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森慌乱地看着李嫂,她和蔼的面容稍稍抚平了她内心的不安。“没什么,我只是……只是……”她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只能无助地看着李嫂。
李嫂温和的安抚她:“别担心,先生请了个特别看护专门照顾你,生活起居应该不成问题,若是还有其他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李嫂,谢谢你。”江雨森诚恳的道谢,心中有些讶异。没想到雷展德居然帮她请了特别看护!或许他的内心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酷无情。
李嫂若有所思地低喃:“不管怎么样,回来就好了!”
江雨森不明白她话中的含义,可是看她的神情似乎又有难言之隐,便打消了追问的念头。
她抬起头来看着矗立在跟前的三层楼的欧式建筑物,这就是她的家吗?或者该说是她的监狱?
就算是监狱,恐怕也是一座最豪华的监狱吧!她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前方迎上来的健壮妇人脸上堆满了笑容,江雨森略感安慰地想着,至少这位狱卒还满和善的。
***
由于江雨森的行动不便,因此被安置在一楼的客房里,而雷展德和小烈的房间则是在三楼。对于这样的安排,江雨森并未表示任何异议,在确定雷展德不在家之后,她大着胆子要求李嫂带她四处参观。
令江雨森微感讶异的,是这栋别墅的建筑风格虽然宏伟华丽,却不像雷展德本人所展露出来的冷酷与霸气,尤其是宽广的花园里,花木葱茏,几棵高大的树木生气蓬勃的伸展着枝桠,池塘里还有着悠游自在的鲤鱼,看起来充满了闲适的情调。
她很难想象雷展德在这座花园里漫步的景象。
由于贪恋庭园里的悠闲气氛,江雨森要求独自待在大树下乘凉。
李嫂犹豫了一下,“这……这样子好吗?”
过去太太从来不在大树底下逗留,因为她总怕会有些不知名的小虫子掉下来,至于坐在草地上,那更是不可能的事,这会儿怎么……难道她真的把脑袋撞坏了?
这一刻,在李嫂单纯的心里唯有无限的同情。
“没有关系的!”江雨森转向刘宝珍说道:“宝珍,你先熟悉一下这个新环境,以后可就要多麻烦你了。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
“好的!”新来乍到的刘宝珍可不晓得李嫂心里的枝枝节节,只觉得女主人是如此的和蔼可亲,即使自己行动不便,也不会处处倚赖别人,还体贴的要她先去熟悉环境。
见里嫂仍然站在原地不动,江雨森再次开口:“李嫂,我一个人在这里真的没关系,你去忙你的就行了。”她不知道李嫂犹豫的原委,还以为她是不放心自己单独留下。
李嫂又迟疑了一下子,才在江雨森的坚持下和刘宝珍一同离去。
望着李嫂与刘宝珍离去的背影,江雨森慵懒地靠着大树,仰望远处的绿树青山。很难想象在这个宽广温馨的环境里,竟然会有像雷展德这样森冷霸气的男主人;他若是来到这花园,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寒气恐怕会害得树木全都结冰。
想到树木结冰的画面,她不由得笑了出来,她伸手轻抚着背后的大树,轻声问道:“你们的男主人对你们好不好?你们怕不怕他呢?”
微风吹拂着树梢,大树无言的摇晃着枝桠,发出沙沙的声响。
江雨森自言自语地说道:“即使他能够善待你们,未必表示他就能够善待我,我又何必问你们这些呢?”
脱离了医院消毒药水的刺鼻,这里的青草香让她的心情整个放松,再加上投射在身上的温暖阳光,她的意识不禁沉入另一个不知名的世界,因而没有察觉那一道投注在她身上的凌厉目光
第二章
雷展德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贪婪的妻子脸上看到如此恬静的神情。若不是早已看清江雨森的真面目,他还真会被她此刻纯真的模样给吸引住!
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让他几乎怀疑自己是认错人了……
雷展德用力摇摇头,甩开脑子里不应该有的怪异念头。
想到在医院里对他龇牙咧嘴的江采苹,他的目光一冷。那个小护士没看过她的真面目,一心向着她也就罢了,想不到竟然连小烈也吵着要妈妈!
真是要命!小烈何时喊过他妈妈?
他突然烦躁得只想毁掉她脸上的平和,他冲动的一脚踹飞放置在一旁的轮椅,满意的看着它发出“砰”的一声,在草地上翻了好几圈。
突如其来的巨响吓醒了江雨森,她睁开双眼,看见横躺在草地上的轮椅,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几乎不用想就可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她抬起头来凝着肇事者,内心异常的平静。
雷展德看到她被吓一跳之后很快又静下来的模样,心中涌出了莫名的愤怒。
“太太!你要不要紧——”被轮椅的撞击声吸引过来的刘宝珍,在看到两人对峙的情况时不禁噤口不语。
“你是谁?”雷展德不悦地看着这名闯入者。
“我……我叫刘宝珍……是新来的看护……”刘宝珍不安的嗫嚅着,她不明白男主人发怒的原因,更怕自己会成为迁怒的对象。“我听到声音,以为雷太太怎么了,才过来看看……”
“我没事。”江雨森温和地对她笑了笑,“麻烦你送我进去好吗?”
“好的。”
刘宝珍赶紧扶着江雨森坐上了轮椅,准备带着她离开雷展德慑人的目光,然而他存心挑衅的声音又响起。
“我说过你可以走了吗?”
刘宝珍吓得僵在原地不敢动。夫妻不合一向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她实在不愿意卷入这种家庭纠纷之中,免得一个不小心就成了炮灰。
江雨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请问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看到她不但不发怒,反而还面带微笑的模样,雷展德心中的怒意顿时消失,他僵硬的说道:“没事。”
江雨森不愠不火地继续说道:“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他几乎要冲向前去抹掉她脸上的笑容。为什么即使他这样对待她,她还是显得如此的平静?他握紧了拳头,僵硬的转身离去。
刘宝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先生一向都是这样的吗?”
江雨森叹了一口气。“我倒希望你能够告诉我呢!”
“对不起,我忘了。”刘宝珍自知失言地低下头。她竟然忘记江雨森已经因为车祸而丧失了记忆。
江雨森轻声回应:“没关系。请你送我回房好吗?”
刘宝珍连忙点点头,推动轮椅带着她进入屋子里面。
***
雷展德站在三楼阳台啜饮着杯中的美酒,他冷冽的目光向下注视着在庭园中穿梭的倩影。
晚餐的时候,江雨森以身体不适为由在餐桌上缺席了。
当李嫂告诉他这件事情时,他竟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失望。
他是怎么了?
在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竟然还会被这个水性扬花又贪得无厌的女人给吸引?
他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
截至目前为止,她已经让他带上多少顶绿帽了?若不是她执意争取小烈的监护权,他们早就离婚了,而她争取小烈的目的,也不过是想从他这里再挖多些钱过去,绝不是为了舍不得小烈。
她是个极端自私的女人,只会为自己而活。
雷展德望着庭园中的江雨森,她已经停止移动轮椅,待在池塘旁边静静的凝视着优游其中的鱼儿,月光在她的身上撒下银粉,美得令他无法转开视线。
劫后余生的江雨森似乎比以前更美了。
车祸之前的她,不但风情万种,而且还十分懂得运用魅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而现在的她,虽然不再卖弄风情,也不再将自己打扮得艳光四射,却更增添一股耐人寻的气韵。就像是此刻身处光线昏暗的庭园中,她的美非但没有被黑夜遮蔽住,反而在月光的衬托下,更显得有如出水芙蓉般清逸脱尘,优雅的气质更胜以往。
最令他感到诧异的,该是她那一双晶亮的黑瞳不再像以前一样透露出慵懒、肤浅的眼神,如今在她的双眸中闪烁的,除了一丝失去记忆的迷惑之外,其他全是智慧、宽容,以及不容忽视的坚强。
是丧失记忆让她变成这样的吗?还是这又是她的另一种手段?
想到这可能又是她的狡计,雷展德不由得厌恶的转开视线。
在庭园里,江雨森终于松了一口气。
从刚刚开始,她就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视着她,而池塘中的倒影更证实了她的直觉,她几乎要忍不住心中的哀鸣。
她究竟是怎么得罪了雷展德?为什么连在一旁窥视她的时候,他都非要用如此犀利的眼光不可?
晚餐的时候,她就是怕雷展德会借机找她麻烦才托词避开,并且一直等到他回房休息,才到庭园里透透气,没想到竟然被他逮个正着!他该不会冲下来兴师问罪吧?
江雨森忐忑不安地赶紧回到房里,直到躺在床上,她都怕雷展德会像在医院时那样冲撞进来,幸好这种情况一直没有发生。
***
雷展德怒气冲冲地将他的BMW开进车库里,他走下车,大力地甩上车门。
“那个女人呢?”他冲着正在擦拭另一辆车子的老李大吼。
老李被他的吼声震得眼冒金星,摸不着头脑地问道:“什么女人?”
老李被他吓得语无伦次,“在池塘里——不,是在池塘边喂鱼——”
雷展德狂吼着打断他,“喂鱼?那女人会喂鱼?”
老李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的。”
雷展德丢下已经吓傻了的老李,气冲冲地往庭园走去。
江雨森在看到那辆BMW横冲直撞地开进来时,就知道情况不妙了。她忍不住呻吟一声,将脸蛋埋在掌心里。“我有是哪里惹他了?”
刘宝珍不明所以地问道:“太太,怎么了?”
“麻烦来了!”远处传来的怒吼令她发出无奈的哀鸣。“宝珍,你先进去吧!”
刘宝珍犹豫了一下,“这样好吗?”
“该来的总是会来,躲也没用。”江雨森苦笑着说道,“你还是进去吧!免得遭到池鱼之殃。”
“这……”刘宝珍原本还想留下来陪伴她,但是一看到雷展德像个凶神恶煞般冲了过来,她顿时心生怯意。“太太,我……我先进去了。”她又看了雷展德一眼,离去的步伐更加急促。
江雨森羡慕地看着刘宝珍离去的背影,多希望自己也能够像她一样逃走。只是依雷展德的个性,她就算是躲到房里去他也会将她揪出来,还不如让他早点发完脾气,早点落个清静。
“江雨森!谁让你去医院骚扰小烈的?”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雷展德的咆哮声在她的耳边响起时,仍然震得她眼冒金星,紧接着她的轮椅被大力地一扯,整个人险些跌了出去。她赶紧稳住身体,好声好气地解释:“我没有去骚扰小烈,我只是去探望他。”
雷展德冷笑着说道:“没想到你还真的很关心小烈。”
“他是我的孩子,我当然关心他了。”他带刺的话语激得她也有些动怒了。
“你的孩子?”他嗤笑一声,“谁说他是你的孩子?”
江雨森呆愣了一下。“难道小烈不是我的孩子吗?”
“小烈是我哥哥的小孩,他的父母因为飞机失事而去世,所以我才领养了他。”
“就算是这样,在名义上他也是我的孩子。”
雷展德语气淡漠地回话:“你几时有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
“我不知道我以前是如何对待小烈的,因为我的过去成了一片空白!”她深吸了一口气,咽下即将涌上来的怒火,“如果你想要翻旧帐的话,至少也得等到我恢复记忆之后。”
雷展德冷哼一声。“谁知道丧失记忆是不是你玩的把戏?”
“既然你这么讨厌我,何不干脆送我走?”江雨森再也忍不住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受的气已经够多了!
“送你走?”雷展德嘲弄地扬起嘴角,“在你造了这么多的孽之后还放你走?”
她终于按捺不住的大吼:“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雷展德脸色一沉,突然伸手将她拎了起来,愤怒的气息直喷她的脸庞。
江雨森毫不畏惧地迎视他发怒的眼睛,僵持了一下子之后,雷展德突然将嘴复在她的唇上。
江雨森吃了一惊,别开脸闪躲他如此亲昵的接触,雷展德眉毛一竖,一手搂紧了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制止她头部的转动,他的唇再一次压上她的红唇,并且霸道地挑开她的牙关,恣意在她的嘴内游索。
他恣意妄为的舌头挑起她莫名的恐惧,他的吻比他的怒吼更教她感到害怕。
一如他毫无预警的攻击般,他倏然结束这次侵略。
“若不是太了解你,我还真会以为这是你的初吻。”她所表现出来的生涩与慌乱令他感到疑惑。这与她之前熟练的接吻技巧差距甚远,而她的眼里甚至出现从未有过的惧意——即使他冲着她大吼都未能见到的恐惧。
“请你放开我!”她颤抖的要求,“如果你是要我对你产生恐惧的话,那么你已经达到目的了。”
不,那不是他的目的,他并不想借此来惩罚她,他只是……
在雷展德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前,他已经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亲吻着她,试图抚平她的恐惧与不安。
他猛然离开她的双唇,震惊于自己所流露出的情感,他大力将她丢入轮椅中,转过身体沙哑的说道:“我警告你,江雨森,别再去骚扰小烈!”
***
雷展德的惩罚虽然成功的吓到江雨森,却不能阻止她探访小烈的决心——即使小烈不是她的孩子,即使她曾经亏待过小烈,但是这些都无法构成她不能关心小烈的理由。幸好老李夫妻俩肯帮忙带她去医院,不然的话,她即使有心也无力。
尽管有刘宝珍每天协助她做复健,她的双腿依然未见起色,出入还是得用轮椅代步,有时候她甚至沮丧的认为这辈子大概离不开轮椅了。
虽然无法行走的事实令她感到沮丧,但是周遭的人给予她不少的鼓励。老李夫妻俩对她的态度已经从刚开始的生疏冷淡,到日渐热络,而江采苹更是一得空就会来探访她,陪她说话。不过由于江采苹无法掩饰对雷展德的厌恶,所以来的时候都会刻意的避开雷展德。
对于这种情形,雷展德并没有说什么,因为他早已认定江雨森会交上的朋友就一定会和他犯冲。
然而当他发现跟随他多年的李氏夫妇竟然也开始偏袒江雨森时,就无法不感到被背叛的愤怒了。
在明知道他不愿意江雨森再去探望小烈的情况下,不惜冒着触怒他的危险,主动开车带江雨森去医院见小烈,理由竟然是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