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石敏这浑球,她啊,一定要将他剁了喂鱼,让他再也去不了烟花巷……咦?不对吧?
“原来是妳啊,王安,这‘涟池’里的鱼跟我抱怨说有人向牠们丢石子,痛死喽!”伴随着轻笑,昀玑坐在王安旁边,看着她依然带着些许怒气的脸抹上一丝羞赧。
“昀姐,我不是故意的啦。”此时的王安一副小女儿娇态,令昀玑觉得好笑又疼惜。
“是石敏又欺负妳了?”
自见到王安的第一眼,昀玑就知道她是个女孩子,所以也就特别照顾她。同她在一起,感觉就像多了个妹妹一般。
想起王安和石敏就好像冤家一般,只要二人见面,气氛就特别热闹;虽然彼此嘴巴老是要占对方便宜,但昀玑微微感觉到他们是互有好感的。
不然平日能言善道、老占着话锋的石敏,怎肯见好就收,屡屡逗弄王安胀红脸为乐?这样的感情之于自己和鹰翊,看在昀玑眼里不能不说羡慕。
“才没有咧!谁会为了他生气。”王安嘟着嘴辩白。
王安发觉自己在昀机身旁就会觉得安心,虽然自己是有目的的接近她,但却发现自己一天比一天更喜欢她。
昀姐对鹰府的人都很关心,像上次马房大林的娘亲风湿痛,昀姐不但请大夫来出诊,还帮忙照顾,一点也不像她所认识的大户人家夫人那般骄气。还有,昀姐也会说故事给府里的小孩子听,上次她也有去,昀姐说的比外边说书的还好听呢!
真不知道外头市井为何竟说些无中生有的事,弄坏昀姐名声,哼!想到就气。
昀玑制住王安举起的手。“别再丢了,不是说不生气,那就笑一个吧!别让那些鱼白挨。”
看到昀玑的笑容,又听到那般温和的声音,教王安不笑也难。
嘿!其实她就在这边等“闇阎王”,他应该会再出现。在这里有昀姐温柔真心的关怀,比京城的冷漠无情和逢迎巴结好太……太多了。
想到此,乐得很的王安脸上自然没了之前的怒容,喜孜孜的看向昀玑,这才发觉眼前的佳人虽美,但……好朴素呢。
“昀姐,鹰府应该是家财万万贯吧,怎么这样小气,连个首饰珠花什么的,也不让妳戴。”王安义愤填膺地问。
她平日看的女人,谁不是金簪银钿、珠花步摇的,整颗头插得金光闪闪,直看得她眼花撩乱;身上除了色彩鲜丽的衣着,还要搭上各式佩饰。总之,是把自个儿妆扮得容光焕发、千娇百媚,好可以见人。
而昀姐偏就是这样一张素脸,……呃,也罢,天生丽质不用抹粉,也是美极了。但,衣装……啊!整个人除了气质外,哪一点像个富家夫人?这样一个人,如果水性杨花的话,那她“鹰差”替他作牛作马一整年!
“我不习惯穿金戴银的,”昀玑虽抿嘴笑道,但眼神之中却露出寂寥之色,“我这样很奇怪吧?”
“不会啦!昀姐。”王安慌忙保证,“只是……如果……出了鹰府,别人也许会……错认锦儿或珠儿……才是夫人。”
吞吞吐吐说完,王安不安地看向昀玑露出一抹微笑,淡淡的哀伤气息笼罩她全身,轻淡得仿佛昀玑也要隐逸似的,王安心急地伸出手捉住她的衣角。
只见昀玑轻动唇瓣,王安靠近定神凝听。“反正他原本就不是要我……也不用再牵肠挂肚……。”
“昀姐妳……”哎呀!不好,难道昀姐不是真心入鹰府,只因她和“闇阎王”才是一对?!难怪老见她愁着脸,难怪她连个妆扮都没……
“王安!你、你干什么?!快放手!”从大门来报讯的小三子远远就看到二人在亭子里,谁知走近一看,原来是王安这臭小子在轻薄夫人。虽然自己以前不太爱理这位夫人,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夫人待下人和颜悦色、体恤有礼,鹰府的下人们早将她摆进心里敬着了,现在岂容外人欺负夫人一根寒毛!
王安的手臂一不注意便被小三子拽往身后,可是猝然眨眼间,反见小三子摔倒在地。
“你?!”小三子又惊又痛的说不出话来。
“小三子,你没事吧?”昀玑关心地扶起他,事情发生得太快,她也还弄不清呢。
“没事、没事,谢谢夫人!”小三子要狠瞪给王安的眼神,奇异地被逼退回来,只好缩着肩,摸摸痛处自认倒楣。
“小三子,你来有什么事吗?”昀玑见他稍减痛楚才问道。
“是,夫人,外边那儿有位安公子求见。”小三子经夫人一问,才赶忙将讯息报上。
“安公子?应该是来找石总管的,怎会来向我说?”昀玑疑惑地问。她在这儿一个熟人也没,不该有人找上门来。
“石总管刚出门了,来访的安公子说是夫人的远亲。”小三子也很困惑。哎呀!不会是夫人之前的朋友吧?欸,呸呸!他在胡乱想什么,怎么也同三姑六婆一般思想!
当然,小三子千想万想也想不着,安公子所说的夫人,是指已去世的安梅逸。
“远亲?”这下昀玑真是糊涂了,她哪来的亲戚?“他可有说是哪里人氏?叫什么名吗?”
“他自称是江苏人氏,名叫安流玉。”小三子努力地说出。
“安流玉!”
昀玑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脑子回响着镯云告诉她的话:
“他叫安流玉,是江苏过来做买卖的,他对我很好,还说这次回去,要马上请人来提亲,叫我安心等他。
“……昀姐,我的孩儿拜托妳了,我给他取名叫盼誉。盼玉,玉郎,我日日夜夜都在盼你啊……”
“昀姐、昀姐,妳怎么了?”王安发觉昀玑神色有异,人便移往她身边护着,就怕有个万一。
昀姐?啧!这臭王安什么时候和夫人那么好了?叫得那么亲密!小三子有些吃味地狠瞪王安背后。
“我没事,怎么发起呆来。”昀玑从回想中清醒,脸上带笑,却是和眼里的清冷搭不上边。“小三子,你先领安公子到偏厅休息,我随后就到。”
“是,夫人。”小三子离去前忧心地多看夫人苍白脸色一眼,让他决定以后要对夫人更恭敬。
因为他看到了夫人眼中那抹冷意和老爷比起来不相上下呢!打着哆索,小三子快步向前,心里只庆幸惹到夫人的人不是自己。
“王安,我想请妳帮个忙。”昀玑脑中快速转动,眼中除了冷意,还有着恶作剧的光采。
“什么忙?我帮!”直觉告诉她,有好戏看了,赶忙趋前。
昀玑一脸笑意地附耳在王安耳边说了个计谋,不多久,王安的神色也出现了狡狯愉悦。
ΩΩΩΩΩ
从京城辞别皇上和何基之,鹰翊便一路马不停蹄地直奔家园。
“对不起,逸羽,辛苦你了,再半个时辰就能到家了。”
记不清楚从哪一刻起,他便已将娶她回来的目的变了质;现在无时无刻都记挂着她,就恨自己不能长出翅膀,可整天来回奔波,只要能见她一面。而这种深刻的苦痛却是之前没有的,他明了梅逸永远是他的妻,他不会遗忘他们的那一段爱,只不过现在有一个他更想呵护的女子,他的内心呐喊着要珍惜要怜爱的是昀玑。
从第一眼见到她,那份在心中的颤动,到之后想强占独有的霸道,一直以来都被自己曲解为替鹰家生下继承人的责任,此刻才知自己错得离谱。
昀玑,我爱妳。原不敢承认的感情一经确认,便犹如甘泉一般直流入心内,甜美无穷。鹰翊的嘴边泛起深深的笑容。
回鹰府见到她第一件事,便是向她坦承自己的爱意,若是她不接受,也要请求她留在鹰府。她一天不爱他,他便就追求她一天,直到她心甘情愿接受他的爱。
原本扬起的黄色尘土逐渐被夕阳吞没,城门也已近在眼前,鹰翊正好在城门要关闭的前一刻到达。
马蹄终于踏上熟悉的石板路,延展的尽头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家园……
鹰翊走向“竹轩”,待洗去一身的尘埃汗臭,他蹑脚走近床边。
床上昀玑紧皱着眉头,脸朝外侧睡着,放下的青丝有几绺散在颊上。鹰翊满足平静地看着她,伸出一指轻抚她眉间碍眼的摺痕,眼睛则溜过未带任何首饰的耳朵、颈项、皓腕,想到自己带回的礼物加在她身上是如何相配,嘴角不可抑遏的漫着无限笑意。
抵不过多日的疲惫,他躺入床昀玑身边,小心地将她拥入怀中。
家,我终于回到家了!疲惫的心灵找到了落脚的居处,满满的安心充实感满贯全身,令他抑不住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胸前传来一声惊喘及推拒。
“昀玑,是我,鹰翊。”柔声低喃。
怀中身子突地一僵,之后便是柔软身子的偎近紧贴,一声满足的叹息也跟着发出──
“鹰,我的鹰,你回来了。”一句梦呓般的轻语,却是他期待已久的叫唤,鹰翊这一晚心中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喜乐与希望。
ΩΩΩΩΩ
“石敏,说吧,你要告诉我什么?”鹰翊坐在书案后,看进门来只顾着喝茶,却一句话也不吭的石敏,更令人心里不舒服的是,他脸上挂着一抹深意的笑。
“啊,你终于注意到我了,我还在想,该不会要等人走了,你才想到要找我。”石敏表情没变,淡然说出令鹰翊惊愕的事情。
“你要走去哪里?”鹰翊吃惊地坐到石敏面前问道。
“舍不得我了呵!”石敏放下杯子,还不忘调侃。“我要去找我那失散多年的兄弟。”
见石敏讲得正经,知道他这回是认真的想放下一切出外寻亲。以往每年石敏虽会拨出三个月行脚四处打探消息,但还是会回到鹰府;现在合该是替他祝福的时候,鹰翊却难掩不舍,谁知这一去是多久的分离。“我帮你找几个人一起去,人多找得快。”
婉拒鹰翊好意,石敏坚定说道:“好兄弟免了,我独自一个,够了。”
“我知道了,你的房间我会留着。”到底是多年交情,知道石敏说一是一的脾气,所以鹰翊只能用实质行动,表达对他的支持。
“欸,当然要留!你很好玩,你老婆更好玩,自然我舍不下这些喽!”石敏又恢复嘻皮笑脸,说着令人猜疑又气闷的话。
“你说清楚些,我老婆怎样好玩?”鹰翊的说笑一旦扯上昀玑,便荡然无存。
“好好!你别急、别气、我说。”石敏看了眼变脸的鹰翊,对于鹰翊这样的变化,身为好友的他是了然于心的;只不过他们二人实在是走得慢了些,令人忍不住想推他们一把呢。
“话说,咳!几日前有一位夫人的远亲来访,说起这名远亲啊,啧啧!手脚不干净哪!哪里漂亮,手就往那里贴,哪里吸引人,脚就往哪里走。整座鹰府,哎呀呀,就这般让他摸透走尽喽!”一句句似真还假的话由石敏口中说出。
鹰翊心里则直打突,鹰府中有什么漂亮吸引人的?自然便是鹰府夫人。思及至此,一股气烧往俊脸。
“那厮在哪里?”
“欸,我不是说了夫人很好玩吗?你啊,该稳一稳心情哪,别又吓到了别人,他们可不像我这么禁得起吓。”石敏不顾旁边烧得正热的鹰翊,一迳说着不相干的话:“夫人见他如此下流行径,心中不喜,自然不待你回来,便将远亲给送了出去喽!”
“咦?”鹰翊听了一头雾水,“这跟昀玑好不好玩有啥关系?还有那厮是不是轻薄了昀玑?”
“唉!就你将人当宝,鹰府哪一处不是价值连城?光个‘芳苑’便驰名万里啦!安流玉,你说的那厮,当然是找我说的那些事物轻薄;至于昀玑的好玩,在请人出去的法子。”石敏顿了一下,算是卖个关子给在一旁迅速消气的鹰翊。
听到好友的一番话,鹰翊自觉这顿气发得莫名其妙,咧嘴一笑,拿起杯子喝口茶挡挡。
“那安流玉是梅逸的亲戚,昀玑顾全礼节将他以上宾招待,端出你珍藏的关外葡萄酒,办了一桌丰盛菜肴,只不过,里头多加了些药物,让他吃了‘补身’。这人也不算太坏,留下黄金万两后,还匍匐跪拜离开。如何,好玩否?”石敏一说完,脑中自然想到了那日他遇上的安流玉。
惨!真只有这一个字能形容。连好心要他进府疗养的邀请都可让他刷白一张脸,连声哀嚎将发软的四肢死命夹紧马腹而去,不难想像昀玑是如何好生对待他了。而昀玑为何如此恶整安流玉的内情,就留待她自己对鹰翊说了;毕竟这件事牵扯到她的过去,他是无权替她开口的。
鹰翊听完,先是愕然,再来便是莞尔一笑。他无法想像昀玑这副整人的模样,但又为知道她有这样的性情而感到欣喜。
“是好玩,多谢你的提醒,以后我会小心不去得罪昀玑。”鹰翊语含感激之意,但手臂也迅捷圈住石敏颈项,“不过,下次你要再敢用昀玑来吓我……嘿嘿!”
一连呛咳,石敏依旧涎着脸嬉笑说:“老爷,我的好老爷,小的下次不敢了。下次,小的用你去吓夫人可好?这样你们便扯平了。”
手一翻,石敏脱出鹰翊控制,两人正打算练练身手时,门口传来鹰忠的声音。
“少爷,这是我雇来帮忙的王安。”鹰忠一脸没波动的拉过身后的王安,但眼里一跳一跳的诡异火焰,却令一旁的石敏留上了意。
“老、爷、好。”王安自上次听昀玑哀伤的语调后,就决定讨厌鹰翊这个人。怎样的男人会去拆散一对鸳鸯,只为成就自己的私欲?哼!这种人当初还说要招为驸马,今天若不替昀姐出口气,岂不枉费昀姐对我的好。
鹰翊正奇怪着这名仆役为何如此大胆表示对他的厌恶,一旁石敏却已开口指责:“王安,这是妳该有的态度吗?”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又怎样?!”王安气到已经不顾她今日的身分了,大剌剌展现她对鹰翊的厌恶。
“王安!”三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平稳中含着警告的是鹰忠,一道气愤中含着无奈的则是石敏,另一道好笑又疑惑的是鹰翊。
“干嘛你们三个一起叫我?有话慢慢讲,我洗耳恭听。”说完竟真摆起派头,坐上一旁的椅子,自然不造作的举动作又令三人皱起眉头。
鹰忠见状,怕同他计较又会没完没了,只好先按下对王安的不满怒气,要整治他还怕没有机会。
“王安,你跟少爷报告夫人在他不在期间做了什么好事。”
三双眼睛又同时看向她,王安只觉得石敏的眼神让她倍感压力。
“说就说!昀姐在‘竹轩’和一名男人共处了四天三夜……啊!”
“王安妳……”石敏上前一步紧捉王安的手臂,眼神则狠狠地攫住她。这小妮子说这话会害惨多少人她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