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很奇怪喔。”
“哪有!”她坐在地板上,像这样跟他聊东聊西的,她已经很习惯了,美中不足的是他仍是别人的未婚夫,他跟她的关系了不起就是朋友。
“你太安静了,怪死了,一点都不像你。”动动他的脚,他很高兴的笑了,因为有她的激励,他的脚又可以动了。
她定定的看着他,他跟她有相同的遭遇,都被情人抛弃,当然自尊心强大的他是不可能会承认他是个被未婚妻抛弃的可怜虫,但她是这样认定的,也许问他会让她找到一个问题的出口。
“问你一个问题。”
“问。”他很爽快的说,大概又想叫他捐点钱给“希望”孤儿院了。
“如果你发现郭乃慈实际上是抛弃了你,我说的是假设性的问题,然后有一天她再出现在你面前,你到时会怎么做?原谅她还是怨恨她?”她只不过是将自己的情形套在他身上。
笑容渐渐隐去,越来越锐利的眼神聚在黑眸底,他盯住她。
“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他的下场会很悲惨。”
他这么说可代表她跟其他人有所区隔了?但是她心知肚明,这“其他人”并不代表郭乃慈,她是他心中的一块珍宝。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她已经抓到他的脾性,她的眼神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他等他回答。
“因为爱她,不管是不是过去式了,我都会原谅她。”
她得到他的解答,同时也要到他的想法,就是说如果郭乃慈现在出现在他眼前,对于她在婚礼前一刻落跑一事,他会释怀,不会怨恨她,因为他爱她。
真是个圣人啊!
对她而言,保持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是最能接近他的方式。
— — —
学江民当圣人,到底他这种傻瓜行为是要称作圣人还是剩人?她不多想了,如果她这么做是傻瓜,至少还有江民当垫底。
憋了一个多礼拜,丁巧荷还是决定见柯景原一次。如果他真那么有诚意非等到她不可,她就能见到他。
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她想证明自己曾爱过的人并不是那么卑劣不可取的。
所以她来了,再次踏进这家温馨茶坊已是多年后,人事已非,见到当年的年轻老板娘变成两个孩子的妈,她不禁感叹起来。
在看到坐在窗边的柯景原一见她进门难掩兴奋之情的向她猛挥手,她的心也激动了起来,而她的激动却被一连串手机的响声中断。
“喂?我是丁巧荷,谁找我?”拿起手机,她的视线还留在窗户边的柯景原。
“丑女人,你跟阿峰说今天不来陪我做复健是什么意思?!”
手机传来的怒吼几乎震破她的耳膜,是江民,她就是为了不想听他的狮子吼才只跟阿峰说,先斩后奏,他也奈何不了她。
“我有事,你不会以为我每天没事做就等着陪你做复健吧?”
“我是这样认为……”声音消失了片刻,“你有约会?”
“是啊!”她轻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笑声能够激怒他,她有那么几分得意,当下笑得更开怀。
“谁的眼光这么差?!”
笑声倏然停歇,“当然我是比不上你的乃慈,但是欣赏我的男人还是有的,不是每个人的眼光都像你这么高的。”那团压在胸口的郁闷,嫉妒还是不爽呢?
“你答应陪我做复健的!”
“对不起,我今天要去约会。”
“你人在哪里?!”
不理会他对她近乎霸道的要求,她没有理由接受他的质问,更没必要让自己变成个红杏出墙的老婆似的,啪的一声,她关掉手机、切了电源,将手机扔进包包里,然后走向柯景原。
“我没想到你还愿意来见我!”柯景原对她刚才讲电话的事不以为意,满脸笑容的替她拉过椅子。
“我也没有想到你真的还在等。”他的体贴令她想到他们刚交往的情景。
把时光调回几年前,他们还相爱的那段时光,他们就像现在这样对坐谈心,分吃彼此盘中的食物……
她一直看着他替她招来侍者点了她爱吃的菜,细心的替她打点一切,她的思绪一直飞啊飞的,直到她想起他们感情决裂后她的痛苦,她才正了脸色,不再想起从前。
现在,她只将他当作一个很普通很一般的男人,他再也伤不了她了。
“你脸上的伤是你老婆打的吗?”她先开口提起,他脸上的伤痕已经淡去,但她非得提起,他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来找她的吧?
他脸色一黯,“没错,婚前她是那样的温柔,谁知道婚后她的个性全变了,又爱猜忌,一不高兴就会摔东西打人。”
“你也动手?”他不可能乖乖的挨打吧?
他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她该同情他还是鼓掌叫好?最好她选择不予置评,静静的舀着送上桌的汤。
两个人都陷入沉默,她舀她的汤,他撕他的面包,最后她忍不住开口问了。
“你找我出来有什事?”重修旧好吗?破镜可是难圆的。
“我……”他抬起脸,双手横过桌面,小心翼翼的轻握她的手,“这些日子以来,我常想起你对我的好,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再见上你一面。”
“然后呢?”拿着汤匙的手被他握住,她动弹不得。
“见到你,真好。”
他笑了,刻着几条淡淡纹路的眼角挤在一起,他没话将话说死,她坚强的外壳逐渐脱落,那个脆弱又害怕受伤的她正轻声问着:
上帝又要把幸福还给她了吗?
想着上帝,她也想到江民的脸。
— — —
丁巧荷那个丑女人的胆子比熊还大,竟敢挂他的电话!
一早,江民七早八早就起了床,这几天他的睡眠时间变短了,睡眠品质也差,睡不到几个小时,眼睛便再也合不上,他只好提早起床,清醒过来的脑子被丁巧荷这几天的行踪占据。
她到底跟谁约会去了?
几天都不陪他做复健,就为了她的约会。
他压抑下想跟踪她的冲动,那样显得太没品也没道理,她的交友状况关他的事吗?
是……不关他的事,那么丑的女人,个性又差又倔,她要去约会整死别人是她的自由,不关他的事。
不关他的事?那么他干嘛拚命想、想破头气死自己?气到睡不着……
“阿峰,绕到公司。”找点事来烦烦也好,许久没有踏进的公司是一个好目的地。
阿峰听从的将车子开往以前的海天盟总部,也就是现在的江氏企业总公司。
“阿峰,你觉不觉得柜台的人换了?”他被阿峰推进公司大厅,他几个月没进公司了,他四处打量公司的改变。
“先生,请问你找哪一位?有预约吗?”柜台小姐一见到他便漾着甜美笑容问。好可惜喔!这么帅的男人竟然是个残废。
他举起手要阿峰停下,他来自己的公司还要预约?
“我来找江彬。”
“我们老板正在开会,现在可能不方便见客。”柜台小姐很尽职的回道。
“你说谁是老板?!”阿峰忍不住大声说道。
柜台小姐被吓得花容失色,连忙退向墙壁,一见到上完洗手间的前辈回来,她急忙上前讨救兵。
“陈小姐,你该不会也不认识我了吧?”他冷冷的说,一段时日没有插手公司的事,难道公司人事已经大搬风了?
“老板……”较资深的柜台小姐当然认识他,“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来了?他是公司老板,来自己公司还得被质问来做什么,总不会是喝茶聊天吧?
他扫了一记冷得吓死人的眼光,“我们公司员工的职前训练做得不够,竟然连老板都不认识,需要再加强。阿峰,我们走。”
阿峰推着他走向高级主管专用的电梯,这部电梯需要输入密码才能使用,因此他说了个号码让阿峰去输入。
“大少爷,密码输入错误。”
“不可能。”他眼神一凝,这组密码是他设定的,用的是他的出生日期,他不可能连出生日期都记错吧?
阿峰又输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他想了一下,又说了组号码。
他老骂丁巧荷疑心病重爱猜忌,没想到他也被她传染上相同病症。
他屏气凝神的等待。
当!天不从人愿,电梯门开了,他的血压直往上窜。
他用的是江彬的出生日期。
第九章
办公室的门刷的一声被拉开,一道人影冲到桌前。
江民头也没抬,仍然专注的看着电脑萤幕上呈现的公司营运报告。
“你……到公司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接到通知,立即暂停会议进行的江彬气急败坏的冲进办公室,看到江民坐在他的桌前,心里很不是滋味。
“公司是我的,我来还需要跟谁报备?”他的视线从电脑萤幕上移开,落到江彬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说:“我连电梯密码改了都不知道。”
“那是……因为我的记性不好,又要经常搭电梯……”
“把密码改回来,我不习惯。”没听江彬解释完,他命令道。
江彬不敢吭声,为什么他在他眼中看到了战斗味道浓厚的坚定?他的腿和乃慈已不能再使他意志消沉了吗?
“大少爷,你今天要回医院复诊,时间差不多了。”江彬假意提醒。
“去不去都一样,反正陈医生说的都一样。”他略作沉思,“也许我该换个医生了,不然到美国或日本找名医检查看看。”
江彬一听大为惊讶!陈医生可是他安排好的人选,这段时间他对陈医生的诊断是深信不移,换医生,难道他已经开始不相信陈医生了?
“还有,联络征信社,取消寻找乃慈的委托。”
比起前一则消息,这则消息令江彬更惊讶更无所适从。
“为什么?你不想找到乃慈的下落?”过去乃慈是他心中的宝、是他的致命弱点,现在他竟连乃慈都不要了,为什么?如果情势再这样无法控制,他会输得一败涂地。
“如果她存心不让我找到呢?我再找下去又有什么意思?”间谍游戏他也会玩。
江彬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试探说道:“你是不是被那个丁巧荷洗脑了?”
他抬起眼眸,不承认也不否认。
“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女人,她在酒家上过班,还卖过身,那种欢场女子不适合你。再说,她最近又跟她以前的男朋友藕断丝连,你说像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配得上你吗?更何况那个男人还有家室,她这样等于是破坏别人的家庭,她哪一点比得上乃慈……”
他没有震怒,没有破口大骂,只是缓缓抬起头来,很胁迫的看了江彬一眼。
与生俱来的尊贵养成他的王者气势,就算他坐在轮椅上,却没有矮人一截的卑微感。
他输了!
江彬不得不承认他还是败给了江民,谁叫他没有从小就在江家长大,他已输在起跑点上,这是不公平的。
“你调查她?”丁巧荷的行踪他竟是由江彬嘴里知道的。
“只是担心你会被她所骗,所以才查了她,挖出这许多事。我明白你是因为乃慈的失踪太伤心所以才会找个女人来填补寂寞。”江彬自以为是的说。
“我这样说了吗?”是不是填补寂寞,用不着别人来替他下定论。
江彬脸色一变,担心自己的希望就要全盘落空。
“召集各级主管开个会,”他指着电脑萤幕上的数据,“这几个月的营运状况太难看了。”
他没有指责江彬办事不力,他不能不顾他们的手足之情;而丁巧荷怎么又跟她的前任男友搭上的?这个思考的工程太浩大,他不打算在这个时候伤脑筋,他需要吼吼人,发泄一下。
而那些不知情的各级主管就将要成代罪羔羊了。
— — —
包裹在深色西装裤下的两只腿努力的撑起全身的重量,虽然还是有点吃力,但终究他还是站了起来。
亲近地面的感觉是如此美妙,脚踏实地的触感在在说明他正站着而不是坐在轮椅上。
他的努力终于得到成果,他能够站起来了;而在拐杖的辅助下,他也能走路,虽然速度像蜗牛,但没有人能说他不是在走路,除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阿峰,他第一个想将这喜悦分享出去的人是丁巧荷。
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不是他不见她,是她在避他;他知道她是为了前任男友而跟他疏离,但是自尊强大的他也没有低头去找她问个明白。他没有立场去质问她,充其量,他们会同意两人的关系定位是朋友,保持距离才是朋友该有的分寸。
而今天,他要趁这机会跟她赌上一把,在她心中还有没有他这个朋友的存在。
“阿峰,你把我拉下来做什么?我这阵子很忙,所以没有陪江民去做复健……”
他听到丁巧荷的声音了,阿峰不负使命的把她拉了出来。
躲也没用。
“你忙着破坏人家的家庭吧?”
她听到了声音,不情不愿的往阿峰指的方向看去。
“你讲话一定要这样刻薄吗……”呃!她的目光不能移动了,他的腿……他是站着的,“你能站了?!”抛开心里那一小小点的不愉快,她奔向他,难掩兴奋之情的摸摸他的腿。
“我还能走呢。”她的反应让他挺有成就感的。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两天,不过走得并不稳。”
“慢慢来,再加点油就行了!”她不避赚的摸完他的腿,“你特地来告诉我这件事?”
“我来问你你想要什么,虽然这段时间你根本没来看过我,但我话说出口就不会反悔,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她退了一步,看着他,又想起柯景原,两张不一样的脸在她脑海中重叠,她想要什么呢?
“我现在还没想到,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有工作要做,等我回来,我就告诉你答案。”她急忙想从他的注视下逃脱。
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是真的有事还是想避开我?你已经避了我好多天了,”见她仍然想避开他,他很不高兴,他的不悦显示在手劲上。“你明明说你不怕我的,你跑什么!?”
“我真的有事……”
有事?他一声冷哼重得吓死人。
“去见那个抛弃你的男人,打算跟他破镜重圆、破坏他的家庭?”为了那个男人,她避开他,他光想就很不高兴。
“破坏……”她甩不掉他的手,很恼,“你调查我……你凭什么调查我!?”
“不是我去调查的,是江彬,他以为我跟你在一起。”他站着不动,用力将她拉进怀里,“再免费告诉你,那个男人不只你一个女人。”
是吗?柯景原除了她还有别的女人?可是这些日子来,她都跟他在一起,她没察觉他有什么异状啊。
“我不想跟你说。”她拒绝相信自己对爱情的领悟力还是那么白痴。“再怎样都是我跟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