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怎么就你一个人?梦儿呢?”刘逸奉的出现,令莫忘仇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什么!他还没回来吗?”刘逸奉神情担忧地紧皱浓眉。“糟了!该不会又给那些人给缠住了吧?”
“那些人?”莫忘仇一听,神情骤变,立刻正色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梦儿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方才和梦儿一起逛街时,忽然有一群江湖人士把我们围住,说什么梦儿拿了他们的东西,要他交出来,可是问他们是什么东西,他们又说不出来,结果一言不合。我就和他们打起来了,本来以为梦儿会跑回来找你们,谁知道……”刘逸奉心急地往人潮探了探。“唉——说这些都没用,赶快去找梦儿才是真的,那群人当中,有个穿黑衣的武功很厉害的,梦儿恐怕应付不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去找人。”话声未落,莫忘仇已经拉起长袍下襬,准备施展轻功,不料——
“不准去!”沈玉瑄突然上前拦路,美丽的脸上得意极了,她总算逮到机会可以好好发泄满腔的乌烟瘴气了。
“小姐?”刘逸奉不解地望着她,好端端的,干嘛又要发脾气,难道梦儿得罪过她?
莫忘仇没有说话,知道她又要开始为难他了,所以懒得再开金口。
沈玉瑄高傲地抬起下巴。“那小孩手脚不干净,定是拿了人家的财物,我不想和这种人在一起。”
“也许是那些人弄错了也不一定。”可怜的梦儿,竟成了小姐炮口下的牺牲者,刘逸奉万分同情他,但却又不敢违逆她的话,毕竟小姐最大。
“梦儿绝不是这种人!”莫忘仇的话充满对白梦儿的绝对信任,这令沈玉瑄更加不满了。
“何以见得?”她怒眼瞧他。
“我相信他。”他冷冷说道,迈开脚步,不打算再理会她。
“莫忘仇!你给我站住!”沈玉瑄终于忍无可忍了。“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爹什么?”
“记得。”他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我答应要保护小姐的安全,并且护送小姐平安回京城。”
“很好。”她满意地微微一笑。“那我现在以小姐的身分命令你,立即动身护送我回京城,不准再去找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子。”
不准他再去找梦儿?这怎么行?打从他喊他一声“莫大哥”起,他就注定是他的责任了。
静默片刻,莫忘仇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
“抱歉,恕难从命!”这次他没有再停下脚步,很快地闪进人群中,梦儿的安危实在令他担忧。
但愿这小麻烦精不会有事才好。
“莫忘仇,你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沈玉瑄气得再也顾不得形象,含泪朝着空气大喊着。
“小姐,你别生气,待会儿他回来,我会叫他跟你赔不是的,你就别再哭了!”看见心上人的眼泪,刘逸奉心慌意乱地上前安慰她。
“那个梦儿究竟哪儿好?他只不过和他相处一天就可以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甚至连我爹的话他也不顾!而我和他是从小就玩在一起长大的,就不曾见过他这么紧张我!为什么?我对他那么好,为什么却比不上一个初相识的白梦儿?为什么?”她郁怒气噎,泪水更是涟涟不绝,最后终于靠进刘逸奉温暖的胸膛里嚎啕大哭起来。
“小……小姐……”刘逸奉受宠若惊,两只手停在半空中,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刘大哥,我不甘心!我真的好不甘心……”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惹来路上行人好奇的注目礼,就连豪门客栈里的掌柜、店小二、客人都伸出头来一探究竟,害得春喜连忙靠边站,假装不认识他们,有这种主子已经够丢脸了,她可不想再跟着丢人现眼,惹人笑话。
美人在怀,刘逸奉才不在乎那些世俗的眼光,他鼓起勇气一手轻搂着她,一手轻拍着她,并且大胆地直呼她的芳名,柔声安抚道:
“玉……玉瑄,你别哭了,是忘仇那小子没眼光,不知道你的好,等他回来后,我——”
“不用等他!”她猛然抬头,一双凤眼又恨又怒。“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想再见到他了!”
刘逸奉无奈地点头。“好吧!就依你的意思。”
普天之下,大概就只有他受得了她刁蛮的个性吧!
“哼!除非他跪在我面前磕头认错,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她满意地偎进刘逸奉充满安全感的怀里,但思及莫忘仇对她的羞辱,却又忍不住要咬牙切齿地大声嚷嚷,以泄心头之恨。
沈玉瑄怒极了,压根儿没察觉自己正躺在一个男人的胸膛里大呼小叫的,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的大街上……
也许郑州第一才女的封号,就要成为过去式了。
※ ※ ※
为了甩掉那群追杀她的小喽啰们,梦儿索性顺着人潮,跟着一些姑娘家进了一家寺庙,靠着那张标致可人的俏脸蛋,鱼目混珠地瞒过众僧侣的耳目,来到只许女子进入的姻缘堂,顺利地逃过一劫。
“嘿!这张人皮还挺有用的嘛!”梦儿开心地拍拍脸颊,今天她要是狐狸,恐怕早被捉去剥皮了,哪还能这么逍遥,当人类果然方便多了!
奇怪……那些人到底要向她讨什么?她自认品性端正,绝不可能拿他们的东西的,干这种偷鸡摸狗的贼事,可是有损她清高的狐格呢!可是瞧他们来势汹汹,又不像是在撒谎……会是认错人吗?嗯,肯定是这样的。
不过——这世上会有人长得像她这么可爱吗?如果可以,她还真想瞧瞧呢。
正想得出神,一位慈眉善目的尼姑拿了三炷香走了过来。
“这位女施主是否也要上香求姻缘?”
“求姻缘?”梦儿呆呆地接过三炷香,然后傻傻地往供桌望去,只见堂中月老坐,手中红线牵姻缘。
可是修道之狐哪有什么姻缘可求?但……
看看周围的女子们个个都上香虔诚地膜拜着,梦儿只好有样学样地跟着拜了拜,然后又跟着排队占卜问卦。
等轮到她时,一位道姑将几千撮红线放在她眼前,要她想着心上人的模样抽一条红线。
梦儿马上想起莫忘仇的笑容,她连忙害羞地随意一抽,原来线尾系着一个护身符,女道士将它打开,自内取出一张卦签。
“怎么样?”梦儿紧张地问道。她觉得女道士的表情好象充满了遗憾与同情。
“是下下签。”女道士坦白道:“你们有缘无分,若勉强在一起,恐遭不测。”
“怎么可能?”梦儿不相信地拿过签纸,那上面只有短短三句——行人难久留,各言长相思,生当分两地,死当长相忆,两情若长久,唯盼有来生。
看完这三句,梦儿的心几乎凉了一半!总归一句,她和莫忘仇今生注定短暂相逢,两地长相忆,若想结为白发夫妻,只有等到来生……她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毕竟人狐殊途,他们不可能会在一起的。
虽早有自知之明,梦儿还是受到严重打击,她黯然神伤地离开寺庙,魂不守舍地握着那张签纸漫无目的地走着。
“梦儿!”莫忘仇焦虑的呼唤声在前头传来,她还来不及回神抬眼,他人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莫大哥……”看见他,梦儿都快哭出来了。
“你怎么了?”莫忘仇担心地摸摸她粉嫩苍白的脸颊。“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病了?”
“不是。”梦儿摇摇头,都怪自己不好,没事去抽什么姻缘签嘛!搞得自己这么难受……
梦儿决定把签丢掉,省得自己胡思乱想。
“梦儿,你东西掉了。”莫忘仇好心帮她捡起“垃圾”,并且好奇地顺手打开。“这是什么?”
“哇!不要看!”梦儿满脸羞红地抢过纸张,但莫忘仇早看得一清二楚,此刻正哈哈大笑不已。
“老天!你这小子真可爱,竟然也学姑娘家上寺庙求姻缘,我真是佩服你的勇气!”
“怎么?不是女人就不能上寺庙求姻缘呀?”梦儿气嘟嘟地胀红一张脸,她都这么伤心了,他还笑得这么猖狂,就不能笑得含蓄点,配合配合她的心情吗?
“当然不是,只是自古以来,好象没见过男子做这种事,贤弟难得有这分雅兴,莫非是想成家立业了?”他清一下喉咙,极力忍住笑意,这小孩拗起来,比女人还难缠,惹不得的。
“才不是呢!”梦儿小小声地说,表情十分尴尬地将手中那张纸揉成一团。“姑娘都没得娶了,哪能成家立业?”
“哦,原来你是怕娶不到老婆呀!”莫忘仇再也无法抑止他决堤的笑意,这小子实在可爱得过火,连这种小事也能伤心个老半天,简直比女人还像个女人。
“莫忘仇,不准笑!”梦儿气呼呼地两手叉腰,一副想揍人的模样。“我娶不到老婆你很开心吗?”
“不是。”莫忘仇又笑又咳地摇摇头。“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贤弟又生得一表人才,气宇非凡,假以时日,必能娶得美娇娘。”
“可是这签上说我和你有缘无分,想结为夫妇只能等来世了。”梦儿遗憾地又看看那三行字。
“哎呀,签上之言怎可尽信?况且你和——”莫忘仇愣了愣:“梦儿,你刚刚……说谁来着?”
他吗?不会吧!这小子喜欢的人不是大师兄吗?
“你啊!”梦儿一时忘了身分,很大方地说道。
莫忘仇愕然地望着白梦儿,这小子病得可真不轻,不但有断袖之癖,还把他当成女子,真是糟糕!
“这签上说的可真准,贤弟若想与我结为夫妇,除非等到来世,你投胎为一个女子才有可能。”嗯,待会回到客栈,必须请个郎中才行。
不过……梦儿这种怪病,有人会医吗?莫忘仇实在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那也未必,或许有一天我会变成一位女子也说不定呢!”话一出口,梦儿就后悔了,她又说溜嘴了。
“贀弟虽貌似女子,但终归是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怎么可能会变成女子呢?”莫忘仇不以为然地笑道。
“莫大哥,倘若梦儿是位女红妆,不知你愿不愿意与我配鸳鸯?”梦儿心血来潮,突然来此一问。
“配鸳鸯?”莫忘仇听了一愕,心想:贤弟的病好象愈来愈严重了,再和他谈下去,他自己恐怕也要染病了。
“贤弟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咱们赶快回客栈吧!小姐他们还在等我们。”他加快脚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莫大哥,你还没给我答案啊!到底你会不会娶我呀?”梦儿连忙追了上去,依然问个不停。
两个男人在街上追逐,白梦儿的话又这么暧昧,导致路上人人都对他们投以异样的眼光,莫忘仇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他甚至连耳根子都红了。
“莫大哥,你到底会不会娶我嘛?!”梦儿什么都半调子,就缠人功夫一流。
“会啦!会啦!”被她问得好烦,莫忘仇于是随口敷衍两句,完全失去平日冷静孤傲的形象。
“真的?”梦儿芳心怦然一跳,好高兴呀!
“当然是真的,可惜你梦儿不是女儿身。”他漠然说道,将梦儿的满心欢喜给浇了一头冷水。
“说的也是,可惜我不是个人类……”梦儿感伤地停下脚步,想缓和一下内心这股打击。
莫忘仇走了几步,见后头没人跟上来,于是回首一看,只见梦儿红着眼、皱着眉、翘着嘴地站在路中央,一副被人欺负、无处诉苦的委屈样。
“老天!你又怎么了?”莫忘仇翻翻白眼,他实在是拿他无可奈何。
“我……”梦儿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脚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知道了,脚疼是不是?”莫忘仇误会她的意思,也不等梦儿开口,他便臭着脸,粗鲁地把她一把扛在肩上,再大步地往前走去。
面对梦儿,他根本没有什么形象可言。
莫忘仇开始怀疑,这个麻烦精,他真能忍受吗?
※ ※ ※
莫忘仇早知道沈玉瑄不可能会等他,但却没想到她会这么狠,竟然连他的爱马疾风也一并带走,这下想赶上他们,恐怕不容易了。
“莫大哥,你是不是和沈小姐吵架了?”梦儿好奇地眨眨眼。“否则她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会撇下你不管?”
这小孩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呀?烦死人了!
莫忘仇沉着脸睨了梦儿一眼,懒得理她。
“唉!枉费我有心撮合你们,想不到她却白白错失了良机,真是可惜。”语含遗憾,其实梦儿心中乐不可支。
该死!这小子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竟然想撮合他和沈玉瑄,这岂不是要葬送他一生的幸福!
“梦儿,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否则我会宰了你!”他凶巴巴地挌下狠话,和梦儿在一起,他似乎很容易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
“干嘛这么紧张?沈小姐又不是母夜叉。”梦儿有趣地盯着他夸张的表情。
“她比母夜叉更可怕!”莫忘仇从鼻子哼了一声。“娶她我不如娶头母猪,至少母猪还没那么难伺候。”
“天啊!你嘴巴真缺德!”梦儿闻言噗哧一笑,眼前的男人愈来愈像十年前那个天真淘气的南霁天了,而不是先前那个忿世嫉俗、恨海难填的莫忘仇。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赞同我的说法呢!”像感染到梦儿开心的情绪,莫忘仇也跟着笑了。
虽然梦儿偶尔麻烦些,但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快乐,感觉身心都得到了自由、好舒畅,他好久没有这种感受了,自从南家灭门后……
觉得时候不早了,莫忘仇连忙去买匹马,梦儿则乖乖待在客栈等他,打算用完午膳再动身回京城。
就在梦儿无聊地喝茶啃瓜子时,门外传来一串暴吼声,打断了她“无聊”的上午茶。
“张大爷,就是那小子!”
“把他围起来,别再让他逃了!”
不一会儿,十几个人已经将她团团围住,个个神色不善地摇晃着手中的刀剑。
噢哦!又是那帮不明是非的小喽啰们!
“各位大哥,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梦儿露出自认为最可爱的笑容,希望他们认清楚,可别滥杀无辜。
“你少装蒜了,我兄弟俩明明看见东西在你身上!”
“没错,张大爷,东西真的在这小鬼身上!”
咦?那两个说话的大汉不就是昨天那两个土匪?
“哦,我明白了,你们这些土匪是来抢我的红玉璧!”梦儿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还不死心。
不过,就为了一块小小的玉璧如此劳师动众,不嫌太大费周章?
“小兄弟。”一位左脸烧伤的长者向前跨一步,冷冷说道:“既然你已经明白了,那就麻烦你将东西交出来,否则……”张贤故意将话说到一半,藉此增加梦儿的恐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