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别再演戏了,激将法对我是没用的。」唐凌瑄道。
被一语道中,老者讪讪地禁口。
「想一辈子守护爱人的心,我和倩庭都是一样的,只是我们的方式不同罢了。她选择受到呵护,若是有一天齐仲天走了,她必会舍弃生命尾随而去。而我则宁愿选择和帝煞一起奋战,守护彼此白头到老,而不是期待来世的相遇。」她的语气里有着深情与坚定。
「说得倒很好听。」他果然没看错人。
「您这趟的目的不正是想谈这个吗?」唐凌瑄了然问道。
在她那浅甜的微笑后,是一颗何等敏锐的心啊?看似轻描淡写,但每一句话却又带着折服人心的自信及肯定,他大意地忽略了,那一对澄净的水眸下拥有的睿智及聪慧。
「为了不让你成为笼里的金丝雀及延迟赤烈盟的拓展计划,和我去赤烈岛吧。我会把你训练成一个你想成为的人。」他说出了最终的目的。
「一个能守护帝煞、为他分担并且能保护自己的人。」
老人恳切地点了点头。「赤烈盟在这几年是一个关键期,关系到能否在白道奠定一个不容动摇的地位。你的出现,经引起黑白两道的觊觎,那家伙为你的安危分了许多心力,我想这点你很明白。」
「为了赤烈盟,身为盟主的人,没有选择伴侣的权力,尤其对象是毫无家世背景的女人。」
「但是却被老爷子率先打破了。」果然是有其父必省其子。唐凌瑄不禁如此想着。
「所以我付出了许多代价。」在内部正反两派中求统合,在初跨的白道中求生存,迫使他无法兼顾心爱的女人及儿子,只能选择将妻儿藏匿在危机之外。
曾经有过的海誓山盟,数十年的光景,从未令那份爱褪去;然而唯一的儿子,却迟迟无法对他敞开胸怀。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妻子带着儿子离开时泪流满面所留下的话--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从嫁给我到离开赤烈盟,短短三年间、她陷入危境中不十次。直到有一次不满周岁的儿子及她双双遭挟持,我才狠下心将他们母子藏匿起来。」
「您一定费了许多心力保护夫人。」
「百密总有一统。」不知为何,这小娃儿愈来愈投他的缘。
「所以您不想让帝煞步您的后尘。」
「只是预防,并非绝对。那孩子从小便吃了不少苦,他的能力我从不环疑。」对于这点他十分肯定。
「我知道他一定可以将我保护得很好,我也相信他的能力。但爱一个人,总会想为他做些什么,不论能力是如何的渺小。」她知道自己该为帝煞做些什么。
「选择权在于你。不论你选择留在他身边受保护、或者选择另一个爱他的方式,都不会影响你们的爱情。」他已十分清楚帝煞对她的感受。
「这点我从不怀疑。」她的笑容中有着藏不住的坚定。
望着她那自信的笑容,他似乎能明白儿子在谈的是一场什么样的爱情了。无瑕、不掺杂质,发自心灵最深处的牵引,使得他们对彼此的爱从未置疑。
「训练期依你的表现及赤烈盟的状况而定,保守估计需要四年,在这段期间你几乎完全与外界隔绝。」
四轮的花落花开?唐凌瑄不自主地低叹一声。「所谓的隔绝包括帝煞?」
「想深入赤烈盟没你想像的容易,四年中,你不会有太多休息的时间。」他必须先让她有心理准备。
沉重地点了点头,她略微苦笑。
「后天晚上八点班机,你还有时间考虑。」他打开车门,表示话题已结束。
「老爷子,」步出房车,唐凌瑄头微探进车内。姣好的容颜满是感激。「谢谢你为帝煞所做的一切。」
如果这句话是出自帝煞,她相信老人的脸上现在所出现的,不只是安慰,一定还有更多的惊讶及从自责中解脱的释然。
「小娃儿,爱一个人很不容易吧?」他语带慈爱地问。
唐凌瑄耸了耸肩,眨动一双慧黠的灵眸。
「老爷子,快喝了牛奶吧。」她挥挥手。「至于答案,以后有机会再告诉您。还有,下次别叫我小娃儿。」
俏丽的身影消失,老者才缓缓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照片细细端详。而后,迟疑地看了看手中那瓶鲜奶。
「老伴,下次我会提醒她,我比较喜欢喝柳橙汁。」老人打开手中那瓶鲜奶,一口饮尽。
泛黄的相片中,身着旧式衣服的少妇,犹自温柔浅笑,美丽的倩容,从未被无情的岁月吞噬。
清净的楼层里,不住传来颂经音乐,空气中,隐隐流动着檀香的气味。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放下鲜花,唐凌瑄点上三灶香。
「你们在另一个世界好吗?」插好香,她笑。「我过得很好,而且也找到了托付终生的男人。他很酷,不爱说话,也不给人好脸色,如果你们在世见到他,一定会被吓到,还好你们一起走了,免去了惊吓的麻烦。」
帝煞搂着纤腰的手,不客气地缩紧,以示警告。
「你们看,他很凶吧!在你们面前,还不知收敛,这种女婿你们敢要吗?我就说还好你们走得早,否则铁定会被气昏,因为不管你们肯不肯,他都会把我带走。」
「有觉悟很好。」帝煞低沉地开口,大手满意地拍了拍唐凌瑄的柳腰。
「爸、妈.我可能嫁他嫁定了。」
「是'绝对',而不是'可能'。」帝煞纠正道。
「远走他乡后,来看你们的机会就少了,别太想念我,也别太担心我。谢谢你们的保佑。」让她这一生,能找到所爱的人。她在心中低语。
「我会用生命守护她。」他的口气依旧冰冷,但却具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爸妈,你们都听见了吗?以后他要是敢欺负我。欢迎你们找他算帐。」她的唇畔扬起一抹幸福与哀愁的笑。
他要用生命守护她……而她,却选择暂时离开他!人生的抉择,有时看来,竟是如比残忍。
她也想守护他一生一世,但却不是躲在温暖的羽翼下备受呵护。帝煞的世界,已负载过多沉重的责任了,她不想让那颗爱她的心再添负荷,即使那负荷,他会甘之如饴,但她仍是不忍。
「你有心事。」见唐凌瑄兀自发呆,他担心地询问。
唐凌瑄连忙摇头。「我只是太感动了,没想到你也会说好听话。」当她听见他对着牌位许下承诺时,她真的很感动。
紧蹙眉头,帝煞感到一般不安的涌上心头。
「最好别骗我。」他阴阴警告。
「傻瓜,」她绝不会欺骗他的!她只是选择不告而别。
他愈爱她,她就愈可能成为赤烈盟及帝煞的致命伤。黑暗斗争的世界,何时会涌上危险的巨浪,谁也无法预料,她情愿选择短暂别离,而后有能力与他迎接危机,也不愿让他为了她、牺牲太多。
终于明白,当年帝煞的母亲,何苦浪迹天涯,藏匿起来。那份信任爱人及不愿成为负担的心和她是一样的,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寡宿在台湾东部遇上麻烦,我必须去支援。」帝煞压下心头的不安,开口说道。
「恩?」她颇感疑惑,精明的寡宿也会遇到麻烦?「严重吗?」
「和女人扯上关系的事,一律麻烦。」帝煞的声音几近轻哼。
「恭喜你,将会有一辈子都甩不掉的麻烦。」唐凌瑄则是呵呵一笑!
「你除外。」
「哦?差别待遇真严重。」
帝煞挑眉,一副又如何的傲然貌。
「等我回来,就回罗马。」他要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告诸世界,谁也别想动赤烈盟的盟主夫人。
唐凌瑄鼻子一酸,窝进熟悉的胸膛。
在爱情的国度里,她多希望自己也能任性自私些,但,她终究是做不到啊!
她好想告诉他,她在选择时的痛苦;她好想与他分享郁积在心底的不舍;她好想取得他的同意及谅解,但,她若告诉他,换来的,绝对是忿怒及反对,帝煞绝不会答应的!
默默的离开,是唯一的选择。她有预感,她将花许多时间,来取得帝煞的谅解。
「凌瑄,你真的决定了吗?」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苏雁红不舍地死抓着唐凌瑄的手臂,试图想挽回好友的决定。
唐凌瑄苦笑地点头。
「帝煞又不是大肉脚,他有能力保护你的。别去受什么鬼训练了。」苏雁红做着最后的努力。
「我知道他有这个能力。」她能理解好友的反对。「他会是个完美的保护者,但同时,我也会成为保护者的最大弱点。」
「真搞不懂你和倩庭,一个是为了齐仲天不顾父亲的反对而结婚,到现在还苦苦等侯原谅。一个是为了帝煞,要去受什么鬼训练,妄想保护爱人。」
「不是妄想。只要有心,只要努力,一定会实现的。」真心爱上一个人时,不论男女,那份想保护爱人的心,都是坚定不移的。就如同她爱帝煞一般。
「反正我不管啦,这辈子我和赤烈盟的梁子是结下了!」苏雁红凤眼不悦地翻瞪。
「飞廉又去惹你了?」看她的情绪似乎很糟,唐凌瑄猜测问道。
他敢来惹我,?!」天杀的该死男人,她讨厌死他了!一想到那张风流的色脸,她就一肚子闷气。
「别再提那只大色狼了。倒是你可别断了音讯。」苏雁红红了眼眶。
「我们这辈子相识是孽缘,没这么容易断的。」
「就信你这句话。」
「既然如此,护照交出来吧。」唐凌瑄笑着指指苏雁红的皮包。
「你怎知道?」昨晚得知这决定,在阵错愕之中,她才动手去偷的,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识破。
「你心眼有多少我还猜不到吗?!」唐凌瑄奖道。
浑厚的嗓音介入。
「小娃儿,你果然来了。」
就是这老头害她要和好友分别?苏雁红细细打量了眼前威严的老者,以及面无表情的一对男女。
「喂,老头,我警告你,不准虐待欺负凌瑄,否则我会找你算帐。」
老者移开了视线,好奇地看着美艳的娇娃。对于眼前女子的不自量力及豪爽义气甚感好玩。
「小辣娃,不放心的话,准许随时你拜访赤烈岛。」
「什么小不小的……」
未理会苏雁红的叫嚣,老者翩然地领着两名手下,步入海关。
「替我转告帝煞,到赤烈岛要人时别太轰动。」他一定会为她的先斩后奏发飙的;祈祷别爆发难以控制的场面。是她唯一所能做的。
「话我会带到,但是--」苏雁红有些迟疑,毕竟以帝煞的个性,旁人也知道--很难!若没毁了那什么鸟岛的,就算是奇迹了。
「我理解。」唐凌瑄一提起行囊、在步入海关之际,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忽然回眸一笑。「还有,别和飞廉斗得太厉害,常生气对女人不好!」
「知道了啦!」一提到着号人物,苏雁红不由得嘟起了小嘴。「我会留一条小命当你的伴娘啦。」她用力地朝唐凌瑄挥手道别。
在讲这句话的时候,苏雁红绝对想不到她不仅错过了成为柳倩庭伴娘的机会,就连当唐凌瑄伴娘的机会,她也没捞到!
轰轰作响的螺旋桨,划破寂静的天空;海浪蚀成的美丽岩石,亦在一连串的爆裂声中,粉碎剥落。
来访者的狂怒,震醒了沈睡的赤烈岛。
「孽子来得真快。」老者悠然地伫风中,喃喃低语。
「老爷少爷封住了岛上所有重要的部署。」
「只要少爷一声令下,赤烈岛立刻就会被炸沉,老爷--」
老者的两名贴身护卫,略带忧色地守候在老者两侧。
他的儿子果然有本事,首次踏上赤烈岛,便能完全掌控状况。当真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啊!老者唇畔扬起一股为人父的骄傲笑容。
「依我看,老爷子一点都不担心这岛可能会被炸沉。」唐凌瑄挑了挑秀眉。
「有小娃儿这张王牌在、赤烈岛沉不了。」老者自信一笑。
火红的炮,黑暗的黑,纹上了机身,使得在东南西北四方位会合降落的直升机,仿佛成了地狱来的黑暗使者。
四方位上,缓缓地步出了以神煞星为名的赤烈盟领导人。
微微飘落的细雨,浇息不了帝煞眼中狂燃的怒火他敛着眉,凝视另端悠悠的水眸,如同倨傲的神!空气瞬间僵凝,死寂得只闻细雨飘落声。
「老头,识相的话赶快把人交出来。」西方的孤辰首先打破死寂。
「赤烈岛已是网中鱼,老头子,你就别再挣扎了」南方的飞廉卸下了往日嘻笑的模样。
「未先告知便带走赤烈盟重要的人,老爷子还欠我们一个交代。」北方的寡宿冷僵着精明的俊脸。
仅仅一眨眼的工夫,飞廉及寡宿已将唐凌瑄抢护在三人之间,然而敌视的眼神,一刻也未从老者身上移开。
「小瑄,你还好吗?」孤辰急着审视。
「瑄瑄,那老贼有没有对你怎样?」飞廉也急切察看。
「孤辰、飞廉,我很好。」唐凌瑄无奈地扯了下唇角。老者挑了挑灰白的眉,冷哼一声。
看来,当年他真的把这些小子调教得太成功了!才使得他们在他的地盘上左一句老头右一句老头的叫嚣。
「小瑄、可别滥用同情心,看那老头一副老而欲死的模样就心软了。」孤辰谆谆告诫道。
「那老头可是名副其实的老狐狸。」飞廉咬着牙说。
「凌瑄,有话尽管说。」寡宿则温和地鼓励着。
「事情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其实是--」唐凌瑄欲辩驳之际.却遭帝煞打断。
「是你自愿。」一记冷冷的低沉嗓音由后方传出。
眼光穿越围绕的三人,唐凌瑄幽幽的水眸准确地迎上帝煞熊熊的火眸,就此胶着。水眸底,是忧心,是坚定;火眸里,是忿怒,是不解。
「瑄瑄?!」南方的飞廉不敢置信。「别告诉我这是真的。」他还以为是火爆妹苏雁红鬼扯的哩!
「小瑄,别开我玩笑。」孤辰扯大嗓门怪叫。
对于南方及西方男子的慌乱,唐凌殖依旧带着坚定轻轻阖首。
「凌瑄,为何要自愿接受老爷的培训?」北方的寡宿一叹,温和询问。
「我要守护帝煞。」她的水墨里是尽坚决。
「小瑄……」
「瑄瑄……」
「凌瑄……」
在三个男子同时发出讶异的疑问之际,帝煞狂怒的低吼锁住了众人。「这就是你的守护方式?」
雨势转为滂沱,但落在两人的身上却不觉寒冷。帝煞的怒火,仿佛沸腾了豆大的雨珠,洒落在唐凌瑄身上,炙得教她心痛不已。
「跟我回去!」他步步逼近,如孤傲的猎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