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酣仍是凝视着她,嘴角浮现一抹诡谲又魅惑的笑,点点头。
“真的啊,是谁?这人我认识吗?”宫千秋的八卦分子又在体内流窜着,整个身子弯身横在桌上问着陶酣。得到这个八卦可是价值非凡,宫千秋在心里盘算着将要开价多少给各大八卦杂志社。
陶酣见她脸上又出现听到八卦新闻才会显现的光采,无奈一笑,拿起茶杯就口,偏头闲避着这个敏感的话题。
“小气,不说就算了。”宫千秋见他躲避,嘟着嘴悻悻然地坐回座位。“对了,我的随身录音机呢?”差点因胥郡而忘了找他的目的。
“拿去。”陶黜自西装口袋拿出随身录音机。
久违的录音机又回到自己的手上,宫千秋兴奋地将耳机装在耳朵上,迫切想听听五年前所录的内容。
“等等。”陶酣阻止了她。“上班时间到了,得回公司,还是回去再听吧。”他帮她将随身听收入背包中。
“也好。”宫千秋耸耸肩。
“走吧。”陶酣站起身走出包厢。
www.lyt99.com www.lyt99.com www.lyt99.com
“胥总监,这是我的节目企划书,你过目一下。”宫千秋花了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策划节目内容,今天终于赶上自己所说的期限,将企划书呈给胥郡。
胥郡将文件拿起来过目一番。“大致没有问题,你先放着,我详阅后再与你讨论。”
“好的。”宫千秋转身步出总监办公室。
“千秋。”
“还有什么交代?”宫千秋回头。
“呃……你先坐下。”胥郡走向办公室的沙发。
宫千秋坐定,看胥郡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而坐立难安。
“胥总监,有什么事尽管交代。”宫千秋笑着说道。
“呃……不是公事。”胥郡停顿了一会儿,思考着如何启口。“那一天,在对面咖啡厅的那个女孩……最后没事吧?”
那天他断然离去后,这些日子以来始终心神不宁,冰映那日凄然盈泪的苍白脸庞一直萦挂在心房,他直问自己是不是过于冷漠狠心,这样待她对吗?她为何会找他找到台北来?她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在台中,上来台北可有依靠?太多关于她的问题恼得他近日无法专心工作,没有确知她无恙,他的心湖无法恢复宁静。
“胥总监。”宫千秋见他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开口唤他。
“嗯?”
“你没事吧?我看你刚刚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神了呢。”
“没……没事。”胥郡摇头。
“那就好。那位谢小姐我想她没事吧,她没再来找过你吗?”
胃郡摇头。
“她自己一人只身来台北,我怕她有什么不测。”胥郡烦躁地拨了拨头发。
“既然担心她,为何当日如此绝然地离她而去?”她看出当日在咖啡厅他不如表现的如此冷漠及无动于衷。
“我……”胥郡更形烦躁,起身在办公室中踱步。
“她喜欢你,不是吗?”宫千秋也站起身。她实在为谢冰映抱不平,谢冰映只是单纯地喜欢他,为何他要如此冷漠的回应她的爱?
“我无法回应她的爱。”胥郡叹了口气,更是烦躁地加快踱步的步伐。
“为什么?”
胥郡停止踱步,仰望天花板许久,才将视线转到宫千秋身上,眼神冷漠异常。
宫千秋打了个冷颤,他这眼神正如第一次见面一样,充满敌意。
“我爱的是陶酣。”他缓缓说道。
宫千秋被他突来的感情表白吓住,愣了半晌,他怎会对她如此坦白?
“无法接受同性之爱?”见到她被他的表明喜爱同性所震慑,语带讥诮地问道。
“不是,只是……为何你会认为自己爱他?”宫千秋脑中浮现前日陶酣以他的观点论述胥郡的感情,不知胥郡对陶酣是否如陶酣所言?
胥郡又仰头盯着天花板半响,整理了思绪后道:
“这个世界将情爱分为异性恋与同性恋两类的看法太过偏狭。情爱对象是异性,世人认为这段感情正常,值得接受祝福;对象是同性,世人就硬是贴上个‘异类’的标签,给予诸多压力、排挤及议论,直至这段感情消失‘夭折,而我不认同这种情爱二分法,我只想爱谁就爱谁,不管他的性别为何。”
胥郡冷声陈述着他的情爱观。
“你认为我是同性恋也好,双性恋也罢,我只是知道我爱他,不管别人以异样眼光看待,道德如何的谴责,我只管爱我所爱。”他根本不将社会教条看在眼里,他只知他无法掩盖心中狂焰,他可以为陶酣生、为陶酣死,不求回应的爱他。
“你爱陶酣哪一点?”宫千秋对他的爱仍有疑问。
好个义无反顾的“爱情无性别论”。对于男女之爱,她从未想过这个层面,只知道情爱对象的不同而分为同性恋、异性恋及双性恋,这些与胥郡的情爱观点比较,倒显得肤浅。
“我……”胥郡被问得无言以对。
“请容我直言,”宫千秋站起身,在胥郡旁踱起步。“在我看来,你那种感情压根儿不是什么爱,你对陶酣的感情只是个人主义作祟。”
“哼!”胥郡冷眼睨着她,示意她继续下去。
“你说你爱陶酣,倒不如说你刚巧爱的对象正好是陶酣。你的生长环境之优渥应不亚于陶酣,优涯的环境再加上自身的完美外在,你们就如天之骄子,这样的环境造就你们孤傲的性格,你们不屑与常人为伍……别急着否认。”
胥郡想插嘴辩解,被官千秋一语堵住。
“陶酣的放荡及你的孤僻就是最好的证明,偏偏这个社会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有多少?你的自傲让你拒绝主动接触人,以淡漠示人,其实内心又非常渴望被了解及被爱,却又害怕被人所伤,所以你积极找寻自己的同类,以为相同的成长背景能让对方更深层了解自己内在核心的孤寂,以为对方因了解而能回应同等的爱,不会给予伤害。于是你遇到了陶酣,理所当然的对陶酣投注这些孤寂岁月所隐藏的热情。但你认为这样的爱是爱吗?”
胥郡又要开口反驳,再一次的被官千秋阻止。
“在我看来这只是长期累积的渴望而让压抑在内心的情感满溘,今天你遇到任何人都一样,不管他是谁,你还是义无反顾的付出热情,但那热情过后呢?你还会爱着对方吗?”宫千秋继续道。
“说了那么多,我也不管我说对了多少,反正事实如何,你自己心知。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不公平,你纵容自己自以为是的爱蔓延,却阻止谢冰映对你的喜欢,这是你们这种位处社会金字塔顶端的个人主义,延伸出近乎病态的感情洁癣作祟。”宫千秋一口气说完,为谢冰映抱不平。
“说完了没?”胥郡俊美的五官紧绷着,一双凌厉黑眸似要吃人般紧盯着宫千秋。
之退没。别以为我不知道,若依你的高标准来寻找伴侣,谢冰映绝对比陶酣更符合你的条件。谢冰映一看就知非普通人家出身的气质,眼中与你同样有着深沉的孤寂,还有她面对爱情有着比你更加义无反顾的勇敢,她更适合你。只是你,”宫千秋在胥郡身前站定,仰着头,手指着他继续道:“你无法接受她过于平凡的外表。”
听完她的一番论述,胥郡并没有立即反应,只是寒着脸直瞪着宫千秋,久久不语。
两人僵捋着,时间仿若静止,室内弥漫着风雨前的静默。
“说完了没有?”胥郡清冷的眼冒着怒火,大有一触即发的趋势。
“刚好说完。”宫千秋无视于他难看的脸色,笑吟吟地对着他。
“说完了……你可以出去了。”胥郡指着大门,声音冰冷地下逐客令。
“怎么,我所说的针针见血是吧?不能面对太真实的自己?”宫千秋知道自己简直在持虎须。她缓缓移步至大门。“从小一起成长的青梅竹马总是比自己更了解自己,这也难怪,要是我,我也不选择一个从小看我到大的人做为终生伴侣,一点隐私都没。”
“出去。”胥郡脸部扭拧,像是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遵命。”宫千秋仍旧笑意盈盈的行了个举手礼。“嗯,得想想中餐要来吃些什么。”边走边自语着,根本没把胥郡将爆发的怒气看在眼里。
待宫千秋走出办公室合上门后,胥郡颓坐在椅子上,抚着愁结的眉头。
他对陶酣的感情真的如她所说一般,只是感情满溢?
他对冰映真的不公平吗?
难道自己真是如此的盲目与自私?
自己的孤寂是自己造就不是环境逼迫?
“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宫千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以为向她探问谢冰映的情况,可以使自己较为宽心,想不到更是让宫千秋逮到机会在涟漪不息的心湖搅得波涛阵阵。
第五章
乘着沁凉的晚风,宫千秋散步在月光下。站在天桥上仰望着明亮的月亮,今晚的月色格外耀眼。
回想起日间与胥郡的对话。
—陶酣说他与胥郡因环境造就某些相似的性格,既然胥郡对感情如此的偏执,那陶酣呢?
陶酣的玩世不恭、陶酣的花名在外、陶酣的挥金如土,他的一切一切只能用声名狼藉来形容。而他却不甚在意,任这些不利他的流言流窜在周遭。他这样的生活方式何尝不是一种堕落?
她好奇着对生活如此漫不经心的陶酣,又是以何种态度来看待他的感情生活?她心知他对流言中的那些莺莺燕燕并非真心,就如上回在PUB遇到的姚菁为例,她观察到陶酣与姚菁两人虽然嬉笑地打情骂俏,但陶酣满面的笑意并未达他的眼。再怎么伪装,眼神总是骗不了人的,她猜陶酣与那些女伴的交往,只是当调剂生活的游戏。
游戏?宫千秋摇头撇了撇嘴角,勾勒起一记冷笑。若真是如此,那陶酣比胥郡的冷漠更可恶。胥郡的冷漠,只是杜绝别人的真情,而陶酣的游戏,则将别人寄予的真心践踏。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些衔着金汤匙出生的男人更是黑得发金。
陶酣说他找到了与他互补的终生伴侣,不知他对那位终生伴侣是否也像游戏般?罢了,陶酣的感情生活又与她何干?每回一涉及陶酣,她的脑袋瓜老是胡思乱想,难道她也如陶酣的女伴一般,被陶酣那双桃花眼蛊惑得不能自持?
“咦?那不是胥郡?”走下天桥看到一辆车刚好在路旁停妥,车主下了车,快步往她的反方向去。
“胥郡。”宫千秋叫住他。
胥郡回头。
“一个女孩子那么晚了还在街上游荡。”胥郡回头走向宫千秋。
“你不也是在外游荡。”宫千秋反唇相稽。
“我……”胥郡顿时无语。他自认说不过这个伶牙俐齿的女子,不如保持沉默。
宫千秋见胥郡神情淡漠,猜想他仍在为前几天她道尽他所有心思而心存芥蒂。
“接受同样在街头游荡的人请你喝杯茶吗?”宫千秋提出邀请。
胥郡耸耸肩,不置可否。
“那走吧。”宫千秋当他接受她的邀请,转身走往巷中一家装潢得有山有水的茶坊。
“还不跟上来?”见他仍杵在原地,宫千秋回头叫唤。
也许可以趁机坑他一顿!宫千秋笑得贼。
胥郡无奈地跟了上去。
“试试看,水果茶,富含大量维他命C,养颜美容。”对你美丽的容颜最适合不过了。宫千秋将未句话藏在心中。方才进门她不给胥郡任何机会就自作主张帮他点了壶水果茶。
胥郡拿起水果茶喝了一口,不表任何意见。
“找个话题聊聊吧。”宫千秋不习惯两人之间凝窒的静默。“谈谈你吧。”
“我?我有什么好谈的,上回你的滔滔大论,听来不是挺了解我的,既然了解,又有什么好聊的。”胥郡冷冷地抬眸望了她一眼,这妮子心里又在打些什么主意?
“嘿嘿,”宫千秋干笑着。“我与你又不曾深交,何来了解呢?上回只不过是小妹我个人主观的意见阐述,当然不算数。既然大家以后是同事,就该好好的了解嘛。”当下之言将当日的所有责任撇清。
“你想要从我身上了解些什么?”胥郡问道。
“聊……”宫千秋偏头思考着,聊什么好呢?“有了,就聊聊八卦吧。”
“八卦?”八卦跟他何干?
“其实,我对你的了解,都是从公司流传的一些小道消息及私下耳语得来,不是八卦是什么?”
“小道消息?”想不到他才来公司没多久,私下即有话题供人说长道短。“看来你虽离开公司两年,对公司的事还如此熟悉,可见你的线民密布在各楼层,消息才会如此灵通啊。”胥郡这番话不知是嘲讽抑或恭维。
“不敢当。”宫千秋理所当然将之视为恭维。
“别人怎么说我?”这点他倒是很好奇。
“也没什么啦。”宫千秋打着马虎眼,她听到的皆是不利他的传言,怎好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既然要聊,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胥郡多少心里明白传言内容。
“公司许多的女同事都私下爱慕着你。”既然他都这么说,她也不用顾忌那么多。
“还有呢?”他相信传闻不止于此,这仅是她的开场
白。
“另一派的女生则讨厌你,这两派的人马为了你可是到了相看不对眼的地步。”
“为什么?”胥郡扬着眉,听来挺有趣。
“因为你的性向,因为陶酣。”讨厌他的人马大都是陶酣的亲卫队。
“那你偏哪一派人马?”胥郡较有兴趣的是她。
“我……当然是不相干的局外人。”当个称职的八卦传播站,就得无私,不能偏心任何一方。
胥郡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宫千秋,喝了口茶后道:“我说过我不是同性恋,要她们不用在我的性向问题大作文章。”
“但你说你爱陶酣。”宫千秋口气不自觉的加重。
“你一直介意着这点?”胥郡扬着眉问着。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爱谁又不干我的事。”宫千秋慌乱地闪躲他的眼神。
不承认没关系。胥郡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你那一天说的部分对。”顿了许久,胥郡才又开口。
“啊?”
“你那一天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孤独的,我一直在寻找与自己有着同样孤寂的人。”
这些天他一直思忖着她当日的一番话,他讶于她观察人微,才认识他不过几日,她竟能将他的心看得如此透彻。这个聪明得令人觉得可怕的女人,居然轻易地将他的冷静赶出千里之外。
“没错,我有着垣赫的家世及出色的外表,但我这太过俊美的面容在我的生长过程带来了多少的取笑与屈辱。同性有人排挤我有人觊觎我,异性大都嫉妒我有比她们更美丽的容颜。你说我自傲,不如说是因自卑而起的保护色;你说我不屑与旁人为伍,不如说旁人不愿与我为伍。基于一个同类相惜的原理,我一直在追求与我有相同际遇的人。其实,早在十八岁那一年我就遇到陶酣。”胥郡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