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凄凉很凄凉。
他呜咽:“请给我另一半……”
“我一直在找的另一半……”
“每个人皆有的那另一半,为何我偏没有?”
抬头望向天,一脸是泪。早已哭得脸容狼籍,在悲怆中失魂落魄。
“给我爱情,请求你。”
“我是那么孤单寂寞,我已受够了,别叫我如此过一生。”
“请你让我知道什么是爱情……”
哭得左摇右摆,在深夜静寂的街角,哭得似失散了亲人的小孩。迷了路,茫茫然,尽是清凉?
像个孤儿,既悲苦又不忿气,为什么,全世界都有疼自己的人,而我偏偏没有?
她再说:“别叫我就这样走过一生……”
从未如此虚弱过。
夜深,她一直走啊走,在被寂寞打挎了之后,居然形神萎靡。走路的姿态,像战俘。
寂寞怎可能打挎林智?林智自私自利,连寂寞也要退避三舍。但今日,寂寞居然赢了。
这阵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走,朝她的古董店走,意图寻找一个归宿。
把门打开,她在微弱的灯光下,找到一张维多利亚胡桃木棋盘面书台,散涣地伏在案头,悲苦又再涌上来。
又哭了。为着渴望得到爱情而哭。
是的,究竟人生是什么?其他人有属于他们的人,为何我总找不着?
寂寞得令人崩溃。
有古董家什、有足够的金钱、有品味、有美貌。从前自感安乐,今日,却是那么有亏欠。
发生了什么事?
眼泪鼻涕,流满一张脸。寂寞,使人脸也变。
“咯咯。”
有声音。
“咯咯咯。”
是敲玻璃的声音。
Wise抬头,看见玻璃门外有人。
一个男人。
“咯咯咯。”他敲着门,朝Wise望去。
Wise皱眉,望向他。
继而,是漫长的凝神对望。
这个人……
“咯咯。”他在敲着玻璃,目光中,有着一种熟悉、善良、亲切的温柔。
Wise站起来,离开了书台。忘记了一脸眼泪鼻涕,缓缓的,她走向他。
有一股引力,不可思议,甚至是惊心动魄。
他是谁……
那个人微笑了,像孩子看见亲人般的微笑。
Wise开始喘气。她看见那微笑,而她明白,她正投向那微笑中。
他是谁?
“我在哪里见过你?我一定见过……”
心中呢喃,脚步沉重。
那个微笑,愈来愈温暖。从来从来,未得到过这样一个微笑。
她已与他站得很近,当中,只隔着一块玻璃。
伸手往玻璃上贴过去,她感受不到他,只感受得到冰冷。
四目交投,他的目光是喜悦,而她。如在梦中。
她把门打开。
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把门拉开……
然后,他踏前了,她紧张,身子一缩。
继而,他拥抱她。
“我找到你了!”他说。
而她,整个人也柔软起来,在陌生的男人怀内,居然,没一点抗拒。
但觉,找到一个家。
他抚摸着她的背,轻轻在她的耳畔说:“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忽然,心头又涌上一股酸,她张开口,再次嚎哭。“我也是!”她叫了出来。
然后,眼泪鼻涕都糊到他的胸怀内,她抓着他的衣衫,用力地抓着,哭得嘴唇也抖颤。
活了这么多年,这才发觉,原来幸福就是如此一回事。
早上醒来,Wise的头痛得快要爆炸。依稀记得,昨夜她哭得好厉害。
看了一套绝对叫人哭的电影嘛。
然后一转身,就碰到点什么。
连忙睁大眼,那是一个男人。男人也正睁开眼睛。
“啊--”Wise弹起身来,低叫。
男人带着慵懒甜蜜的神色,“早。”
Wise怔住,看看自己又看看他,大家都衣着整齐,甚至不是穿睡衣,穿的是便服。
男人微笑。
继而,Wise就想起来了。没有人可以忘记那个笑容。
那是一个家。
归宿。
男人缓缓撑起身,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
双手一握,她就立刻感动。
他是谁呢?能有这样的力量。
鼻子红红,但她还是忍着,她问:“我带了你回家?”
他点点头,目光温柔如同晨光。
Wise懊恼起来,“我从来不玩一夜情的。”
他却说:“不是一夜情,我留了下来,就不走。”
“上身?” Wise更懊恼。
怎可能,带了一个男人回家。记得他站在古董家什店外,记得自己开门迎进他,记得那拥抱……
奥,那拥抱,前所未有的温暖。是一个家。
家,叫人心软。
Wise暂时不想追溯下去。她重新钻进被窝,抱住他。她想留恋杂那个家之内。
两人,良久地抱在一起。
再陌生的人,能给予家的感觉,便不能叫人放手。
Wise凝视他的脸,粗眉,深深的眼窝,孩子气的眼睛,挺直的鼻,横横的唇,略方的下巴。不是绝色美男,但Wise还是觉得他好看极了。她觉得,这是一张全世界最好看的脸。凝视他,深深的凝视他。
良久良久。
“了不起……”她呢喃。
“什么?”他问。
“仿佛爱上了你。”她说。
他微笑,说:“我来,也是为了爱上你。”
她轻抚他的脸,问他:“但是,你是谁?”
他回答:“我是你的另一半。”
顷刻,Wise怔住。停止了动作,停止了上一秒的思想,浑身上下,全被他这句说话所笼罩。
他说,他是她的另一半。
他告诉她:“我没有名字,没有职业,没有年岁,没有过去。从昨夜起,我找到你,我是你的另一半。”
Wise疑惑,不可置信。
“一个陌生人……”她低声说。
“是你的另一半。”他替她接下去。
“怎可能……”她再说。
“另一半就出现在眼前。”他再次接下来。
“不可能的……”她重新坐起来。
“但是,却出现了。”他完成了另一半的句子。
他也坐起来。两人目光不曾离开过。
她跳下床,强迫自己理智,这样对他说:“你是来讨饭吃的!”
然后,她准备快步走出房间。
忽然,床上的他就打了一个喷嚏。
立刻,她又回头,紧张兮兮地走回床边,抱着他说:“你没事吧?”
他瑟缩了一下,她就跑到衣柜内拿出一件大码的晨搂给他披上,当他的表情舒适了,她才安心。
接着,她就奇怪起来,怎么自己的反应会如此。对他,比任何事也要着紧。
他只是一个神秘的陌生人啊。
他甚至睡到她的公主床上。她半点愤怒心痛、赶他下床的意思也没有。
肯定了,无比无比的喜欢他。
像被催眠了一样。
他说:“总觉得很冷。”
Wise望望外面的天色说:“春天的气温并不寒冷。但是如果你仍然觉得冷,我出外给你买毛衣。”
他点点头,然后伸开臂弯。
不期然的,她走进那臂弯内。
又是一个拥抱。这样的拥抱,躲了进去,便不想离开。
她嗅着他的气息,莫名的安乐、熟悉。
舍不得。
当她离开他的怀抱时,她回头又回头,两人手指互相紧扣,依依不舍。
走出大厅,每走两步,她也回头望一望,他的微笑他的目光,暂别一会,也如此依依。
步出屋外,门一关,她就扁嘴了。决定了要以最快速度把衣服买回来,这样便可以尽快再见到他的脸。
居然发生这样的事。她把一个陌生男人带回家,然后又留他在家。
兼且,做牛做马,驯服体贴。替他买衣服,她一望就知道他会喜欢什么颜色、尺码、款式。这一件那一件,连内衣鞋袜都买了,一边买一边从心底微笑,出钱出力,居然如此幸福。大包小包捧回家。她发现他披着棉被坐在沙发上欣赏窗外景致。她放下衣物,跑到他跟前,他张开双臂迎进她,她带着一身一心的渴望,倒在他的怀中。
毫不掩饰地,她说:“我挂念你。”
他吻向她的额头,说:“我知道,我要做些什么。”
她朝他的视线向外望,他说:“我要把我所看见的,一一拍摄下来。”
“既然来了,就留为纪念。”她替他说下去。虽然说过后,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心意就如此被明了了?
这就是他们相处的第一天。
Wise向他说明家中的一切,小事如开关热水炉、煤气炉,大事如家中所有的古董家什。
她说:“这是维多利亚早期的胡桃木长沙发,这是法国大师Tilliard的贵妃椅,那件是中世纪意大利的Marriage Chest,那边的象牙饰柜是一六四二年德国的制品。”
然后,她走到那张被天使漂白了的Love Seat之前,说:“这张是--”
“Love Seat。”他也知道。
她惊喜。
“但变成了白色。”他坐上去。“从前,可不一样。”
她的心情很激动。
他说:“我认识它。”
是了是了。
忽地,Wise扑到他的怀中,说:“请别离开我。”她也挤到Love Seat之内。
他抚摸她的头发,爱怜地凝视她。
然后,在一股引力下她抬起头来,缓缓地缓缓地,把嘴唇迎向他的脸。
第一个吻,就是如此诞生。
当双唇一印,血脉就在她体内流动,在她的心窝内澎湃地打滚,是如此激烈、翻腾、触动。
原来,自己是活的。
不能自持,眼泪又流了出来。
没说出来的一句话是:“我是如此如此的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第一次明白,恋人间的连系,是怎样的一回事。
Wise忽然知道,原来爱情来了。
她让他住下来,享用她的古董家什,她甚至照料他的生 活,给他吃给他穿。从前,Wise才不屑做这样的事,然后,她明白了烟花的心情。当爱着一个人,又有什么好计较?
他常常感觉寒冷,二十度的温暖气温,他也要穿着大搂,Wise没取笑没质问,她为他煮了暖汤,然后蹲下来为他穿上袜子,“要身体和暖,就要穿羊毛袜。”
他应了她一声,就像初出生般纯洁。
她喜欢他这样子,她笑了,两人开始在公主床上吃晚饭,一人一碗通心粉。她吃一口,他亦吃一口,相对着的两个人,似张镜子。
他像她。然而他比她高大,他的眉目比她浓密,他的手掌比她的广阔修长。他看上去,一切都比她好。
忽地,她害羞了。不知怎的,就是害羞。
他忽然说:“我喜欢你这里,非常有情调。”
她很高兴:“真的吗?”
他说:“古董家什给我亲切感。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有此感觉。”
她说:“除了古董家什,我不喜欢其他家什。”
他说:“很没内涵,是不是。”
她点头,笑起来。“正是。”
他说:“但你的生活不算地上最好。”
她问:“还可以吧……”
他望进她的眼眸内,“因为你是如此乏味、干涸。”
她怔住,他又说中了。
他趋前来,吻向她,深深的、凝重的,她嗅到他嘴巴内的香味,同样的通心粉,吃进他嘴巴内,竟然更香更美味。
她很快乐,笑出声来,轻轻挣扎,向后挨了半分。“我知道,你其实是色魔!只不过长得英俊而已。”
他牵起嘴角,又是那笑容,天下无双。“我当然是色魔……”
“啊!”她指住他。
他说下去:“我是一个令你从此幸福的色魔。”
“胡说!”她摆摆手。故意面露不屑。
他说:“我要令你每天真心的笑,我要为你安排真正充满生命力的生活;以后每天,你也不会寂寞;只要你有着我,你的生活是快乐再加上快乐。”
她望着他,慢慢地,慢慢地……动容。
从心中叹出一口气。
然后,她放下她的通心粉,趋前去,轻轻埋到他的怀内。 她把她的脸贴着他的胸怀,听他的心跳,一下一下,起伏有致。这个男人,是一个真实的人。
她问:“究竟,你从什么地方来?”
他没有回答,只是抱住她。
她再问:“为什么,你知道我想要些什么?”
说罢,就哽咽了。
他在她耳畔说:“我也不知我由哪里来,只知,一天苏醒在街角,然后我起来寻找我的理想,于是朝向一个方向走。最后,我看见你,我便知道,我找到了。”
她抬起眼睛,眼角凝着泪。
那么不可置信,但是她还是相信了。
他的目光,有那不可思议的温柔,温柔得,收起了全世界;继而,传送给她。
她低呼一声,显得无能为力。
她又再次吻下来,他的唇贴着她的唇。她合上了眼,深深的,完全抵抗不了。他说什么她都相信,他所做的一切,她都甘心服从。
爱情,令人入迷了。
他的手放在她的脖子旁,指头像沾上了魔术,每一分毫的游动,都是震撼,由脖子游走到下颚,继而是锁骨,魔术在那小小的凹陷中散开来,打动了她全身的血脉。刹那间,她软弱无力,在最酥软的温柔中瓦解。
他把她身上的衣服掀起,双手继续在她的躯体上施展魔法。游走在肚皮上,他的手略冷,指头微微刺痛着她。已经触到她的乳房上了,鼓胀的、女性化的,在颤动之后驯服地留恋在他的掌心之内,乳晕挺起,吻向掌心内那感情线,吻得一点一滴。乳房的主人有微弱的呻吟。
他把唇移下,离开了她的下颚,寻找他所没有的另一半。 他找到他将安息于上的乳房,于是他亲吻它,然后他的意识来了,他知道,这是一个熟悉的地方,他也知道如何使这地方快乐起来。
后来的事情当然深入得多,男人的力量,给予女人快乐;而女人,跌入了一个无重量的山谷之中,不能着地,忽上忽下,悬浮在半空。他抱着她,她抓紧他。最后,再分不清谁是谁,他俩已经重新成为一个人了。二合为一,是一个人。
他的身体在她之上,在这升华的阶段,她甚至无力看牢他的面,他的神情,断断续续,疑幻似真。
是在这样一刻,脑海内出现了画面,她看见两个人,一男一女,戴着维京人那种有角的帽子,他们合力把一艘木船推出海,时为黄昏,夕阳如同神话般迎在他们跟前。
这一男一女,是一对恋人。
Wise立刻就明白,那一男一女,即是她与他。
然后,高潮就来了,急速的呻吟,把画面瓦解,带她回到肉体的欢愉中。
他带给她肉体的爱情,让她从欢愉中返回他与她的前生。
当一切停下来,恍如万籁俱寂。她看着他 在她身边躺下,她的眼睛一直跟随着他的,四目交投,恋人的眼睛,已经再离不开对方。
看不见,世上一切皆看不见,她只能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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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e明白,他是天使的杰作。
他已在她的床上熟睡,分享着她的一切。她凝视他的脸, 然后,除了爱怜之外,她什么也找不到。伸出手指轻触他的鼻子,仿佛是她给自己的鼻子在搔痒。再把手指滑到他的嘴唇旁,她便可以肯定,她的嘴唇也不并有着那被触碰的轻柔。他根本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