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深思熟虑着一件事,想了许久许久。想到神情状态都凝住了,满心满脑都是,瓦圈放不下。
夜幕低垂,魔鬼就归家,每逢他一看见我,总是无比的爱惜。我知道,他爱上了我,但是……
魔鬼前来搂住我,亲亲我脸额,说:“亲爱的,你今天做了什么?”
“我在思考。”我说。
魔鬼问:“很严重的事?”
我点点头。
魔鬼捉住我的小手,关切地问:“我可以帮你吗?”
我皱眉,充满着苦衷,“我说了出来,你也不会明白。”
魔鬼用手轻抚我的脸庞,温柔地说:“请告诉我。”
我吸一口气,望了望他,然后,我说出来:“我在考虑好不好买白色衫。”
“买白色衫?”他愕然。
我说:“从前一直穿白色,没理由如今又买白色衫。”
他就问了:“你想到天昏地暗就是为着这件事?”
我咬着牙,用力地点头。
忽然,我听见一声大笑,“哈!”
我望向他,我说:“都说你不明白。”
魔鬼苦笑,“你可知道今天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我不想分心,你最好不要打乱我的思绪。”
他说:“你有什么思绪?一件白色衫?”
我没兴趣理会他,我窝到沙发上,继续沉思。
魔鬼叹了一口气:“唉……”
“毕竟那是Chloe的通花蕾丝白裙……”我凝重地西靠下去。
“你--”魔鬼忽然指着我。
我厌恶地望了他一眼,“Dries Van Noten也出了白裙……”我继续思考这极重要的事情。
“你根本一点也不关心我!”魔鬼咆哮。
我想得抓头,“居然连Valentino也有白色裙!”我激动得咬牙切齿。
魔鬼走上前,抓住我的手臂,拉我起来。
我痛,大叫:“你放手!”
他的眼睛通红,我知道他快要发怒。
“你……”他恼恨填胸。
“Comme des Garcon那条也不买,好像过意不去……”忽地,我记起了那件像中古世纪修士的白裙子。
他说下去:“你……伤透我心。”
他放开了我,我看见,他收起了怒火,神情哀伤。
我站到他跟前,举起手来。
他凝视我,等待我开口说话。
我便说了:“Vivienne Westwood 的Gold Label居然出了一条全通花的白裙。”
“呀--”立刻,魔鬼双拳挥向天,高声大叫。“呀--呀--呀--”
“那件好,起码有印花!”我想通了,“好!也叫做有点色彩嘛!”
我很高兴,想不到他大叫数声,我就有了决定。
我竖起了愉快的食指,转身走向房间,我要以传真向海外订衫。
“你给我站定!”他在我背后呼喝我。
我边走边说:“我有重要事情要做。”
“不!”他从后拉扯我,“你给我回来!”
我回头面向他,他的眼睛已变成血红色,红筋尽现。
我说:“小心盲眼。”
他一边缓缓摇头一边问:“年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魔鬼神色痛苦。
我告诉他,“我是来与你谈恋爱的。”
“我知!”他用力抓住我的手臂,又摇晃我,“但你爱不爱我?”
我拨开他的手,退后一步,“别阻我买衫!”
其实Miu Miu 与Givenchy今季也生产了白裙,Miu Miu那件有细巧的图案,样子颇飘逸。
他指着我,“你又发呆!”
“Anna Sui有条通花白裙很不错,中腰位置是个粉红色蝴蝶结。”我拍响了指头,哈,又给我想起来,真棒!
忽然,魔鬼跪了下来,“就当我求求你……”
然后,他哭了。
我望着他,瞬间有点不知所措。我上前去,对他说:“你起来吧!”
他就说:“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爱过我?”他不肯站起来,神情与向主人乞怜的小狗一模一样。
其实,我也无意隐瞒他:“唉……很难的……”
我一脸懊恼。
他沮丧极了,“你从来没爱过我……”
虽则不忍心,但为了他好,我决定告诉他真相,“与你一起,我是为了买杉。”
“买衫?”他如雷轰顶。
我说:“只有与你一起,我才可以穿花衣裳。”
他愕然,不明所以。
忽地,我又有了新idea,“所以嘛!真是没理由买白色,买那袭黑色吉卜赛晚装也叫做是别的颜色!”
就是嘛,黑色也比白色强。
“但我很爱你!”他悲愤地以拳头猛力拍向自己的头盖。
我冲口而出:“但你又不是一件衫!”
说了出来,我才知道不礼貌,是故,我立刻掩嘴。
他问我:“究竟,你知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我想了想,回答他:“爱情是一种疾病,每个人都想被传染。”
他笑了笑:“你也说得颇有诗意。”
我告诉他:“那是Diesel的今季广告标语。”
顷刻,他又怒火中烧,“我不是与你闹着玩的!”
我说:“我也不是呀!”
他以双膝代脚,向前移动,然后抱住我的小腿,尖声的质问:“你与我一起这么久了,怎可以狠心得连一个吻也不给我!”
“吻!”一言惊醒,“是的,我从来不肯让你吻……那即是说,我的心,没有半分爱过你。”
“是的,为什么?”他把脸伏到我的小腿上,失声痛哭。 “呜呜呜……你怎可能比我更无人性……”
这就是我与魔鬼的爱情,他迷恋着我,而我迷恋着我的花衣裳。
这种爱情当然没什么好说,后来当他心碎得萎靡不振,天使长便把我招回,他告诉我,我的任务已完结,而且我赢了。
我问天使长:“我赢了什么?”
天使长说:“你赢了!赢得很彻底!你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爱上你,但你没爱上他!我们都为你而骄傲!”“是吗?”我满脑子都是问号,“这是最好的吗?”
天使长没回答我,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与魔鬼分别后,我就返回只能穿白衣裳的日子,我不需要再为任何牌子的衣裳想昏了头,有什么分别?统统只是白衣。由色彩缤纷返回绝对的纯白,有一阵子,我闷闷不乐,对着白色,我就忧郁。得而复失,是悲哀的。
是在一个午后,我收到一个大邮包,然后,我的生存目标又改变了,这个邮包给我带来冲击了。
那巨型的白色盒子内,是一件婚纱。
一层一层的轻纱,垂肩而下,像仙子的衣裳,穿上身之后,可会就能随意在花间起舞?
这是我见过的最美最美的一件白衣裳。
婚纱下有一封信,我屏息静气,翻开细读。
“天使:我知道你和我分开后只能穿白衣裳,但我也希望你能穿上世上最美丽的白衣裳。令你快乐,一直是我的愿望,永远爱你的魔鬼。”
“呀--”我把信放到胸前,仰起头,长长地叹一口气。
为什么,我不能够爱上他?
对着他,我只能爱上花衣裳。离开他,反而就能感动。
究竟,爱情是什么?
就是这样,为了报答这名大方的前度恋人,我决意深入钻研爱情!纵然不爱他,也不想辜负他。
--如果,我找到爱情,我就有资格穿这件婚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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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零年--
我的实验期。我要完成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创举,动地震天。海啸山移。
Angel's Pick:未知,迟些告诉你。
Angel's Highlight:也未知,事成后再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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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影《Edward Scissor Hands》中,有一名被科学家制造出来的可爱男孩,他前卫却纯品,双手长着锋利的剪刀。他替镇中的人做事,却被欺侮。他甚至不能好好拥抱他深爱的女人。
那个女人也爱他,她能表达的爱意,是着他快快的逃走。我看这出电影的时候,隐隐约约地分了心。这不是一出非常卖座的电影,我看的又是下午场。在前两排靠右的位置,有一个独自看戏的女孩子,我只看见她的背面,但已经被她吸引。
银幕上剪刀手在破烂的城堡中把冰块削成雪花,雪花便飘降镇上,女主角老了,但她一抬头,心就安定。她看见了雪花,便知道剪刀手仍然活着,他未来到这城镇之前,天空根本没有雪,是在那一个圣诞节,他看见他在冰块的碎片下起舞,他便明白了,这是她所喜欢的。为了她,从此,冬天便下雪。
那个女孩子在偷偷拭泪,我看见她在漆黑中急急用手指按着眼角。
她是谁?为什么我会留意她?
她的身后,跟着一名守护天使。她与那个天使,我都不认识。完场后,她站起来。我看到她的正面,她有简单的轮廓,鼻子很高,脸形秀雅。梳一头短直发,身型修长,气质有点cool。她穿灰色、黑色、白色,是那类昂贵又充满禅味的简约衣着。
有品味、美丽秀气,似曾相识。
我记着她。
第二次碰上她,我正在看那套《The Million Dollar Hotel》。男主角是低智商的汤汤,他迷恋邻居露意丝,美丽的露意丝赤足,是一名妓女。汤汤念出一首诗:“爱不能被描述,它像树像海,又或是神秘的事情。爱是我们的双眼,或者圣人内心的罪人。”
我回味着汤汤的诗篇,然后我看见,那独自看戏的女孩子也陶醉了。
汤汤又说:“心是睡美人,只爱那唯一的、无法抗拒的一吻。即使双目张开,心仍在酣睡,心仍在梦中。”
“任何人的吻都没唤醒她,肉体醒来,心也不醒。”
最后,汤汤从酒店的顶楼飞堕而下,露意丝来迟了,她走到地面上伸手感受汤汤留下的血渍。血渍快将凝结,有点黏黏的。
那队叫做U2的乐队在唱:“在我的一生中,我都在崇拜她,她哟如黄金的声音,她有美人的节拍。啊,她带给过我如此的感受,她令我真实起来,看吧,这就是她践踏过的土地……她脚底下的一片地,就是我的一片天……”
很动人,很动人。我看见,她在掩脸垂泪。
我看电影,为的是要学习爱情。而她,为了什么?她总是独自一人偷偷的哭。而她的守护天使,默默站在她的身后,把手按在她微抖的肩膀上。
这出电影完场之后,我一直哼着那首歌,走着哼,shopping哼,休息又哼。哼着哼着,直至我爱上了另一首歌为止。
第三次碰上,是这样的。
电影是《The Bridges of Madison County》,已婚的法茜嘉与摄影师罗拨相遇,彼此爱上了,然后共处了四天。罗拨要求法茜嘉与他私奔,她答应后又拒绝了。怎可能呢?为了四天的快乐而抛下丈夫子女。
于是,她与他分别了,还以为,只不过是一次偷情。却在某个雨天,法茜嘉在自己的车厢内,看见呆站在雨中的罗拨,想不到,他仍然在等她。还没有完啊,那不是一次偷情,那是最认真的等待。苦苦的,等她一个首肯的答案;苦苦的,这样来看她最后一眼。
--如果,没真心相爱过,分离是容易。但因为那种爱是真的,因此,十分痛苦。
罗拨留下的说话是:“这么肯定的事,一生人只得一次。”
全戏院的人也动容,白色纸巾在忽明忽暗的戏院内晃动。我也哭了出来,我被戏院内的伤感磁场感染了。
但是,女孩子没有哭,我看见她一脸硬朗。电影一完场,她就站起来,疾步离开。
我跟着她,跟她走出大街,跟她穿过商场,跟她走进停车场,甚至,跟她坐进她的座驾内。然后,她哭了。她伏在方向盘上,狠狠号哭。
为什么,她要这样子忍着?
哭完了,哭干了,她就把车开动。我留意到一件事:她的守护天使不在。
一定是放假了。
女孩子把车驶回她的家。我跟着她。她把家门开启,我看见,恩,全是欧洲和美国的古董家什。
继而,我向左边一望,那是--
Love Seat。
我张大口,瞪大眼,错不了,是那张我出生的Love Seat,三百年前,我出生在此。
翻新了,维修了,但我没忘记它。
那么,这个女孩子……
我跑到她的跟前,我看牢她的正面,她是Francoise。
怪不得,我们有着如此强大的感应。
“Francoise!”我叫唤她。
她听不见。
她正把外套脱下来,放下手袋,走进房。她对着一面镜在发呆。
我继续看着她。
然后,她燃起一支烟,在袅袅烟雾中,她有如梦迷离的目光。我望进去……
目光中,有着答案……
我再看到……啊,居然……
那是Francois。
Francoise与Francois,在这一生中,一同住到她的身体之内。
这个女孩子,既是Francoise又是Francois。
我很高兴,我握住拳头,我说:“我们又重逢了!”
Francoise和Francois还未懂得回应我。毕竟,也三百年了。
第三章IN LOVE WITH SELF
Wise醒来之后,第一句便问:“你刚才最后一句说什么?”
天使早已把她扶到沙发上,是那张维多利亚时期的胡桃木长沙发,深色木框配白色织花布料。天使坐在沙发边沿,她的手轻按在Wise的手背,天使的脸容柔美具灵气,含笑地凝视着Wise,正准备回答她:“刚才我是说--”
Wise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跳起来,怪叫:“你别坐在我的沙发上!”
她一掌推开天使,毫不客气。
天使站起来,而Wise前后左右检查这张沙发,喃喃自语:“幸好,这一张没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