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飏爱  第2页    作者:罗妤

  一声娇斥在笑声中被隐没,昀玑气恼着闪躲阿金伸过来要抱走婴儿的手。说时迟,那时快,众土匪只觉眼前一花,阿金直挺挺的身子往一旁倒下,而佳人已消失无踪。更令人心惊的是,头儿的一头黑发已被削去一半。

  土匪头子不仅脖子一凉,心里更是冷得直抖,只差一点自己的小命便去见阎王了。是谁有这样大的本事?

  硬是稳住自己的惊骇,匪头下马趋前看阿金的尸体,一脸的淫笑还冻在嘴边,此时没了生气,更加深一丝诡谲。只见他的咽喉处有一纸黑色纸片。瞧见这,匪头感到自己身上的衣裳全濡湿了。

  “走!快离开这儿!”惊魂不定的匪头下达命令后,自己也迅速上了马,其余手下见头儿如此,抬了阿金的尸体赶紧跟上回山寨。

  直到出了城门半天后,一队人马回了寨中,才有人大着胆子问甫一回来便急急灌酒的头儿。

  “头儿,我们要如何替阿金报仇?”

  “报你的大头鬼!”匪头低吼一声,“你可知对头是谁啊?我们的命可都是捡到的啊!”

  “咦?头儿,您说命是捡到的是什么意思?”

  “武林之中,有一杀手叫‘闇阎王’听过没?”匪头话一落下,属下之中有大半嗡嗡声响起,“‘闇阎王’什么来头、武功师承何处、还有长什么样全是个谜。‘闇阎王’杀人不眨眼,传言连自己的父亲都是他亲手解决的;而他的武器,就只有一张三寸长一寸宽的黑色索命符。”

  一众下属不约而同望向摆放一旁的尸体;此时阿金脸上那抹笑,就像是“闇阎王”的冷笑,大伙儿又不约而同打起了冷颤。

  “那……那头儿,您的意思是……是姑娘就……是‘闇阎王’?”一名比较胆大的下属结巴地问。

  匪头没有回答,只是脸色惶然,再灌下一口烈酒。

  ΩΩΩΩΩ

  五年后 河南南阳城外

  “盼誉,教你背的诗背好没?”昀玑暂停手上的针线活,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小男孩。

  “背好了,娘。”小男孩收回一双看向窗外蓝天的眼睛,手拿起毛笔欲写时,又抬头问道:

  “娘,为什么叫我背诗?我们去溪边钓鱼好吗?”

  “等你背完诗再去。你会背诗了以后,知道以前的文人如何写诗,再来就换你自己作诗了。而且背诗只是起头,等你再大些,娘还会教你读四书五经。”

  昀玑说着的同时,手上亦不停的活动,话落下,一件衣服也正好收线。

  “我已经背好了。娘,我们去钓鱼了啦!不然适叔来的话,我又不能去了。”盼誉见昀玑已经缝好了衣服,赶紧跳到她身旁撒娇。

  昀玑捏捏盼誉的鼻子,笑道:“拿你没办法,走吧!”

  “哗!好棒!娘,那我们今晚就有鱼吃喽!”盼誉高兴地在她身旁跳上跳下。

  昀玑虽然嘴角露着笑,但内心之中却想到这几日饭桌上只有腌萝卜和一两样野菜,对于小孩子来说实在寒酸了些。看到盼誉瘦小的身材,昀玑打算着要多接几件衣服、巾帕啊,回来补补绣绣,好给盼誉加菜。

  “娘,娘!在想什么?快走嘛!”

  “没事。等等!我把帽子戴上。你刚说什么?”昀玑牵着盼誉的手,走出他们栖身的小屋。

  “我说上次娘钓的鱼比我钓的大,这次我要钓一条比上次娘钓的更大只,然后,娘啊!如果钓到,能不能一天不背诗?”

  “嗯,我想想。”看到盼誉泛着恳求的小脸,那么天真可爱,昀玑的心早已投降了,但她却故意慢慢思量。

  “好吧!但是,如果你钓的鱼不够大只,诗可要多背两首喔。”

  “是,娘最好了,快!快!”母子二人一路说笑的往溪边走去。

  小花摇曳着五彩身影,微风夹着澹香,停驻在每一样东西上,天空无止境的蓝,啊!真是一个好天气。

  ΩΩΩΩΩ

  魏昀玑替梦中露笑的儿子盖了被,便放下一旁待补的衣服出了屋外。

  新月之夜,远处幽缈灯火引人发思往之情。

  五年前经恩人适容救助,母子才能在此安居;虽是生活不如以往舒适,但现在的生活却比过去更让人珍惜。

  低沉的箫声飘进昀玑的思绪,打断了她的回忆。不知坐了多久,昀玑转动因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而僵硬的脖子,看向那吹箫之人。

  黑幽的树林之中,一双莹亮双瞳善意地与她对视,熟悉的旋律曲调,让昀玑放宽心地静坐倾听。

  箫声渐渐缓收,在声音还回荡在耳边时,持箫的尔雅男子已站在昀玑身旁,柔和低沉的声音含着一股担忧:“妳哭了。”

  昀玑听闻,伸手一触湿漉的脸颊,才知道自己流泪。“欸!适公子,你来了。”没有特意去擦拭,只是露出真诚的笑容,欢迎这位久未见面的朋友。

  适容衣袖下的手指,蠢动着想拂去那绝美容颜上的哀伤,却不敢逾越。“事情办完了,想见你们。”

  昀玑笑容不改,邀适容进屋里。

  “小家伙睡得真熟。”适容看着晕黄灯光下盼誉的小脸,一阵平静滑过心头,让自己已然无温情的心染上一丝暖意。

  接过昀玑倒的茶水,适容的视线转移,放在一旁的衣服堆上。“会伤眼睛的。”淡漠的声音中有着昀玑习惯的关怀。

  “为了盼誉,值得的。”轻柔的回答中透露着昀玑的坚决。

  挣扎着想要表白的心,适容很想说:把一切交给我,我会照顾你们母子一辈子。但,自己有资格吗?两人之间已习惯的静默延续,一杯茶喝完,适容站起身。“天晚了,妳早点休息,我明天再过来。”

  昀玑起身送着没入黑暗的适容,在心底默默感谢着。这五年来,适容以礼相待,尽力帮助自己至今。大恩无法言谢,只求有朝一日自己能还得了这份恩情。

  ΩΩΩΩΩ

  昀玑向正在练功的一大一小身影挥了挥手,抱着满盆的衣服往溪边走。一早开门,适容便已带着笑意坐在屋前的大石上,还带来一些食粮。虽婉拒,却被他用“自己孑然一身,把盼誉和她当家人一般照顾”的理由说服了。

  家人?乍听这两字,真是令她一愣。从小到大,她能承认的就只有镯云一个,现在也只有盼誉算是她的家人,而适容竟说要当她和盼誉的家人。

  真严格说起来,适容照顾他们母子可谓尽心尽力,尤其对盼誉,更是毫不保留地要将自己所学全部传授,也许自己和盼誉内心也早把他当家人一般了吧?

  唔,这样的话,何不让盼誉叫他一声义父?这样一来,应该更像家人了吧。昀玑念头一定,决定等会回去后找个时间跟适容提提。

  昀玑顶着艳阳,专注地搓洗敲打,不一会儿,已感到汗水淋漓,虽然戴着帷帽稍有遮挡之效,但汗水不断地从额头流下,头发、衣服溼黏着肌肤。

  受不了一身热意的昀玑,解下帷帽搧了搧,又弯身掬起溪水泼泼脸颊。“今天的太阳真烈啊。”昀玑低喃,又戴上帷帽,准备赶紧洗完,回小屋躲避酷热。

  才一弯身,昀玑眼前忽然一黑,身子晃了一晃,连忙坐正,原本拿在手上的衣服一松,随流水漂走,昀玑马上下水要捡,却已慢了一步。

  不放弃的,她撩起裙子,涉入溪中追着衣服,却总是慢了一步;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衣服愈漂愈远。

  “才新缝的,盼誉才穿过一次呢。”昀玑不舍地低喃。

  一脸沮丧懊恼,昀玑转身边踢水出气,边回洗衣处。心中盘算着,得再多做几件衣服,才有钱买布料,替盼誉缝件新的。

  离岸边尚有几步远时,身后传来一阵马涉水的声音。昀玑未多在意。这山林野地偶尔会有人骑马经过她已经习惯了。将身子往岸边移动,尽量的不要挡到路。

  马蹄声在身后停下时,昀玑的眉头紧皱、身子绷直,处于警戒状态;这里离屋子不远,只要她一叫,适容可以马上赶来。

  “这位大娘,请留步。”浑厚、带着威严的男声随着他踏在溪水上的脚步声传来。

  昀玑转身看去,一名身材比适容高大健壮的男子背着光站在马旁,看不清脸容,但一股强者的气息不自觉地令她想逃。

  鹰翊首先注意到是,她撩起裙子后露出的雪白小腿,匀称细致得令他心一动,几乎就要脱口赞一声“好美”,幸而他及时看到她的手紧捏着裙襬,让他瞬间恢复理智。

  惭愧!鹰翊内心暗道一声,虽怪罪自己定力不够,但也着恼于眼前的女子,竟在野外裸露自己的双腿。

  昀玑不耐,等着眼前男子开口,却只感到他的视线盯着自己的脚,暑意加上男子的盯视,令昀玑顿觉不快,双手不自觉地抓紧裙布,双眼隔着纱巾怒瞪他,原本的畏惧已被抛诸脑后。

  鹰翊并不迟钝,眼前女子由原来的不安转变为怒气,一身粗布素服,带着帷帽的她,高度不及自己肩头,却敢如此无惧地瞪视自己,令他感到惊奇,也佩服她的胆量。

  “大娘,这件小孩的衣服可是妳掉的?”鹰翊将手中的衣服举到女子面前。“适才我让马匹在下游喝水时拾获,便顺着溪水寻了过来。”

  昀玑一见,自是欣喜不已,点头作势伸手要拿,嘴一开便要道谢,却没想到男子的手收了回去。

  “大娘,这话由我口中说出来也许不恰当,但我还是不得不说。大娘,这里虽是荒郊野外,不过随意袒露肌肤,却也颇失礼教,妳自个儿该注意点。”

  听见这教训人的口气,昀玑只能死瞪住眼前的男子。他在说什么?惊愕让她呆了一会,才发现自己握紧着拳头,把手都捏痛了。嘴一张便想开口反驳,可念头一转,自己这一生可能只见他这么一次,忍忍就过去了。看着盼誉的衣服在眼前,一句“谢谢”无论如何就是说不出口。

  昀玑余气未消,伸手夺了衣服就走,不想再和这个男子相对。

  看着她如此无礼的举动,鹰翊内心也是一阵不快,原本想叫住她,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却拘泥于这种小事有失气度,只好眼睁睁看着昀玑转身就走。

  但他想不到的是,一阵清风扫除了他对她的不满。虽然纱巾只是一瞬间的翻开,但之下的清丽绝颜却令他心一悸!鹰翊震慑于这突来的心动,无法上马离去,只希望能再一次看见那张脸,确认这份情感的真实。

  昀玑觉得自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背后那两道目光,令她想也不想便抱了整盆衣服就走。不敢回头看,因为那目光紧追着自己。脚步愈走愈快,几乎想用跑的时候,前方出现了适容。

  鹰翊的视线随着那身影移动,当其中多了一抹男人身影时,像是乍然被浇了盆冷水。

  第二章

  适容将信鸽朝空放掉,双眉紧蹙地望向远方,黯沉的天空一如他的冷漠脸孔;自小接受的训练,让他的喜怒哀乐都深藏在心底。

  从他在龙岩镇魏家遭劫那夜见到昀玑的第一眼,他冷漠的面具就再也不完整。

  而这五年间,昀玑母子更将他的情绪带领了出来,无疑的,他们已经成了他的心灵支柱与避风港。在遇到他们之前,适容不敢想有人会愿意无条件地包容他。

  他的双手是那么的血腥,但盼誉却不在意地用他的小手牵住他,昀玑则用真诚的笑欢迎包容自己,屡屡让他打消离开的念头。

  走或留,让从未如此苦恼过的他为难。

  适容甩甩头,将烦忧寄情于一管清箫,曲调由缓转成缠绵低吟,又急遽升高,悠扬的乐音回荡在这山间,别有一番高洁寂寥的滋味。

  一曲未完,适容停下,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昀玑,平静的容颜,淡淡的微笑,五年来她待他始终如一,但自己却贪心了起来,他不想昀玑只像朋友般对他,他要她,想得心都痛了,却不敢开口。

  “我打扰到你了。”昀玑没有注意到适容的深情,望着远处的小火低声道歉。

  “没,”适容轻扯嘴角,“别在意。盼誉睡了?”

  “欸,适公子,”昀玑转头看适容,那星眸之中散发出温暖,“这五年来蒙你不弃照顾非亲非故的我们,否则凭我一人,是无法将盼誉带到这样大。”

  “快别这样讲,就将一切归于缘分吧。”适容着迷地听着昀玑的柔和噪音。

  昀玑偏头看着适容,笑开,“真奇怪,我觉得适公子并不是相信缘分的人啊!但既然如此,且早上又说当我们母子是一家人,那我就不客气了。”

  “咦?”适容的不好意思转为疑惑。

  “我自作主张的,想让盼誉拜你为义父,不知适公子意下如何?”昀玑轻声问道。

  “这……”

  “请不要觉得为难,我只是想让盼誉能多一个家人,就像适公子所说,只有一两个人着实孤单。”

  “不为难,与妳及盼誉成为一家人是我最大的希冀,我很乐意。”适容苦喜参半。家人啊!昀玑,我想当的是照顾妳一辈子的人啊,要怎样我才能让妳明白?

  “礼不可废,明早我叫他给你磕个头。”昀玑没有听出适容话中的弦外之音,笑意盈盈地说。

  “这事可能得缓一缓了,我这就要离开了。”适容虽说得淡然,但目光却热切寻着昀玑的神情。

  “我知道了,那你万事小心。”昀玑虽有一丝讶然,但仍没有多问地祝福适容。“盼誉和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够了,有妳这句话我心已足,适容内心满怀情感的想,轻声向昀玑道别后,转身往山下而去。

  ΩΩΩΩΩ

  南阳城内 鹰府

  宏伟的朱门、崭新的门墙屋瓦,座落在城中西方,占地广阔,是一般寻常人家想破头也想不出的富庶景象。

  鹰忠脚步不缓不疾地落在回廊上,六旬的年纪不影响他挺直的身形。服侍了鹰家两代的总管家,脸上总是少有笑容,令人望而生畏。由“英诚阁”到府中西端的“芳苑”,一路上,家仆在老远处便已必恭必敬地行礼。

  穿过月牙门,鹰忠走在花草繁茂的石板道上,再跨过一座小桥,站定在楼阁虚掩的木门前。

  手正要举起敲门,门内已传出声音:“忠伯,何事?”

  “少爷,大厅那儿来了许多媒婆,说是说亲来着。”鹰忠恭敬地回道。

  “媒婆?谁叫来的?”含着疑惑与淡淡的怒气,那声音随着开门声响起。

  “听说是京城那儿,传着您缺一位夫人,正烦着呢。”

  “京城?”鹰翊沉吟一会儿,猛然想起以前听闻圣上喜好插手臣子婚姻一事,以及那时公然在殿前拒婚遭圣上罢官后,皇上嘴角噙着的那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怪不得皇上还肯赐颁龙帖给鹰家。

  低咒一声,鹰翊快步走向“英诚阁”大厅,准备将一众媒婆揈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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