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巴黎——庞贝度酒吧
香榭大道上,一家外观用人造的玻璃纤维巨石堆砌起来的现代摩登“废墟”,里面充满椭圆形石拱门,像地窖的闻名酒吧里,在程云洛放下行李,“姿势一百”地问完那句“请问你们有没有北京烤鸭?”之后,只见座在龙蛇杂处的众多宾客,个个都迅速掏出独门“家伙”做准备。
本来坐在平台钢琴前演奏法文蓝调情歌的黑人琴师,一时也像“走针”似地弹错一串音,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云洛扶了扶鼻梁上的近视眼镜,还是傻呼呼地站在原地,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单枪匹马初到陌生国度的小女子,站在别人的地盘上面,总不能一副“人尽可欺”模样吧?!态度强硬一点是应该的。噢,对了对了,八成是她刚才那句话说的是英语,据说因为古代历史上法国和英国打来打去结下的仇,现代法国人都不太喜欢讲英语的人。
哎!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云洛重新摆好POSE,这回还不忘扬起一抹妩媚迷人的笑容,改用法语又问了一次:“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呃,有没有……”
北京烤鸭的法文怎么说?哎!早知道是这样,就该想到原本就不太熟练的法语会话,现在要用到了,才恨少学了一个单词!更惨的是,这个地方怎么看起来像个“大哥俱乐部”?黑社会的大哥啦、贩毒走私的大哥大啦,还有钱太多又嫌太闲的大哥大……
这时,站在吧台后面那个胖胖的、嘴唇上留了两撇八字胡的酒保,开口替她解围,“小姐,你一定是外国观光客,所以不太会讲法文吧。把‘庞贝度’说成‘北京烤鸭’了,哈哈哈!”
转得好硬喔,而且笑得很假。虽然巩的POMPE沙PEKINGDUCK都是“P”开头,但是,差那么多?!连白痴查一下字典就知道了!
不过很奇怪的是,座上宾客们也跟着很假地嘿笑两声,“家伙”都收起来了,喝酒的喝酒,谈笑的谈笑,黑人琴师也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演奏,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不……我是……”云洛舌头打结地喃喃自语。
胖酒保一双眼睛机灵地转啊转,扬起一只手朝她招了招。她硬着头皮,拖着两只大皮箱,朝吧台走了过去。
胖酒保故作镇静地问她:“小姐想喝点什么?”
“可乐。”
酒保胖归胖,手脚动作却很俐落地替她倒了一杯加了冰块的可乐,摆在她面前,然后若无其事地自我介绍:“我就是庞贝度,是这家酒吧的酒保兼老板。请问小姐你单身来这里是……”
因为太渴了,云洛一口气把可乐咕噜喝下肚,打了一个嗝之后,微笑地说:“我叫程云洛,从马来西亚来的。我刚才说过了,我……”
庞贝度紧张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气急败坏地打断她的话,“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如果今天晚上你想手脚好好的,头发、眉毛和手指头都没缺半根地从这里走出去,那就请你别再重复说那句会要你命的话!”
因为是用英文对话,云洛字字句句听得一清二楚,不过,越往下听,她不但猛吞口水,而且还差点把刚才喝下去的可乐吐出来。
她隔着银丝边近视眼镜,眨了眨灵秀无邪的大眼睛,清了清喉咙之后,才嗫嚅地说:“真有……呃,这么严重?!可是,你听得懂我刚才在讲什么吗?”
庞贝度轻轻点头,警戒地环视四周一圈。
这时,云洛有些喜出望外地将上半身向前倾趴在口巴台上,压低声音急促地说:“我在找一个人,他长得很像电影“漫步在云端”的男主角基努李维,而且他还混了中、法、俄罗斯和苏格兰等四种“品种”……呃,我是说“血统”啦,他长得很高,大约……我没量过,应该在一七八至上八五之间。当然啰,既然长得像电影明星,那表示他很帅、很酷……”
庞贝度听得差点都睡着了,为了怕云洛滔滔不绝说个三天三夜,他赶忙插嘴,“说了一大堆,你就是要找哥斯坦·林嘛!”
“啊?!你认识他?激动得差点把吧台压垮了。
不料,庞贝度毫无笑意,言简意赅地说:“他出差去了。而且请你小心点,这里还有‘其他’很多人‘认识’他!”
云洛有听没有懂地蹙起两道弯眉,“请你讲话就讲话嘛,不要一直加‘重音’好不好?”
庞贝度借着替她倒可乐,更靠近她点,低声说:“你听不懂我的暗示是不是?我先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你既然知道怎么来找哥斯坦,那表示你是他的朋友,但是你知道他干哪一行的吗?’,
“知道啊!”
“OK!那么我告诉你,我这家酒吧是座‘交换站’,这时充满了他的‘同行’,但是在这里出现的每个人都有秘密,大家互相避来躲去,没有谁真正知道谁是什么来历。没有谁真正认识谁,没有人不说谎!”
云洛总算明白了些,这时她才稍微有一点后悔,自己会不会太过天真了?因为思念哥斯坦。加上想给他一个意外惊喜,她没事先通知一声,一个人就这么横冲直撞地跑来巴黎找他!
云洛满怀感激地瞅着庞贝度,真诚由衷地说:”多谢你的警告,我想我会尽量小心的。”
“如果你不介意我多嘴的话,你跟哥斯坦到底是什么关系?”庞贝度充满好奇和关心地轻声问道。
云洛语先羞,两处粉颊嫣红一片。“噢,我是他还没正式‘登记有案’的女朋友。
“啊?!”庞贝度的嘴巴张得大大地愣了几秒钟,接着很快地闭上,似乎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
云洛眯起双眸,盯住他追问:“胖肚子……呃,我是说庞贝度,你那个‘啊’字里面,好像还藏有许多意思喔。”
“嗯,这个……那个……”
“别再这个、那个了!如果哥斯坦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话,我千里迢迢、不怕苦、不怕难、不怕高山阻挡,远渡重洋来看看他到底在忙些什么,难道我还没有资格知道?”
云洛生动的动作加表情,说得差点就可以赚人热泪,庞贝度犹豫了半晌,这才小心翼翼地说:“我不想当大嘴巴,免得背上‘挑拨离间,破坏人家感情’的罪名,万一哥斯坦责问我……”
他这么一说,云洛的好奇心更是有增无减了。她一手叉腰,一手拍胸脯保证道:“安啦!有什么事的话,我替你撑腰!”
庞贝度长叹一口气,继而以一副“深表同情”的模样盯着云洛,“我还是告诉你吧!我只知道哥斯坦最近忙着在追求一位女‘同行’,她的名字叫作蒙妮卡,所以我才会……”
“啊——?!”
八成“啊”得太大声了,座上宾客又像“停电”一样地全静止不动,目光投向云洛。黑人琴师又弹错了一个音。
庞贝度连忙笑咪咪地朝宾客们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打着圆场说:“没事、没事!”一说完立刻擦了把冷汗,压低声音向云洛啐道:“你小声一点好不好?这里禁不起一点风吹草动的,万一引起骚动,飞刀、枪子儿、手榴弹翻来飞去怎么办?”
云洛根本没有专心在听他说什么,兀自悲愤交集、心痛加心碎地破口大骂起来。
“这个膨肚短命的夭寿命囡仔,大人不在家,就在我背后搞七捻三,拈花惹草,夜夜春宵?!等见了面,看我不剥了你三层皮才……”
“等一下?小姐,你叽哩咕噜在讲什么?”
闽南语啦!听不懂就算了。请你继续说下去,这个叫什么卡的小妖精,到底是什么来历?”
“噢,据我所知,米勒小姐,就是蒙妮卡啦,她是法国情报局专门派去外国‘公干’的顶尖女间谍。”庞贝度附在云洛耳边,低声说道。
云洛听得一肚子妒火中烧。同样是间谍,难不成哥斯坦近水楼台、顺手牵……呃,马子搞起“办公室恋情”来了?
“那……我怎么样才可以找到他?”
“要找蒙妮卡单挑?”
“不是她啦!我是说哥斯坦。我先修理他,再去找那个蒙妮卡!”
哼!真是气不过。云洛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用手背将嘴巴一抹,将杯子重重放在吧台上。“再来一杯!”
庞贝度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借可乐浇愁的美女,他一边斟满杯子,一边同情万分地说:“你先别气成这样嘛,这其中也许有误会……”
“误会?我还‘死会’哩,竟然强迫中奖地替我戴了一顶高高的绿帽子!每次写信给我都说很忙,原来是在忙这个!连打电话也只是匆匆的三言两语……”
“因为怕被窃听嘛!程小姐,凭我认识哥斯坦多年,我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很色的男人……”
庞贝度苦口婆心的说好话,不料云洛拔尖了声音说:“什么?!不是很色?那你是说他‘普通’色罗?男人啊,全都是属猪的!”
庞贝度一时没说什么,因为他也是男人,也一起被骂进去了。他叹了一口气,“你想找哥斯坦,我虽然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不过我可以做点安排。他在我这家酒吧的楼上有间长期专用的房间,但是你晚上一个人住这里的话,那太危险了,我替你联络一个人。”说着,庞贝度转过身去打电话。
云洛心绪茫然,愣视着酒吧里昏暗灯光下的幢幢人影,耳中尽是浮晃着嘤嘤嗡嗡的人声,空气中则充塞着混浊的烟味。
此刻,她的心情一点也无法开朗雀跃起来,脑海中充满着对下一步的不可知,和对未来的懵懂……
黑人琴师弹奏一曲完毕,站起身离开平台钢琴,直直地朝吧台走过来,在云洛身旁的高脚椅上坐定后,便扬起一抹挑逗而迷人的微笑,自我介绍道:“我叫皮耶。美丽的小姐,可以请你喝杯香槟吗?”
皮耶长得很像电影明星丹佐华盛顿,而且所讲的英语有着非常浓重的美国腔。云洛虽然心情不好,但是也没有理由对一名黑人帅哥表现得太拒人于千里之外。
谢谢!我喝可乐就好。“你是美国人?”
皮耶兀自从吧台上取了一瓶冰镇在冰桶里的香槟,这显然是酒吧特地为钢琴师所准备的。他替自己斟了一杯香槟,然后笑道:“猜对了!不过我在法国很多年了,所以连名字也改成了充满法国风味的皮耶。小姐,你的芳名是……”
“云洛。这是中文名字,对你可能有些绕舌,可惜我的法文不好……”
“在法国,你只要长得美丽就行了法文好不好不重要;而且我刚才听你讲了几句法文,发音都很标准啊!”
云洛狐疑的瞅着他。他是在恭维她吗?不是在说钓马子的台词?不过有哪个纯情少女不喜欢让帅哥夸两句呢?
“哪里,我懂得的法文仅足够用来跟人讨论珠宝设计,其他的什么谈天气、说风景。我就没法说了。“云洛羞涩地笑说。
皮耶感兴趣地看着她,诧异地问:“哦!你是一名珠宝设计家?那你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我的意思是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谢谢你的关心,我是来找朋友的。”云洛不疾不徐地答道。
“谁?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急事吗?也许我可以……”
皮耶热切地问了一大串问题,在云洛尚未有机会回答之前,庞贝度适时挂断电话。转过身来。
“皮耶,我花钱请你来是要你弹琴娱客,不是让你来谈情说爱!”
皮耶朝云洛扮了个鬼脸,将香槟一饮而尽,继而笑说:“老板讲话了。没能够请云洛小姐喝杯酒,那就让我弹一支曲子献给你吧,你想听什么?”
“伤心酒店。“云洛脱口而出,而且说的是中文。
皮耶一愣,“啊?你说什么?!”
“噢,没有啦!心情直接反应而已。呃,在这个地方要听配合气氛的曲子,你弹‘教父’的主题曲好了。”
皮耶卟哧一笑,话中有话、语焉不详地说:“你很有幽默感!弹完‘教父’,我再送你一曲OO7电影主题曲——‘最高机密’。”说完,他转身踱向钢琴。
云洛暗自咀嚼他的话,“最高机密“的英文是FORYOUREYESONLY,只能给你一个人看。他在暗示什么吗?想了半天,她才联想到那个带有颜色的笑话,她没好气地低骂——句:“色猪!”
这时,庞贝度又凑过来,面带厉色地警告她:“程小姐,我跟你说过了,在这个地方没有人知道其他人的真正底细,也没有人会一见面就像在看心理医生似地把身家背景全抖出来推心置腹,你以后说话要特别小心。”
云洛怔忡地望着庞贝度半晌,又掉头望向钢琴一眼,皮耶正趄她投来一抹迷人微笑。
“包括像你酒吧里的钢琴师这样的‘普通人’?!她喃喃。
“在这里,没有人是‘普通’的。我一直在怀疑皮耶是……”
庞贝度没有说出来,迳自伸了一根食指到冰桶里沾了水,然后在吧台上写了三个英文字母——CIA。
如果连酒吧的钢琴师都有可能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间谍,那在这个地方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云洛忍不住吞了几口口水,充满好奇地笑问:“庞贝度,你开了这么一家‘间谍窝’,那你是不是……”
庞贝度显得机警而内敛,马上改变话题。“我已经帮你联络好了,你今晚就住在克莉丝·葛南公主家。她的随身女侍伍德小姐,等一下就过来接你。”
这个地方真是充满了惊喜,连“公主”都跑出来了,她会不会是在作梦?还是误闯第四空间?
“我是不是听错了?你是说……公主?住在富丽堂皇的城堡里的那一种!”
庞贝度又露出那一抹“不愿说太白“的笑容,“你别期望太高!让我这样告诉你好了,葛南公主是一位匈牙利的没落贵族,在嫁了六任丈夫又没继承到什么遗产之后,她为了赚‘外快’,运用她的人际关系来“兼差。”
“兼差?你是说她兼差在当‘间谍’?”最后两个字云洛只做出嘴型,没有出声。
庞贝度轻轻点了下头,“她也认识哥斯坦。更正确地说,在这一行里,她认识‘每一个人’。不过,我必须事先警告你,葛南公主是个半忠半奸的人,为了钱,她什么东西都可以标价出售,你不要被她卖了还不知道。”
“什么?那你还把我推人‘火坑’?万一她把我卖去‘红磨坊’酒店跳大腿舞。郝可怎么办?”云洛急得差点跳起来示范踢大腿。
“你说,我这样安排不是没有道理的。原因之一,她是出了名的‘包打听’,她一定可以替你联络上哥斯坦,而且我告诉她说你是哥斯坦远道而来的亲戚;原因之二嘛,葛南公主很怕哥斯坦,所以不敢在太岁爷头上乱动土。”