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发现他安然无恙后才放下心来。
花巧蔾的脚真的抽筋了,她一直泡在冰冷的水里不吭声。
姑娘!他们叫她“姑娘”。
她不愿怀疑,却又甩不掉心中那份奇异的感觉。
“姑娘的衣服湿了,请到寒舍更衣,小绿,你去准备衣棠好谢谢小同的救命恩人。”
抱起儿子的中年人,回头朝少女吩咐着。
“不……不用了,我还要回营地。”花巧蔾根本没办法再游了,但是她绝不愿意留
在这里,因为她的鸡皮疙瘩已经冒出来了。
“营地?”岸上的中年妇人怀疑地间着。
“对啊!我和同学来登山,我们扎营在另外一边啊!”花巧蔾比着看不到的对岸。
那中年人和妇人驾讶地对望后,妇人带着同情的目光直瞅着她。“那边根本不能住
人,因为那边是一大片石头啊!而且这儿也不是山里,我们在平地,这里是扶风县东林
村,离山上还有好一段路。”
“你……胡说……”花巧蔾承受不了这种冰冷,她发现自己快晕倒了。
“姑娘,这溪水沁凉,一大清早露气甚重,请姑娘到寒舍休息一下。”妇人好心地
邀请巧蔾,她把中年人怀里的小孩接过去后,朝他使了个眼色。
“不,不……”花巧蔾精神错乱地欲往回游,结果她发现身子直往下沈。也好,如果这是一场梦,她宁愿永远沈睡。
在失去意识前,花巧蔾似乎又听到花幻尘低哑地沈吟着:
在天愿作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
此恨绵绵无绝期……
第三章
“花巧蔾,你在哪里?”
“巧蔾!”
“花巧蔾!”
“我在这里!这里啊!惠美、封易德、韦志平……”花巧蔾那巧夺天工的红唇不停
地喊道。光滑的脸上布满了大滴小滴的汗珠,双手直向上抓着,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娘,这位大姊姊没事吧!”先前溺水的小男孩担心地拉着姊姊的手,和母亲立在
床前,凝视著作噩梦的花巧蔾。
“没事,她只是在作噩梦。”易盼奴握住花巧蔾的手,用袖子轻轻地替她擦着汗。
“娘!她会不会是吐蕃或外族的公主啊?她长得好漂亮!而且衣服穿得好奇怪。”
少女着迷地看着花巧蔾。
刚才替她梳洗时,小绿真的被她的美丽惊住了。
“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不!别走!花幻尘!”花巧蔾突然从床上弹
坐起,她的动作让站在床前的三个人同时吓了一跳。
被自己的噩梦吓醒?对,一定是噩梦。花巧蔾没有看见什么着古装的人,那一定是
她在作梦。
她允许自己把眼睛睁开,结果她又看到疑似在梦中见到的那三个古代人。
用力地掐着脸皮,直到红了,觉得痛了,她才罢手。
不是作梦,她不是在作梦!
“你们是谁……”她的声音颤抖着,两手把覆住前额的长发往后面拢,心又开始不
规则地狂跳了。
那位和蔼可亲的妇人,好象就是刚才在岸边的那位,她的个头和自己差不多高,容
貌平凡,但是笑的时候别有一番韵味。
“姑娘,别怕!”易盼奴和蔼地笑着,把两手边的人都带上前,拉近了他们和花巧
蔾的距离。“你刚才在湖里救了小同以后就昏倒了,是我们把你拉上来的。”
“小同?”花巧蔾望向小男孩。
“是我!我叫花小同,她是我姊姊,叫花小绿。”小男孩开心地看着她。
“姓花!”花巧蔾错愕地念着,这实在太巧合了。“我……我叫花巧蔾。”
“大姊姊也姓花耶!”花小同像是找到了知己。
花巧蔾温柔地看着他那张可爱的笑脸,情不自禁地问道:“你们在这里隐居吗?”
“隐居?”花小绿苹果般的小脸十分诧异地看着她,好象听不懂她的话。
“我的意思是,这附近就你们一家人吗?”这些人不会是遗世太久,把什么都忘了
吧!
“不是啊!我们东林村有将近上万人居住,虽然这里的人口还不及邻近的扶风镇那
么多、那么热闹,可是我们这边东市里的杂耍、玉器、珠饰等小贩可也不少,而且这里
是到京城必经之路,所以东市旁边有很多家驿站和客栈。”易盼奴相当有耐心地讲解道。
“驿站!客栈!”花巧蔾无法控制自己的尖叫声。
“对啊!巧蔾姑娘,你是不是吐蕃国的公主啊?”花小绿迫不及待地等着她的回答。
“吐……吐蕃?再下来你们不会告诉我,你们还有个县太爷吧!”花巧蔾觉得她的
嘴唇在抖,心跳得厉害,额头的冷汗直冒。
“有啊!巧蔾姑娘,你问得真奇怪!”
“小绿,不得放肆!”易盼奴对女儿的言词显然不满。
“告诉我,快告诉我,现在是民国几年?”
花巧蔾的眼睛所看到的都是一大片的金星,她想她快昏倒了。
“民国几年?巧蔾姑娘,现在是开元……巧蔾姑娘!”易盼奴在花巧蔾昏倒滚下床
的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她。
开元之治,是中国另一个黄金闪耀的年代!
难道她不小心误入时空隧道,被送到唐朝来了?不!不!老天啊!不要这样对待她!
不要……
★ ★ ★
“娘,巧蔾姑娘的身体似乎不太好。”
“小同,巧蔾姑娘是因为救你,在湖里泡太久,所以身子才会虚弱的。”
“对啊!巧蔾姑娘比鱼游得还快!”
“真的吗?”花小绿的眼睛好亮。“巧蔾姑娘是水神吗?”
“不是!小绿,你别乱说。”易盼奴和女儿坐在房间内刺绣,花小同则坐在一旁练
字。
其实,花巧蔾早就醒了,只是她无法接受事实,一直不愿意睁开眼睛而已。
但是她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老父和姐姊们悲号的哭声,满脸的哀励欲绝,这样凄凉
的景象教她又心酸地不知如何是好。
“娘,为什么姊姊不能说这个?”花小同把毛笔悬空,好奇地抬起头问道。
“因为这样会害了巧蔾姑娘的,万一那些当官的听到传闻,一定会把巧蔾姑娘抓走
的,你们也不希望漂亮好心的巧蔾姑娘被坏人抓走吧!”
“对啊!巧蔾姑娘长得这么美,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把她抓走的。”花小绿把白绢放
在一旁,开心地看着易盼奴。“娘,明天我就要回到‘残月山庄’做事了。”
“崔老夫人的风寒还没好吗?”易盼奴把线咬断,仔细端详着白绢。
“还没!所以我这次可能会在庄里住得久一点。”
“崔少爷的脾气还是这么暴躁吗?”易盼奴流露出担心的眼神。
“嗯!少爷上次把天明哥打成了重伤。”
“重伤!”易盼奴的脸色是更加凝重了。“小绿,我看你还是不要去庄里做事了。”
“娘别担心,小绿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我会照顾自己的。而且天明哥之所以被打,
是因为他偷山庄里的古画,所以少爷才会处罚他。”花小绿起身站在弟弟的背后看着。
“小绿,你会看过崔少爷吗?”
花巧蔾不知不觉被她们的话题所吸引,她睁开眼睛,侧过头望着她们。
小绿这么小就要离乡背景出去帮佣了,真可怜!
“只看过一次,他的个子好高大,我只看到背影,没看到他的脸。娘,您问这做什
么?”花小绿喜欢去“残月山庄”帮忙,因为山庄不仅大,而且奇花异草很多,还有许
多漂亮的衣裳。
“没有,我只是听说前些日子又有人投“无心崖”自尽了,因为那里是崔家的产业,
所以找才会联想到崔少爷。”易盼奴突然伸手拢着她的发髻,她手上那只翠绿色的手镯
在阳光的投射下,不停地闪着光芒。
那只手镯好眼熟,花巧蔾下意识地摸着手腕。
爸爸送给她的手镯不见了!
“镯子……那镯子,是我的!”花巧蔾心急地跳下床,跌跌撞撞走到易盼奴的眼前,
抓住她的手。
“巧蔾姑娘,你可能误会了,这镯子是我们花家的传家之宝,自我嫁入花家以后,
就一直戴在手上了。”易盼奴并不生气,她转身拾起桌上的白玉佩。“这块玉佩才是你
遗落的吧!”
花巧蔾瞪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接过玉佩。“你说……你手上的玉镯是花家的传家之
宝!”
那镯子明明是她的!
“正是!如果姑娘不信的话,可以问小同和小绿,或者我的夫婿。”
“是啊!巧蔾姑娘,这手镯是我娘的,我从小看到大的。”花小绿忧心忡忡地看着
她呆滞的眼光,她不会又要昏倒了吧!
这么说,她们是她的祖先了……
“哈……哈哈哈……”花巧蔾缓缓笑出声,接着愈发大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跟着她就往外冲,但是她的举动却被易盼奴和她的孩子们挡了下来。
“湖!我必须再回到湖里,这样我就可以回去了!”
易盼奴知道她思家心切,但是外面天寒地冻的,她如果就这么出去的话等于是送死。
“巧蔾姑娘,那湖水太冷,你的身子又还没完全康复,你这样跳下去的话会冻死
的!”易盼奴同情地拉着他。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花巧蔾伤心地踱回椅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她快被这
莫名其妙的遭遇给逼疯了。
“巧蔾姑娘?”易盼奴试探地喊着。
“对……对不起,请你们先出去一会儿,让我好好想一想好吗?”泪流满面的她,
可怜地窝在椅子上,整张脸埋进膝盖里,不停地啜泣,不断地颤抖。
“好吧!我们先出去了,请姑娘不要太过伤心。”温雅的易盼奴不知道花巧蔾为何
事伤心,她只觉得和这位花姑娘特别投缘。
她和儿女们轻轻地为她带上门,但愿这一哭能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花巧蔾痛哭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才渐渐停止。
她凝视着窗外许久,告诉自己必须坚强,那个温暖的家她暂时是回不去了,再伤心
也没用,也许这是命中注定,所以她才会千折百转地来到唐代祖先的家中。
只是……可怜了为她伤心欲绝的家人和朋友了。
难道说这是花幻尘的谊咒使然?她想惩罚花家的子孙?
她脑海里又浮现花幻尘含着歉意的眼神和一再重复的话。
直到悲剧不再重演为止……
花巧蔾看着手心里的白玉佩。
不!花幻尘绝对没有害她之心。那么,她到底想告诉她什么?她到底想要她帮她做
什么?
一双被泪水洗涤得分外清澈动人的眸子里,闪着不可动摇的决心!
既然错入唐朝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只有认命地融入他们的生活之中,也许……
有那么一天,她能够再回到爸和姊妹们的身边。
在这一天到来以前,她必须先弄清楚花幻尘的意思!
以及她的使命。
★ ★ ★
“残月山庄”这个名字,就代表着扶风县!
因为它关系着扶风县的盛衰,换句话说,也就是扶风县的经济命脉。
不论是“残月山庄”也好,“残月园”、“残月堡”或“残月牧场”都好,只要是
以残月开头的名字,大抵都是扶风县的“残月山庄”分散在各地的产业。
当然了,扶风县正是“残月山庄”的大本营,因为扶风县的土地十之八九是“残月
山庄”所有,而管理这一大片产业的崔家人,正是道地的“扶风人”。
今日,扶风县人民得以安居乐业,呈现欣欣向荣的气象,崔家实在功不可没。
有人说崔家之所以如此富有,是因为他们拥有好几座金山和银矿。
又有人猜测,“残月山庄”之所以如此强盛,是因为地方官及远在京城的那些大官
急着巴结他们,而大把大把地将金银财宝往庄里送,盼能以小搏大,所以经年累月下来,
“残月山庄”的财富便十分可观了。
姑且不论大家如何猜测,“残月山庄”所盛产的丝、绢、锦、罗等织品,其色泽之
艳丽,品质之严格,绣工之精美,都是闻名全国、无所匹敌的。
所以,不论崔家是否拥有金山银矿,在“绢值等于币值”的当代,崔家的生意无异
是在印钞票了,而且这些上等的织品运往全国各地的数量,也的确够“残月山庄”的主
人世代享用不尽了。
山庄占地辽阔,据估计有几百公顷之广,那么它到底有多大呢?据当地人以传说的
结果,只怕有中正纪念堂的数百倍那般惊人!
唉!人言可畏啊!
也许残月山庄被人们过分渲染了,但是它的美丽和壮观却是不争的事实。
目前残月山庄正由第八代庄主——崔冷所掌管,他是崔老夫人凌优君的唯一儿子,
也是扶风县以至于全国灸手可热的单身汉。
可是为什么崔冷年到二十七,却没有娶妻纳妾的打算呢?
据说崔冷是个残酷成性的人,而,他之所以如此,听说是因为他那被火焚毁、犹如
恶魔般狰狞骇人的半边脸使然。
扶风县内有这么一则传言……
据闻,当年老庄主的爱妾想谋夺崔家的财产,不辛被老庄主发现,便为严厉的家法
折磨得不成人形,而后被逐出崔家。怀恨在心的妾侍,半夜三更时分跑回山庄杀死了老
庄主,又在崔冷的房间放了把无情火,可怜当时年仅十岁的继承人崔冷,竟因睡得太熟
以致没发现火苗延烧的凶猛无情,等他想逃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位妾侍最后虽然也被火烧死了,但是她的死对崔家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
崔家小少爷被毁掉的半边脸是怎么也补不回来了……
一个原本斯文俊秀的小男孩,就这么活生生地给毁掉了容颜,叫他怎能不恨!
这庄园里何时才能再有笑声呢?
凌优君尊贵的脸上,因忆及当年的往事而泛着丝丝伤悲。
“娘,您身体不好,不要起来吹风了。”崔冷脱下身上灰色的袍子,轻轻地披在凌
优君的身上,伸手越过母亲的头上把窗户合上。
崔冷左半边的铁皮面具,阴森森地配合着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冰冷,让凌优君觉得不
可靠近。她这个儿子从十七年前那悲惨的一夜起,就不曾再笑过了。
他的脸永远代表着孤寂、怨恨和哀励。
如果冷儿没有发生意外的话,他现在该是个俊俏、风流潇洒的快乐孩子吧!
“冷儿!”凌优君让崔冷扶着她回到床上。
她摸着儿子完美、俊朗的半边脸,又将手慢慢地移到了另一边,那代表着扭曲变形
的梦魇。她同情的眼光和带着伤痛的手,温柔地就要触及到崔冷封闭已久的伤口了,却
突地被崔冷抓住。“娘,请不要!”崔冷把她的手摆了回去,被面具遮得只剩右脸的他,
眼里所闪着的厌恶深深刺伤凌优君的心。
“冷儿,你知道娘已经多大岁数了吗?”她忧伤地看着儿子防备地僵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