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微笑。
她点了点头。“他干什么的?”
“议员助理。”
她显得很有兴趣:“干政治的人!是政治明星!”
“不,他不爱出锋头,他爱当副手的角色。”
“大学同学?”
“比我大一年。”
“很英俊?”
“很有才气。”
“家里是否富有?”
我摇头。“我赚的钱甚至比他多。”
Luna很惊奇:“你不介意?”
我再摇头。
“我会介意的,”Luna说。“虽然我家里富有,自己也赚到钱,但穷男人我从来看不上眼。你知道吗?男人有钱,会加强他的气势,而男人有气势,代表他有class,有气质。”
我望着她,似懂非懂。
她看到我迷惘的眼神,便笑了:“你是个纯情的女孩子。”
“我也爱钱的。”我说。
“男人给你钱你要不要?”Luna问。
“我喜欢自己赚钱,而且要赚很多钱。”我说。
第五章
“如果给你钱的男人,是你心爱的人呢?”
这样嘛……我溜了溜眼珠。“这实在太幸福了!”
我与Luna同时候哈哈大笑起来。
“你呢,你有没有男朋友?”我问Luna。
“刚刚分了手,在美国,”她顿了顿,“他比我大上十六年,而且结了婚,儿子也十二岁了。”
我望着她,只懂“啊”地发了一声。
“他很有钱的,是跨国上市公司的主席,人也很英俊,很有品味,我很喜欢他,与他一起的两年,我得到很多,不独是物质上的享受,还有见识与爱情。”Luna在我面前扬了扬她的钻石手表:“这是上年我生日时他送给我的。”
“很漂亮啊。”我一早便留意到她这份礼物。看着钻石的闪烁光芒,我大胆地问:“他不肯离婚吗?”
Luna嘟起圆圆的嘴唇,说:“我从来没要求过他离婚,也不想他离婚。”
“为什么?”
“我只准备与他一起一段短日子,他有的东西,我吸收了之后,便是我的了,然后我有我生活,而且会活得更好。”
我望着她美丽的单眼皮,不能肯定我是否明白。爱一个人,不是渴望与他生活在一起的吗?怎可能一边爱他,一边想着要离开他?
于是我问:“你爱他吗?”
她肯定地点头,然后小声地说:“太爱了,我要以他为我一生的榜样。”
我抽了口凉气。没料到答案是这样厉害的。这样说,那个男人对她的影响必定很深很重要。果然,每个人都有过去。
突然,Luna的眼睛闪亮起来,她抓住我的手,“这首歌我很喜欢,我们跳舞去!”
我被她拉进了舞池,挤到人堆中。然后,我模仿她的舞步,在震天的音乐声中,不再谈论男朋友的事。
Luna赞我跳得好看,我不久便放松下来,开始适应周围的环境。
两、三首歌之后,有一男一女走过来与Luna打招呼,他们说的是英语,我退后了两步,偶然向左边一望,看到一个站在角落的男人望着我。
他大概比我年长五、六年,一把长头发束在颈后,身材很高大健硕,他的眼神凌厉,像鹰。
他弯起嘴角,好像是向着我笑。
我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尽快别转脸,把视线放回Luna与她的朋友之上。
也不知是否心理关系,每当我把视线溜向左边时,都隐约看见他那似笑非笑的脸。
Luna那两个朋友与我们跳了一会儿舞后又走开,我趁机问Luna:“你是否认识站在左边角落那个高大长发的男人?”
Luna向左边一望,认真地想了想,继而在我耳边说:“好像是个建筑师,而且颇出名的。”
我睁大了眼睛,是吗--
那夜我逗留到十二时左右便嚷着要回家,Luna也说有点累,于是我们便拥抱道别。回家后,我致电简文瀚,告诉他我去了disco,他就不高兴起来。
“那些地方还是少去些好。”他说。
“别这样古板嘛!很多上班族也喜欢去的!我平日少运动,就当是做gym好了。”我说。
“你与什么人去?”他问。
“我与一个privatebanker去,是个从美国回来的女孩子,名字是Luna。她很特别的呢,很开朗,也很会玩。”
简文瀚却说:“她可是正经女孩子?”
“当然是啦!”我很讶异他会这样问我。“她在很有名的大学毕业,在一流的银行上班!”
“你初初出来工作,交朋友要小心。”
“唉,”我拿他没法。“下次介绍你认识好了。”
我与简文瀚依然像从前一样,每晚抽空谈电话,周末周日出来见面,逛一阵子街,买一些衣物,日用品,然后回他的家与他家人吃饭,或是与他两人到酒楼吃些小菜,就如最普通的情侣,非常家常的日子。
有时候珀月会与我们一起,她毕业后在一间中型酒店当公关,她似乎不大喜欢那份工作,工作繁重薪酬又少,也看不见有很大发展。
我们三人之中,事业上似乎数我最顺利。我时常对简文瀚说,将来我们很快便有机会买大屋驾名车,因为公司的花红很高,上年便派了二十个月粮给员工。发了花红后我也要给自己买双Gucci鞋、Prada套装、Hermes手袋,更加要奖自己一只Tiffany手表和钻石饰物。
“一年后,一年后我的生活便会开始很好。”我愈说愈兴奋。
他却没有什么反应。
“我买你一套Versace西装好不好?Versace也有一些沉实的款式,你穿在身上必定会显得很有气质。”
他说:“我不要。”
“那么要一只手表好了。和我一起戴Tiffany吧!”
他望着我,很慢很慢地,笑了。
“你这是苦笑,”我拍了拍他的胸膛。“好像我委屈了你似的。”
他摇了摇头,把我拥入怀中。
“好了好了,”我抬头望向他的眼睛:“我出了花红后把钱捐到内地,什么也不买。”
他拉起嘴角笑,吻了吻我的额头,没作声。
就这样,他继续为工人争取福利,我则天天翻着杂志梦想着一年半载后的好日子。一年半载后,我当然不会立刻变得有钱起来,但肯定是我廿多年来手头最松动之时,我期待着不用连买三百元一件衫也要考虑的日子,这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读那么多书,也是为了生活得更好,质素更高。不是吗?
不久,我的试用期满了,加了百分之二十的薪酬,上司高度赞许我的工作表现,那一天,我由早上直至下班都是笑着的。
为了庆祝,我在一间同事推荐的餐厅订了位子,餐厅在五星级酒店的顶楼,有无敌维港景致,听人说,那里的气氛很浪漫。
当然,庆祝一定是与简文瀚一起的,我们拍了拖三年多,从没有试过吃这么高级的烛光晚餐。
我很兴奋,指着那正闪亮地燃烧着的玫瑰形状腊烛嚷出来:“很可爱啊,会喷火的玫瑰。”
然后又陶醉万分地望着维港的超级海景:“从来不觉得香港如此美丽!”
简文瀚却用叉翻着他碟上的鸡肉,说:“太老了,很难吃。”
“我的鱼柳却很美味。”我指了指我碟上吃了一半的鱼块,“你要不要?”
“饭堂的鸡做得比这一百五十元一块的还可口。”他抱怨。
“甜品会很美味的。”我说。
“这里的东西怎可能会吃得饱?一个小时后我必定肚饿。”
“那么我们去湾仔吃腊味饭好了。”我有点不高兴。
他放下刀叉,干笑:“你说,来这些地方干什么?”
我觉得委屈了,扁着嘴望他:“很多情侣拍拖也是来这种餐厅的。”
“我一点也不稀罕。”
我光火了:“谁要你稀罕!我只不过是想大家开心一晚,有一个在五星级酒店吃高级西餐的回忆!你也不想一辈子只吃‘金凤’的吧!”
我激动得掩住了脸。
简文瀚也垂下眼来。气氛僵住了。
半晌后,他捉住我的手。“对不起。”
我斜眼望了望他。
“我是粗人,”他望着我。“我衬不起你。”
我笑了出来。“算了吧,别这么说。”
“在高级餐厅吵架,就是我们得到的回忆。”他也笑起来。
“结账好了,我们去吃腊味饭。”我伸手扬了扬,叫唤侍应。
结账后,我们手牵手从走廊步出餐厅,偶然间,我看到在另一边靠窗的位置,坐着那晚在disco中望着我的长发男子,他依然把长发束成一条马尾,眼神也一样的充满火光,他正与两位女士一起,一位长发一位短发,年纪似乎比他稍大,三人有说有笑。
他在不经意间望到我这一边,视线落在我身上。简文瀚拉着我走得太快,我与他眼神的接触,就只有那一秒。
那真是个神秘的男子,他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城市的气质。
证实了简文瀚不喜欢高贵的食肆后,与我作伴吃吃喝喝的变了Luna,她带我去了两间很热闹且精致的酒吧happyhour,其中一次珀月也有来。
Luna贯彻她一向的坦诚,在别人毫无心理准备下坦白自己的爱情历史,又问了珀月好些私人问题,然而不知珀月是否累了,她不太愿意回答似的,也很少笑容,似乎不是太喜欢Luna。
我努力打圆场。“你们两个都是月亮女孩,一个中文名字是月亮,另一个是英文名字。”
Luna哈哈哈笑了三声后说:“你们知不知道除了你出生的那个星座之外,另外还有一个属于你自己的星座,叫月亮星座?”
我问:“是什么来的?”
“是主宰你情绪与爱情的星座!”
我很感兴趣。“哪个是我的月亮星座?”
“要用对照表查看的,要知道你的出生年、月、日、时间。”
“那么,与中国人的批命差不多嘛!应该会很准的啊,时间也一并计算在内。”
我与Luna一人一句说着,珀月却从头到尾没答腔。
在洗手间内,我问她:“怎样,不喜欢Luna?”
“她的爱情历史是真的吗?”她问我。
我放下口红。
“大概是吧,她上次也是那样对我说的。”
珀月抹抹手,望着镜中的我。“她怎可以这样的?与有妻子和孩子的男人一起,竟然一点内疚也没有。”
“她没想过要那男人离婚的。”我说。
她眨了眨眼。“对不起,我不能够接受她。”
珀月推开洗手间的门,我跟在她身后。珀月一向也颇开明,我还以为,她会喜欢多交一个朋友。也很奇怪,对于Luna所说的过去,我倒是一点反感也没有,每一个人,都该有她独有的爱情态度啊。
以后与Luna的约会,我当然不再邀请珀月。Luna说,在她生日的晚上会在disco的卡拉OK房举行生日派对,她想我与珀月一起来,珀月是不会来的了,我也不想只得我一个,于是便叫简文瀚和我一起去。
Luna爱热闹,一间卡拉OK房塞满人,她不停地喝酒唱歌,又不停地与同性、异性朋友拥抱,喝得半醉便索性站到房中间的圆台上,又唱又跳。
我与简文瀚只是合唱了一只中文歌,但我也觉得很高兴,偶然这样疯癫一次也是好的,虽然我整晚不过是乖乖地坐着,绕着简文瀚的手臂。
十时左右,简文瀚说要走,我与他走到卡拉OK房外,问他:“不舒服吗?Luna还未切生日蛋糕。”“想回去。”他只是说。
“不喜欢我的朋友吧!”我微笑。
他似乎是默认了。
“你喜欢的话多留一会,玩得开心点。”
我目送他离开,他在大门前与我挥手。我也伸手挥了挥,犹幸,他是笑容满面的。
坐回卡拉OK房内,Luna走过来问我:“你男朋友不喜欢这里?”
“不习惯吧。”
“你呢?”她又问。
“很好啊。”我衷心地说。
然后我便开始想,三星期后就是我的生日,应该怎样与简文瀚庆祝?这是我出来工作后的第一个生日,他又不爱热闹,但我又不想只是吃顿晚饭,嗯,伤脑筋。
我问过一些同事的意见,他们提议我与他到澳门过一晚,还可以作特别的安排,乘直升机由香港飞往澳门。
我听后显得异常兴奋,乘直升机!我肯定我与他都会永世难忘!
就这样决定好了!不论多昂贵我也要试一次。
我没告诉他这次是直升机之旅,只说订了一晚澳门的酒店,要他那夜千万要准时六点到达集合的地方。
那天早上我在家收拾了些简便的行李,也替简文瀚带了我特别为他买的新衣服,精神抖擞地提着旅行袋回公司。
我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任何人也察觉得到我的开朗。早上再致电简文瀚提醒他要准时,他说大概没有问题,这阵子他不算忙。
午饭过后我便没心思工作,不时偷偷看表,实在太兴奋了,兴奋得把全副精神投入去等待六时正的降临。简文瀚的表情一定会很惊喜,他一定会很感动,也一定会说些“有你这个女朋友实在太幸福了!”的话。
我把头埋在文件中吃吃笑。
实在太幸福了。
下班后,我在五时四十五分到达直升机场,起飞时间是六时十五分。我在风中等待,五时五十分、六时正、六时零五分……简文瀚很少迟到的……然后就是六时十分。
我忍不住致电给他。
他的手提电话接通了。
“喂!”我说:“你在哪里?”
“我在新华社!”他说,背景声音很嘈杂。
我很讶异:“干吗突然在新华社!”
“你有没有看中午的新闻报导?李登辉都搞台独,所以我与同事在这里声援中国政府!”
我着急起来:“你可以走了吗?”
“阿彗,我不来了,我会在这儿通宵抗议。”
简直不可置信。我高声说:“但你答应了我的!”
“澳门随时都可以去!”他这样说。
我冲口而出:“但我租了直升机!”
“什么……”他的电话受到干扰。
“简文瀚,我现在来新华社!”我情急地收了线。
跟着我转头请求直升机负责人通容十五分钟,我飞奔到地面,截了辆的士,赶往简文瀚那里。
我从车内的倒后镜中看到自己的脸,我是气得咬着牙的。太可恶了。
突然,水点由轻至重地打在车窗玻璃上,天色突然转暗,落下暴烈的大雨。
街上穿着套装高跟鞋的OL狼狈地争相走避暴雨。我掩住了脸,忽然很想很想哭。
为什么会这样失败?我不是安排得很完美的吗?为什么他不能配合我?
到达新华社,我冒雨走到他跟前拉着他!以近乎乞求的口吻对他说:“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