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奇诺！”
他不甩工作人员的叫唤，将菸咬在嘴边，双臂环胸的打量着台上的女孩。
她是块璞玉，虽然她刚才很丢脸的滑了一跤，又气又恼的表情全落在他眼里，就是那样自然的表情，他相信这个女孩有绝佳的潜能挤上超级名模的地位。
“蓝奇诺，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罗琦略略撇过头看向台上。“你认为她可以取代我吗？开什么玩笑！”那个女孩虽然有美丽的脸蛋跟玲珑有致的身材，但是想要取代她，再等三年吧！
听见罗琦不屑的评断，楚楚双手握拳，贴紧大腿。她现在站在台上可不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情来的，她要在众多参试者中脱颖而出，她要赢！不过这是十分钟前她的想法，现在她的目标变了，就算要花上三年的时间，她也要赶上罗琦的地位。
“我很认真的，不说谁，就拿这个女孩来说好了，她的外在条件并不输给你，相信如果是由我来拍，她的吸引力绝对不在你之下。她需要的只是经验。”
相对于罗琦的愀然变脸，楚楚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有了蓝奇诺的保证，她对自己更有信心了。
“你这么看不起我！”罗琦勃然大怒。她的美丽是可以被人取代的！那么她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是看不起你，我说的是事实。喂！”他咬着菸瞄瞄楚楚的号码牌。“三十七号，转个身走几个台步来看看。”
楚楚比比自己再看看评审们的反应，毕竟蓝奇诺不是评审之一，他的推荐并不一定会助她一臂之力，当然还是先观察观察评审们的态度，再做决定要不要照做。
“蓝奇诺都说了，你就照着他说的做吧！”评审之一说话了。
蓝奇诺果然是需要好好巴结认识的一号人物，边评审都不敢否决他的质量提议。楚楚心中立刻明白了蓝奇诺有多大牌。
“三十七号，你只要随便走几步路、转几圈就行了。”蓝奇诺不知道她的名字，索性只叫她的号码。他当她是胆怯才不敢动。
“连走路的勇气都没有的人怎么配当模特儿。”罗琦冷言道。
罗琦的态度让人太难堪，好像她再回家练个几年才有资格站在伸展台上！她要赢，她要粉碎掉罗琦脸上让人厌恶的笑容。
楚楚抬高下巴。蓝奇诺叫她随便走个几步路，她就随便走几步路给他们瞧瞧！她往前踏了五步，停下，转身，最后摆个右手插腰站好三步七的ending动作。
怎样！
她信心满满的想得到其他人眼中流露出来的惊艳。
但，一声爆笑炸光了她的志得意满。
“笑死人了！蓝奇诺，你的眼光有问题。”罗琦笑得腰都弯不起来了。“她像个机器人一样僵硬啊！”
她的脸色在听到罗琦不留情的评价后变了又变。
机器人！
罗琦说她像个机器人！
她引以为傲的美丽只得到机器人的称号！
“那又如何？这次选的不是新人吗，既然是新人，当然还得受些训练。如果她现在就可以与你相比，那么你这些年不是白混了！”蓝奇诺随意抖掉菸灰，菸灰正好飘进工作人员急忙递上来的菸灰缸里。
“你……”罗琦气呼呼地转身离开。
如同来时，罗琦留下喀喀的高跟鞋声响以及一脸错愕的众人，当然不包括蓝奇诺。他咬着菸趴在伸展台边缘向楚楚勾勾手指。
“喂！你过来。”
他叫她做什么呢？不管如何，先套上关系总是对她有利。
楚楚一脸娇笑的走向前，一点也不觉得他们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蓝奇诺看到她的模样是多么活色生香，多么引人遐想，她不是不懂要成功，有时是必须做点牺牲的。
“有什么事吗？蓝先生。”她尽量笑得开怀，同时也注意到他左耳上的金色耳环。
他微微眯着眼。他没看错，这个三十七号女孩懂得耍点心机，假以时日，罗琦不会是她的对手。
“只是想跟你说一声，罗琦说得没错，你真的很像个机器人。就这样，没事了。”他丢下菸蒂在工作人员手上的菸灰缸里。“机器人三十七号，哈！”
楚楚呆瞪着他的背影。机器人三十七号！这才是他给她的真正评价。
他挥挥衣袖来去匆匆，却在她心湖荡志一阵涟漪。
***************
冤家路窄。
一条腿在电梯门快要合上的那一刹那伸了进来，楚楚来不及拿出含在嘴巴里的棒棒糖，蓝奇诺便闪了进来。
“真好，赶上了。”
“蓝先生好。”拿出棒棒糖，她装出很乖的笑脸。“一楼吗？”
他点点头便往她身后一站。
徵试活动完毕，她并没有马上离去，她回了几通刚才不方便接听的电话才离开，没想到一进电梯又遇上了蓝奇诺。他一句“机器人三十七号”的玩笑话让她不知道被扣了多少分，现在又再度碰上，她的笑脸装得挺吃力啊！
他似乎不想说话，她一时也想不到要跟他说什么，于是她又将棒棒糖放进嘴里含着，让舌头享受酸酸甜甜的滋味。
“想当模特儿的人吃太多糖不太好喔！”
听到从后头传来的违章，她一愣，嘴巴也忘了要蠕动。她拿出棒棒糖，转过头，甜甜地对他一笑。
“谢谢蓝先生的教诲。”这个笑容够让他印象深刻了吧！
“我以为你们这些女孩都很注意身材的维护，怎么你例外啊！三十七号。”
三十七号？好像她没名没姓，还是她不成气候，她的名字让不记得都不重要？
低着头，没让他瞧见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再抬头看向他时，她又是一脸温驯有礼的模样。
“才一枝棒棒糖而已，应该没关系吧。”她笑答。他哪里会知道吃棒棒糖是她发泄情绪的方法，将不满的情绪、厌恶的人当作棒棒糖，只含不咬，一点一点将棒棒糖含到只剩下小糖块，再用力咬碎吞进肚子里，最后的塑胶棒呢，就找个垃圾桶，一扔，情绪发泄完毕。
他瞧着她的侧脸。含着棒棒糖的嘴巴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她还以为他没有捕捉到她在说话的同时脸上闪过的狡黠。好歹他也是个有些名气的摄影师，这些细微的脸部表情他不可能会忽略。
“三十七号，你叫什么名字？”
“楚楚。”她答。最好他有点良心，替她对评审说些好话。
“姓什么？”
“姓楚啊。”
“姓楚又单名一个楚，你父母还真省事。”他半开玩笑地说。
“是啊，只不过笔划也没少到哪里去。”楚楚啊！多诗情画意、多适合她的名字！这些话她早听到不要听了，但她也没说给别人听，取名楚楚是因她的养父母懒得再花心思替她算笔划取名字，直接拿姓来填，就成了她的名字。
他听着她说完便不再开口问她任何事，她可急了。如果能和他套上交情，对她来说助益颇大，他问了她的名字不就表示他对她有那么一点兴趣吗？她有自信男人看到她很少会不被她吸引的，这些年来她为了赚钱，利用课余时间四处打工，认识了不少人，三年前高中毕业后她也存到一些钱，但还不够让她离开楚家，她必须要很努力很努力的再多赚点钱才行。
为什么他不再问她任何问题呢？
她低头思索解决之道，要怎样让他对她产生更大的兴趣呢！
脑子还没有挤出个计划，电梯已经降到一楼，门一开，夏天炎热的气息直扑她的脸，眼前闪过一双脚越过电梯口。来不及再发呆了，她急忙跟上去，尾随着他走到街上。
他似乎没有开车，如果他有开车，她还能用最老套的那一招，请他开车送她一程，现在她也只好继续跟着他后头走，直到他发现了她，然后跟她开口说话为止。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然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欣，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经过一家唱片行时，店家正播放这首歌曲，她故作不经意的望向他，发现他正停下脚步接手机，她索性跑进唱片行里假装选CD。
“偶然”，听着这首歌曲，她想起了歌词是徐志摩的诗。他有才情有学识，他的爱情事迹还能留给后人演成连续剧，也许当时他怎样也想不到，而他的生命竟然只有短短的三十六年。
她一直觉得这歌词充满淡淡无可奈何的悲伤，换作是她，根本不想做只偶然投影在你波心的天空里的一片云，她更不想在转瞬间便消灭了踪影，她还青春，还有更多的事情没做呢！
放下一片女歌手的CD，向外探了探，蓝奇诺已结束通话，她连忙向外移。
“你很可恶！蓝奇诺。”
一辆火红敞蓬车停在他身边，车上的罗琦正对他高声叫嚣。
“你竟然挂我电话，蓝奇诺，你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刚才通电话的对象是罗琦。楚楚犹豫了一下，在唱片行门口停下脚步。她是想引起蓝奇诺对她的注意，但并不打算跟罗琦起冲突。想了想，她放弃了，低头快步从他的身边走过去。
“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想讲了。”他倒跩，口气淡漠得很。
罗琦眼睛一瞄也发现楚楚了，红唇一抿。“你不会私底下接受参赛者的邀约，然后影响比赛的结果吧！”
“我是那种人吗？”他口气由淡漠转为暴烈。
“那可难说，你我都知道我们两个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因此我们之前才会和在一块。” 罗琦往前一看，看到楚楚的脚步凌乱。她还是太嫩了，想挤下她？还早的呢！
能够成功地扰乱她的情绪，罗琦得意的一笑，挑挑画得精致的秀眉转向蓝奇诺。
“你的疯言疯语真的很令人讨厌。”他神色一凛，大步向前走。
“蓝奇诺，你竟然这样忽视我，你知道我可以让你得不到工作机会的。”罗琦受不了他的态度，咬牙切齿地说。
他停了一下，然后绕到她的车旁，弯腰，右手托住她的后脑勺，蜻蜓点水似的在她红唇上一吻。
“请便，我正嫌工作太多，没办法好好玩一玩去度个假呢！”拍拍罗琦的脸颊，他潇洒地摆摆手走了。
罗琦用手指抹抹嘴。这就是他对她的态度，轻轻淡淡的，不带真心的一场游戏！她不甘心，他知道她对他付出的感情有多少，而他总是游戏人间，到处捕猎一颗又一颗的真心，他的心始终不为任何一个女人付出，包括她在内。
她视他为最大的挑战，她要抢得先机，占有他的心。
这年头，女人主动已经不是多丢脸的事了，她要的感情、她要的男人，她可以主动去争取。
“蓝奇诺，等我一下。”罗琦不死心的踩下油门。正在等红绿灯的楚楚听到罗琦呼唤的声音，她冷冷一笑，打从心里嘲笑她。罗琦也有吃憋的时候啊！真要感谢蓝奇诺让她看了一场闹剧。
她在蓝奇诺经过她身边时抬起头和他地望了一下。“再见，蓝先生。”这次她给他的笑脸是真诚的，因为他让她看到了他的骨气，没让美色诱惑而变成一头色猪。
“祝你好运。”蓝奇诺回她一句，双手插在口袋，往另一边的人行道走了。
没有勾搭上他但有他的祝福，她的比赛应该会有不错的结果。
她抬头，红灯变绿灯了，她踩着高跟鞋往斑马线踏去。夏天的风和着都市的秽气对着她的脸拂来，再几步路她就可以走到对街了——
“叭！”
尖锐的喇叭声刺激着她的耳膜，她的瞳孔因为一辆朝她疾驶而来的火红敞蓬跑车而倏然睁大，她向前跑了两步，但车速太快，她没能躲得过，车子将她撞飞起来！她听到许多的声音围绕着她，那并不是她渴望的掌声而是叫声。身子落地后，她的脸朝上看着天空，天空开始旋转。
旋转的天空中，她看到了蓝奇诺的脸……
第二章
眼前忽然一亮，数道光芒乍然出现。
红的、橙的、黄的、绿的、蓝的、靛的、紫的……最后只剩白的……
白的是她的脸，她的脸……
楚楚一张眼便看到不可思议的画面。还有一个她躺在床上！全身插满了管子，床边还有心电图的仪器。
不对啊！她还活着啊！她不是在这里吗！
“你的家人又在外头吵了。唉，真是可怜，你躺在这里跟死神搏斗，他们却吵个没完。”一个护士过来替她翻翻身子，察看她的状况。“多漂亮的一个妇女孩子，还不知道要昏迷多久呢。你得快快醒来，别变植物人啊！”
护士的话让她记起车祸的事了。
植物人？她？楚楚要变成一个不能动、不能说，也不能笑的植物人？不可能啊！她明明还活着啊！瞧，她不是站得好好的吗？
她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她的呐喊完全没有被人听见，护士仍然背对着她做自己的事。
她盯着病床上的自己。“快醒来啊！张开眼睛啊！否则我会被当成植物人的。”她移到床边想伸手触摸自己的身子，一摸，她的手穿过那个沉睡的自己，扑了个空，什么都摸不到。
她看得到别人、听得到声音，但是别人无法看见她、听见她，她仿佛被蒸发了，不再属于这个空间了。
不死心的她转而拉护士的手，同样的，她的触摸像是空气似的穿过护士的手。
她张开双手乱挥，张开喉咙大叫，护士仍然没有反应。她悲伤又气愤，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病房的门被推开，她看到白发增加许多的妈妈和一脸淡漠的爸爸。
“你不准再乱说话了。”柳淑媛警告着丈夫。她的心情够不好了，楚楚虽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也是她将她养大的，看到一个好好的孩子活活泼泼的出门，回来变成这个样子，她的心还是会痛啊！
“我吵死人她也听不见。”楚天德哼着。
“先生，病人需要安静的空间休养，请你讲话别那么大声。”对他的大嗓门看不过去的护士斥责说，然后便走出病房。
“连个小护士也敢这样跟老子说话，我偏要说，反正她现在像个活死人一样，我打她骂她她也不会有反应。”
“天德，你不要再这样说了好不好，算我求求你，女儿现在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就不要再咒她了。”柳淑媛拿起手帕抹着眼泪。
“她可不是我的女儿，我楚天德才不会生出这么不要脸的女儿，跟一堆男人搞在一起。”
胡说，我才没有那样呢！
但是她的抗议一点也发挥不了作用。
“天德，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带大的啊！你看到楚楚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一点也不会心痛吗？”
听你乱讲！要不是你们这样对我，我也不会这样不念你们的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