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你所赐,练习比赛中断了,叔清跟我只好负起把你叫来球场的责任,乖乖护送你回家。”
“后来,在家里休养的我实在闷得发慌,才会开始看‘科莱罗的新娘”……仔细想想,真该感谢你们哪!”管衣仲笑说。
“这么说,我跟叔清就是改变你人生的元凶?唉,真是造孽。不过,那本书到底在说什么?你竟然会如此沉迷。”
“你若真的想知道就住下来。”管衣仲撒下钓饵。
“……那你必须保证,所有食物都是你亲自处理,没被庄梦蝶碰过。”在好奇心驱使下,孔思贤无奈地上钩了。
☆ ☆ ☆
房里,庄梦蝶与韩玖菲窃窃私语。
“就是这本书。”虽然房门紧闭,庄梦蝶还是压低音量。
“‘科莱罗的新娘’?”韩玖菲接过书,呆看了好一会儿:“你要给我看的就是……这本小说?”
看庄梦蝶一副紧张模样,她还以为是什么大秘密呢!
庄梦蝶摇头:“打开第一页。”
韩玖菲照办:“啊……这是……”
“你觉得如何?”庄梦蝶问。
“很漂亮。”韩玖菲注视书页夹着的照片,诚实回答。
“我也这么想。”庄梦蝶点头,拿起那张显然常被人拿起观看而造成四角有些磨损的照片。
“这人是谁?”韩玖菲问。
“不知道。”庄梦蝶摇头。
“这本书不是你的吗?”韩玖菲又问。
“不是。”
“那怎么会在你手中?”韩玖菲感到莫名其妙。
“……我捡到的。”庄梦蝶避重就轻地说,并在心底补充:从管衣仲房里“捡”来的。
庄梦蝶回想起,上个周末午后,她提早午睡醒来,想找管衣仲陪她,正在接电话的管衣仲不仅没时间理她,还差遣她到他房里拿电子记事本。她一进房,就看见这本书摆在桌上,于是,她便直接“借”了回来打发时间。
当她翻开第一页,就被这名拥有柔美笑容的绝色女子给吓傻了。
她还没回过神,管衣仲便冲进房间告诉她,她父母相中的准女婿——孔思贤要来的消息。
“好看吗?”韩玖菲的问话打断她的思绪。
“什么?”
“书啊!”
“不清楚。”庄梦蝶摇头。
“喂喂,你要我进来,不是要推荐我看这本‘科莱罗的新娘’吗?”韩玖菲问。
“我没看过内容,怎么知道好不好看。”
看到这张照片的那一刻,庄梦蝶突然觉得她平静的生活受到威胁,仿佛随时会瓦解。后来,证实她预感成真的,则是管衣仲那句:“我们之间的契约只到六月十五日”。
“那你要给我看什么?这张照片?”
“没错。”接着,庄梦蝶手持照片逼近韩玖菲,严肃地说:“你说,是这女子美,还是我好看?”
“呃……这个……”韩玖菲迟疑了。
照片中的女子年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细致白皙的皮肤宛如水晶般晶莹剔透,蓬松微卷的长发黑亮有光泽,而眼珠却是散发神秘光彩的淡紫色,小巧的樱唇画着迷人的弧度,任谁来看都不能否认,她是个绝色美女。
“不用顾虑我们之间的交情,就算你说她比较美,我们依然是好朋友。”庄梦蝶淡淡一笑:“基本上,我不会用对付孔思贤的方法对付你,放心说吧!”
“‘基本上’?”韩玖菲觉得耳熟,仔细一想,才惊觉这好像是庄梦蝶在“招待”孔思贤时曾说过的台词之一。
“我们是朋友嘛。”
在庄梦蝶皮笑肉不笑的微眯双眼中,韩玖菲找到明哲保身的答案:“当然是你美!这陌生女子压根儿比不上你。”
“谢谢,玖菲说的话,我信得过。”庄梦蝶松了一口气。
其实,庄梦蝶并不想对韩玖菲施予“压力”,毕竟她想听的是实话,但在最后一刻她却因为无来由的恐惧,而宁愿选择以胁迫的手段,取得假答案。
从小,她的恶行都被四周的人当作“恶作剧”,而且因为她是“庄家最引以为傲的小美人”,所以不管她做了什么,都会被原谅。
因为美丽,骄纵无妨——这是她从小到大通行无阻的护身符。
虽然衣仲从来没有当面称赞过她的长相,但她知道他向来引以为傲,所以她根本无法接受,有关自己不再是他眼中最美的女人的事实。
第四章
早晨,偌大的客厅里,管衣仲与庄梦蝶各据一方,默不作声。
良久,庄梦蝶开口了:“你要跟我说什么?”
“这话很难启口。”管衣仲来回踱步,静不下来。
“如果是‘那件事’,我不想听。”相较于管衣仲的浮躁,庄梦蝶沉稳地坐着,转头望向窗外。
“哪件事?”管衣仲瞟了庄梦蝶一眼,反问。
“就是那件事。”庄梦蝶打起迷糊仗。
“如果你指的是一个钟头前,你把一串点燃的鞭炮扔进孔思贤房里,吓得他衣衫不整地冲出大门‘避难’,以致被邻居当成笑话,而他也气得当场拂袖而去的‘那件事’的话……”管衣仲重重叹了口气:“我并没有生气。”
与其说他不生气,还不如说他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
“你不生气?”庄梦蝶不敢置信。
管衣仲向来以让她成为“世上最优雅高贵的小姐”为终极目标,现在竟然坐视她的劣行不加管束?莫非她已经失去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睡眠不足,没力气发飙。”
管衣仲摇了摇头,不摇还好,一摇顿时头昏眼花了起来。在昨夜之前,管衣仲从未熬过夜,更别说失眠,但“昨夜”——
“是我的错吗?”庄梦蝶回过头来迎视他,无辜地眨着大眼。
“难道是我不对?”管衣仲无奈地反问。
“我只是略尽地主之宜罢了。”
“如果‘主人’都像你这样待客,以后绝对没有人敢去作客。”管衣仲提醒自己,绝不能被她那纯洁的眼神给哄骗!
“我想你一定很累,所以想为你分劳。”昨晚,庄梦蝶以希望有更多机会了解孔思贤为由,让管衣仲陪着孔思贤住在她的楼层。
“我反而觉得疲劳加倍了。”
“唉,玖菲说我必须学着做事,以免成了社会低能儿,所以我才想试着学习处世之道……”庄梦蝶越说越轻,细长的颈子低垂,手持白绢轻拭脸颊,委屈的模样大大刺激管衣仲的良心。
“对不起,小蝶,是我顾虑不周,冤枉了你一片好心。”管衣仲赶紧踏前两步,抬起她的小脸。
没想到庄梦蝶晶莹效美的脸上并没有让他心疼的梨花带泪,反倒是掩不住的笑意,管衣仲这才发现,他委屈的小蝶正以手绢掩面笑得正开心!
“小蝶,你——”管衣仲跌坐在她身边。
“呵,衣仲果然是站在我这边的。”庄梦蝶得意地大笑。
“这是当然的事!”管衣仲实在无法对庄梦蝶生气,只好委婉地问:“你昨晚是故意恶作剧吗?”
“那不是恶作剧。”庄梦蝶严肃地否认。
“难道是小蝶独创的欢迎贵客法吗?”管衣仲苦笑。
“差不多。”她在心里暗暗报出正确答案:“驱逐害虫计划。”
“你为什么看思贤不顺眼?他是个很优秀的男人,绝对配得上你。”
“连杀虫剂都受不了的男人,哪里优秀了?”庄梦蝶理直气壮地反驳。
凌晨一点,她戴起事先准备好的防毒面具,拿着备用钥匙,偷偷打开孔思贤的客房,喷进一整瓶杀虫剂,然后快步逃回自己房间。
“自己招认了吧!再怎么说,杀虫剂是用来扑杀蚊虫蟑螂的,你怎么可以在思贤房里喷了一堆?”管衣仲头痛地说。
“因为客房很少使用,我担心会有蚊蝇打扰他的睡眠。”
“那也该在他睡前做啊!”
“人家半夜才想到嘛。”。
“真的不是故意作弄思贤?”管衣仲怀疑地问。
“孔思贤是父亲中意的男人,我怎么会故意捉弄他呢?”庄梦蝶微笑。
捉弄孔思贤?哼,“蓄意谋杀”还贴切得多!庄梦蝶暗暗想着。
的确,孔思贤跟她无冤无仇,唯一的错在于他是父亲看中的人,代表双亲价值观的人就是她最看不顺眼的“害虫”!
从小到大,除了管衣仲这只驱赶不走,从害虫升级成“怪虫”外,没有任何“昆虫”能黏在她身上!
“算了,这件事我也有错,我太宠你了……你要记住,刹虫剂对人体有害,屋里有人的时候尽量少用。”管衣仲自责地叹息。
明知过度呵护可能导致悲剧,但庄梦蝶小时候纯真可爱,长大后清新动人的模样,在在让他铁不下心,只好事事代劳,如此说来,小蝶不清楚杀虫剂对人体会产生毒素,怎能一味的责怪她?
“我记下了。”庄梦蝶听话地点头。这点小常识,她三岁的时候就知道了,从小到大只要是能害人的知识,她向来是过目不忘、一听就懂。
“记住就好。”
“衣仲,我有个问题。”
“什么?”
“你的体质是否……跟常人不大一样?”
“为何突然这么问?”
“忽然想知道嘛!”庄梦蝶撒娇地摇着他的手臂。
说到杀虫剂,这也算是她的老手法之一。
记得管衣仲来到庄家的第二年,她的忍耐度已濒临破裂边缘,一刻也无法再忍受管衣仲在自己身边打转!
于是,在她的生日派对上,她趁人不注意时,在一杯葡萄汁里加了些扑杀病畜用的药剂——据说只要5cc就能杀死一头病入膏肓的大象。
她万分期待地拿给他……
“或许吧!”管衣仲搔搔头,笑道:“我父亲是风景摄影师,以前曾带着幼年的我在非洲荒地拍照,一直到我十岁那年,母亲坚持让我受正规教育,才硬把我接到美国住。”
“这跟你的体质有何关连?”
“在非洲的时候,我们父子俩都住在渺无人烟的荒原,每回生病都靠身体自然痊愈,有一次我被毒蛇咬到,几乎死在异地,后来奇迹似的康复,之后的抵抗力就变得很强,除了外伤,我从来没有生病过。”
“原来如此……毒蛇啊……”
庄梦蝶终于明白,何以当时管衣仲能面不改色地喝下葡萄汁,反倒是她探头探脑跟在管衣仲身后,等着看他毒发身亡的惨状,却一个不小心被突然转身的他绊倒,在生日派对上大大出糗。
“说起蛇,昨晚那条蛇是从哪里进来的?”管衣仲忽然想起。
“你是说那条出现在孔思贤房中的小蛇?”
“就是那条。”眼珠一转,管衣仲望向庄梦蝶,随即心想:不可能是小蝶!小蝶一个柔弱女孩子家,哪有胆子暗藏蛇类?
“我们家居然有蛇,我好怕喔!幸好它没有钻到我房里。”庄梦蝶怯弱地说着,身子微微颤抖。
“没错,幸好你没事。”暗斥自己疑心病太重,管衣仲揽住庄梦蝶,轻拍她不停抖动的双肩。只是听到“蛇”字,就吓得连连颤抖,他竟还怀疑小蝶搞鬼,真是异想天开!
“以后我们要小心点……”庄梦蝶窝在管衣仲怀里,喃喃道。
凌晨三点,杀虫剂风波平息,庄家再度陷入沉寂。
一个蹑手蹑脚的人影,静悄悄地来到孔思贤房前,稍微推开房门,将一根细长管子塞进门缝,随着行动完成人影也跟着消失。
十五分钟后,凄厉哀嚎声响遍四周。
“那条来路不明的小蛇竟然爬到思贤脚上,幸好牙齿已经被拔掉,没有咬到思贤,算是虚惊一场。”
“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庄梦蝶咬牙切齿,不甘之情溢于言表。
“嗯?你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管衣仲怀疑地往上一看,只见庄梦蝶露出编贝般的细齿,对他虚弱一笑:“一想到蛇我就全身没力,孔先生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是啊!”管衣仲满意地点头,果然是自己多心了。
“嗯。”庄梦蝶回以微笑。
哼哼,好个骗钱的混帐老板,居然大拍胸脯向她保证:“这条蛇刚从西藏进口,虽然小,可是毒得不能再毒,只要被它咬到一口,轻则住院半年,重则神志不清,从此变成植物人。”没牙的蛇能咬人吗?大骗子!
“我已经请老李处理掉蛇了,你不用害怕。”
“那就好。”
“小蝶,我有重要的话要说……”管衣仲站起身,开始在客厅中央踱步。
“我不听!”庄梦蝶掩住双耳,把头埋进软垫里。
来了!接下来他就要说:“月有阴晴圆缺,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相处这么多年,我也舍不得分离,但这次你擅自退学,庄先生发了很大的脾气,所以我必须提前解职,自己保重了,小蝶。”这种话她才不听呢!
多年的相处,她深知管衣仲向来嬉皮笑脸,大有天塌下来自有别人顶的乐天气度,能让这样的他脸色沉滞,说话前再三斟酌,想必是父亲庄海强昨晚那通电话的缘故!
“唉,月有阴晴圆缺——”
“没听到,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庄梦蝶掩着耳朵大喊。即使手上力道再强,还是盖不过趁隙而入的声波。
果然,他真的要走了!而且不是被她扫地出门,而是被庄海强那头只会作表面文章的老狐狸给赶出去的。这种事她绝不允许!有资格把管衣仲踢出庄家大门的,只有她庄梦蝶一人!
“相处这么多年,我实在舍不得——”
“啊,UFO!”放下双手,庄梦蝶故作惊讶遥指窗外。
“哪里?”管衣仲回头看去,哪来什么UFO?
“我看错了。”
“听我说,这是很重要的事,从今天起,我必须——”
“呃,壁虎!”她缩起脚,惶恐地盯着地面。
“不要怕,有我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地板磁砖亮晶晶,完全无异状。
管衣仲回过头来,感叹,“这么不想听我说话吗?小蝶。”
“谁教你要听爸爸的话?”庄梦蝶抱着膝盖,缩进沙发里,可怜兮兮的泪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管衣仲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欺负小红帽的大野狼。
“令尊会生气并不是没道理的,毕竟你再一个月就能以优异成绩毕业,现在却无故退学,若要受惩罚也是应该。”他只好放软语调劝说。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的事为何要你负责?”庄梦蝶不服气地反驳。
“我是负责指导小蝶教养礼仪的人,我不负责,难道该让南部老家的总管王婶负责?”庄海强不过是“惩罚”他教导小蝶自立,这本来就是他应尽却未尽的职责范围。
“不要,管爸爸怎么说,我希望你留在这里!”她含泪喊道。
以前,这招“含泪祈求”是百分之百灵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