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晚上七点,当他们走进“天堂酒吧”时,里头几乎已座无虚席。等了十分钟之后,侍者替他们找到一个两人座的位子,就在走道扶栏附近,一大串七彩珠帘旁边。
“这家酒吧挺有意思的,很有异乡情调。”康裕峻说。
“你没来过或听说过这里吗?这里的壁纸与布景总是随老板的心情改变。有时候你会以为自己进到一个超大型的水族馆,有时却好像置身在‘英伦情人’场景的沙漠中。”
“听起来很好玩。”
侍者送上菜单。
为了省钱,谢沛晴只点了菜单里最便宜的三明治,刚刚好超过最低消费金额。康裕峻吃惊地看着她。“不吃个主餐吗?”
“我不太饿。”她摇摇手。
“你们女生老是这样,吃得像蚂蚁一样少。其实是怕胖对吧?”康裕峻笑着说:“我可不行,一餐没有肉,全身就好像是失去了力量。”
最后,他点了一客五分熟的沙朗牛排和一杯红酒。
光是看到菜名,谢沛晴的胃就紧紧地抽痛了下,口中的唾液也已经开始发酵作用。啊,真希望自己也能狠狠地咬一口!当然,她并没有把饥饿的感觉表现出来,而是极力压抑着,且始终保持和善的笑容。她可不想在康裕峻面前破坏形象,尤其是在如此浪漫的气氛下。
舞台上的钢琴手正弹着Autumnleave,一首属于秋天的曲子。优雅的琴音如流水般流畅地滑过,谢沛晴注意到今晚到“天堂酒吧”来的情侣特别多,一张张沉醉在爱情中的小脸,正随着浪漫的音乐摆动着。
她和康裕峻反而显得有点不搭调。
不过那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他有话要对她说,这也是谢沛晴选择到“天堂酒吧”用餐的原因,希望利用这里的神奇力量,制造奇迹。
侍者先送来他的红酒,康裕峻将酒杯放在鼻边,闻着,然后轻尝了一小口,含在嘴里。只见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将口.中的红酒香入喉咙。
谢沛晴一直看着他,那种只有在电影或日剧里才会出现的品酒动作,康裕峻一点也不做作,反而很熟练,显然是个品酒高手。
“怎么样?味道还好吗?”
只见他紧蹙着眉、摇着头,放下酒杯。
“还好,有点涩,味道并不醇。”他边说边将酒杯推至一边,像是没有再尝一口的打算。
她羡慕地看着他。“老实说,我从来没有喝过,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味道,甜还是酸?但光看你品酒的动作,就让人羡慕。”
“哦?这样啊。”他只是淡淡一笑,没有继续说话。
两人面对面坐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康裕峻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而谢沛晴也矜持地保持沉默,有问才有答,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直到牛排和三明治全都上了桌,他们才开始进一步的对话。
“我刚刚出现好像把你吓了一跳。”
“对啊,从来设想过你会在那里出现,所以很吃惊。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处?”她问。
“那天你匆匆离开同学会,临走前我问了马莉蓬,原本想打电话给你,不过好像一直打不通。”
“嗯,电话故障不能用了。”因为没有缴电话费,电话早已暂停使用,谢沛晴不好意思直说。“为什么要找我呢?”
康裕峻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她说:“你和你男朋友常到这里来吗?感觉很不错,很有情调。”
“嗯,还好,偶尔啦,也不是常常。我有时候晚上都还得工作,所以也不是天天见面。”
“你和你男朋友的感情……好不好!”康裕峻放下刀叉。“我知道这样问可能很冒昧,但是……”
谢沛晴的心紧绷着,剧烈地跳动。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有那么一瞬间,谢沛晴以为康裕峻对她有好感,所以才会这样问,一时乏间,她满脸通红,说话开始结巴。
“其实我和他……该怎么说呢,情况有点复杂,所以我……”
他拍着自己的头,自嘲说:“我问的是什么怪问题啊,瞧我把你弄得如此紧张。别扭心,我绝对没有追问你私生活的意思。哎,其实根本没什么好问的,我真傻,从那晚的情形看来,就应该知道你们的感情很好,当然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嗯?”她完全没听懂他的话。
康裕峻接着又补上这句:“爱莲娜的生日Party,我希望你和你男朋友都能来参加。”
这时候谢沛晴才知道自己完全会错了意,康裕峻是为了爱莲娜而来,根本不是为了她;为了掩饰脸上强烈的失落,她连忙低下头,抓起三明治塞进嘴里。
“这个……我不知道……”
他冲动地抓住了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
“请你们一定要来,爱莲娜已经跟我吵了好几天,她说如果我不能说服寞医生参加她的生日宴会,她就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你是她男朋友不是吗?为什么她还会想找别的男人?”谢沛晴吃惊地放下三明治。
康裕峻狼狈尴尬地苦笑。“她总是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也不会顾虑别人。”
“所以你就尽可能的成全她吗?万一窦维也喜欢上她怎么办?你也要成全吗?”
一想到他如此委曲求全地配合爱莲娜,即使牺牲自己也无所谓,谢沛晴难过得眼眶湿湿的。
“不,我知道窦医生不会爱上她的,因为他爱酌是你,不是吗?正因为如此,我希望你们能来,让爱莲娜死了这个心。”他说。
让爱莲娜死心?喔,谢沛晴可不敢保证,她一点把握也没有,但却不敢对康裕峻说。
像爱莲娜那样漂亮的女人,有几个男人抵挡得住呢?更何况她和窦维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哪能用爱情的理由绑住他呢?
她拼命摇头拒绝:“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康裕峻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我真的无计可施了。谢沛晴,看在我们曾经同学一场,你难道不能帮我这个忙吗?”
他这样低声下气求她,看在谢沛晴眼里好心痛。她多么想告诉他:不要再在意那个根本就不爱你的女人,眼前的这个人才是真正喜欢你的。可是她没有勇气说出口;自卑让她懦弱,深怕自己的表白会造成他的困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你真的那么爱她吗?其实……你可以找到更适合你的对象,你的条件那么好,很容易吸引女孩子的注意。”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唉!如果有个男人也能这样对我,那该多好啊。谢沛晴心想。看着康裕峻认真严肃的表情,她就算想拒绝也说不出口。
谢沛晴别过脸,将眼光落在窗外远远的地方。舞台上的钢琴声换了另一首听起很忧郁的慢板曲子,温温吞吞、慵慵懒懒,让她一点精神也没有。
尽管桌上的食物香味诱人,然而她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真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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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深夜她打了通电话给马莉莲。
“你说我该怎么办?”
“白痴!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啊,老天待你真好!”
相对马莉莲在电话另端的大声嚷嚷,谢沛晴的态度显得平和多了。
“你在说什么呀?我可。是快烦死了,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所以才打电话向你求救。”
“有什么好烦的?事情简直是完美到了极点!爱莲娜喜欢窦维,就让给她啊,反正他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又不是你真正的男朋友;等爱莲娜和康裕峻分手了,然后你就可以正大光明把康裕峻接收过来,顺理成章变成他女朋友。哇!多好的两全其美办法!”
啊?她完全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可能性。
可是……这样未免太卑鄙了,一点也不光明正大,不是她喜欢的作风。谢沛晴摇摇头说:“拜托!真亏你想得出这样的点子,太小人了,可惜我做不到,因为那不是我做事的方式。”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矜持什么?再不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你这辈子就别想和康裕峻有结果。”
“那可是趁人之危耶!”
马莉莲大笑:“哈哈!才亏你说得出这种话。如果爱莲娜真的不爱康裕峻,又怎能强求呢?再说让康裕峻摆脱骄纵的爱莲娜,不也是功德一件?”
“什么呀!”
“喂喂!你脑袋瓜放聪明一点行不行?说你真是固执到了家,真是的!死脑筋,一点也不懂得变通,也不多为自己想一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爱莲娜把康裕峻抛弃了,你正好可以安慰他受创的心灵,这时候的他最脆弱了,你就可以轻轻松松让他爱上你啊!”
瞧马莉莲说得头头是道,仿佛就要成真似的,但她一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要说她笨,还是固执呢?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机会,谢沛晴并不敢抱太大的期望,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事情没有你讲的那样容易。可以看得出来,康裕峻很爱爱莲娜,用情之深,简直让人羡慕;哪一天我要是能遇见这么一个这样对我的男人,我一定会紧紧将他抓住,绝不会放过他。”
“瞧你又在说什么傻话,告诉过你几百次了,没有这样的男人。爱情对男人来说,只不过是一段过程,这条路行不通就换另一条,反正可以到达目的地就好。”
谢沛晴叹了口气。“原本是想打电话问你,我该怎么做才好,没想到越问我越糊涂了。”
“事情简单得要命,只是你自己把它复杂化了。想爱就去爱呀,根本不需要管结果会怎样、未来会如何,因为当你爱上那个人时,所有的顾虑都会变得不再重要。懂了没?”
“想爱就去爱?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马莉莲反问:“真的又有那么困难吗?你不也偷偷喜欢康裕峻好多年,现在不过是把感情真正释放出来。”
她微微一笑。“马莉莲,你怎么变得这么会说话啊?真是的,连我都被你说得心动了,好像只要我去做就一定会成功似的;坦白说,就算我真的对康裕峻表白,说不定他会吓得躲得远远的。”
“没试你怎么会知道?搞不好你的表白让他茅塞顿开,让他知道真爱在哪里。”
谢沛晴被马莉莲说动了。没有尝试,机会等于零;只要尝试;机会就大于一步,用数学的例子来比较,事情好像真的变得简单多了。
“马莉莲,你老实说,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
“小姐,机会是人创造的。”
她笑了。“瞧你说话的口吻,还真像专家呢。”
话筒另端的马莉莲也笑了。“哎呀!多谈几次恋爱、多认识几个男人、多上几次床,你就会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个爱情顾问。”
第五章
真是耍宝大考验!
她要找窦维,但装着他名片的信封早不知被她扔到哪去了。谢沛晴找了一整天,翻遍所有可能藏匿东西的地方,却一无所获。
她泄气地坐在沙发上乱扔东西。
更惨的是,一停下来肚子就开始咕噜噜叫。没有钱出去吃饭,只好吃昨晚买来当晚餐剩下的白土司,当作迟来的午餐;抽屉里还有一小盒奶油,是上回街上工读生分给路人的试吃晶,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小小一盒十元硬币大小的奶油,深怕不够用,谢沛晴只轻轻地浅抹一层在白色的土司上,然后将土司对折送进口里。奶粉早在上个星期就喝完了,现在她只能喝一大杯白开水。
就当是减肥计划好了。
吃完最后一片土司,奶油也刚好用尽,肚子也饱了;虽然民生问题解决,但环顾四周凌乱一地的东西,发软的四肢和头痛让她没有打扫的欲望,不由得又接连叹了好几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她听见房东太太敲门喊着:“谢小姐、谢小姐!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
唉,该来的总逃不掉,躲了房东太太好几天,今天还是被她逮到了。
谢沛晴难为情地开了门。“房东太太,我不是故意不缴房租的,只是最近手头很紧,有点困难……”
“谢小姐,我又不是在做慈善事业。”
“我知道,只是最近我的情况不太好——”话讲到一半,她忽然想起窦维给她的那笔钱买了一个镜头后还有剩。
“等等,房东太太,你等一下!”
谢沛晴匆忙地从外套口袋拿出好几张千元大钞,数了一下,正好十一张。
“这里是——万一,剩下的我会想办法月底的时候还清。”
看见白花花的钞票出现,房东太太脸色才和缓了些,不过还是有点唠叨:“你有困难我知道,但现在真的时机不好,我先生被解雇了,所以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你也知道我是靠这些房租养活我的三个小孩,老大才上大学,老二在读私立高中……”
“是、是、是!我知道……”
对房东太太的牢骚,她也顶多点点头。看来日子不好过的人还真多,经济不景气,不是只针对她而来。
“剩下的记得月底要给我喔!还有这个——”房东太太临走前仍不忘叮咛,然后从身后拿出一个大纸袋。“昨天快递送来的,你好像不在家,所以我帮你代收了,好像是百货公司才有卖的东西。”
“谢谢。”不管房东太太好奇的眼光,谢沛晴在接过纸袋后,随即将大门关上。
打开纸袋,里面放的是一整套的衣服、裤于,还有一张卡片。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窦维请人送过来的。
真是太神奇了!他难道会读心术,知道她正在找他?谢沛晴兴奋、急切地打开粉红色玫瑰卡片,只见上面写着短短两行字:
明晚七点,天堂酒吧,等你。
窦维
纸袋是昨天送来的,那么窦维所指的“明晚”应该就是今天晚上。他果然还算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不知怎么的,谢沛晴原本郁卒的心情突然变得了朗起来,一扫刚刚的阴霾,高兴得笑了出来,愉快地哼着歌:
“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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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维提早二十分钟先到“天堂酒吧”。LiveBand 日演奏要到九点才开始,所以这时候里面的人并不多他毫不迟疑地走向MileDavies报下的那张桌子,并告诉侍者还有一个人会来,晚一点再点餐。
今晚酒吧的布景主题是鲜红的玫瑰花园,七彩珠帘全换上红色的,上回见到的绿色盆栽全换成了玫瑰,真的、假的混在一块围着四周,形成一大片醒目花海。
枣红的壁纸,同一色系的桌巾,还有侍者们身上的暗红色小背心,就连透明杯里的白开水也有淡淡玫瑰花香,处处洋溢着一股浪漫的气氛。
音乐不断播放着与玫瑰有关的歌曲,从Sting的沙漠玫瑰、西洋老歌roseroseloveyou、还有EdithPiaf法国天后的IaVieEnRose,窦维可以感觉得出这家酒吧的用心;难怪一到晚上,这里总是一位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