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艳阳,以最炙人的姿态直晒台北盆地,本已炙热难耐的天气,此时再添上夏蝉的噪鸣,简直把夏日热力燃烧到最高点。
「左勾拳.右勾拳,呵,帅呀!」
「又不是打拳击,喊错了啦!」
小盆地的某个角落,一群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女、正尽情地挥洒着汗水。
「对喔,空手道好像没左勾拳、右勾拳。」苏雁红半眯起凤服,伸手就往自个儿脑门捶去。
「啊啊啊,左边危险……啊,右边右边……」柳倩庭则是杏眼圆睁,紧张之下差点把整包开心果扔了出
「唐凌宣,你是白痴啊!干么不还手?」苏雁红再也忍不住,发出警告。
「你再继续手下留情的话,被扁死我们可拖不动你!」柳倩庭也激动地呦喝着。
正陷入缠斗的唐凌宣,字唇角逸出一声闷笑,细致娟秀的俏脸漾起莫测的笑容,纤手一扬,伴随几记掌风,转眼间已让围困在她四周的少女们败阵而下。
一连串的动作,俐落轻飘得有如在漫舞。
「这样才像话嘛!」
「对嘛,对嘛,给你九十九点九分。」
唐凌宣翻了翻白眼,水眸不客气地瞪向天桥下不断吆喝的两个好友。
「苏雁红,柳倩庭,你们很聒噪耶!」
「我们为你加油助阵,你还嫌我们聒噪。」苏雁红假仙地眨着凤眼。「对嘛!人心不古,好心去给雷亲。」柳倩庭也努力地想从杏眼中挤出委屈的泪,无奈怎生努力也挤不出半滴来。
这两个可恶的女人,才是最该被扁的家伙!当初要不是她们俩偷偷替她报名全国空手道大赛,她哪会这么衰?出门、上学、放学、回家,一堆莫名其妙的人都在堵她。有没有搞错?她只不过一个不小心抱走高中组个人赛的冠军罢了,就惹来这么多麻烦。
教练爷在生前交代她别去参赛,免得膛浑水,她怎么糊涂到忘了呢?唐凌宣想着想着,不内得皱起了秀眉。
「唐凌宣,让我这队长来领教领教。」
还没从自哀自怜的倩境中抽身,一个高壮的女孩已迎面扑来。唐凌宣迅速架开,轻侧过身。
「一次定胜负,你若输了从此不可再半路拦阻。」唐凌宣决定一次将麻烦解决。
「可以。你若输了,拱手让出明年冠军杯。」
「冠军头衔对我而言可有可无。」唐凌宣不在意地谈笑。
「谁不在乎冠军?唐凌宣,你别故做清高。」
「我从不信口欺人。」唐凌宣的唇畔依然是如花的笑容。
「废话少说!」女孩话一落下,随即劈上一记手刀。
一攻一守间,速度快得谅人。然而悠然自若的笑,却从来自唐凌宣的俏颜上褪下;但那身为队长的女孩却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使得两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恩!」好冷冽的气息!一向敏锐的直觉,忽然感受到周围竞有一股莫名的气息袭来。唐凌宣连忙架开对方的肘击,跃开了三步之迢,疑惑地盯着对手。
如此陌生却又浑厚的气息!是谁?会是她眼前的对手吗?
秀眉轻蹙,唐凌宣决定改采主动,一记旋踢.攻得对手下盘不稳,晃动了数下。
咦?不是她?那这股冷咧的气息从何而来?唐凌宣不由得好奇地左右张望。
「唐凌宣,你还在分心,回魂啦!」两个好友的尖叫声,唤回了唐凌宣的注意力。
轻巧地挡去对方的攻击,她决定转守为攻,速战速决。
「得罪了!」灿烂的笑自她的唇畔漾开,优美的手刀劈落,对方受痛地退了数步之远,随即跌坐在地。
四周忽然一片静寂,连抱着开心果的柳倩庭及苏雁红都目瞪口呆。
「你隐藏实力。」女孩忍痛站起。「包括在全国大赛!」难怪唐凌宣会毫不在意冠军的头衔,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再证明什么。
「别忘了你的承诺。」唐凌宣不在意地一笑。
「我会记得的。能和你交手我觉得很痛快!」说完,手一挥示意呆立的队员离开。「走吧,回去苦练!」
目送一行人远去,苏雁红及柳情庭双双惊叫了起来:「哇喷!凌宣,你什么时候下手那么重?草菅人命呀!」
「若要草菅也一定先找你们两个下手。」抢过好友的可乐猛灌,唐凌宣瞪了瞪两人。
「速递茶水给选手也不会,还去买零食,于么?看戏呀?」
「被堵那么多次,同样的戏看多了,怕无聊。」柳倩庭凉凉地道。
「反正你每次都赢,我们在一旁摇旗呐喊就够了。」苏雁红接口说道。
「对呀对呀,我是弹琴的.雁红只会演戏,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帮你反倒会拖累你哩。」柳倩庭附和道。
急着脱罪的两个家伙!
唐凌宣没好气地说:「总而言之就是废物。」
「喂,话可不能这么讲……」苏雁红和柳倩庭同时抗议起来,一前一后地叽叽呱呱。
不理会好友的聒噪声,唐凌宣眯起水眸,试图搜寻那股冷例气息的来源。
这世上真有人可以不欺近身,便让人强烈地感受到他的压迫感?!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唐凌宣搜寻的水眸不经意被天桥上一具陌生冷傲的黑影牵绊住,就此移不开视线。
炙热的太阳照得唐凌宣眼眸有点刺痛,但在眼神交会的瞬间,她却莫名地打了个冷颤,心竟如同眼一般刺痛起来。
好冷!她仿佛感觉到墨镜后那双眼也正盯着她瞧。男人一身黑色装扮,左手甚至戴着一只黑皮手套,显得更加诡异,六月的艳阳天本该让人觉得酷热,然而此刻她却觉得全世界的冰冷似乎全围绕在男子周遭。
她的心被那股寒冷气息以及男子所散发出的孤寂感给刺痛了!为什么她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莫名心痛的感觉。
「我说唐凌宣呀,你失魂啦?」苏雁红唤着失神的唐凌宣。
见唐凌宣没有反应,于是苏雁红和柳倩庭便纷纷举起纤纤玉手在唐凌宣面前使劲地晃动.她顿时清醒了过来.错愕地惊退了两小步,水眸不自觉地眨了儿下。
「咦?」苏雁红和柳情庭双双对看一眼,觉得怪异。
人呢?消失了?!唐凌宣拂开挡住视线的两双玉手,急急向天桥上探看。但却再也寻不到那抹黑影一
独留似乎尚在解冻的冷空气。
「那男人,不属于阳光。」唐凌宣不由得拧眉自语。
她觉得自己的某个部分似乎被冰冻了-因为他的冷!
红砖道上,唐凌宣遗落的皮夹,正被一只戴着黑皮手套的手俏然拾起。皮夹内,耀眼的相片,使得冷
寂惯了的冰眸瞬间解冻。
钢琴前,伫立三个女孩。一个长裙轻曳,一个火红戏服,而中间的少女,却是一身空手道装。三种截然不同的装扮,却给人无比温馨和谐的感觉。
中间那名女孩的笑,缥缈慵懒却又悠远平静,似乎,世界即使在此刻毁灭,也与她不相干一般。悄然中,黑眸深深地镶入了一辈子也抹不去的身影。
暖风轻拂而起,远端的街道,依稀传送着少女渐行渐远却依旧清亮的交谈声--
「雁红,凌宣会不会中邪了?」
「很像耶,从刚才就直发愣。怎么办?」
「收惊?喝符水?」
「保险吗?电视上不是常演坏人在里面下药,然后……哎呀!不行、不行。」两人同时尖叫起来。
「那求神拜佛呢?」柳倩庭灵机一动。
「科学点好不好?」苏雁红翻了翻风限。
「啊!那去精神科挂号……」
「还是带凌宣去看心理医生……」
夏蝉再度大奏起乐章,似乎正在歌颂美妙的十六岁、以及送别那一身冷寂的男子;并为那悄然展开的仲夏传奇,拉起序幕。
第一章
八年后
「哗!」刺耳的哨音不受欢迎的在路旁响起。「停车、停车。」
唐凌瑄揉着太阳穴,头疼地看着挥动指挥棒的交通警察。
该死!她又闯黄灯了!铁定是这般没日没夜的赶着杂志社的进度,让她累得眼都花了!
「小姐身分证、驾照。」年轻警察敲了敲车窗。
强睁着美目,唐凌瑄不耐烦地将证件递了出去。
「小姐,你闯红灯了呦。」没见过气质这般灵透的女人,年轻警察露齿一笑,看得有些呆了。
「黄灯。」唐凌瑄简洁地道,
「呃?你说什么?」连声音都清亮好听,年轻警察黝黑的脸庞略显爱慕之意。
「我闯的是黄灯。」意识到自己的肝火正直线上升,她实在懒得再开尊口。「可是我好像看见你闯红灯呦,怎么办呢?」
如果她像其他违反交通规则的女人一样向他求饶,那么他绝对不开。最好再乘机多讲上几句,如果能要到电话号码,那就太完美了。
「你烦不烦,要开就开,废话一堆。」唐凌瑄十分地不耐。
「呃?」被美眸不耐烦地瞪了一下,年轻警察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事?」另一位中年警察跟了过来,看了一眼车内人,随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闯红灯是吧?」
「可是这位小姐说她是闯黄灯,你看开什么好?」年轻警察询问起中年警察。
「你们警察做事都这么不干脆吗,要开什么随便。别浪费我的时间。」一群只会和女孩抬杠的废物!她赶着回家补眠地!
「那……开黄灯好了。」
「态度这么傲慢,开她红灯。」干交警这么久,没见过这种人,明明长得秀气俏丽,但却一点也没女孩子家的娇态。
「傲慢跟我违反哪种规定有什么关系?」公私不分!她最痛恶这种人。「你们拿人民的血汗钱,想开什么就开什么?国家请你们这种人来干么?当米虫吗?」
这野丫头,造反啦?中年警察不禁胀红了脸。
「遇到女人嗲几句,洒几摘泪.就手软心酥,连罚单也不开了,算什么执法者?」
一把抢过红单及证件,俐落地在上头签下唐凌瑄三字,她不屑地瞪了两人一眼,加足油门,扬长而去,留下呆若木鸡的两个警员。
不远的后方,宾土车外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在目睹完这一幕后,激赏的笑久久不褪。
如果他没记错,三年前这女人与他初次相遇时,已是这副调调了,想不到三年后,她竟然仍是如此率直。
葛莫凡关上车门,加足油门尾随而去,三年前的画面清楚地跃上脑海--
那日,葛莫凡甫步出公司大门,便瞧见他的专属司机正在倒车,一不小心,擦撞上后方正在发动汽车的唐凌瑄。他的司机连下车道个歉也没有,稍微停顿了一下,便直接将车泊在公司大门前。
葛莫凡从来就不晓得,当个有钱人的司机竟能如此霸道。然后,他看见唐凌瑄很快地跺到他的宾士车旁,用力地拍了拍车窗。
「道歉。」她气势十足地对他那走出车外的司机说道,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高矮了人家一大截。
「你的车又没受损。」他的司机语带傲慢。
「但是你撞上我的车,不论如何,你都该向我道歉,这是基本的礼貌,难道你连这点都不懂吗?」她十分不悦地说。
葛莫凡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在他的司机一脸错愕下,他慎重地向她低头道歉:「小姐,很抱歉,我的属下冒犯了你。」
「关你什么事!」唐凌瑄冷冷地看着他,美丽的水眸,尽是坚持。
「总裁--」他的司机觉得该为主子遣走这无礼的女人。
「是我没约束好我的下属.所以--」葛莫凡不理会他的司机,迳自对她说道。
「那是你家的事。我现在谈论的只是他撞上我的车这件事,我要的是做错的人道歉,你不用拿没约束好他的问题来打岔。」她毫不领情地打断他的话。
「但是--」葛英凡没料到她会这般坚持。
「撞我车子的是他又不是你,你还搞不懂吗?」唐凌瑄再次截断他的话。
葛莫凡第一次见识到有人可以把事情分得如此明白且彻底,唐凌瑄让他知道了。而他更深深觉得她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与那些贪恋他俊美外表及金钱势力的庸脂俗粉截然不同。
最终,在唐凌瑄的坚持之下,得到了他的司机的道歉,然后又慢慢地跺回她的车子,扬长而去。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对方的身分及地位,也不在乎赔偿,她坚持的是对与错的分别。
然后,葛莫凡发现了,自从与她相遇后的一个月间,他时时惦记着那张清丽脱俗的容颜,连在睡梦中也是。因此,他开始疯狂地找寻她。当然,以葛氏企业雄厚的财势,他终于寻到了她。
他知道,唐凌瑄是他生命中的惊喜,一个值得他费尽所有去换取永恒的惊喜;然而,自己却不是她的惊喜,因为在唐凌瑄明亮的水眸底.他看到的永远只是平静无波。但尽管如此,他仍愿意费尽心思去讨好她、去接近她。他坚信,有那么一天,她会被他的爱与诚意给打动的……
葛莫凡收回思绪,迅速停好车,拿起后座上美丽的花束,便迈开步伐朝唐凌瑄走去。
虽然已是傍晚,但夕阳的余晖仍让唐凌瑄觉得有些刺眼,将甫摘下的太阳眼镜再度架回鼻梁,她俐落地泊好车。车门才关好,大束包装精致的海芋随即落入她怀里。
以夕阳为背景,眼前的男子完美得不近人情。
「生日快乐。」葛莫凡乎日的精明干练此刻全让温柔给取代了。
「我早该猜到是你。你当真快比我本人更了解我自己的行踪了。」无奈地耸耸肩、她回以礼貌的一笑。
「熬夜一周.精神仍然不错。」葛莫凡语带温柔地说。
「你的情报真准确,我怀疑整间杂志社都已经被你收买了。」而且他根本不须费一分一毫,或半丝唇舌,就会有一群人员主动提供倩报。是的,葛氏企业的少主葛莫凡就是有这种魅力。
「休假十天,有何计划?」葛莫凡清澈的眼,依然透着真诚。
连她休假十天,都敢透露出去?那群多嘴多舌的家伙,等她休完假,非得把他们的嘴缝起来不可!好像恨不得她快嫁给这男人似的。
「好好睡个够。」唐凌瑄淡然地道。
「如果我想约你?」葛莫凡的语气里有着一丝期待。
「葛氏企业的少主一向是工作狂。」唐凌瑄言下之意便是--你还是做你的事吧!
「无妨.我是老板,想何时休假,可以自己作主。」葛莫凡不放弃地说道。
「你以身作则的形象可不能坏了。」她但笑、很无奈的那种。「而且,你明白我的答案。」
「我知道你的答案仍会和前两年一样。」自衣袋拿出一只名贵的钻戒,葛莫凡难掩无奈及失望的神色。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拒绝所有追求者?」
「这倒问倒我了。」唐凌瑄摊摊手。「我也不知道。不过,三年三次求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名钻在夕阳照耀下,益发显得炫目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