只通体全白的蓝眼白额虎,神勇无敌,不知有多少自称勇士的契丹人上山想猎杀它,结果不是下落不明,但是成了虎口下的冤魂,我想会会这只珍兽。”
“可是,咱们虽然常与契丹人做生意,但从没像这次一次深入辽国境内,辽国的三皇子完颜魁自从上次攻堡不成,反被爹爹羞辱后,不是誓言要杀了爹爹吗?”
“哼,这个将带兵打仗当成吃饭般天真的皇族,根本不配当我的对手,他想杀我,还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东方任冷哼。
“孩儿也要去。”
“不行,这趟商旅太危险了,爹没时间分神照顾你。爹答应你,等你年纪再大了些再让你出门见识见识,可好?”
“爹明知危险,为什么还要去?”东方彻急了。
“孩子,告诉你一个行商的不败秘诀——风险愈高、报酬便愈高,若能拥有别人渴望却无法得到的珍宝,你便有了漫天要价的绝对主控权。”为人所不敢为,是东方任迅速累积财富的不二法宝。
“为什么不让没君叔叔或名叔叔出这一趟任务?”
“傻孩子,只敢躲在部下身后并不是一个好堡主应该做的事,只有身先士卒才能赢得他们的尊敬与服从,让别人以命敬你的同时,你必须以相等的东西回报,明白了吗?”东方任不着痕迹地对东方彻施以机会教育。
“孩儿明白。”
东方彻虽崇拜父亲、也对爹的功夫极有信心,但他还是担心,别说是烦人的完颜三皇子,连那只白额虎也是,爹说要会会它,那就表示不得到它,爹是不会回来了。
看来能让爹爹改变主意的只有聂轻一人了。
所以他拚命使眼色。
聂轻以为东方彻调皮想和她玩,也作了鬼脸回应,甚至比他更热络于这个游戏,差点没将东方彻给气死。
东方任可忍受不了她的心有旁鹜,他要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人,所以他硬是以手定住她的小脸,将她转向他:
“回答我先前的问题。”
“什么问题?”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知道她的毛病,狂傲的东方任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很有耐心地再问一次:
“如果你不见我,会想念我吗?”他执意要她的答案。
“不会。”她很肯定。
“我想也是。”唉,他的小娘子说不定还会开心得大放鞭炮庆祝。他俯身在她的唇边叹息:“希望分别的这三个月,能让我对你的渴望冷却一点。”
那样一切就好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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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任离堡已经快两个月了。
聂轻后来才知道,这趟长白山之行是在东方任不顾名霄和冷没君的反对下执意前往的。
知道劝不了堡主,冷没君也不多说,只是收拾好包袱自愿成为商队中的一员。
一如以往,名霄留守堡中。
“你可知道,长白山位于人烟罕至的极北之地,现在是夏天,虽没有冬天风雪蔽日的苦寒,却正好是虫兽聚生的时刻,别说那只白额虎难缠,万一遇上毒蛇或是其它猛兽该如何是好?”名霄道。
听得聂轻有些心惊肉跳的,却矢口辩解:“不会的,东方任的武功不是极好吗?不会有事的。”
“野兽吃人前会先打量你武功好不好吗?”
被名霄的话逼得无法反驳的聂轻只好乖乖住嘴。
“要是轻轻肯听我的话,求爹不要出门就好了。”这句话东方彻每天得复颂三遍才甘愿。
“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了?”聂轻抗议。
“本来就是。”东方彻埋怨。
“无央堡这么大,你们什么地方不好练功,偏要来活水涧打扰我?没练上几拳便忙着数落我,请问一下,我到底是谁惹谁了?”聂轻瞪向苦着脸对她的两人。
东方任不在堡中,教东方彻习武的责任便落到了名霄身上,也不知名霄是故意还是存心,偏爱挑她在活水涧的时候练功,还不停地提醒她长白山有多危险云云,好挑起她的罪恶感。
“谁教你不理爹爹。”东方彻更直截了当。
“求你们别再提他了好不好?”聂轻呻吟。
不知是不是常听见东方任的名字,还是日子真的无聊透顶,害得她想起他的时间也愈来愈长,想他趁夜冲进她房里的表情、想他在校场上教拳的模样、想他给她的吻——
也才赫然发现她对东方任的认识实在少得可怜。
这时,宸因兴奋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夫人!夫人!”
跑得太急的宸因没留意脚下,一个踉跄便被石头拐住了脚,眼看就要整个身子扑跌在地——
忽然,一个影子快速赶上,在宸因跌倒前稳稳地接住她。
是名霄。他将宸因扶好后才问:“你还好吧,有没有摔疼了哪里?”
“我很好,谢谢。”宸因只是低着头。
“发生什么事了?瞧你跑得气喘吁吁的?”聂轻问。
“堡主回来了。”
“这么快?”聂轻惊讶得站了起来。
忘了自己正坐在树上的她差点掉进湖里,还好,平衡感极好的她在最后一刻稳住身子,这才没成了落水狗。
“不是预计要三个月才回来的吗?”名霄问。
“不知道,我听见商队的前探回堡后,便想赶快跑来告诉你——呃,告诉夫人这个好消息。”宸因偷偷瞄了名霄一眼,没想到他也正在看她,两人四目相接,羞得宸因满脸通红,螓首低垂。
还来不及消化震撼的聂轻,她的手便被东方彻给一把抓起,拉着她就跑。
“快点。”他催促。
“去哪里啦?”聂轻不满地抗议着,早已无暇理会身后那一对男女。
“带你到门口去迎接爹啊。”
“我为什么要去接他?”
“爹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干嘛去管那自大狂高不高兴?”聂轻不满地咕哝着,却也没用劲挣脱东方彻的手,半推半就地跟着他到城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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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无央堡的大门一看,那里早挤满了引颈盼望的人们。
聂轻和东方彻的出现让人群自动退出一条路,将最前面、视野最佳的位子让给两人。
眼前是一轮即将沉没的圆橘落日,聂轻也学众人伸手复额好挡住那消了炙热依然刺目的阳光。
极目望去,远远的,在地平线的那一端逐渐扬起了沙尘,在窜起的滚滚黄沙中、衬着落日的余辉下,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黑色的伟昂影子骑着马而来。
之后,他身边的影子愈聚愈多。
聂轻却只是睁大眼默默看着前方的黑影,对众人兴奋的呐喊与尖叫是听而不闻的。
他,身后的黑色披风正御风而飞舞着,蒙去半张脸的黑布是为了阻绝漫天的风沙,座骑奔日的步伐仿佛是他的延伸,人与马在这一刻已然合一;聂轻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奔日每一个蹄在大地上所造成的震动。
那震动随着血液从脚窜到她心口。
不行,聂轻的心警告着,她得快点离开,再傻傻地待下去,他一定会发现的。
发现她的心已动摇。
看着前方高耸的城墙愈来愈近,东方任明白快到家了,不只是他,连原本因疲累而脚步蹒跚的部下也开始有了笑容,这一刻多日的辛劳早因为期待而变得可以忍受。
他还是想念着聂轻。
几乎从他踏出堡的那一刻便开始相念她的一切,她的笑,她的歌,还有她的吻。
只有在四下无人时他才会勉为其难地对自己承认,他的确是因为受不了她的拒绝及只能看也不能碰她的折磨才会主动带商旅出门。
本想趁离家的时间想出一个既不需用强又能哄得她乖乖丢下短剑主动投怀的办法。
可惜,一点用也没有。
他的脑袋还是和两个月前一样——装满了她的倩影,无法正常动作。
此时,欲躲入人群的娇俏身影吸引了东方任的注意,发现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后,他的眼里瞬时迸射出两道狂喜的光彩。
东方任用力一夹马腹。
主人的暗示与兴奋让奔日发足狂奔。
在众人的惊愕与尖叫转为鼓励叫好声中笔直地朝向聂轻奔去。
来不及从东方任的无赖笑容中回神的聂轻,在下一刻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然腾空,一只有力的大手拦腰紧紧抱住她,而后她竟上了马背,安坐在他怀中。
主人放松缰绳后,奔日的冲势也在瞬间停止。
恰好站在人包围的中心。
晕眩无力的聂轻并没听到四周如雷的喧闹、鼓噪声。
衬着众人的吆喝,东方任缓缓低下头,趁她张嘴时迅速以吻封住她的尖叫。
等勉强止住多月来的饥渴后,他低语。“为什么又逃开我?”
他的声音隐隐含着气恼,双臂没有放开她。
“我没有。”
“说谎的小骗子。”
“我才没有说谎!”怒气让聂轻的眼晶亮有神。“见到你,我才发现这两个月来我有多想你,但不要你看见,所以只偷偷开溜?”
“为什么?”
“因为你很聪明,什么事都骗不过你。”她沮丧地承认。
“你不愿承认你想我?”东方任的嘴咧得快和脸一样大了。
“嗯。”她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样很难为情?”
她的诚实换来了东方任的轻松。
再次吻上她之前,他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会拐她上床,而且要快!
在一旁高声叫好呐喊的人——包括心思极细密的东方任,都没有发现在远远的另一侧,姒光含恨的眼直直地盯在堡主怀中摊软的聂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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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用餐的时间了。
聂轻肚子里的咚咚小鼓提醒她该喂它吃东西了。
可是,宸因还是不见人影。
就在饿得头昏眼花之际,名霄抱着昏迷不醒、身上满是斑斑血迹的宸因进来。
而他的脸像被人揍了一拳似的。
“怎么了?”聂轻匆忙领著名霄来到床边。
名霄小心翼翼地让宸因侧躺在床,看着他,聂轻正想询问为何特意避开宸因的背,但床上传来的冷哼告诉了她答案。
宸因的背上有伤!
站在床边俯视的名霄薄唇紧抿,双手紧握成拳。
“你出去吧,我来看看她背上伤得如何。”聂轻道。
“不,我来。”
“宸因虽是下人,但总是个未出阁的闺女,让你瞧见了她光裸的身子不太好吧?”
“我从没当她是下人,更没有轻薄的意味。”
聂轻聪明得没再追问,只是点点头。“好吧,那我去拿药箱和准备干净的水与毛巾。”
她再回来时,只见名霄已撕开宸因背上的衣服,宸因仍趴伏着,背上一条条青紫血痕在白皙水嫩的肌肤上更显触目惊心。
“她——”
“放心,我已经点了她的昏睡穴,免得待会儿她因疼痛而挣扎。”他知道聂轻正等着他的解释,但他在控制怒气之前不想开口。
接过药箱与温水的名霄细心地以布为宸因拭去背上的血迹,那种轻柔与专注让有满肚子疑问的聂轻不敢妄言打扰,直等到他将药箱合上。
“要我去找大夫来吗?”她问。
“不用,有他特制的伤药即可。”
无央堡以武立堡,自然少不了刀伤灵药,放在聂轻房中更是极品,为了怕这位爱东奔西跑的夫人受伤后因不善调养而留下不美观的疤痕,杨谅还特地放了瓶“玉凝露”在药箱中,这玉凝露是去疤生肌的良药,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是谁干的?”聂轻猜是她声音里的冷酷吓着了名霄,但等他转头对向她时,聂轻发现她的怒气比起他的根本不算什么。
“姒光。”
“为什么?”
“嫉妒!”
嫉妒宸因与东方任有染?
聂轻摇头甩开脑袋里的荒谬念头。突然,她明白了:“是因为我?”
“没错。”
“开什么玩笑,姒光为什么不直接找我?”
“夫人忘了吗?她找过了!”
姒光挑衅聂轻这件事除了东方任仍蒙在鼓里外,堡里的其他人全都知情。
“因为我不吃她那一套,她威胁不了我,所以才会鞭打宸因出气?”
“没错。”名霄叹了口气。“要不是姒光身旁的丫头瞧见苗头不对,急忙跑来通报,宸因怕会被套活活给折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