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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半的翅膀  第18页    作者:深雪

  刹那间,在二人的幸福中,亏欠悄悄渗入了心。

  因为悲哀,只有把她抱得更紧。

  白瓷从来少说话,但总是笑眯眯的,好像任何事都能叫她满足的样子。

  与Self一起,不外是喝汽水吃雪糕,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老人、看小孩、看小狗,说些孩子气的话,然后,他与她便很  快乐。

  她是一个令任何人也不会有压力的女孩子。她的生命轻轻的,她的存在软绵绵的。

  因为她什么也不问,于是Self就自动自觉说:“放心,我不会辜负你。”

  她依在他的胸怀,眼睛朝上看,她看见一个上升的红气球,她觉得快乐。

  然而事实是,Self像所有男人,说这种话,是为寻求一种男子气概。

  是他答应他自己,勿辜负她。

  Self就过着着这样的日子,日间送给白瓷,晚上留给Wise。

  Wise像寻常的女人那样,把生活琐事一五一十告诉爱人:“今天早上来了一名客人,哎哟,真的烦到不得了,说从杂志看过一套十九世纪的中国式饰柜,但出产地则在英国。没有图样来源,却要我帮他找回来……”

  Self看着电视,心不在焉。

  Wise说下去:“中午就与天使去买衫,我看中了一件Chole开胸裙,但没有合身的尺码,其实Valentino那件黑色one  piece也很不错,可是衣柜内有一件差不多的……”

  当Wise说到下午三时发生的事情时,Self已经完全听不进耳去。

  他不是讨厌听,只是,世界还有别的事情,还有别的一个世界,吸引着他。

  或许,如果是白瓷告诉他买衫买鞋的小事,他会留心去听,说不定明天就会挽着她的手走进百货公司。

  Self困苦,开始明白爱情的诡异。

  依然继续与Wise做爱,他迷恋她的身体,显得理所当然,他吻她、爱抚她、冲击她、安慰她、发泄于她。自然不过,理应如此。

  当Wise睡着了,Self就凝视她。他爱上了她的长睫毛、她的高鼻子、她的翘嘴唇。一早,他就爱上了她。他抱住她来睡,他怀疑,一世如此他也不会生厌。

  只是……他已爱上多一个人。一个男人,有两段爱情。

  有一天,白瓷告了半天假,她把Self带到一间空屋中。她脱下衣裳与他做爱,自离岛回来后,她一直等待这一天。她爱他,更爱他的身体。

  白瓷的身体像小孩子,为Self带来奇特的感受,Self轻轻咬着她的乳头之时,他就有那满满的犯罪感,已经是偷情了,更是与一个小女孩偷情。

  徘徊在成熟女人与小女孩之间,他觉得自己很坏。但当然,又十分欢喜。

  生命,真是复杂的一回事,就连享受一个女人,也如此不单纯。

  白瓷从没要求他离开Wise,游走在白瓷与Wise之间,他尝试掌握一个平衡点。Wise喜爱得到他的安慰,喜爱向他倾诉生活中的事,Wise喜爱与他一同生活。于是,Self就努力做一个这样的男人,他满足她、善待她、令她愉快。

  白瓷喜欢与他玩耍,她会带他到游乐场,与他看电影,又或呆在宠物店橱窗前看宠物。

  Self什么也不介意。他只知道,切勿辜负女人,哪个女人也不要辜负。

  在瞒骗与罪咎中,反而有了男人重量性的责任感。

  愕然地,他发现两个女人都依赖他。

  有时候Wise会告诉她在高潮中看到的前生,他与她,究竟经历过些什么。Self毫无怀疑地相信,与这个女人,从没分离  过。

  有一次,他问白瓷,在极乐中她有何景象。她告诉他那时快乐、很快乐、太快乐。

  他就明白了,有些人,真是新相识。

  缘分,就由今生开始。

  他抱着没有历史的女人,思考着来了又去的生命。

  而当Self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后,新的念头又产生起来。

  既然他适应到两个女人的爱情,或许,Wise也能够。为什么不?

  在公主床上,他问她:“女人能容许男人有爱情的自由吗?”

  她做了个古怪的表情。然后说:“这种事情你不应该知道。”

  “为什么?我是个男人。”  Self说。

  “知道了,你便会学坏。”Wise伸手捏了Self的手臂一下。

  Self微微惨叫,说:“爱情,可以一心二用吗?”

  Wise告诉他:“真正的爱情,是要学习专一。”

  专一。Self就陷入苦恼中。他完全明白,他走着的爱情路,是人类规条中的大忌。

  也是自这一夜开始,他开始抑郁了。

  望着Wise,他会想,他可以一生对她专一吗?望着白瓷,  他亦会想,她带给他的喜乐,可以持续多久。

  专一,即是说,只能二选一。

  原本享受着爱情的男人,忽然不再享受。

  而Self没料到,也是因为他的提问,Wise的感应就回来了。在危机中,女人特别赋第六感。

  Wise告诉自己,不可能的,另一半,不会有异心。怎可能?另一半的出现,注定是为了她这一半。

  她要自己不要疑心重,神经质。她跑步、回公司做生意、与烟花和天使shopping,以求令自己安心下来,然而,有一种直觉,刺刺的、重重的、强烈的、留在心内,忽上忽下,挥之不去。

  抱着Self来亲,怎么亲也亲不出破绽。最后,Wise决定查个水落石出。

  整件事情没有半点难度,Wise只要假装回家私店上班,然后在住所附近等候与跟踪。于是,她真的做了。Wise看见,Self在早上十时离家,捧着照片到出版社开会。正当Wise以为自己疑心过敏兼神经质,她有看见Self走到家附近的冲晒店。  一切看上去也理所当然,摄影师当然会光顾冲晒店。

  是在他步出冲晒店的一刹那,Wise才知道什么叫晴天霹雳。

  Self身后跟着一名少女,束发辫,圆脸,当她也步出冲晒店后,Self就回头一望,少女娇俏地抱住Self的背,Self一转身,把她拉上前去,然后二人又搂又抱,快乐地往前走。

  这是一双快乐恩爱的恋人。

  Wise的心狂跳,脑袋轰的一声,像瞬间充了血那样。她瞪着他们的背影,不能置信。一直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走过马路,看着他们走入人群中,一直看着看着,直到视线模糊起  来。

  咬了咬牙,眼泪就落下。

  站在原地超过三十分钟,也没走开一步,完完全全,做不出正常的反应。

  “不可能的……”重复又重复,脑袋内是同一句话。

  过了不知多久,Wise才有归家的知觉。她走到那张Love  Seat之前,窝进去,自己抱住自己,眼睁睁,没有说话,没有哭泣,甚至没有思想。

  僵硬了,像一个死去的人。

  眼前是她深爱的古董家私,但脑海里是Self与少女痴痴缠缠的身影。由冲晒店到对面街,这段短短的路,在她脑海里来来回回重复了千百次。

  像个噩梦,怎样走也走不完。这段短短的路,与地狱之路无异。

  要想多几多次,便能走进地狱?Wise睁着的眼睛,干涸而满布红筋。

  当天色一沉,Self便回来,时为黄昏。

  Self像往日,从超级市场买来晚上的饭菜,他看见窝在Love  Seat中的Wise,边走进厨房边说:“超级市场的香茅好新鲜,今天晚上错冬荫功汤。见你这两天胃口不佳,给你开开胃。”

  Wise一听,这才回复了知觉,瞬即一股酸苦涌上鼻尖,然后眼泪不受控制地滚下来。

  好凄凉好凄凉。

  究竟,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可以对她如此关怀,又可以同时候与另一个女子手牵手开心快乐?

  如同堕入迷雾,她完完全全无法理解。

  Self在厨房切菜、烧水,她看见他的侧脸与背影,然后,她就掩住了脸。这个男人,从未如此陌生过。

  眼泪如洪水般涌出来,再也不能制止。

  Self听得见Wise的饮泣,他放下刀,除下围裙,走到她坐着的Love  Seat跟前,跪了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目光,依旧的真诚关切,从来从来,都是这种眼神,由出现的那一天至今。

  看着,就更加觉得,这是一个幻觉。

  根本就不可能。

  他再问:“为什么哭?告诉我。”

  Self捉着Wise两手的手腕。Wise没挣扎,她一脸眼泪地看着他。这是自他进入她的生命后,她第二次伤心痛哭。上一次,在希腊,她以为他会死,这一次……她不知怎样再想下去。由希腊回来,也只是一个多月两个月的事,就变了。

  Wise摇了摇头,她说:“她是谁?”

  Self的眼睛内闪过一道光,原来,Wise知道了。

  Self不会说谎,“她是冲晒店的女孩子,我与她一起已一个月。”

  Wise深呼吸,挣脱Self的双手,泪流得一脸都是,她要拭走。

  理智逐渐回复过来,她质问:“为什么?”

  Self告诉她:“我……我不知道?”

  Wise点点头,问:“与她玩玩?”

  “不。”  Self  立刻否认:“我很喜欢她。”

  Wise听了,凄酸四方八面涌至。他居然完全承认。她咬着牙,眼泪不由自主地流。

  Self轻轻地说:“有些感觉,在不知不觉间建立起来,也控制不到。”

  Wise望着他,凄凄地问:“那你爱不爱我?”

  “爱。”  Self坚定而快速地回答。

  “但你也爱她?”Wise问。

  Self点头。

  “这是为什么?新鲜感?贪得意?”Wise开始咄咄逼人。

  Self摇头,“我是真心喜欢她。”他望着Wise:“我也是真心喜欢你。”

  他亦有他的痛苦。

  Wise说:“爱情,是要专一的。“

  Self一听见这名词,就受不了。他仰天,长叹一声:“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Wise说下去:“因此,你要二选一。”

  Self回望Wise的脸。“她从来没要我选择。”

  Wise立刻回答他:“因为,她没有想过,另一半也会背叛!”她的脸痛苦地扭曲,她的声音提高起来:“因为她根本不是你的另一半!”

  Self看见Wise的激动,便意图抱紧她,但他一碰到她,她便使劲地反抗,混乱中抓伤了Self的脸,Self向后跌了半步,脸上划过一道血痕。

  Self说:“Wise,别这样。”

  Wise指着他说:“我要你离开她!”

  Self的情绪也开始不受控制,他的声音高起来:“别逼我做任何事情!”

  Wise陷入歇斯底里中,“但你是我的另一半!你由我而来!”

  Self站起来,面对着Wise,对她说:“但是,我已经是一个独立的人,我会爱上一个你没预料的女人。”

  Wise一听,就崩溃地重新窝进Love  Seat内,她悲苦地嚎哭,哭得无比的凄凉。当中有伤心,也有害怕。

  “呀--”她掩住脸,五官扭曲。

  她明白他的话。这个男人,完全明白自己的权力。

  他是自由的,他不由她来管。愕然地,她发现了这件事。

  她哭得抽搐,在流泪中看了他一眼。她知道,她一定要反抗。

  权力?自由?她在痛苦中冷冷地笑了笑。她才不会忘记,  她亦有自己的权力。身为女朋友,她绝对可以这样说:“你要选择一个。尘世间的爱情,就是如此霸道与媚俗。”

  Self迟疑了片刻。他看着Wise的脸,看得牢牢,而忽然间,他觉得她陌生。他讨厌她这种态度。

  世界上,已无人可以控制他。他不喜欢这样子的她。

  他背叛,她看着他只感到陌生;她控制,他望着她,也一样地觉得陌生。相爱的人,就是从这刻开始讨厌对方。

  他就像一切男人,没把讨厌的情绪宣之于口。他只是说:“让我好好想一会。”

  然后Wise抬头,看着Self走入睡房,关了门。Wise颓然,有气无力,他一离开她的视线,她就解除防备,也不再凶悍。她抹掉脸上的眼泪,在长沙发上躺下来。然后等待。

  另一半……反叛了……另一半……像其他男人那样变心。  她用手按着额头,刚才与Self吵了一阵子,情绪发泄了,心理好过了点。比起下午那段恐怖的时光,现在反而舒畅了。只  是,哭得太狠,头就痛。

  继而,Wise笑了笑。多久了,没为爱情哭过?她想道,有,也比没有的好。起码,Self是值得的。

  情绪渐渐回复平稳,当心中的不安散走后,她就有种安全感。她深呼吸,安慰着自己,吵过了,就会好,不会有太糟的事情发生。

  她抚摸发烫的脸额,在的等待中,甚至挂上了隐约的微笑。

  大约过了一小时,Self由睡觉房走出来,Wise从沙发中爬起身。她看见,Self的表情并不可亲。

  瞬即,不详的预兆。不会吧……

  Wise瞪住Self,而Self,走近她。他又再次跪到她跟前。

  他捉着她的手,看着那双手,然后又把自己的脸埋在她的手心中。

  他的举动如此温柔,Wise看着,心却没有跟着软下来。不详的感觉仍在。

  “不……”她甚至心寒。

  她偷偷吸了口气,瞪着他来问:“想清楚了?”

  “Wise,”  Self  抬头看着她,这样说:“我会与她一起。”

  她怔住,继而,堕入了深渊。

  她的另一半,不要她了。

  不……

  Self说下去:“我分不出我更爱谁。但是,我想与她一起。”

  深渊中  ,她已粉身碎骨。

  眼泪在眼眶打转,Wise问:“为什么?”

  Self告诉她:“她能让我更独立。”

  Wise咬着牙,大惑不解,情绪激动。“你究竟要独立来做什么?我没给你自由吗?”

  Self冷静,如是说:“我就是不喜欢你给我。”

  Wise完全不明白,眼泪一串一串的流下来。

  Self说:“我的自由是我的。”

  Wise掩住脸,她面对不了。

  Self说:“请原谅我,我有了我的选择。”

  Self要站起来,Wise看见了,便扯着他。从这一秒开始,她要留住他。

  她呜咽:“是我对你不够好?”

  Self摇头。

  她再问:“是我不懂得爱你?”

  Self又摇头。

  然后,Wise就苦苦地哭。没做错事,为何有人还是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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