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吓得巧儿的小脸全变白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最好的方法,就是雅妹妹去同爷说明一切,让爷彻查,有爷的保护,她才有好日子过,不然……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任雅妹妹再厉害,也防不了暗箭伤人呢!”
这话结结实实地吓坏了巧儿,她连忙转向赵雅,冲口道:“夫人……”
赵雅知道巧儿要说什么,先一步打断她,“好了,你别说,我心里自然有数。”
巧儿跟着赵雅已不是一天、两天,知道当她用这种口气,自己便是说到唇焦舌烂,也无济于事,于是咕哝着,“这些夫人的心肠怎么这么坏呢?我家夫人明明就没惹到她们啊!”
魏兰茵失笑了,“巧儿,你还小,不懂得女人为了争宠,可以做出任何事来。”
“可是……可是兰茵夫人您就不会呀!”
“我?”魏兰茵笑得更加柔媚了,“我不过是知道自己的本分,不做过分的要求罢了。”她接着转向赵雅,“我的话,你就当作参考,好歹也得为自己打算打算,豪门难居呀!”
“多谢兰茵姐。”赵雅淡淡的说,淡漠的目光已再次飘向漫天柳絮……
☆☆☆
转眼间,赵雅在惊雷堡中已过了三个月,这三个月来,拜雷傲天之赐,她又“得罪”了不少人物。
就像前些日子,矿坑无端端失窃了一大批的金矿,那个不安好心的男人,硬逼着她陪他审问三名嫌疑犯,要她揪出主嫌。在他的逼迫下,她不得不设了个陷讲,让主嫌自动露出马脚。
在主嫌不敢置信的眼神下,雷傲天开怀的呵呵大笑,“真不愧是我的小野猫,如此聪敏、如此机智,洛阳第一才女,果然名不虚传。”
跟着,他又将惊雷堡的帐务交予她管理,在她核对出帐本里有一大笔银两不明亏空时,那昔日的管帐者自然是被雷傲天给严惩了一番,逐出惊雷堡……
算一算,她的仇家大概已经可以绕惊雷堡一圈了,至今她还能安然地活着,也算奇迹一场。
这些都是雷傲天一手精心设计的,偏偏这男人还一派悠闲的说:“赵家庄早该由你做主的,若赵家在由你掌事,也不致落到今日的田地。”
“赵雅再精明十倍,也比不上爷您。”
她淡淡的回他。
“怎么说?”
雷傲天支起下巴,好像对这个话题深感兴趣。
“今日的事,教赵雅的敌人又多上了好几倍,恐怕赵雅哪天死了,连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这不都是拜爷所赐吗?”
雷傲无闻言,爽朗一笑,“我就爱你这聪明的脑袋,不会被一点小事冲昏头。”
他勾起赵雅的娇颜,“你可以求我,我会保护你的。”
他这般对她用尽心机算计,就是要她求他,这一点,赵雅岂会不明白。
但她不会求他的!反正她也只剩烂命一条,死就死,人总归要死的,只是迟早而已,所以,她不会求他。
抬起美丽清凝的容颜,望着眼前漫天飞舞的柳絮,自从发现了这片不依时节飞舞的柳絮后,这西苑池畔,便成了她最常流连之处。
雷傲天也注意到她对这片柳絮异常的留恋。
“记得初次见你时,也是在一大片飞絮之中,这柳絮对你有任何意义吗?”他双手环胸地问。
赵雅淡淡一笑,并不做正面回答,“你不觉得这一大片柳絮非常美吗?枝上柳线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骚人墨客提到春日,莫不用柳絮衬景。”
“这两句词,都有感叹春日早逝的意味。”雷傲天一针见血的点出来。
“是呀!柳絮纷飞,就代表春日将逝。”赵雅缓缓地仰起头,清凝的眼眸膘向了遥远的天边,“柳絮是警惕……”
至于警惕什么,赵雅没说,雷傲天也没追问,只是用他那双深幽难测的眼眸注视着她。
是呀!警惕……
☆☆☆
早晨的池边微带凉意,垂柳低掠水面,因风撩起阵阵涟漪。
匆促的脚步声响起,巧儿满含慌乱的眼在看到坐在池边的淡漠身影时,才放下心来吁了好大一口气,并举步朝那身影走去。“夫人,一大早的,您要出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害巧儿担心死了,就怕……”
出神地看着漫天飞絮的人儿被清脆的嗓音一惊,回到现实,“我人在惊雷堡里,会有什么事。”
“您还说呢!您难道忘了这几天来,不是有人下毒要害您,就是有刺客要杀您,巧儿吓都吓死了,您还敢这样到处乱跑……”小丫头嘟起嘴,一脸不悦。
“不用怕啊!巧儿,人家要杀的是我,我都不怕了,你又有什么好怕的。”赵雅淡淡一笑。
“夫人,您怎么可以这么说?总要有人替您顾着您的命呀!”巧儿不依的说:“您就依了巧儿,让巧儿把这些事告诉爷,由爷来处理吧!要不然……要不然总有一天,巧儿会见不到夫人的……”说到最后,她的眼眶儿已经红了。
便咽的声音让赵雅回过头来,将巧儿像兔子般红红的眼睛全收在眼底,素来淡漠的眼神忍不住柔和下来,毫无自觉的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有什么好哭的。”
这么天真的性子、这么热的心肠,又一个劲儿的替她着想,面对这个小丫头,素来冷硬的心,也不能不软下来呵!
“可是……可是人家不要夫人死嘛!”巧儿想起连日来的惊险画面,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人都是要死的,只是早死跟晚死罢了。”
赵雅不在乎的说。
“我不要夫人死!”巧儿拼命摇头,拉住赵雅的手,“夫人,您就让我去告诉爷好不好?让爷来处理这些事。”她看着赵雅的汪汪泪眼中满是恳求。
赵雅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做过什么,竟让这小丫头对自己这般死心塌地,然而;她的一番心意,却也教自己不得不感动。
“巧儿,你当真以为这堡里发生的事,瞒得过堡主吗?”她叹了一口气道。巧儿一怔,不太了解她的话。
“惊雷堡里,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堡主。”她破例把话挑明了说。
巧儿困惑的皱起秀气的眉头,好半晌才道:“夫人,您是说……您被下毒、被暗杀,这些事堡主都知道?”她小小的脸上全是不敢置信。
“可是……堡主如果知道,为什么不派人保护您?堡主是那么的宠爱夫人您呀!”巧儿呐呐的问。
“你真以为堡主宠爱我?”赵雅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看着巧儿迟疑的点了点头,“他只是想掳获我罢了,他想着我求他,想要我臣服于他,他要的女人从来就没有反抗过他,只有我例外,所以更激起了他的挑战欲,想要看我降伏。”
巧儿秀气的眉头揪得更紧,显然无法理解赵雅的说法。
看着她的神情,赵雅失笑了,“我真是的,居然跟你说起这些来。你还小,不懂复杂的人心,人是很奇怪的一种动物,当他有了一切时,就不容许自己的身上出现一丝不完美,所以,他们拼命的去掠夺一切,不管是属于自己的,还是不属于自己的,他们非得让自己想要的东西完完全全掌控在自己手中,才能从中得到快感。即使他们对那样事物并没有多大的喜好也是一样,侵略满足了人寻求刺激的欲望,等东西一到手,他们就没了兴致,弃若敝屐。”
“夫人,您是说,其实爷待您这般好,只是因为您不喜欢他,而不是因他宠爱您?”巧儿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个结论。
赵雅又是淡淡一笑。
“可是爷待您这么好,什么好的东西都给了您,像昨天,总管不是才送才干织访新产的布匹‘翠华秋色’,还有西域巧匠鲁阿奴打造的‘星月晶璨’全套首饰来给您吗?巧儿听说,这些东西只有您有,别房的夫人分到的都只是一些普通的布料和零星珠宝而已。”
赵雅望着巧儿天真的脸蛋,难得的笑了,“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正感兴趣的时候,哪个不是拼命的讨好女人?当初潋滟夫人和兰茵夫人受到专宠时,不也收过价值连城的宝物?巧儿,你自己也看过潋滟夫人身着千织坊出产的‘雪夜纱’,以及兰茵夫人颈上挂的‘倾城之泪’,那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呀!可现在爷的宠爱不再后,她们只能得到普通的布料、零星的珠宝,前车之鉴不远,男人的宠爱真的能相信吗?”
赵雅举证历历,教巧儿不得不信。
“只有愚昧的女人,才会相信自己绑得住一颗傲视天下的心。没错,我现在若是去求爷,爷会为我处理一切,可等爷腻了我之后,我能怎么办呢?我的仇人还在呀!爷会忘了宠爱的女人,但敌人却不会忘记仇恨,届时我该如何?”
“那……那……既然不能求爷,夫人您打算怎么办?总不能等死吧!”巧儿焦急的问。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赵雅轻描淡写的带过。“就看我什么时候运气用尽,还是那些人先死了心。”
将视线转回湖面上,清澈的眼神再度飘忽了起来,那身影,让巧儿心头一紧,想也不想的冲口道:“夫人您别怕,巧儿会保护您的!”
赵雅一愣,转过头来。
巧儿的话原是一时冲动,但出口后,反而更加深了她的意念。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神情像在宣誓,“巧儿一定会保护夫人的!”
赵雅仍是怔忡着,一阵风忽地吹过,扬起漫天飞絮,也扬起了她的发,在迷雾笼罩的早晨,带来了些许暖意。
第八章
冰冷
一曲新词酒一杯,
去年天气旧亭台,
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小园香径独徘徊。
—晏殊·浣溪沙
“为什么我觉得今儿巧儿看我的眼神带了点敌意?”搂着纤细娇柔的身子,雷傲天漫不经心的问。
来到惊雷堡后,若说对雷傲天的感觉有什么改变,大概就是习惯了他的亲昵吧!
他果然信守诺言,并未勉强她什么,唯一坚持的是搂着她纤细的身子入眠。
一开始,赵雅并不习惯,在那有力的双臂,以及强烈体气的环拥中,总是睁着双眼一夜至天明。
不过,日子一久,没有不能改变的习惯,她渐渐的适应了他的体温、适应了他的气息,以及他的怀抱,不再像以前一样僵住身子。但,也只有如此,他们并未有进一步的接触,就维持在暧昧的关口。
面对雷傲天的问题,赵雅的唇边倒是扬起一抹极淡极淡的微笑,想起巧儿那个小丫头。
那实心眼的小丫头呀!说风是风、说雨是雨,今早在池边的一席谈话,已让巧儿把雷傲天列为敌人,虽说雷傲天才是她真正的主子,她必须对他恭谨服从,可在恭谨之下,那张孩子气的脸还是掩饰不了心中的想法。
那样义无反顾的忠诚,让赵雅无法不感到窝心。
赵雅难得的笑意全落在雷傲天眼里,他沉思着轻叩手指,“能让你这般笑的,是那个小丫头?”
赵雅一怔,好似此刻才发现自己在微笑,立刻蹙起眉敛去笑意。
“我不该让那个小丫头来服侍你的,你只能为我而笑。”雷傲天闲闲的道,字字句句,却无比狂妄。
“这也在你的算计中,不是吗?”赵雅淡淡的提醒他。
雷傲天呵呵笑了,也不否认,‘但很有效,不是吗?”
没错,是很有效,还有什么会比一颗天真热诚的心更加感动人呢?她到底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无心。
“再不久,你就会像待那小丫头股待我。”雷傲天骄傲的宣告。
赵雅好笑的扬起眉,眼底净是嘲讽。她会对一颗天真热忱的心不设防,但对于一颗狡诈狂霸的心,那可就未必了。
“信不信由你。不用再勉强自己陪我了,去吧!”雷傲天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而后埋首帐簿,赵雅顺从的站了起来,轻轻的掩门离去。
霜降碧天静,秋事促西风。不过这秋,也快过了,几回夜里降霜,都显示出塞北的寒冬将至。
习惯性的仰起头看着遥远的天际,怔忡地出了神,一道阴影突然笼罩在她面前,她还来不及回神,右脸已经热辣辣的挨了一巴掌。
捂着脸,赵雅蹙起眉望向前方,就见杜潋滟能一脸怨毒的看着她,明艳动人的脸曲成一团,恶狠狠的道:“你到底是怎么跟爷搬弄是非的?你说呀!”
莫名其妙的挨打,赵雅仍一脸的冷静。“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还装傻!”杜潋滟的声音像是要哭了出来,小巧精致的下巴仍然高高地仰起,气势尊贵如皇后,“如果不是你,爷不会把我赶离堡,把我许配给熊黑。”
赵雅明白了。“我很遗憾,但这件事真的跟我没关系,我没跟爷说什么。”明知解释是徒劳,可她还是不得不开口。
“不是你,还会有谁?”
杜潋滟握紧拳头,浑身不住地颤抖,“你还没来之前,我跟爷本来好好的,爷最宠爱的人是我,可你一来,一切就变了,爷不再宠我,还想把我赶离府,我不懂,你到底有什么好的?我又有哪里比不上你?”
赵雅抿着唇,没有说话。
“你这女人好狠的心,为了铲除异己,怂恿爷把我逐出府,你想独占爷,是不是?我告诉你,爷总有一天会腻了你,就像腻了我一样,你会有跟我一样的下场,被赶出府,许给一个粗鲁不文的男人!”尖锐怨毒的声音像诅咒般朝赵雅袭来。
“正如你所说,爷总有一天会腻了我,就像腻了你一样,是爷不要你的,你又何须把罪推到我的头上?”
“你……”赵雅只是陈述事实,但这句话对杜潋滟而言,就像被人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那般难堪,她铁青了一张脸,手一抬,狠狠地甩下。
这回赵雅已有防备,轻巧的闪身避开。
杜潋滟太过用力,一掌挥空,反而往前冲出去,不小心扭伤脚踝跌坐在地。
赵雅没有笑她,也没有伸手扶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杜潋滟回过头来,恶狠狠地道:“我不会原谅你的,我恨你!你别以为赶走了我,就会有好日子过,我绝对不会让你如愿的。我会报仇,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尝到跟我一样的耻辱,你等着好了!”撂下狠话,她挣扎着站起身,一拐一拐的走了,纵使脚踝扭伤,姿态仍是一派的高傲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