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来晚了,因为我不知道该穿红的好,还是紫的好;该穿短裙,还是长裙。我想以后有机会要跟你多多请教一番,毕竟你比较了解世康的喜好。”言紫萝最后穿了咖啡色系的上衣跟及膝皮裙,外面罩着最新款的大衣。她的脸颊因为奔跑而泛起红潮。“对了,你叫我出来是不是世康要你带我去找他?你知道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通常情人都会在这一天守在一起倒数,然后迎接新的一年。”她还不知道她的恋情已经结束,还满心以为今天会有什么浪漫的约会。
站在最爱珠宝行前,欧阳手中紧紧握住刚才从里头拿出来的项链。
“你好奇怪喔!叫我来还不说话。”言紫萝看看手表,显得有点不耐烦。“你可别耽误我约会的时间。”
“没有约会了。”
“啊?世康又出差了吗?”她问。过去这七天是她最快乐的日子,她迫不及待地想让她的朋友见见庄世康,她以有这样的男朋友为荣,她想让她们都羡慕死;她也知道庄世康工作很忙,他们才在一起七天,她得乖一点、多体谅他一点。
欧阳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出了什么意外了?”言紫萝大惊失色。
“我摇头的意思是……”欧阳摊开手掌,把装着项链的珠宝盒现在她面前:“这是庄副总送给你的分手礼物,以后你们再也没有瓜葛了。”
她的脸色一下就刚白了!“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们才在一起七天,昨天都还好好的,我们还看了电影、吃了饭,今天你就告诉我他想跟我分手?”她拒绝相信。
“收下礼物吧!”欧阳当手上的项链是烫手山芋似的连忙要她拿走。
她不拿,咬着唇!“你跟他联合起来开我玩笑的是吧?别以为我没念大学研究所就以为我很笨,我不会被你骗的。”她深吸口气,脸上装出个笑容:“说吧,他躲在哪里偷看?”
“我没骗你,副总也不在这里。还有,不是书念得多就很会谈恋爱。”
欧阳一个字一个字用他那冷调的声音说出来,格外令她感到心寒。
她自认这七天她没有做错什么事,庄世康跟她想像中的一样风趣迷人,他们在这七天有很愉快甜蜜的相处,她甚至认为这七天是她目前为止过得最幸福的日子,怎么一夕间她就从庄世康现任女朋友变成卸任女朋友呢?而且还不是庄世康本人亲口对她说出分手!他做好决定,由欧阳执行,而她只是被告知罢了,她连上诉抗议的权利都没有。
这算什么样的爱情?
“你说说话好不好?”言紫萝一直不讲话就这样直直地站着,让他不知所措。在他的认知,她不应该是黛玉型的女孩子,她应该又哭又叫的才对。
“我莫名其妙被人抛弃了,你还要我说什么?我没事,我很好吗?”她幽幽地说。
她那双圆圆的眼睛没有泪水,只有木然的空洞,让他心里不禁揪了揪。
“随便你说什么都行。”至少他要知道她的情绪反应啊!
“那我说,该死的欧阳!你干嘛在一年的最后一天开一个大玩笑整我?”
“我没整你……”他终究还是没能顺她的意。
“我就是要你告诉我你在整我!”言紫萝瞪着欧阳手中的珠宝盒,久久,她又撇过头:“我是第一个吗?”
“什么?”
“我是第一个被他这样甩的吗?”
“你不是第一个。”欧阳没说她创新纪录的事,怕她会抓狂。
原来她并不是第一个,庄世康带给她的美丽回忆正一点一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屈辱感。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是真心地喜欢他……”虽然是她主动对庄世康示好,但是他也接受了她的感情了啊!
“我给过你那么多次的忠告,谁要你那么固执听不进去呢?”手酸了,他放下拿着珠宝盒的手。
她抬头看了欧阳一眼,她似乎在他脸上看到惋叹。这时一对亲热挽着手走着的情侣晃过她眼前,她才想起现在距离倒数只剩下不到五个小时,难怪街上的人潮愈来愈多。
她身边也有个欧阳,但他总不是她期待的那个人,尤其她现在的心情那么差,任何在她面前表现得亲热一点的情侣都会碍她的眼。
“还有四个多小时,我要在十二点前找到他,要他亲口给我个交代!”她看看时间,决定用四个多小时的时间找到庄世康。她的初恋怎么可以结束得不明不由?
庄世康也许想要分手,但他问过她了吗?她可不同意这种片面式的分手宣言。
言紫萝拿起手机拼命拨庄世康的手机号码,但都转入语音信箱。她颓然地放下手机,伸手拦了一辆计程车就跳了上去。
“言紫萝,你去哪里?”欧阳来不及跟她坐上同一辆计程车,他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傻事,连忙也拦了一辆计程车尾随跟上。
天啊!千万别让他再看到又一件的悲剧发生。
欧阳坐在计程车里默默地祈祷着。
***** ***** *****
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五分,再十五分钟,十二月三十一日就要结束,新的一年就要到来。
欧阳转头看着坐在二十二世纪书店前的言紫萝。她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从书店还在营业她就守在这里,到了打烊时间,人潮散去,她始终没有离开。
过去的四个多小时,她走到哪里,他就随后跟上。他跟着她到她认为庄世康会去的所有地方,希望一次次落空,最后她回到二十二世纪书店前,她希望只要让庄世康听到一次留言,她还是相信庄世康一定会赶来赴约。
“你不必陪我等。”言紫萝终于开口说话。
“你一个人危险。”她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害怕?
“我家就在对面,哪会有什么危险?”言紫萝搓了搓手。她不怕危险,倒是愈来愈冷的低温冻得她有些受不了。
“你无论等他多久,他也不会来的。”
言紫萝幽幽地看了欧阳一眼。
“他不来是一回事,但是我要等他,至少我还有一些希望不是吗?也许他会赶来呢!”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她也明白她的希望快要变成奢想了,但,她总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那我要陪着你等,也不用你管。”欧阳赌气地说,一屁股坐在红砖道上。
“他一定付给你不少薪水,不然你怎么愿意在跨年倒数时刻替他陪女朋友……”嗯,已经是前任女朋友了吧?她的神色有点落寞。
去它的薪水!他一点都不在乎庄世康的想法,他在乎的是那些被庄世康抛弃了的女孩子,当然也包括她。
欧阳推推眼镜,三不五时地就转头察看她的神态。现在是她的紧要关头,她能不能振作起来就看这个时候了。
言紫萝拨拨手表,距离午夜十二点只剩下五分钟,她也愈来愈紧张,她不停地搓揉冰冷的手心。
“会冷还是紧张?”欧阳也注意到她的转变。
“都有……”她顿了顿。“其实我是紧张多一点……万一他不来怎么办?”她的心跳愈来愈快、手心也愈来愈冷,她的眼睛往四周不断搜寻,盼能看到庄世康的身影。
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
“HappyNewYear!”
随着由不同角落传来的倒数声和欢呼声,她的最后一丁点希望被低温冻结住了,她勉强维持的笑容也冻结住了,她被隔绝于外面那个欢乐世界。
“他还是没来;”是她太高估自己在庄世康心中的份量,还是对他而言她不过是一个一钓就上的笨女孩?
“我以前就对你说过副总很有异性缘。”他提醒过,也暗示过。
她眨眨眼睛,竟然没有眼泪掉下来。“就算他很有异性缘,他也不能把我的真心随便地踩在脚下。”
“他可以,或者该说他的身份、他的地位,让他觉得他可以,因为他可以轻易地就获得别人的青睐。来得太容易的爱情,他怎么会珍惜?”欧阳轻轻地一叹,当他在剖析庄世康的心理时好像在说以前的自己。
言紫萝想了一下欧阳的话,才道:“这样是不公平的,这好比两个人在玩翘翘板,他的重量比[较重,所以他总是在下面的一方,他可以决定什时候不玩了就随时离开,然后让对方重重地摔下来。凭什么主控权是操在他手上?什么时候开始爱、什么时候结束,做决定的都是他,我算什么?”
“疯狂迷恋他,忘了看清其它真相的女孩。”他很残忍地一语道破。“如果他不是庄世康,你会对他那么让步吗?”
言紫萝被说得哑口无言。
“难道就这样了吗?这段恋情最后以一条项链当作休止符……”她不甘心也不舍啊!
“把它当作是一场梦吧,梦醒了就什么事也没了。”很老套的说词,不过面对一个伤心欲绝的女孩子,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
“你想说幻想破灭是成长的开始吧?”言紫萝凄凉一笑。“老觉得这句话很没意思很老套,没有想到真正用到的时候心里会是这样的难受。”
她更没想到在她这么难过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竟然会是欧阳,一个她认为老土的矬蛋。但是他的相伴确实也安定了她慌乱的心,要不是他一直陪在她身边,依她苦闷到极点的心情,也许她会跑去海边往海里跳,或是跑去喝酒喝个够,醉到在街上跳大腿舞,然后再被警察带回警察局……有太多假设的可能,不过这些可能性都因为欧阳而不会成真。
在某一方面,她是该感谢他的。
“干嘛这样看我?”欧阳发现她正盯着他看。
“你是个好人。”言紫萝由衷地说。
这句话是个恭维,但也有遗憾的意味。
好人不代表是个会令人心动的人,言紫萝这句话的另外一种解读应该是——可惜他只是个好人,不是个帅又有钱的好人,否则她一定会喜欢他。
几乎每一个被庄世康甩掉的女人都这样说过,他也习惯了。
“回家睡得着吧?”十二点半了,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没事了。
言紫萝忽然拉住欧阳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你的手借我一下,我好冷,你的手很暖。”她闭上眼睛假装这只手的主人是庄世康。
他的手很暖是因为他刚才一直把手插在裤子口袋。他看到她闭眼的模样,知道她还没走出悲伤,他轻轻地拉开她的手,大步地往另一头走去。
欧阳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她一愣,难道连他也嫌弃她?
就在她自怨自艾的时候,欧阳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个袋子。他不得不离开一下下,刚才她拉着他的手贴在脸颊上时,他突然有股搂她入怀的冲动——对,是因为天气冷让他太冲动,所以他才找个机会让自己冷静一下,买烧仙草是个不错的理由。
“冷的时候吃烧仙草最好。”欧阳记得附近有家卖烧仙草的摊子,这家摊子都卖到凌晨一两点,所以他才可以在一月一日的凌晨请她吃烧仙草。
“你特地去买烧仙草给我……”言紫萝接过欧阳递过来的杯子,热呼呼的烧仙草温暖了她的手,欧阳的体贴温暖了她的心。
有人把她当玩具一样,玩腻了就扔在一边;但也有人在深夜还跑去买烧仙草给她吃。
“你不是说冷?”欧阳在言紫萝身边坐下,打开盖子道:“快吃,烧仙草冷了很难吃。”
在欧阳的催促下,她也打开盖子用汤匙舀着烧仙草送进嘴里。
热呼呼的烧仙草吃在嘴里暖在心里,她边吃边感慨。
“今天是一月一日,许个新年愿望吧!”他说。
“你先说你的。”
“我……希望言紫萝失恋的痛苦留在去年。”
“啊!”言紫萝讶异地看着欧阳。这人真怪,他的新年愿望竟然跟她有关。“我知道了,你的新年愿望有好几个,对吧?”
他只是笑而不语。
她扬扬眉继续吃着,吃着吃着,她又想到了与庄世康交往的情形,她小声地叹了声。
“不好吃吗?”欧阳问,她的眉头都皱在一块了。
言紫萝摇摇头。“只是……没有加花生,烧仙草就少了点味道。”她随口扯着。
欧阳吃完了他的烧仙草,拍拍裤子上的灰站起来,他伸出手摸摸她的头。
“下次我会注意。”他接过她手上的空杯子一块拿去丢。
言紫萝望着欧阳的背影发着呆,她的头顶上还留着被他摸过的感觉,一种会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悸动。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一年开始的第一天,陪她的人是欧阳,吃的第一种食物是烧仙草。
***** ***** *****
在爱情的路上摔了一跤,言紫萝受的创伤不轻,但失恋之后,日子还是要过,一个多月来,她照常上班,一切的活动都没变,唯一改变的是,她把望远镜收了起来。每个星期六下午,高玲玲也都会来带她出去逛街散心。
这日,言紫萝被母亲唤去买面纸,她提着两串面纸才晃到门口便听到高玲玲激动的声音,她不自觉地停了脚步。
她猜,玲玲的激动跟她有关。于是她找了一个可以听到玲玲跟父母说的话却不会发现的地方站着。
“还好紫萝不在……言爸言妈,大事不好了!”高玲玲气忿地说。“有一本杂志说庄世康要订婚了!”她就是为了这件事才特地赶过来的。
“庄世康不就是那个抛弃我们家阿萝的浑小子?”言父扶扶老花眼镜。他对庄世康可气了,他要是有办法的话一定马上搬家。
“对!就是他!我姊姊说她去美容院洗头看到昨天出刊的周刊,里头有这个报导,连紫萝也被写进去,虽然杂志没有把紫萝的全名写出来,但是还是很容易就猜出上面所说人的就是紫萝。”
“混蛋!有钱也不是这样欺负人的!”言父心疼女儿受了委屈,气得大拍柜台。
“你小声一点,万一被阿萝听到,她会很难过的。”言母要丈夫小声说话。“她好不容易谈了一次恋爱,才七天就分手,她够难过了,现在又……唉……”
“幸好紫萝现在不在,我就是要跟言爸言妈说别让紫萝看到这本杂志,她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一点,不能让她再受到影响。”刚才她拨了言紫萝的手机都没有人接,她还以为言紫萝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你说得对,我们别让阿萝有机会看到这本杂志,我连过期的都不进书。”言父道:“那本杂志的名字是什么?”
“是新发行的杂志,叫《西西周刊》。”高玲玲答道。
“知道了!我们要注意千万别让阿萝看到《西西周刊》。”言父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做了决定。
他们为了不让自己在言紫萝买面纸回来时表现得不够自然,还沙盘推演了好一会儿,可是他们等了好久也等不到言紫萝。三十分钟后,高玲玲担心地走到满香园外,只看到两袋面纸,而早该回来的言紫萝已经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