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着勇气与想再见到朱誉己的冲动,她忍着扑面而来的炙热与混浊的空气往前走。
元元害怕的在她怀里哭泣,抱住他的双手也开始有了酸麻的反应。
推开安全梯,她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这里的空气虽然不好,高热虽然依旧,但比屋内的状况好太多。
“妈咪,我可以自己走。”元元停止哭泣体贴的开口。
“妈咪还可以,你乖喔。”
颤抖的手不断抬起逐渐下滑的元元,她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视线在逐渐模糊中,呼吸也开始不顺畅。
撑下去,你一定要撑下去!她在心底为自己打气。
一步又一步,颤抖的脚努力将他们带离火灾现场。
不知过了多久,左筱妗终于跨到一楼,耳畔马上响起关切的声音,她抬起茫然的眼,模糊的视线让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人。
“小姐,你还好吗?”消防人员朝她伸出手。
“我……”突然间她呼吸一窒,当场失去意识,直直的倒下。
盖在身上的湿被单瞬间滩开,消防人员愕然发现她身前一直保护住的小男孩。
“妈咪!”元元尖叫的狂喊。“救救我妈咪,她有气喘,妈咪……妈咪你醒来啊,爸爸你在哪里?”
消防人员迅速对无线电报告状况,并立刻调来担架。
“妈咪……妈咪……”抽噎的元元抱着母亲不断的哭泣。
迷蒙间,左筱妗的眼睛微微睁开对她最心爱的宝贝微笑。
“妈咪,我在这里。”他哭着扑进她的怀里。
“弟弟乖,我们要帮你把妈咪送到医院。”第一个发现他们的消防人员抱离不愿离开左筱妗的元元,这时他真的体会到母爱的伟大。
原来小男孩逃离火灾后,能毫发无伤甚至中气十足不是没有原因的,将他抱起时,从他怀里掉出的画筒及迷你氧气筒,说明了小男孩第一次的哭喊。
气喘……母爱的伟大让人瞬间红了眼。
见左筱妗被放上担架,元元哭着拜托抱住他的叔叔替他捡起地上的画筒。
他告诉他们,那是妈妈帮他和爸爸画的图。
担架被救难人员迅速的放上救护车里。
左筱妗身边传来的,除了元元几乎断了气的哭喊外,还有其他社区住户惊惶失措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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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誉己驾着座车准备转进左筱妗居住的社区时,被层层的人群和眼前的大火吓得什么事都忘了。
指挥交通的人员制止他继续开车前进,他迅速下车,车门一甩,直接抓住一位员警恐慌的问。
“哪里发生火灾?”
“前头的友爱社区突然机车着火。”员警边回答边挥手赶走准备前去围观的群众。
友爱社区四字如丧钟般敲打着他,令他拔腿就想冲去。
“你想干什么?里头救灾都没时间,你就不要去搅和了。”员警抓着他不让他进去。
“我妻子和儿子都在里头,我要进去救他们。”举起拳头,朱誉己已经有殴打员警的冲动。
“你是社区的人吗?”眯起眼,员警有些不相信他的话。
“我是,我是。”他知道唯有这么说,他才有机会进去。
“好吧,你快点去。”见到他心慌如焚,员警放开抓住他的手。“不过记住,不能影响救灾工作。”
朱誉己从来就不知道台湾的员警几时变得如此尽责,他一路狂奔到已经被围出警戒线的社区,火光在他眼前夺命的流窜。
“我想找B座的人,请告诉我,我的妻儿好不好?”眼前是一片的混乱,他捉住从他面前走过的消防人员。
“被救出的全都送往医院去了,目前还不知道哪些人被救出,哪些人还困在屋子里。”
公式化的回答让他为之气恼。
颓然放开手,他决定自己找人、救人。
“先生你想去哪里?”他准备越过警戒线的举动,让维持制序的员警阻止。
“我要去救我妻子、救我儿子!”朱誉己真的有股冲动想立刻推开挡住他去路的员警。
“这里有警消人员,请你不要冲动,增加我们的负担。”员警不赞同的狂吼。
“我的宝贝在里头,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找他们?”他也跟着失控的狂吼。
朱誉己红了眼眶,不相信幸福来到眼前敲了门,却在转瞬间又狠心的被夺走。
“我们会帮你找人,请退出警戒线外稍安勿躁。”一把推开他,员警看住他不让他有越雷池的行为出现。
你们在哪里?你们可知道现在火灾?进退不得的他,此时此刻也只能在心头祈祷奇迹出现。
“先生,你刚刚说要找B座的住户吗?”突然有只手从背后拍打他。“刚刚B座有一对母子自行逃出。”
他抬起混乱的视线,朝关切的声音望去。
“我刚刚看见他们在救护车那边,你快去找他们。”年轻男孩催促的说,手朝着左边指去。
他感激的点头,人飞也似的朝旁边冲去。
“爸爸,爸爸你在哪里?”
朱誉己在一辆救护车旁找到哭泣的元元,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爸爸!呜呜呜,你终于来了……”元元这时才敢放声大哭。“妈咪没有醒来……”
他的话狠狠的揪紧他的心,他直觉的以为……
“你是左筱妗的丈夫吗?”一见到元元被他所喊的爸爸抱住,员警马上上前询问。
“我是。”朱誉己坚定的回答,离婚的事,似乎离他好远好远。
“幸好你赶到,我们要将左小姐送到医院,请跟我们一起上救护车。”员警指示他带着元元上救护车。
一上救护车,他便见到躺在担架上的左彼妗,她灰白的脸紧紧刺痛他的心。
“妈咪……”元元依旧抽噎的哭泣着。
“你有个伟大的妻子。”随着救护车的鸣笛声,车子快速在街道上狂驶。“她明明知道自己比孩子还需要氧气筒救命,她却让给孩子用,甚至让孩子半点伤都没有。”
“氧气筒?”他一时间还搞不懂急救人员在说什么。
“只是她的状况可能不太好,有气喘的人最怕遇到空气不好的状况。”
氧气筒……气喘……
他的视线落在元元怀里抱的东西,顿时醒悟,一个画筒、一个氧气筒。
颤抖的手缓缓抚过她被烟烟黑的脸,他突然抱紧她,流下男人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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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省立医院急诊室外的长廊上,朱澄熙找到抱着头沉思的兄长,劈头就是一阵噼哩啪啦的质问。
“哥,发生了什么事?柯瓦半夜起来帮宝宝换尿布后,睡不着起来看新闻,却看到你抱着元元上救护车,我们吓得赶紧问了医院后跑来。”她关切的握住哥哥的手。
疲惫写在朱誉己脸上,一旁睡在临时用两张椅子排放在一起的,是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元元。
“火灾,我买回宵夜后才知道。”他自责自己当时不在他们身边。
“怎么会有火灾?”她不明白,而她的问题也是所有同社区受灾户的疑问。
“筱妗,她还好吧?”柯瓦沉声的慰问。他看见元元睡在一旁,这表示有事的只有左筱妗。
“她把氧气筒给元元,抱着他下楼,元元很好安然无恙,她却因为呛伤现在在急救。”缓缓叹口气,他难过的说。
“别这样,至少元元平安,你可以少担心一个人。”朱澄熙不知该如何安慰兄长,只得如此说。
“原来新闻报导的伟大母亲是她。”柯瓦感叹不已。
“筱妗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新闻,冲忙赶到的颂师侨一把揪起朱誉己的衣领怒声问。
“你想干嘛?发生火灾又不是我哥哥的错,大嫂她已经在里头急救了。”朱澄熙凶悍的推开仿佛想揍兄长的颂师侨。
“哼!整整衣服,他不满的控诉,“筱妗遇上你是她这辈子最不幸的事,先前她因为你的遗弃差点死在产台上,现在她好不容易从谷底爬起振作起来,偏偏又遇上你这个煞神,你们才相遇多久,她就遇上火灾!”
颂师侨的种种控诉,朱誉己无力反驳,但朱澄熙却无法坐视兄长任人欺负。
“你神经病啊,我哥哥和大嫂很相爱的,你凭什么在这里挑拨离间?”她用力推开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半点都不输给他。
“他是不是筱妗的衰星,他自己心里有数,筱妗遇见他是她这辈子再倒霉不过的事上颂师侨不断的强调衰星,而他与朱澄熙的对骂也引来医护人员的关切。
“这里是急诊室,有什么纠纷请到外头去。”急诊室护士不悦的出声。
“我警告你,早点离开筱妗。”他不罢休的继续说:“在日本,我好不容易才救了她,给她一切,包括她现在的地位,我不会坐视你破坏而不管。”
指着朱誉己鼻尖,颂师侨的态度已经超过经纪人的关心。
“我不会放弃他们母子的。”朱誉己挺身捍卫自己的权力。“穷极一生,我只爱筱妗一人,而元元更是我的宝贝儿子,他们是我这辈子最珍惜的人,我再告诉你一次,我不会放弃他们。”
“爸爸……”元元被吵醒,揉揉眼睛坐起来喊父亲。
“元元乖,姑姑在这里。”朱澄熙就近抱起他。
“姑姑,妈咪……”窝进温暖的怀里,想起妈眯,元元又开始哭。
“我看,我和小澄先带他回我那里。”柯瓦审视四周的状况后提议。“在医院对小孩不好,筱妗算是半个公众人物,或许等等就会有记者得到通报涌进这里。”
“那就拜托你们了。”朱誉己理都不理站在一旁叫嚣的颂师侨,向柯瓦道谢。
第九章
“我对天发誓。”当两天两夜未眠的朱誉己见到缓缓睁开眼睛的左筱妗时,他哑着声道:“如果再来一次,我发誓一定会狠狠揍你屁投。”
他的威胁带着浓浓的鼻音,半点威胁性也没有。
左筱妗眨眨酸涩的眼睛,虚弱微笑让人心疼。
她挣扎着,朱誉己见状,赶紧紧紧扣住她。
“元元……”她并没有看到心肝宝贝。
“他很好,我让小澄带他回家。”心疼的吻上她脸颊,良久他才抬起头,“已经有记者知道你也是大火的受灾户,让他先离开医院比较好。”
“嗯。”他的决定是对的,她没有异议。
颂师侨推开病房门,一见到左筱妗清醒,开心的走向前。
“幸好你醒了,不然,我不知道要如何应付外头的记者。”他露出迷人的笑容道。
还不太能讲话的她,只能用淡淡的微笑回应。
“她现在还不能讲话,我想你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朱誉己毫不客气的下达逐客令。
“你凭什么要我离开?你的身份不就是下堂夫。”颂师侨打击人的方式又直接又狠。
“别吵……咳……你们别吵。”强忍着疼痛,左筱妗沙哑的开口。
“你别讲话。”朱誉己关心的摸摸她的脸,制止她想要再次的开口。
“我刚刚问过主治大夫,他说你在清醒后三日就可以出院。”颂师侨现在的身份转变为她的经纪人。“我希望那时你可以开记者会,你的画在媒体报导你伟大救了元元后,一天之内全被预订一空,除了最后压轴的画作外。”
“最后一幅?”眨了眨眼,左筱妗想起那幅画。“元元……”
“我已经帮你把画收好了。”朱誉己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刻安抚的告诉她。
“谢谢。”她虚弱的用气音道谢。
“那幅画呢?完成了吗?”颂师侨听到画也被救出火场,马上开口询问。
但只见左筱妗摇了摇头。
“画展就剩下一个礼拜了。”他皱起眉头不怎么高兴,“这样肯定会来不及展览。”
“她还在病榻上不能太操劳。”朱誉己相当不满,“大不了不要展览。”
“我是生意人,和你这种普通上班族是不同等级,再说每幅画都代表着筱妗的身价。”颂师侨不屑的说。
“那幅未完成的画到底价值多少?我买下就是。”他不悦的开口。
“既然是压轴,就会有它的身价,筱妗这次个展最有价值的画作有二十万的出价,我想压轴三、四十万跑不了。”颂师侨认定他不懂得艺术,故意狮子大开口。
“明天我要秘书把钱送到画廊。”他一脸无所谓,“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你是土包子还是白痴,画作不是想卖就卖。”颂师侨故意愚弄他。“我是她的经纪人,想把画卖给谁是我才能决定的事,筱妗当初和我签订的契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你耍我!”愤怒的向前跨一大步,朱誉己拎高他的领子。
“好说,兵不厌诈。”用力推开他,颂师侨摆摆手道:“我说过,我不会轻易放走筱妗。”
“我可以画。”心疼朱誉己被他欺负,左筱妗急忙开口。“帮我把画图的工具都带来病房。”
“那些东西都泡水了。”狠下心,朱誉己遗憾的告诉她真相。
左筱妗疑惑的睁大眼睛。
“你住的那栋楼房,后来也被火焰波及。”怕她难受,他赶紧握住她的手安抚她,给她力量。“消防人员怕整栋大楼烧起来,所以对大楼灌水,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泡水,包括你的绘画工具。”
闻言,左筱妗努力控制的不让眼泪掉下来。那屋子一点一滴都是她的心血,虽小,但里头充满她与元元回忆。
现在的她除了银行存款外,真的是一无所有吧。
“别哭,我会再买一栋房子给你,我不会让你们吃苦的。”他抱着她许诺。
“我不要你花钱,帮我到美术社买画具。”她努力的用微弱声音开口交代。
“你知道我现在的状况,我是不会在意那些钱的,现在的我,只要你和元元好好的就好。”朱誉己拂着她垂落在额前的头发。
眼前恩爱的画面刺痛颂师侨的眼,他咽不下这口气。
“既然筱妗愿意完成是最好不过的事。”他讥笑的开口,“我想你很清楚自己和画廊签下的契约,该交出的画作就得交出,否则违约金不是你能负担的。”
朱誉己明显的感觉到怀里的在筱妗颤抖了下身子。
“威胁一个还在病榻中的女人,算什么男人!”他气不过的朝他吼。
“在商言商。”手一摊,颂师侨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我也是为筱妗好,怕她在艺文界失去信用,以后不管是哪个画廊决定让她开画展时,都会再三考虑。”
“我想休息。”倚靠着朱誉己,她缓缓的闭上眼吐气。
“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决定不完成最后那幅画。”颂师侨很明白逼人不能太甚。“那你早点通知我,我好跟画廊沟通赔偿的损失。”
他潇洒的把头一点后,转身离开。
“你知道我有能力做出赔偿的。”朱誉己不悦的说。
“帮我把画摊开。”她央求的推推他的手。
“先说好,看完画以后,你必须马上休息。”他不甚高兴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