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公子,我……”昀玑面对泫然欲泣的适容,怎样也无法回答,因为……“这正是我一直在问自己的问题,为什么你会爱上我?为什么我迟至今日才看到你的信、明了你的心?为什么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为什么我……”
“够了!昀玑,妳可是我守了五年的宝物啊!我的苦心为什么得不到报偿?”适容抚上那脸,伤痛更刺入内心。
“适公子,我的死若能让你的痛平复,那你就动手吧。我只求你一件事,”昀玑平静的脸带着一丝恳求,“请你照顾盼誉。”
这张脸、这个人……烙印在心中五年,他恨自己没有把握机会,恨自己下不了手杀她,恨自己无法杀了那叫鹰翊的男人,就怕她再次成了众人口实,他恨啊……
“哈哈!哈!”适容抽离手掌,泄愤地一拨,凤冠顺势而落,随即迅如疾风般狂笑而去。
“适公子……”昀玑起身低叫,却唤不回昔日的友谊。
红烛泪长,昀玑愣坐在椅上,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门外有了动静。
“珠儿!锦儿!好大的胆子,叫妳们守房,竟靠在一起偷懒!”小三子提灯开路送老爷回新房,却见理应在内房陪夫人的两人坐在外厅椅上。
珠儿、锦儿也感到莫名其妙,不知自己为何竟犯了这等错误。“请老爷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石敏扶着半醉半醒的鹰翊笑着说:“行了,老爷今日大喜,饶了妳们,还不快进去通知夫人。”
珠儿、锦儿谢过石敏,跑进内房一看。
“啊!夫人。”
这一惊叫,石敏和鹰翊快速冲了进去。
只见原该戴在新娘头上的喜帕凤冠早放在一旁的柜上,昀玑则披挂一头青丝,状似无谓地站立一旁。
“妳怎么……”鹰翊半气半慌,没等新郎来便自行掀了喜帕,她知不知道这样做违了俗例,婚事也许会不美好?
一旁的石敏也惊诧得说不出话来。她!想不到她竟是……
昀玑不甚在意地说:“我累了。”一句话算是交代了所有的疑问。
但她简单的话语却惹怒了鹰翊。
“出去。”
太过平静的命令敲响石敏脑中的警钟,赶紧示意早已吓白脸的两人先出去,他则摸摸鼻子先当个炮灰。“鹰翊,良辰吉时你好自为之,别弄僵气氛了。”
石敏的好声相劝他听见了,但在酒气怒意的冲击下,却早从另一耳出去了。
“过来。”鹰翊坐在椅上,倒好了两杯酒。
昀玑闻到鹰翊周身的酒气,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依话走到他对面坐下,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喝。”鹰翊见新婚妻子如此冷淡,口气更冷。
“我不会喝酒。”昀玑说完便站起身,“你自己喝吧。”
“好,红帕自己掀,和谐酒不喝,敢情妳是等不及了。”鹰翊说完,拿起酒瓶,将酒全数灌进嘴后,带着一身侵略占有之气逼近昀玑。
昀玑不示弱地挺住身子,即使双脚早已被鹰翊的威猛吓得发软,也只是举起手掩住口鼻想阻绝弥漫的酒气。
鹰翊一把捉住昀玑、扳下她的手,一手扣住她的下巴将酒喂进她口中,顺势用舌品嚐她的芳软幽壑。
昀玑瞪大了眼,惊愕呛吞着温热的酒,以及伸进侵犯她嘴的舌。她用着另一手想推开那具热烫的肉体,却是徒劳无功。
鹰翊不放松嘴巴的攻势,大手一扯,红衣像云朵一般飘开了去,乌黑丝缎的长发披散在质地精致的粉红里衣上,更显亮眼。
“妳可真热情呢,懂得如何挑起男人的兴趣。”鹰翊趁着吮吻昀玑光润的耳朵时低笑着说。
放不开啊,这般甜美佳肴如何放得开!
鹰翊不等昀玑喘息,密密热热的吻蜿蜒而下,绕上颈子烧着红彤烙印。细细的喘息呻吟已分不出是自己的或是怀中人儿所发出。
“唔,嗯,你做了什……”不完整的字句被鹰翊含入口中,昀玑细眼迷蒙地随着鹰翊的热气流转。
漫在两人身上的酒气已成催情剂,汹涌热情包围住春意勃发的一男一女。
这就是镯云每每想起便会脸红耳热的事吗?昀玑脑子模糊的想起。以往镯云发呆的娇俏样,那羞涩的模样总令自己好奇,问了,却只换来镯云不断的泪水。
现在的自己,又是什么模样呢?
晕眩的脑子随着身上一凉,似乎清醒了些。
“不要。”
红着双颊的昀玑,用着手臂徒劳地想遮住胸前的裸露,而这样的举动却惹来嘎哑笑声。
鹰翊放开紧抱在怀的美人儿,情欲蠢动的眼盯触着那娇羞体态,视线所到之处尽是燎原的情热。
“别怕。”鹰翊柔声安抚眼前似闺女般的昀玑,见她羞涩的神情,益发激起了他的怜惜,让原本的激狂一转而为柔情,将两人引至古老的愉悦韵律之中……
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带来的尖锐痛楚,令昀玑恨不能一把推开他。下身的灼热令她将这股气藉由手指抓在鹰翊背脊上。
酒力加上激情,无法察觉身下人儿的痛楚,鹰翊只探着红唇一边吸吮她的叫喊,一边加快身下冲击的快感。
身上的汗摩挲着两人滚烫的肌肤,昀玑抓不住男人摆动的身体,不自觉地两腿攀上鹰翊的腰,在感受到一阵痉挛快意袭来后发出愉悦叫喊。
身上带着抓痕的畅意,鹰翊发出一声满足低吼,任乏力虚脱带两人沉入梦乡……
ΩΩΩΩΩ
昀玑作着恶梦,梦里,死去的娘亲、魏海富,一个骂、一个打,却无法逃离;梦里,红着眼的适容,拿着闪亮的刀刃追着她,嘴里叫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凄厉的声音回荡着。她只能呆呆定住,任刀子在身上划,喷溅出的血淹没她……
一身的冷意颤醒了昀玑,身上沉重的身体压得她无法喘息,挣扎许久,先是感到下身接合处分开,昀玑脸上一红,又一推,才从男人身下脱困。
犹睡着的男子,脸上浮着一朵笑,看起来竟觉得可爱。昀玑望着,不觉也牵出一抹笑,坐起身正想着不知现在是何时辰,那抹笑便在鹰翊的一声叫唤中殒落。
“梅逸……我……爱妳……梅……”
昀玑听到不是自己名字由刚献身的男子口中发出,难堪、惊愕、气愤、失望,还有一丝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太多的情绪冲击,令昀玑不自觉抱住自己,在床边摇晃着。
等脑中纷乱少了,昀玑才撑起痠疼的身子着装。
没有多看一眼床上的男子,走出房门,经风一吹,脸上清凉一片,才知自己落泪了。
任着泪水让风吹离,昀玑漫无目标地漫步,不明白自己突然空了的思绪,不明白自己为何落泪,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谁?
她停在“涟池”。
一轮明月高挂在天,却同时也存在于清冷的水面上,银光潋滟一片,昀玑不由得看得痴了。
波光粼粼似在向她招手一同浸溼在美妙景色之中,昀玑脚步向前,水面和岸边在夜色覆盖下早失去界限,突地,水中游鱼破月而出,昀玑往后一退,踉跄身子眼看着就要跌入水中……
心悸地看着水面与自己越来越近,昀玑只能闭上眼阻绝那深幽池水将自己吞噬的意念。
倏地,一股力量阻断了她下坠的身子,昀玑感觉自己被温暖的男性手掌拉住,继而扶住不稳的身子;张开眼,对上的是一双笑里含愁的柔和双眼。
带着熟悉的男性眼瞳,她,是不是看过这双眼?
惊魂未定的昀玑很快地逸出一声惊呼,引来对面男子一抹笑意。
“是你!”
“是我。”石敏退离昀玑,保持适当的距离,脸上的笑牵着一丝苦涩。月色美,但被环在银芒下的人儿更美,眼睛轻扫想望多年的那朵花,如今已蜕变得更娇艳了。
“怎么出来了?鹰翊呢?”
“可以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一直想对你说声谢谢和对不起。”昀玑回避着那扯动她心中一丝愁怨的名字。
十年了,对于那日的情景,石敏想过千百次,终是懂得她那时的绝然,是不想牵连到他,但,却还是不如她意啊。
“石敏。鹰翊还没有机会向妳介绍,我现在是他的小总管。那桩事早过了,别再放心上,况且遇见了妳,也算是我之后机缘的开端。倒是妳捡回了一条命,脸却……”
对于石敏未问出口的疑问,昀玑仅摇头浅笑表示:“我不明白你说的机缘为何?又何以知道魏府的事?”
“很长的故事,有机会再说吧。至于魏府遭劫被烧一事,是我回去探过。妳是随着夫家来此地吗?”淡淡的遗憾掠过。
“我和盼誉一起来的。”昀玑没有正面回答石敏的问题,转身看着月影,今晚月色很美。
“石总管出来赏月吗?”
“那妳呢?夫人是兴起,想学李太白捞月吗?”石敏顺了昀玑的意,不再多问。
“没船也没酒啊,不然,真可狂肆一番。”昀玑语露向往。
“今夜不宜吧,改日向鹰翊说说。夫人何不回房,鹰翊他想必……”石敏从这个角度看向昀玑,没有新婚的喜悦,脸庞完好的颊上流露一丝脆弱,让他的话消了尾。
“石敏,我能这样叫你吗?你是我在鹰府交上的第一个朋友,是吧?”昀玑侧首低声问,见身旁的人点头,才又说:“我想……”
要问吗?问他所唤的那个名是谁?但,问了之后呢?
石敏看着欲言又止的昀玑,眼神迷茫不知所措。
“妳是要问什么事吗?”
“不,我想请你保密,请不要说出我的事。”昀玑决心抛开令自己困扰的疑惑,没有问出口的都将成为秘密。
“鹰翊他不知情?”
昀玑摇摇螓首,无言的要求映上石敏的眼,一个“不”字却是发不出来。
“唉,鹰翊要是知道我帮妳瞒着他,怕是会要了我的命。”
“谢谢你,石敏。我还有一事相求。”
“啊,算在同条船上啦!十件百件都答应妳。”石敏两手一摊,无奈却装着豪迈状,如愿地让昀玑绽出一抹笑。
“当真?我可打着算盘,卖了你!”昀玑的心情头一遭放开,“盼誉睡哪间房?我想去看看他。”
“妳和鹰翊……”听到昀玑如此说的石敏心下掠过一丝担忧。唉!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他……“他就住在‘萱楼’的东厢房,妳顺着这条石板路就可找到了。”
“我知道了。天晚了,你也早点歇着吧。”昀玑转身漫步而去。
没有多看美人摇曳的背影,石敏直觉自己需要夜的宁静来帮他厘清重见故人的混乱与心痛。
从见着昀玑那一刻起,石敏便将她收在心底最深处,即使后来知道魏府家破人亡,那份美丽依旧抚慰着内心,因为那是专属于他的。
如今,美丽光采依旧,却已另有所属,而他却仍守着自己的妄念,是可笑?还是失落……
石敏抬头望月,该抛开啦!心里叹息,难道要等更深的执念来毁了自己?
也许已到了该和鹰翊分别的时候。他有伴我没伴,看久了也会不爽快。况且,还没找到那失散的弟弟呢。
石敏背着双手,在月夜星子陪伴下,开始思索自己的寻亲计画……
ΩΩΩΩΩ
该死!这么大的人出府,竟没半个人见到!
到底有什么事能让她在新婚第一天一个人出府?是谁来了吗?
该死!绝不能有这种事发生。
驾!驱动胯下的马儿加快脚步,鹰翊直奔她可能回去的山上小屋。
还未稳住马势,鹰翊便一跃而下,屋里屋外奔走寻找,才一丁点大的地方,哪里有昀玑的影子!
不在这儿,会去哪儿了?难道是在城里市集?
抓住马缰,鹰翊急忙翻身而上,居高临下看到的,不正是他着急寻找的人!
昀玑越过高踞马上的鹰翊,脸上虽无任何表情,内心却是羞愤交加,经过一夜的沉淀,那份暧昧不明的情绪涌起,昀玑只能将它定名为愤怒。
“妳!”见昀玑若无其事地越过他,原本的焦燥不由得成了愤怒的源头。迅捷地跳下马,捉住昀玑右臂一扭,一桶水应声倒地,流出的水和着泥脏了两人的脚。
昀玑被迫转身,倒了一桶水,令她赶忙放下另一桶。
“你干什么?!”
“这话该我问妳吧?”鹰翊脸色不佳地开口,“才一晚妳就忘了妳已嫁入鹰府,堂堂鹰家夫人,一个人来这荒山野外成何体统?”
“真好笑!这体统,可是有钱人家定的?我又怎么犯了体统?”昀玑嗤笑转开脸,不看那霸道强势的眼。
对于这般的犀利言词,鹰翊竟回不出话来,脸色更加阴沉。
“妳别强词夺理。说!是谁?妳可是和谁约在这儿相见?不然怎会大老远跑来这间破屋子!”
该是关心的话语,该要问她昨夜的感受,这会儿的鹰翊却只能锁在心里说不出口。内心之中翻腾的是什么情绪?他搞不清啊!他只想弄清楚最在意的问题。
昀玑脑中轰了一声,晕晕的,不确定自己是否真听到由他说出的问话。今晨由城里出来时,也曾听见市井间的流言,说她如何以狐媚术诱得一个金龟婿,说她的孩子早不知叫过几个人爹,当然更羡慕她从此大富大贵、衣食无虞……
“放手。”昀玑没有温度的声音竟配上了一抹笑。
很美的笑。鹰翊呆愕地看着那笑靥,脑中恨不得能将这抹笑刻印,永不忘怀。他从没想过一个笑容竟能增添十分丽色,耀眼得让人不觉得眼前的她还有着半边脸的破相。
趁着鹰翊发呆时,昀玑抽出自己的手,一刻不停地拿起水桶往他头上泼,然后对准脚将水桶砸过去。“好好洗一洗你的脑子吧!”转身气愤地进屋,原要被她拿来出气的门板,却托一双大手的福,逃过一劫。
鹰翊伸手一探,牢牢箝住和他一样冒着怒气的昀玑双臂。
“好大胆子!妳是想谋害亲夫吗?泼了我满头水,妳可得意啦!?”
昀玑看着总是一副正经貌的鹰翊,一边眨着眼以防水流进眼里难受,一边皱着眉轻跺着脚忍痛,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比照之前的玉树临风,此刻的他,真是蠢极了!
“哈哈哈……”昀玑放声大笑,那副开怀状,若不是有鹰翊扶着,早跌坐到地上了。
但,即使这般狂笑,鹰翊发现昀玑的妩媚一点也没有减损,反而会传染似的,自己也跟着笑开,所有的不愉快、猜忌都随笑声而逝。
笑声渐歇,一场畅意笑宴,使得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鹰翊望着眼睛更加灵动的昀玑,轻柔的说着似埋怨又似赞叹的话:“妳的笑,我第一次见到,那么美的笑以往妳都藏哪儿去了?”没想到话才出口,那笑,竟昙花似地谢了,快得令鹰翊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