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穿梭在机场大厅的人群中,樊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一向冷静的眼眸此时掩上了慌乱,一向清晰的思路也混沌起来,她的心跳快如擂鼓,急促的脚步直奔到机场侧门旁的走廊上,才敢放心停下来。
樊音长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天啊!她真的不敢相信虹姐会这样对她,但事情既然发生了,眼下该想的是要如何离开罗马。
她绝不能留在这里,不能冒会碰到他的险。
一想到他,尖锐的疼痛掠过她的心脏,使她阖上眼睛,因手及时扶住柱子才没昏倒。
停止、停止!你可以痛楚停止的。樊音咬紧牙关,拼命地对自己说。
等她再张开眼时,本就无血色的脸更加苍白,瞪着面前的人,她一时之间无法做出反应。
“少夫人。”站在右边,一身白的炫日开口道,“少爷命我们来接少夫人回岛上去。”
“你们……认错人了。”她的声音在颤抖,扶在柱子上的手也在轻抖着,“我不是什么少夫人。”
炫日和耀月对看一眼;一身黑的耀月无奈地叹口气说:“少夫人若是还不愿跟我们回去,我们奉少爷之命,要得罪少夫人了。”
“得罪?你们有这本事吗?”樊音似乎恢复了镇定,踏前一步,她试图由两人之间穿过去,用冷冽但有些尖锐的语调说:“让开。”
两人动也不动,樊音手一扬,右手多出一支枪抵在炫日的颈边,她再度开口,“让开。”
“倘若不能完成少爷交代的事,炫日是没脸回去见少爷的,少夫人不愿跟我们回去,就杀了炫日吧。”在枪口之下,炫日仍是文风不动。
“你以为我不敢吗?”樊音重重吸口气,咬紧牙自牙缝中说道:“你们回去告诉他,我和他早已没有瓜葛了,我不会和你们回去,也不想再见到他,一辈子都不想,听明白了吗?”
“一辈子?如此长的时间,是七年的几倍呢?”如叹息般的嗓音在她背后轻轻地响起,其中包含一丝惆怅,和一丝哀伤的味道。
樊音傻住了,完全没有回头的勇气,她迅速出手攻击炫日和耀月,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突围逃跑。
炫日后退了一步守住上路,让耀月防卫性地和她交手。
攻了几招不得突破,樊音急了,扬手试图开枪,耀月却完全没有闪躲的意思,反而让她顿了一下。
“许久不见,你变凶悍了。”一只大手无声息的攫住樊音的手腕,同一刻如鬼魅般的身影贴近她,将她搂进温暖的怀中,在她耳畔低语着,“告诉我,你真的忍心向耀月开枪吗?”
“我……”在接触到他的身体的那一刹那,樊音眼底出现惧色,不可避免的回头看进那一双深邃的黑眸中。她的心脏宛如被撕开般的疼痛起来,喘着大气,她的唇角缓缓逸出一丝血迹,她的心……
“很难受吗?”他的眸中蒙上怜悯的颜色,用一只手臂箝制住她几乎无法站立的身子,另一只手则拿着针筒,将针头刺进她的上臂中,喃喃地说:“一下子就会没事的。”
樊音因那椎心的疼痛,几乎要窒息了,但数秒后,痛苦消失了,无穷尽的黑暗向她袭来,她腿一软,身子瘫在他臂弯中。
“少爷,我来吧。”炫日过来想接过樊音,他一闪,迳自将她横抱起来。
“我自己来。”他吻了吻樊音被冷汗浸湿的额,动作异常地温柔,低语着,“好轻的身子,你吃了多少苦呢?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少爷的腿……吃得消吗?”炫日不放心的问,耀月扯了扯他,对他蹙眉摇头。
而他仿佛没听见炫日的问话,只是凝视着樊音苍白的懒,轻语着,“欢迎回家,我的音音。”
* * *
走在回家的小巷之中,樊音年轻的脸庞有着快乐的笑容,脚步十分轻快。
她刚从工作的工厂回来,随身的小包包中有着才领的薪水,她真的希望这些钱能让妈妈脸上出现久违的笑容。
从国中学业开始,为了家负债累累,樊音放弃了上高中的念头,情愿出去做事赚钱。
在工厂做女工,虽然辛苦而且薪水又不多,但只有国中学历的她已经很满足。
这份微薄的薪水对家中的债务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樊音仍然希望能分担一点妈妈肩头上的担子。
会有这么庞大的债务,是因为樊音的妈妈孙淑安再嫁的对象、樊音的继父——胡森太好赌成性,在外头欠下一屁股债,却要孙淑安日夜兼了三份工作,努力赚钱还债。
好在胡森已经将近两个月没回家了,樊音倒希望他就此消失算了,让她和妈妈能脱离那恶魔的纠缠,她相信,只有她和妈妈的生活,会比较轻松愉快的。
愈接近家门,樊音的脚步愈是加快着。咦!怎么会有那么气派豪华的轿车停在巷口?她不解的想着,在她们这穷困的小巷子中,会有什么达官贵人到访吗?
不甚在意的绕过车子,她快步的走进家门,门是开着的,应该是妈妈回来了吧?樊音想着,脸上堆满着笑容。
“妈妈,我回来……”樊音的呼唤在看见狭小的客厅中那些她不认识的人后,诧然停住了,她停在门口,迟疑的眨着眼睛。
“阿音,你回来了。”胡森迎上来,将她拉进客厅。
“爸……”樊音不安的看着坐在客厅中惟一的沙发上,视线在她身上打转的老先生。
他仔细端详她的脸,缓缓地笑了起来,向站立在一旁的高瘦男人点了点头。
“这就是你的女儿?”站着的男人同样在打量着樊音,“保证是干净无染的?”
“当然了,我们家阿音最乖了,连男朋友都没交过,放心好了。”胡森讨好地涎笑着,好在他还没有机会向阿音下手,否则现在就不值那么高的价钱了。
男人冷哼一声,自口袋中掏出支票,说道:“两百万,人货两讫,以后不准来找麻烦,了解吗?”
“这个当然、当然。”胡森眼睛发亮,贪婪的伸手接过支票。
樊音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交易,猛然察觉到胡森已经将她卖给面前这群人了,她挣开胡森的手,踉跄慌乱的试图逃出大门。
早就堵在门口的两名大汉捉住她,她死命挣扎着,扯开喉咙喊着,“救命、救命啊……”
其中一名大汉一掌打晕了她,她瘫软下来,肩上的小包包掉落在地上。
“小心一点,别弄伤了她。”自沙发上站起来的老先生皱眉交代着,看到他们小心的抱起已昏迷不醒的樊音,他才满意地走出去。
屋内一下子就只剩下被支票吸引了全副注意力的胡森,他高兴的狂吻着支票,心中在想着等一下可以再到赌场去试试手气。
大概只晚了十分钟进门的孙淑安拖着疲惫的步伐走进客厅,在看见地上的小包包时,她弯腰将它捡起来。
音音回来了吗?奇怪了,这孩子一向乖巧爱干净,今天东西怎么就丢在门口?孙淑安疑惑地想着,在看见沙发上的胡森时,她更是怔了一下。
“你回来了。”她把手中的小包包放在桌上,随口问道:“音音呢?”
“别提她了,快来看,淑安,两百万耶,我们可以过好日子了。”胡森献宝般地举起手中的支票。
“两百万?你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少吹牛了。”她压根儿不相信他的话,迳自走进厨房、饭厅,都没见到女儿的踪影,她疑惑顿生,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
急匆匆的回到客厅,孙淑安拉着胡森的袖子,质问着,“音音呢?她怎么不在家?你说你那两百万是从哪里来的?”
“你那宝贝女儿可真值钱啊。”他的话让她瞠大双眼,不可置信的失声叫了起来。
“你……你把音音卖了?你还是不是人啊?你把音音卖到哪儿去了?”左右摇晃着胡森的衣袖,她对他尖叫着,“快告诉我,音音呢?”
“哎呀,别拉了,老实告诉你,阿音被住在国外小岛上的人带走了,那人有钱得要命,阿音是去享福耶!”胡森拉回自己的衣袖,“详细地址我不知道,不过钱已经到手了。”
“你真的把音音卖了,你这没天良的禽兽,她好歹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狠心卖了她?”孙淑安扑上去对胡森又抓又咬的,哭叫着说,“把音音还给我,你这没良心的;把女儿还给我……”
胡森一巴掌打得她摔倒在地,他不耐烦的说:“吵死人了,你这疯婆子,不过是个女儿嘛,要的话老子陪你生十个八个,现在别挡着我发财。”
孙淑安怨恨的看着拿起电话准备签赌的胡森那背对自己的背影。这男人,害了她好几年还不够,现在连音音都毁在他手上,够了,她再也受不了了。
她悄悄地站起来,脸上蒙上浓浓的杀气,慢慢走进厨房。
胡森全然没发现她的举动,他只顾着在讨论着该签几号,直到腰间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痛苦地大叫,回身看向孙淑安,“淑安,你……”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孙淑安一刀又一刀地刺进他的胸口,疯狂地喊着,“你把女儿还给我,把音音还我、还我……”
她不停地刺着,浑然未觉温热的血喷了她一身,直到胡森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她才丢了刀子,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音音……”
钟情岛,位于地中海的神秘小岛。岛上有堪称全球最大的医药厂,所生产、开发的各式药品及医疗用品,提供了全球各大医院所需。
小岛附近地形险恶,因此除了岛上的人之外,鲜少有外人能踏上钟情岛一步。
而在岛上工厂工作的人,不论男女,大多是用钱买回来的终生奴隶,要在岛上生活一辈子。
岛上除了占地极广的工厂之外,岛的东侧是仿中国旧式建筑的大宅,除了主要的四院外,小桥、凉亭、花园是一应俱全。
四院分别为春、夏、秋、冬,春院是在宅中的下人所居住的;夏院为客房;秋院为岛屿的所有人钟家的亲属所居住;冬院则是岛主钟宇羿的私人天地。
隔着正中的工厂,岛的西侧是工人的宿舍。
虽然是终生奴隶的身份,但岛上并不禁止任何婚嫁事宜,不反对工人们成家立业,因此小岛上倒还算人口众多,俨然如同一个小型的城镇。
这些天,岛上均是风和日丽、阳光普照的日子,这在钟情岛上是极为少见的。这儿的天气总是瞬息万变,朝晴暮雨的,如这样稳定的日子,真是少之又少。
柯子翔心情愉悦的哼着歌,大大方方的闯进一向严禁外人擅入的冬院。拐过柱角,他在书房前站定,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柯子翔浓眉一挑,眼珠子一转,唇角扬起诡谲的笑,他伸手就推开书房的门,脚步还没移动,身后已经传来声音。
“表少爷,请留步,少爷现在不在书房中。”中规中矩的话出自一身黑的耀月口中。
他转身,面对耀月那一向无表情的脸,懒懒的一笑,问道:“宇羿呢?”
他知道宇羿若不在,是不许别人进他书房的,果然他才推开门,就引来一向留守在冬院中的耀月了。
“少爷在春院,优子小姐的住所,表少爷若有事,可到大厅等候,耀月去请少爷。”耀月回答着。
“我不能到书房里等吗?”柯子翔轻笑着看耀月的脸上出现为难的表情。
“这……少爷的禁令,不许旁人擅入书房,表少爷是知道的,还是请表少爷到大厅等候吧。”耀月劝阻着。
“怎么,连我都是旁人了吗?”柯子翔脸一沉,音调严厉了起来,“胆子真大,敢这样跟我说话。”
“耀月不敢,只是少爷的命令,耀月不敢违背,请表少爷别为难耀月了。”耀月脚步移动得很迅速,绕到他身旁,关上书房的门,说道:“表少爷请。”
“请?哼!想出手吗?”柯子翔冷哼了一声,伸手又欲开书房的门,耀月出手格阻,两人就交起手来了。
柯子翔蓄意强攻着,耀月只是防御性的防阻,两人过了几招,仍是不相上下。一个要进,一个不许进,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拆招。
“一阵子不见,又进步了。”柯子翔扬起眉梢,嬉笑着说,忽然招式一停,主动将脸迎上耀月的拳。
耀月顿了一下,去势已收不回,只好将拳一偏,险险地擦过柯子翔的脸家颊,身形一歪,冲势使耀月脚步踉跄了一下。
柯子翔伸长手揽住耀月的腰,收臂将耀月那本该扑倒的身体搂了上来。对上那张俏秀的脸,他大笑着,得意洋洋的说:“我又赢了。”
“表少爷……请松手。”耀月瞪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俊脸,无奈地说。真可恶,老是用这种贱招。
“怎么,不认输吗?”看出那双黑瞳的不服气,柯子翔笑得更嚣张,轻佻无赖的更收紧手臂,无赖的说:“有本事,刚才就该揍我,不该收手的,耀月,后悔了吗?”
“耀月不敢打表少爷的。”耀月深吸口气,垂下眼睑,低低地说。
“不敢、不敢,我最讨厌听到这两个字了。”柯子翔突如其来地扬起火气,紧盯着耀月的眼,他命令着,“看着我。”
耀月慢慢地抬起眼睑,眼神中是一片平静无痕,顺从地说:“表少爷若不喜欢听,耀月以后不说便是了。”
“可恶。”柯子翔眼眸冒火,低咒着将脸逼近,狠狠地吻住耀月的唇。
耀月不动,任他吻着,眼睛眨也不眨,在他试图撬开禁闭的唇时,也只是听话地分开,任他探入其中吮吻着。
“该死、该死!为什么不反应我?”柯子翔移开唇,气急败坏的吼着,看见耀月依然是木然呆立着,他放开手,愤怒地重捶了一下墙。
“火气那么大,想打穿我的墙吗?”钟宇羿走过来,身后跟的是另一个护卫炫日,钟宇羿对耀月微颔首,耀月明了地离去。
柯子翔看着耀月的背影,挫败地低咒着。
钟宇羿拍拍他的肩,笑着说:“进来吧。”
两人进入书房,钟宇羿看着闷着脸在沙发坐下的柯子翔,叹口气道:“别老是找耀月的麻烦。”
“个性总是那么强,真不可爱。”柯子翔嘀咕着,为自己倒了杯茶。
“你别把耀月当作你那些夜度春宵的女人了,就算你穷极无聊到了极点,也别来招惹我的人,尤其是耀月,知道吗?”钟宇羿警告着他。
“耀月不行,那炫日可以喽?”柯子翔喝了半杯茶,火气消了一半,这茶的味儿,是耀月一向泡的茉莉花茶,他一饮而尽,再倒了一杯。
“少来,炫日不合你胃口的。”钟宇羿在书桌后的大皮椅坐下,点燃一支烟,慢条斯理地说:“你那世界医生会议开完了,不滚回台湾去,到我这儿来干嘛?你又有什么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